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畫蘭則好奇，私以為大夫人病一場之后，又吃錯了藥，所以才對顏明玉如此和顏悅色。

    “是，大夫人?！鳖伱饔窬従徠鹕?。

    程大夫人笑著，將程淑蘭名聲大噪，諸多夫人小姐遞來了邀請函請柬之類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然后道：“明玉，旁人不知道，我們可都是知道，淑丫頭的手藝，可都是你教的?！?/br>
    顏明玉低頭道：“大夫人，奴婢不敢當?！?/br>
    程大夫人照舊笑道：“在這兒，不用拘著?！?/br>
    顏明玉未接腔。

    程大夫人側首看向杜mama。

    杜mama道：“前日大夫人病了一場，昨日才好轉，今日一起床，臉頰上突然就長了兩塊斑，明玉，你既然會美顏，那你給大夫人看看？”

    顏明玉道：“是?！比缓髥柕溃骸按蠓蛉?，我能上前看一看你的斑嗎？”

    “嗯?！贝蠓蛉嘶氐?。

    接著，顏明玉便上前，走至杜mama旁邊，看向程大夫人的臉頰，是有兩塊斑。

    杜mama又道：“今一早，就請來大夫來了，大夫給開了個方子，說是可以內調外敷效果更佳，明玉你先看一下內調的方子?！倍舖ama遞過來一張方子。

    顏明玉看了一眼，道：“杜mama，奴婢不識字?！?/br>
    余光中，便瞥見程大夫人嘴角微微上揚。

    杜mama又道：“這方子上有蒲公英、生地黃、牡丹皮，你看這方子，可能內調治斑？還是說你有更好的法子？”

    顏明玉思考片刻道：“大夫人體內火熱過剩，氣血不行，所以此三味解毒涼血，確實內調斑點。奴婢沒有更好的法子?！?/br>
    “那既然如此，你便同倚樓一起去抓藥吧，蒲公英、牡丹皮庫房里都有，唯獨這個生地黃沒有，正巧西角院田婆婆那里種的有。倚樓不懂這個，你去掌掌眼?！背檀蠓蛉说?。

    “是?！鳖伱饔竦?。

    杜mama向倚樓使了個眼神。

    倚樓立刻俯身道：“是，大夫人?！?/br>
    接著顏明玉便跟著倚樓出了房門。

    房內并無特殊的氛圍。

    程墨蘭、程琴蘭照舊看誰都不順眼，時不時程琴蘭刺兩句。

    程淑蘭看到了程大夫人臉上的斑，也就以為程大夫人確實讓明玉陪著倚樓去找生地黃。

    而程畫蘭則感覺哪里不對，顏明玉太聽話，太順著程大夫人了，而程大夫人也反常。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前日程大夫人讓明玉洗碗，后來找明玉談話，接著大夫人生病，又有程文濤在房待著，現下又如此……為什么讓顏明玉跟著倚樓去，直接讓大夫去不就成了

    田婆婆？

    程畫蘭努力回想，想起了這號人，田婆婆貪婪自私，但是因為從小便待在程府，算得忠心耿耿，所以年邁之后，并未出府，而是在西角院得程大夫人賞了一塊地，種些花草之類，日子過得很舒坦。

    田婆婆有個兒子，已經二十歲，因為好色，前些出府玩兒，被人打坡了腳，也打縮了膽子，如今每日在西角院的田地里忙乎著花草。

    倚樓帶著明玉去田婆婆那里，該不會是……程畫蘭心頭一駭，轉頭看向程大夫人，程大夫人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似乎不準備結束早安似的，又在說些有的沒的。其他人似乎也未察覺異樣。

    程畫蘭側首看向平香，小聲道：“平香，你去跟著明玉?！?/br>
    “二小姐?！逼较愀坍嬏m，比一般丫鬟聰明機靈很多，她和程畫蘭一樣，懂得藏光芒保自身。此時，聽二小姐這么說，肯定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適時幫助，但是記住，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能把自己給暴露?！背坍嬏m的聲音小的不能再小。

