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仆一唱一和，一硬一軟，無非是警告明玉，待會兒要老實交待，不然和其他丫鬟一樣，顏明玉謝過杜mama，垂眸站到一邊，靜待問話。

    大夫人手持茶蓋，撫了撫茶水，瓷器相觸發出細微清脆的聲響。

    “聽說，你懂養顏駐顏之術，可有其事？”大夫人問。

    聽說？聽誰說，綠袖吧？

    顏明玉本分回道：“回大夫人，不是什么養顏駐顏之術，只是奴婢老家常有些三姑六婆走動，混吃蒙喝的，常常丟一些稀奇古怪的說法，有的有用，有的不但沒用，還會拖累人。奴婢伺候四不姐時，發現四小姐臉部有疾，私下和綠袖姐說了此事，綠袖姐便說這事是養顏駐顏術，讓奴婢為四小姐醫治，奴婢不愿怕醫壞了四小姐，綠袖姐便打罵奴婢，所以奴婢便用三姑六婆所言，為四小姐醫治?！?/br>
    顏明玉誠誠懇懇地說道。

    雖說的和事實情況有出入，但大致走向是一樣。綠袖就是讓她給四小姐醫治，然后陷害自己。

    大夫人與杜mama互看一眼，見顏明玉不像是在說謊。

    杜mama又問：“那四小姐的臉，現在如何？”

    顏明玉答道：“開始試的兩個方子，不對，四小姐發了火，綠袖姐擰了奴婢，后來又試了一個，歪打正著，所以四小姐的臉好了?！?/br>
    “好了？”杜mama驚訝反問，竟然好了。

    大夫人頓時不悅。

    顏明玉點頭：“是，奴婢怕綠袖姐打罵，怕四小姐責罰，熬了幾個晚上，終于熬對了方子?！痹偃龔娬{自己是受綠袖和四小姐脅迫。

    聞言，大夫人狠狠看向杜mama。

    杜mama在大夫人面前吹噓顏明玉如何聰慧，一點就通，是自己人，沒想到顏明玉是看著明白，其實壓根受綠袖四小姐擺布，沒有立場。這下倒好，不但沒能絆程淑蘭一腳，反而讓她的臉好了。

    杜mama心下慌張。

    當即要往顏明玉身上擰，準備好好教訓顏明玉，讓她認清現狀。再做下一步打算。

    這時，一個丫頭進來，垂首說道：“大夫人，四小姐來了。說是給您請安?！?/br>
    四小姐來了？

    不但杜mama，連大夫人也微微吃驚。

    程四小姐久不出門，連大夫人大老爺的面子都不給，今日竟然來給大夫人請安。真是稀奇。

    大夫人開腔道：“請她進來吧?！?/br>
    說著，程四小姐裝容得體地進來，身后跟著忐忑不安的綠袖。

    “母親?！背趟男〗阕髁藗€揖。

    大夫人面帶笑意，眼神卻是冷的，目不轉睛地盯著程淑蘭的臉，沒想到她的臉真的好了：“淑丫頭，可算是出來了，身子可還好？”

    程四小姐答道：“勞母親掛念了，身子仍舊不好，臉有點癢，剛午睡起來，想找明玉，便聽說明玉被母親喊來，特意來尋?！?/br>
    聞言，杜mama暗暗橫了綠袖一眼。仿佛在罵，沒用的東西。

    綠袖心下一驚，步子微微向后縮，不敢抬頭。

    這時，大夫人接話：“不過是聽說明玉通養顏之道，想讓她幫我看一看?！?/br>
    程四小姐笑：“母親，她哪懂什么，不過是綠袖這丫頭的功勞。綠袖與我一起長大，就數她最貼心，為著我這張臉，想方設法地治療，這才與明玉湊巧治好了?！?/br>
    “喔？綠袖倒是個能干的丫鬟?！贝蠓蛉寺朴频卣f。

    綠袖聽的心中懼意加深，雙腿發軟，幾次想跪下來，卻不知是跪大夫人還是四小姐。

    顏明玉站在一旁聽著，默不吭聲。暗道，四小姐做的很好。

    程四小姐見大夫人暗傷，又問道：“母親近來身子可好？”

    大夫人笑：“年紀大了，難免有點小毛小病?！?/br>
    “那女兒就不打攪母親歇息了。明玉，咱們走吧?！背趟男〗愕?。

    “是?！鳖伱饔駪?，向大夫人福了福身。

    “慢著?！贝蠓蛉送蝗婚_腔。

    程四小姐看向大夫人：“母親可還有事？”

    大夫人道：“淑丫頭，我看著你的臉真的好了，可見明玉這小丫鬟還是有點能耐。近來母親覺著臉上不適，就讓明玉留下來，也給我看兩天吧?！?/br>
    顏明玉一怔，看向四小姐。

    程四小姐頓時有點慌了，思及明玉和她說過的話：“四小姐，不出三日，大夫人會向四小姐要了明玉?！?/br>
    把顏明玉要過去，一來她的臉不會再好，二來明玉小命不保。非但如此，她房內第五個丫鬟出事，她的名聲會更差。

