第34節
他們沿著頓河慢慢行駛,遇到當地人模樣的就下車詢問,從上午耗到了下午,午飯都沒怎么認真吃。趙蘇漾真佩服自己,坐臺階上兩個饅頭一包榨菜一根火腿腸就覺得是人間美味,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一旁的岑戈看上去秀色可餐? 終于,一個路人認出了照片中的位置。 “這地兒我熟,小時候就是在那邊混大的,夏天游泳冬天滑冰,冰上捅一個大洞捉魚,哎呀,不知道多快活!現在不行了,沒人敢下去。挖沙知道不?河底有沙,城市有要建設,他們就挖河床,很多大車來往運沙子,自行車都不敢從那旁邊過,就怕(被車)給帶倒。以前淺,現在水深了,不夸張地告訴你們,至少……20米!” 岑戈拿著照片,只見照片上的尸體用白紙貼了起來,只留半張背景。他指了一下照片,問:“你說,這個地方水深20米?” “可不是!至少!小時候我們去游泳的時候最多兩米,對我們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就五六年前開始,河面上到處是挖沙船,現在少了,聽說是有什么禁令,我不清楚?!?/br> “你能帶我們去嗎?”岑戈亮了一下偵查局證件。 “啊,你們是探員?可以,可以啊?!?/br> 在路人的指引下,岑戈、趙蘇漾在馬小山的尸體被打撈處的岸邊下了車。河面上已經沒有挖沙船了,只有一些高高的大齒輪和底座留在不遠處的河面。 趙蘇漾走了幾個來回,問:“這里捕魚的多,還是挖沙的多?” “沒有捕魚的,以前有魚,那種……大魚,現在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F在哪有野生的?都是養的。野生的可難找了,也貴!我們這邊村里頭養魚的多,以前挖沙的都去養魚了,能賺錢。我弟弟就養魚,一年十好幾萬呢,比養豬賺得多,那些養豬養死了的都把死豬扔魚塘里,一會兒就給魚吃了……你看對面那些房子,小時候都是破的平房,現在家家都是這種小樓,我家以前……” 這個路人還挺健談,滔滔不絕說了許多。 可以肯定的是,馬小山的尸體很可能是由一艘挖沙船打撈上來的,那么“維特”當時應該是一名挖沙工人。 岑戈遙望著對面的村子,一座座小樓隱在樹林間,因樹木葉子落了只剩枝桿,所以統一顏色的房頂才清晰可見。在這些房頂中,有一個不太一樣,看上去像是一座廟。他轉頭問:“腦門上刺入鋼針,在你們這片有沒有什么講究?” 路人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你問得怪嚇人的,老一輩曾經說過,那是對人的詛咒,永世不得超生!但還有更精細的講究,刺入三根的話,不是壞事,當然也不是針對人?!?/br> 趙蘇漾眼睛一亮,飛快地問:“怎么說?” “我們每年都要回村里祭祖——前頭不是說了嗎,現在野生的大魚難找,如果有人捕到了,都是舍不得吃的,放在缸里腌起來祭祖才用。早年祭祖的時候,將魚對半分開,頭上刺三根鋼針用來固定三根紅蠟燭。頭是不能動的,魚身子在祭祖后,大家分著拿回家煮,寓意吉祥如意,同時也是告慰河里頭的魚神,不要怪老鄉們以它們為食。不過,這種魚已經很久捕不到了,祭祖時也就走個形式?!?/br> 再了解一番,他說的“大魚”不是個大的魚,而是密婺江流域的特產魚類斑馬煌魚,因性情兇猛、花紋類似斑馬而得名。說是特產,其實是一種入侵物種,可能是百年前經由來自外洲的船帶了過來,因為體型大、兇猛食rou,所以把密婺江原產的很多魚都給吃光了,然而又因為本身rou質鮮美,沒有逃過人類的捕殺。正像這位路人說的,野生的斑馬煌魚越來越少,市面上大多是養殖的。之前本地探員們提到的、用來制作“全魚宴”的大魚就是這種斑馬煌魚,魚頭就重達四五斤,能鋪滿兩個大圓盤,三五好友聚會時點一個醬燒斑馬煌魚頭就跟南方點四斤水煮活魚一樣普遍。 因為稀有,所以珍貴。魚神是一種迷信的說法,它的原型就是斑馬煌魚??