    平香點了點頭，尋了一個空檔，出門去，只是剛出門，便被杜mama追上來攔住。

    “去哪兒？”杜mama問。

    平香笑道：“二小姐給大夫人做了雙襪子，我去取來?！?/br>
    “明日再取吧，左右大夫人不缺襪子，一會兒大夫人有事交待，二小姐身邊沒了你，可不行?！倍舖ama道。

    平香道：“是?！鞭D身想進門，又被杜mama攔?。骸斑@會兒，你也閑著，不如幫我一個忙，也不耽誤一會兒二小姐使喚你?！?/br>
    平香怔了怔，這才發現，杜mama這是故意看住她，既怕她萬一去幫著明玉，又怕她萬一回去告訴程畫蘭，這個“萬一”有種寧錯殺一千，絕不錯過一人的感覺。

    那么，也就是說，如二小姐所料，明玉真的要出事了。

    ☆、第53章 五十三

    “杜mama，那我先和二小姐說一聲，再同你去，可好？”平香溫聲道。

    杜mama抬眼，暗想，二小姐一向懦弱溫順不管事，便道：“那你去吧?！?/br>
    “是，杜mama?！?/br>
    接著，平香便進房內。

    程畫蘭看到平香后暗道，平香這么快回來了。哪知平香上前卻說道：“二小姐，方才在門口碰上杜mama，杜mama差我去幫個忙?！?/br>
    也就是說，她壓根兒沒辦法跟著明玉，于是問道：“幫什么忙？”

    “我不知?！?/br>
    程畫蘭這才看向杜mama，只見杜mama直愣愣地盯著自己，遂低眉道：“那你去吧?！?/br>
    “那明玉那邊？”

    “自己都顧不著，如何顧他人？”

    “是，二小姐?！逼较愀嫱?，跟著杜mama出了大夫人處。

    程畫蘭重新抬眸，望向門外，明玉勢單力薄又瘦弱，不要說田婆婆了，即便是一個倚樓，一旦和她硬來，也是不抵。杜mama又看得緊。難道說身份低下的人，真的就注定一輩子為他人所魚rou嗎？

    可惜了明玉這么聰明靈巧的人。

    顏明玉此時跟著倚樓終于離西角院不遠了。

    顏明玉望著柵欄院子里低矮矮的幾間茅草房，說道：“倚樓姐，這兒和我們村的房子是一樣的?！?/br>
    倚樓哼笑：“一樣就好?！币粯泳秃?，一樣以后這兒也就是你的家了，會適應的快一點。

    顏明玉笑了笑，伸手摸上倚樓的衣裳：“倚樓姐，你這身衣裳是什么料子啊，穿在你身上，可真好看?！?/br>
    “呼啦”一聲，倚樓連忙從她手中，將衣袖抽開，又用手撣了撣，極力壓制住對顏明玉的恨意，道：“前面就到了?！?/br>
    顏明玉未接腔，隨手摘了幾片樹葉，在手中又搓又掐，綠綠的汁液，將她嫩白的手心染的又綠又黃，還有一股樹葉的清香。

