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少有的,穆語蓉心底生出了淚流滿面的沖動。 從大婚當夜,直到今日,章珣都在穆語蓉身上貫徹了“食髓知味”四個字。過去沒有條件,唯有憋著,好不容易能夠釋放,便直接變成了放縱??粗膼鄣娜嗽谧詡€身下又羞又惱,又喜歡又抗拒,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刺激。 再被章珣牽著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羞紅了臉的穆語蓉便沒有辦法褪去臉上的熱度。她一時覺得丟人,一時覺得惱怒,想怪怪不起來,想生氣生氣不起來,在章珣的無恥與禽獸面前徹徹底底的敗下了陣。 章珣和穆語蓉一直在穆國公府待到了天黑,用過晚膳方回了宮。 · 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的規矩皆十分的寬松,要求每月初一十五去請安便足以。不過,穆語蓉打聽過了,其他幾位皇子的夫人,都是隔三差五便會去陪太后或者皇后說話聊天,她自然也得照著這個規矩來。 最初的幾天,章珣輕松自在卻還好,從穆國公府回來之后,他便每日都須早早起身去上朝。穆語蓉每每想要起來服侍他,都會被他給摁回被窩,要她好好的多睡上一會。一來二去,時常穆語蓉還睡著的時候,章珣便已經走了。 毓華宮的事務都轉到了穆語蓉的手上掌管,從教養嬤嬤那兒對宮里頭的規矩了解到了大半,今時今日便不至于鬧出來什么樣的笑話。唯獨難免覺著,宮里頭確實不如家里方便。 事務雖然是已經接掌過來了,但到底她對毓華宮還沒有了解透徹,一時間對底下的人便是好言好語相待。她平素就不是一個麻煩難伺候的人,何況養娘跟著,反而用不上太多其他人。有其他重要的事,交給聽風聽雨去辦也不難。 因著知道她有許多事情需要辦,章珣在毓華宮的側殿辟出兩間連通的屋子給她當書房用,卻沒有怎么布置,想著她隨自己的興子來。先前毓華宮里頭的布置,章珣也曾說,如果穆語蓉自己有不習慣、不舒服的地方,只管交待底下的人去調整,他都沒有意見。 一直到將毓華宮的事務都梳理完畢了,穆語蓉才得了空閑歸置自己的兩間書房。原也無須她做什么,不過是過去看一眼,計劃一下,交待底下的人去辦就行。綠荷過去是管著毓華宮諸多事情的人,穆語蓉說要去看看書房,她得了吩咐,親自在前頭引路。 書房里面空空蕩蕩的,兩間屋子連通的地方只隔了一襲白玉珠簾。外間可以用來接客待客,里間便可以是她自個單用,且空間很大。書房里面基本的用具還是齊全的,不過是增增添添或者換換位置的問題。 穆語蓉并沒有和章珣客氣,依著自己喜好,便交待變化了一下書案擱置的位置且因不想在書房里放盆栽,撤了幾個杌子。之后,又讓養娘從自己的庫房里取出自己平日素喜愛幾幅字畫準備掛在墻上做裝飾,再取了幾樣別的擺設。 一時間眾人忙碌,穆語蓉從書房出來,有小宮女過來說皇帝陛下身邊的胡公公過來與她傳旨意。心下即使奇怪,亦決然不敢怠慢,穆語蓉忙去了正殿見這位胡公公。 胡公公態度卻也算得上是恭敬,毫無架子,與穆語蓉行禮之后,道,“皇帝陛下聽聞九王妃棋藝上佳,今日得了空閑,想請您過去切磋一二?!?/br> 無論是什么,都僅是借口與幌子,皇帝要見她,且章珣之前未曾告知過她,難免要叫她多想兩分。穆語蓉應了下來,換過一身衣服,便帶著養娘跟著胡公公去了。趁著換衣服的空檔,她也尋機與綠荷說,讓綠荷差人去告知一聲章珣。 