吹揭吧陌唏R煌魚本不該捕,但為了祭祖,每年都會破例,一方面怕魚神報復,一方面要安撫魚神,因此用三根鋼針、紅蠟燭鎮住它,讓它心甘情愿成為鍋中物。 四個死者頭部被釘入三枚鋼針,一方面是怕死者魂靈報復,另一方面也和早年祭祖風俗有關?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意味著死者的身體……趙蘇漾簡直不敢再想下去。如此一來,兇手不外乎就來自河對岸早年都有這種風俗的那三四個村子,只是不知現在人在何方。 路人離開后,岑戈和趙蘇漾站在河邊,不約而同眺望對岸。天色漸暗,勁風伴隨著水面的腥氣狠狠吹來,枯草破敗地倒在水里,漾出一層層灰綠色的漣漪。 “達瓦扎俱樂部、挖沙船、斑馬煌魚、維特……”岑戈低聲念著幾個詞,頓了一下,“這個兇手比我們一開始想象得更加殘忍,好在我們很快就能把他的姓名打聽出來。但是,兇手落網后,那些探員許諾的‘全魚宴’你恐怕沒胃口吃了?!?/br> 趙蘇漾眨眨眼,茫然地點點頭。 “回去吧?!贬臧咽执钤谒陌l頂,哄孩子似的輕輕撓了撓。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熊龜龜 很多熱搜事件給我案件的靈感,希望大家凡事都想開一點,看淡一點,豁達應對 ☆、62|少年維特的煩惱(5) “他三年前是一名挖沙船工人,從小受家庭影響,一直幫助家里兼職養殖斑馬煌魚;有自殘傾向、即使夏天也穿著長袖衣服;曾經為了一個女子放棄穩定工作,但因為身體缺陷被嫌棄,沒能和她結婚,后來仍固執地喜歡這個有夫之婦;幾個死者剩余的尸骨在他承包的魚塘里可以找到。 ” 岑振聽完兒子的一番話,有些錯愕。 岑戈最后補上一句:“他是個心理變態型殺手,以‘一起自殺、協助自殺’為誘餌,將后馬小山外的三個人一一設計殺害?!?/br> 趙蘇漾順著推理下去,“那些內容是用來上吊的繩索的照片之所以要剪切,很可能因為旁邊還有條繩索,不便拍出來讓大家發現他的手段——他看著他們吊上去,自己卻中途下來了,眼睜睜看著他們絞死?!?/br> “小詹給的范圍再加上你說的幾個條件,地域縮小到河對岸的幾個村子,應該很快就能打聽出來?!贬裆髦氐卣f,“你跟小趙通過什么得出這樣的結論?” “小說中,維特喜歡的女人沒能與他結合,他苦悶放棄工作最終用那個女人丈夫的槍自殺。達瓦扎俱樂部叫囂著要自殺的會員很多,他偏偏挑了那三個行兇。結合他給自己起的名字‘維特’,我認為他心理扭曲的根源就在于自身缺陷和感情受挫,他尋找著跟自己有相同經歷的人展開殺戮,進行一場精神層面的‘自殺’,他的心理已經扭曲到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選擇柯靈,因為這個小女孩和他一樣沉迷自.殘;沈碩明的戀愛經歷就是他的翻版;李貝雨也曾經為了戀人放棄工作的機會,最后遲遲未嫁。因為熟悉當地的風俗,他恣意處置死者尸體,鋸下頭顱,好似用斑馬煌魚祭祖,身子則……”岑戈深吸一口氣,“恐怕早就切碎了喂魚塘中兇猛食rou的斑馬煌魚,快捷隱秘——這是我的猜想?!?/br> 岑振低頭想了很久,微微嘆口氣,“近三年,他似乎沒有再行動,我一直擔心他聽到風聲已經逃跑。不過,當務之急是先確認他的身份,如果跑了只能全國通緝?!?/br> 趙蘇漾有個感覺,這人肯定不會傻傻地等人來抓他,說不定真的如同大家擔憂的那樣,跑了。 下一級探員們接到了特案組劃出的排查范圍,馬上動身去了對岸幾個村子,經過兩天的走訪打聽,真的問出了這么一個人。 孔上前,40歲,東頓村人,瘦,長得白凈斯文,戴個眼鏡很像文化人。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伏三天也穿著長袖襯衫,卻不戴草帽,可見不是因為怕曬太陽。他早年無所事事,去挖沙船上幫工,平時就幫著家里養魚,遲遲沒有結婚。認識他的人說他是個“結巴子”,很嚴重,還有人故意學他說話,從小因為這個沒少被同學嘲笑,所以平日里不怎么跟人講話。 