    “哎呀，這不是倚樓妹子嘛?！痹鹤永镒叱鰜硪粋€婆子，粗布衣裳，國字臉，眉毛邊有個疤，不笑還好，笑起來挺瘆人。

    “田婆婆，這是四小姐房里的明玉?！币袠钦?。

    田婆婆立馬笑嘻嘻道：“長得真是俏啊?！?/br>
    “田婆婆?！鳖伱饔穸Y貌喊道。

    “哎?！碧锲牌乓凰膊凰驳卮蛄恐伱饔?。

    “咳！”倚樓咳嗽一聲。

    田婆婆回神。

    倚樓向田婆婆使了個眼色，田婆婆忙請二人進院子，而后將院門落上栓。

    顏明玉心里一咯噔，這是要做什么？

    接下來便聽到倚樓和田婆婆說，大夫人臉上長斑，需要內調，需要生地黃，又說明玉是這方面的行家，讓她掌掌眼。

    田婆婆迭聲道：“生地黃？有有有，就是東西放的雜，沒整理出來，得好好找一找。你們跟我來吧?！?/br>
    “別瞎看了，正事要緊?！币袠浅读祟伱饔褚话?。

    然后顏明玉便小心翼翼地跟著田婆婆、倚樓走進一個低矮、陰暗的茅屋。

    剛一進茅屋，撲面而來就是潮氣，緊跟著就看到茅屋里的一張床上，床上坐著一個坡了腳的男人，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樣，但是男人的肥胖，以及莫名散發的猥瑣氣，令人一眼就生厭。

    不過，顏明玉的第一感是被這突兀的男人，所嚇到。

    “哎喲喂，你個王大??！我當你是在田里忙乎了，怎么還在家呢！”田婆婆先叫起來。

    顏明玉的眼睛漸漸適應陰暗，隨即便對上了王大的眼睛，他沖她咧嘴一笑，顏明玉鎮定直視他，他一愣，轉而沖著倚樓的背影嘿嘿笑。

    顏明玉卻是心慌起來。

    倚樓嘴角則帶著即將得逞的笑意。

    田婆婆解釋道：“王大，我兒子，人特老實，前兒天陰，他腳上有點疼，正好在這屋子做工，所以就睡在這兒了，方便。估計這腳又疼了，所以今兒也沒下田，就讓他坐在這兒，坐一坐，你們選好藥材咱們就走，啊?！碧锲牌乓桓鄙塘康哪?。

    倚樓笑著接話：“田婆婆，你太客氣，左右我們都在這兒，不礙事的?！?/br>
    顏明玉沒參入到客套中，她覺得王大在這兒極不合適。

    “娘，這誰啊?！蓖醮蟠致暣謿獾貑?。

    “別瞎看?！碧锲牌烹S手扯了一塊布料，走過去，往王大身上打：“這些都是府里的姑奶奶們，得敬著?！闭f著湊上去，嘁嘁促促和王大說些什么，須臾間回頭用手指指著顏明玉，再轉過頭和王大小聲嘀咕時，顏明玉不動聲色轉了個身，正巧讓田婆婆指上了倚樓身上。

    顏明玉站在倚樓身邊，小聲道：“倚樓姐，你怕不怕那個王大??？我怕?！?/br>
    倚樓扯動嘴角一笑，你怕的還在后面，不在乎地說道：“怕什么，有什么好怕，難道會吃了你?！币袠前筒坏盟粤嗣饔?。

    顏明玉又說一句：“我怕?！苯又袠歉皽?，倚樓煩的咬牙。

    兩人走向草藥架前，挨個從簸箕中辨認生地黃時，聽到田婆婆道：“哎呀，瞧我這腦子！我這鍋里還煮著骨頭呢！”接著田婆婆便道：“倚樓啊，你慢慢選，我把骨頭給盛出來，一會兒，你們兩個也在這兒吃?！?/br>
    聞言，顏明玉和倚樓同時說道：“田婆婆客氣了?！?/br>
    接著田婆婆出門。

    茅屋內，只余下顏明玉、倚樓還有那個坡腳的王大。

    顏明玉清晰地感覺到，王大的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而在此時，程大夫人處。

    程墨蘭、程畫蘭、程琴蘭、程淑蘭誰也沒有離開大夫人處，這么多年，第一次請早安請這么長時間的。程大夫人完全沒有結束的意思。

    程畫蘭不由得緊張起來，現在明玉怎么樣了？讓程大夫人得逞了嗎？她看向程大夫人。

    程大夫人一直面帶笑容，程琴蘭見程大夫人今日興致好，可勁兒地耍寶，逗程大夫人笑容不退。

    程淑蘭慢慢察覺到不對，明玉怎么到現在還不回來？大夫開的方子，為什么不讓大夫尋藥材，為什么讓明玉去？

    程淑蘭一顆心慢慢被提到嗓子眼，越發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