    當時，她問顏明玉怎么辦。

    顏明玉回道：“拖延時間，等老爺來?！彼?，她才讓綠荷去找父親的。

    此時，程四小姐穩了穩神。

    回道：“母親怎么了？”

    大夫人一副為了“臉”傷神的樣子，說道：“也不知怎的，臉上有點疼有點癢。明玉就留下來給我看看，待我好了，再將明玉送還給你?！?/br>
    程四小姐絕口不提明玉之事，轉而說道：“母親是不是夜間睡不安生，是不是枕頭里的香料你不適應，不如讓綠袖給你換種香料，重新縫制?！?/br>
    大夫人暗生悶氣，挑明說道：“看來你是不愿意把明玉這丫鬟借母親用兩天?！?/br>
    顏明玉低著頭，微微側首，焦急看向門口，瞥見玄色衣衫，正松一口氣，想著是老爺來了，卻聽聞來人喊道：“母親?！?/br>
    “大少爺?！毖诀咂抛痈?。

    顏明玉也跟著低頭。

    大少爺？大夫人的親兒子程文濤？顏明玉微微抬眸，沒想到大夫人長得不咋滴，這兒子長得倒是俊朗，身材高大，眉目清朗，放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個大帥哥。

    “咦，四meimei來了，你的臉好了？”程文濤問道。

    程四小姐行禮：“大哥，你何時回來的？”

    “昨兒個，這不是meimei們要及笄禮什么的，我正好回來看看?！背涛臐χf道。

    程四小姐不在接話。

    程文濤見氣氛不對，問道：“母親你們這是在聊什么？”

    大夫人看一眼四小姐，然后看向明玉說道：“為了她，你四meimei的臉，就是她治好的，我現在想向你四meimei討了她，你四meimei不答應?！?/br>
    聞言程文濤看向顏明玉，也只是掃過一眼。然后見程四小姐一臉不情愿。

    笑著：“母親，你身邊那么多丫鬟，何必跟四meimei討呢?！?/br>
    “就是啊?！币粋€洪亮的聲音□□來：“淑兒難得出來，竟然也不先來父親這兒，反而來看你，你還向她討丫鬟?！?/br>
    “老爺?！?/br>
    “父親?！?/br>
    一屋子的人齊唰唰地迎接。

    顏明玉也跟著福身，默默地站到了四小姐的身后。

    “淑兒?！背檀罄蠣敵萄詿?，看上去嚴謹威嚴，但對上四小姐的目光明顯溫柔很多。

    “父親。淑兒近來讓父親掛心了?！背趟男〗阄⑽⒓t了眼眶。

    程言煥感慨萬千的樣子。

    顏明玉默默觀察大夫人，只見她面上微笑，眼中冒火。

    程四小姐則柔聲說道：“父親，我的院子接二連三丫鬟出事，我也沒精力看管，損了程府的名聲……”

    “沒事兒，都是那些丫鬟不懂事?，F下你的臉好了，精神也好了，喜歡哪個丫鬟跟你母親說，讓她給你好好培養?！?/br>
    “是，眼下明玉挺好?！?/br>
    “誰是明玉？”程言煥問。

    顏明玉向前一步，回道：“回老爺，奴婢是明玉?！?/br>
    “倒是水靈的丫頭，以后好好服侍四小姐，虧待不了你?！?/br>
    顏明玉福身：“是，老爺?！?/br>
    大夫人不敢再說什么，她一個母親，去和女兒爭丫鬟，說出來也不好聽，何況程言煥一直不喜她。

    她也不再自找沒趣，只是她低估了四姨娘的影響力，死都死了，還能讓程言煥牽掛著程淑蘭，心里十分窩火。

    顏明玉和程四小姐同時松一口氣，接著兩人又逗留了一會兒。

    然后主仆三人，帶著守在門口的綠荷方回撫霞苑，剛一回撫霞苑，大夫人就讓人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顏明玉無暇估計其他，趕緊給四小姐洗臉，說道：“四小姐，說了你的臉不能再用胡米分，你看，這下臉又傷著了?！?/br>
    程四小姐一把抓著顏明玉的手，目光驚慌，突然說道：“明玉，我怕?！?/br>
    顏明玉一愣，房內除了她，沒有旁人，小聲問：“四小姐，你怕什么？”

    ☆、第七章

    顏明玉一愣，見房內除了她，沒有旁人，小聲問：“四小姐，你怕什么？”

    程四小姐茫然看向顏明玉。

    顏明玉目光沉靜，坦蕩。

    程四小姐不是笨人，綠荷、明玉旁敲側擊點醒她，讓她看清綠袖、看清大夫人。

    以前不知，徑自沉浸在四姨娘離世的悲傷和臉部受傷的痛苦中。

    如今越是看清，越是恐懼。

    今日去大夫人處，她是表了態了，想到自己在沒有四姨娘的庇護，與顏明玉合作，共進退，她有點興奮，更多的是茫然，還有害怕。

    以后要怎么辦？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響起。

    “四小姐?！?/br>
    程四小姐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