幾年前他挖沙居然捕到一只野生斑馬煌魚,很多年沒有這種祭品的祭祖儀式因此變得更加莊嚴神圣起來,所以辦得特別隆重,讓別的村很是羨慕。那年村里發生了不少好事,比如出了一個全市高考狀元、出生了三對雙胞胎、多年談不下來的贊助下來了,新村委會大樓動工、他家里的養魚事業也很有起色……大家習慣性地把這些事跟祭祖的隆重聯系起來,對捕到祭品的孔上前也多了幾分尊敬,再沒人敢拿他的結巴說事了。 讓探員們失望的是,孔上前去外地打工了,這兩三年都沒有回來。 孔上前的一對老父母不知探員們的來意,只以為外地打工的兒子出了事,他mama嚇得哭哭啼啼,說兒子命苦,婚姻事業都不如意,至今沒有結婚。跟岑戈推測的一樣,孔上前年輕時非常喜歡一個姑娘小真(化名),但人家嫌他說話結巴,沒什么正經工作,一直無視他的示好,到了適婚年齡火速跟別人結了婚。 那時候孔上前就表現得很抑郁,經常望著一個地方發呆出神,他mama還撞見他猛力抽自己嘴巴,都打出了血,看來是介意自己口吃的事。其實口吃的人經過訓練是可以恢復正常說話的,然而因為知識有限,他們都沒有這個意識,總把口吃當一種病或者殘疾對待。 聽說小真的丈夫性格比較暴躁,喝了酒發酒瘋時還打人。打老婆在他們那里不是稀罕事,女人鬧一鬧,沒人真的因為這個去離婚的,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婦女,更不可能因為老公家暴就去離婚。別說家暴了,男人在外面有了情.婦,也很少聽說女人鬧著離婚的,都是忍一忍大半輩子就過去了。上一代的女人這么教育自己的女兒,這是一種意識,代代相傳。 不少社會輿論稱贊逆來順受的女人,情婦死了就把情婦生的孩子接回來養、出軌離婚的老公病了就不計前嫌細心照顧、自己得了重病不忍拖累丈夫不僅主動離婚還幫著丈夫找下一任……這種用“高尚人格”“圣母品質”偽裝起來的性別歧視和道德綁架成為多少女性的枷鎖,將她們身上的反抗精神一點點磨去。 許是婚姻不幸福,小真背著丈夫偷偷又跟孔上前聯系上,兩個人發生了婚外情,小真卻遲遲沒有離婚,孔上前也沒有再找對象。后來小真生了一個孩子,據她自己說,是她丈夫的種。說來也奇怪,生了孩子后小真就有點慢慢疏遠孔上前,一心一意帶孩子了,離婚什么的,更是再沒提過。 孔上前年紀也漸漸大了,父母催婚催得緊,恨不得拉來一個姑娘就往他房里按,最好第二天就生出個大胖小子。逼了很多年,孔上前都沒有松口要跟別人建立戀愛關系。 他父母對小真痛恨得半死,他們不知道這個長相平平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喜歡的。說來也是莫名其妙,小真某天死了,說是失足掉魚塘里淹死的,前天晚上他們鄰居還聽見他們夫妻打架,提到什么“親子鑒定”。魚塘里盡是兇猛食rou的斑馬煌魚,據說尸體打撈上來的時候幾乎只剩骨架了,只有頭發那塊還有一大片頭皮連著,出水的時候頭皮掉了,形狀駭人。據說那天孔上前也在圍觀人群中,親眼見到小真的尸體出水的樣子。 聽幾個婦女八卦,小真的丈夫辦完她的喪事,就帶著兒子去做親子鑒定,發現這個孩子其實就是他的種,才消停下來,帶著兒子去小真的墓前大哭了幾場,然而沒多久就開始張羅著重新建立一個家庭,這件事好像很快就被淡忘了。 或許這就是作家筆下的“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小真死后,孔上前就像變了一個人,陰森森的,行為古怪神秘,眼神也不正常,父母都不敢催他結婚了。幾年前他忽然決定出去打工,也沒往家里寄錢什么的,逢年過節打個電話了事,也不知具體干什么工作。父母就怕他想不開,思量著只要兒子好好活著就好,也不敢多問,現在,他們連孔上前到底在哪里打工都不清楚。 孔上前家幾個魚塘那兒有個倉庫,平時用來堆放農具、雜物和飼料,探員在里頭找到了電鋸。對整個倉庫進行清理、干燥處理后,噴上魯米諾一看,不得了,大片區域發出藍熒熒的光,說明那里曾經覆蓋著大灘血跡,時隔三年,雖被清洗過多次,還是逃不過試劑的檢測。 征得孔上前父母同意后,探員們開始抽魚塘的水尋找尸體。淤泥里零散的骨頭很多,有的很明顯是整具動物尸骨,還有些是斷骨,像是被人有意分割開的,啃得干干凈凈,一片rou絲沒有。光是在幾個魚塘里打撈那些尸骨就花了將近半個月,一個個化驗,一個個湊,一個個拼,一些分割得過于碎的早就變成斑馬煌魚的排泄物。 趙蘇漾才知道,岑戈為什么說等案件水落石出,那什么“全魚宴”她就不想吃了。想到這些養殖的斑馬煌魚曾經吃過人類尸體,別說吃全魚宴了,趙蘇漾心想,在特案組的日子,餐桌上最好別再有魚! 在孔上前的舊電腦里,倪遠航找到了許多張被刪除的死者照片,有些是生前的,有些是死后的,連被分尸時的都有,而且特別多張,場面血腥,讓人不敢直視。另外,數據恢復后,倪遠航還發現他收藏的不少帖子,什么勸人通過自.殺來“重生”的、什么人活著很痛苦,殺人是幫人解脫的、號召大家報復社會的……都是同一個id“frollo”所寫,看熱度,當時也算是大熱帖,自成一套邏輯,旁征博引,鼓動性很強,不知洗腦了多少無知青年。這些帖子被孔上前歸納進一個命名為“精神導師”的文件夾里,看來,他正是被frollo的帖子一遍遍洗腦,終于也走上不歸路。frollo的登陸ip五花八門,發帖人可能也是一個對生活和社會絕望又經?;燠E網吧的憤世閑人。 frollo……這個id很是眼熟,岑戈思忖了一番,忽然想起以周克為首的持槍搶劫殺人團伙,當時,其中一個成員、周克的好兄弟被擊斃后,他在尸體手臂上看到一個“frollo”的紋身,這出奇的巧合中又隱藏著什么奧秘?一切或許都得等抓住周克或者孔上前后再確定了。 諸多證據顯示,“四人頭案”的兇手就是孔上前。這個因戀情不順又目睹愛人死狀而心理扭曲的男人一度想殉情,可是又沒有真正付諸行動,而是把這種念頭轉嫁他人。一方面殺死跟自己有相同經歷的人,一方面又讓死者同小真一樣被斑馬煌魚吃掉,好像這樣就能達到跟小真融為一體的目的似的。 這種超乎正常人邏輯的行為,昭示著孔上前心理的扭曲。小真是失足落水,還是跳進魚塘自殺,又或者是被她丈夫推進去的,現在誰也不知道。小真對孔上前是真情還是假意,對丈夫又有幾分感情,更是一個迷。假若當年小真沒死,他還會這樣嗎? 只是當時已惘然。 “孔上前長得不錯,看起來不像壞人反而像鄰家和善的大哥?!壁w蘇漾翻著相冊,一邊看一邊說,“他的這副長相騙過了幾個人,加上嚴重的口吃,只要通個電話就讓死者很容易相信了他是個自卑但無害的人?!?/br> “人不可貌相?!贬瓿槌鲆粡埧咨锨暗恼媲逦掌唤o安全部派來了解案情的官員,“可以發全國通緝令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壺 下章新案件~~ ☆、63|長生殿(1) 晨起,天朗氣清。 趙蘇漾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倚在窗邊望著外面發呆。有些人剛起床時就是這樣呆呆的,什么都不想干,要過好一會兒才真正能蘇醒。 四人頭案告破,特案組就此解散,剩下的追捕工作交給當地探員,明天就要搭乘飛機回長寧,那什么“全魚宴”也被集體刻意忽視了。昨晚跟岑戈建議了一下,既然馬上就要離開了,不如坐小游船沿著頓河繞一圈,算是參加了一次“頓縣一日游”。 描眉畫目,趙蘇漾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噠! 岑戈坐在酒店一樓大廳看報紙,修長的雙腿交疊,駝色休閑西裝外套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望向趙蘇漾時眼中帶著欣賞,卻一臉心知肚明。 “所以又來不及吃早餐?!?/br> 趙蘇漾聳聳肩,路過面包店的時候買了一個三明治一瓶豆奶,一邊走一邊吃??忌洗髮W后,mama曾經提醒過她,如果在學校里交了男朋友,一定不要買了東西邊走邊吃,會讓男孩子心里很嫌棄??伤綄W校一看,女孩子們經常和男朋友一起捧著關東煮、麻辣燙或者鐵板魷魚什么的,一邊逛學生街一邊你一口我一口分而食之,別說嫌棄了,分明甜蜜得要命。 大學生活就別提了,一來聲名狼藉,二來她也根本看不上那些個庸俗又喜歡色瞇瞇盯著女生看的男同學。畢業后,自己才終于有了男朋友,可是……“那,你要不要吃一口,味道還不錯?”趙蘇漾從善如流,試探地將自己咬了幾口的三明治舉高高。 腦中已經幻想出自己跟岑戈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一個三明治的美好畫面了。 然而,岑戈很不合作地搖了搖頭,些許高冷。 試探失敗的趙蘇漾悻悻縮回手,嘆一口氣,自顧自地繼續吃。 排隊等游船的時候,岑戈去買礦泉水,趙蘇漾偏頭看到一個女生將吃了一半的布丁塞給男朋友,嘟囔著“太甜了我不吃了”,然后那個男的帶著幾分寵溺說“我幫你吃掉就是了”,說著就喜滋滋地吃起來,沒等他吃兩口,女的又反悔了,又嚷著要吃,然后就干脆摟抱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 別人的恩愛,趙蘇漾看得頭皮發麻,不經意撇了撇嘴。轉念一想,大庭廣眾之下似乎挺別扭的,還好岑戈剛才沒有“就范”,否則他倆也這樣,太有違和感。 岑戈多精明的人,拿著兩瓶水回來時瞥一眼她看的方向,一下子洞悉了她那點矯情的小心思。游船來了,他自然而然摟住趙蘇漾的肩膀,讓她貼近自己,免得上船的人群擁擠,磕著碰著她。 這船行程一共兩個小時,中途路過一些景點會靠岸,以便乘客下船游覽。船隨著波浪上下起伏,護欄邊站滿了人,往下看,可以看見灰色的泡沫從船下冒出,又破碎開去。 風吹亂了趙蘇漾披散的長發,她從包里掏出皮筋,捋了捋頭發,向后扎成一個馬尾。倚著岑戈,她安靜地趴在欄桿上看風景,一會兒又覺得無聊起來,便解鎖手機,拉著岑戈,做各種鬼臉自拍,沒幾分鐘手機相冊里就多了好幾張合照。 “傳一張給我?!贬昶^望著她。 “做桌面么!”趙蘇漾激動地問,忙著找張自己拍得好看的。 岑戈卻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其中一張她表情特別扭曲的,“辟邪?!?/br> “哼?!壁w蘇漾置之不理,走到一邊,用美顏相機拍了一張正常的傳給他,刁蠻地說,“就用這張當桌面,不準換,隔一段時間我就要檢查一次?!?/br> “你的桌面好像不是我?!贬瓴恢每煞?,倒開始講價還價。 趙蘇漾表情一滯,“呃……‘它’的氣質跟你很像,都是那么的……嗯……俊帥可愛霸氣無敵?!?/br> “是嗎?”岑戈挑眉反問。 “是??!”某人嘴硬道,她的手機桌面明明就是一只花不溜秋的豬,看起來傻極了,跟什么霸氣什么俊帥絲毫不沾邊。 岑戈也不計較,依她所說,把桌面換成了她的自拍照,湊過去跟她的手機并排著比較了一下,說:“你跟這只俊帥可愛霸氣無敵的‘岑戈’很相配?!?/br> 趙蘇漾白眼看天空,假裝沒聽見。 游船慢慢行駛著,前方一片開闊地,依稀可以看見幾個人影晃動。旁邊幾個乘客伸著脖子看,竊竊私語。 “那就是發現四個人頭的地兒嗎?” “對,就是那里。還有個古墓……唉,看不太清楚,圍起來了?!?/br> “破案了沒有?人心惶惶的,還是別往那里看了,陰森森的,可別冒出什么東西跟著我?!?/br> 趙蘇漾往那邊看去,對岑戈說:“我們下一站下船吧。我還從來沒見過古墓挖掘現場,見識見識,好編點情節糊弄人?!?/br> 以四人頭案為原型的一些存稿因和別人撞梗而被迫修改了,可古墓一段一直很難割舍,她想著,去看一看也好,沒準將來還能用上呢。 岑戈本來就沒把那些神神怪怪當回事,點點頭同意了。 船靠岸后,岑戈下船的背影讓幾個偷拍他的女生微微嘆氣,遺憾地互相觀看剛才拍的照片,一會兒又嘻嘻哈哈地說起別的事。 角落里,兩個低低的男聲響起:“我……我沒看錯吧,那個男的是……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