從毓華宮到承乾宮算不上太遠,穆語蓉坐著轎子,不多時到了承乾宮再到了宣執殿的側殿,皇帝便在里頭,擺上一盤棋等她。大約不論換了是誰,都必然會在這個時候心里打個突突,至少,穆語蓉確實如此。 穆語蓉走進去后,走到皇帝面前與他行禮請安。跪伏在地上的這一刻,只感覺皇帝的視線在她身上掃過,停了半晌,方免了她的禮,請她坐下。穆語蓉覺得自個心里還算得上鎮定,就是和皇帝這樣的獨處難免有些奇怪。胡公公在她進來之后,便將房門關上,并未跟著一起進來。 房間里面沒有放冰塊鎮涼,大約也是不需要。矮榻便設在了窗戶旁,上面擱著小幾、幾盤,矮榻下方小爐子上還擱著茶壺,是自己煮茶的樣子。從窗戶往外看過去是大片的竹林,打開窗便有清風徐徐,已經非常涼快了。 “坐?!?/br> 皇帝的話簡單且有力,更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感覺。穆語蓉依言,坐到了一旁,卻只垂著眼?;实厶ы?,看了她一眼,反而是笑,又說,“不必這么拘謹?!?/br> 穆語蓉應了一聲,一動不動。見狀,皇帝不再管她,只是依舊簡單說道,“陪朕下完這盤棋?!蹦抡Z蓉依舊點頭,認真研究起了棋盤上擺著的棋局。 其實她的棋藝也沒有多么的好,只能夠算是一般水平?;实劢裉煺宜^來,應當是有著某種目的,可她一時探究不得,又覺得,似乎是特意磨她的性子。 皇帝擺下的這局棋并不怎么的簡單,處處都是陷阱,且劫中又有劫??梢哉f,她落下第一子,若是一步錯,便注定步步錯,再無挽回的余地。穆語蓉盡量將心思放在棋局上面,不去多想其他的東西。她下得十分慢,皇帝落子卻總是很快,且也并不催促于她。 穆語蓉凝神思索的時候,皇帝甚至親自替她斟茶。這樣的舉動,多少嚇著了她,差點兒手里的棋子都拿不穩了。她不了解皇帝的脾性,也不清楚皇帝為什么要讓人請她到這里。甚至,對面的人時??粗?,又仿佛透過她,正在凝視著另外一個人。 “多謝父皇?!蹦抡Z蓉沒有去碰茶盞,只是與皇帝道謝,否則她也不知該說點什么才好。跟著正欲落子的時候,卻聽到對面的人提醒她一句,“落子無悔?!狈路鹗歉嬖V她,這么走是錯的。 穆語蓉又道了一聲謝,最終將棋子還是落到了自己預想好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一步錯棋,也不是故意輸給皇帝,而是在感覺到對面的人并無惡意之后,選擇了放松一些。下棋本就不是目的,她也破不了這棋局。 茶盞里添了冰塊,guntang的茶水澆下去,冰塊便化了,只是茶水也涼了許多。落子之后,穆語蓉便捧起茶盞,輕啜一口溫熱的茶水,竹葉的清香從鼻尖便已開始蔓延。 卻因為她的那一步臭棋,皇帝亦不再落子,反倒抬手將棋局毀了,也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而后淡淡問穆語蓉,“味道如何?” “竹葉清香且透心,茶水清瑩且透亮,父皇的茶品自然是好的?!蹦抡Z蓉將自己的真實感受說了出來,倒是沒有刻意的吹捧,對面的人一時越是笑。 穆語蓉疑惑之間,便聽到皇帝說,“你娘從前最愛喝這個?!泵總€字,穆語蓉都聽得很清楚,也可以理解其中意思。只是,當它們拼湊在了一起,且從皇帝口中說出來后,已是令她心驚。 過去,她并不知曉皇帝陛下與自己娘親相識,且也從未有人與她說起過,包括她的外祖母。一時,穆語蓉又想著,或許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好說出來。穆語蓉只記得,自己的外祖母曾與她說,她和自己娘親長得很像,越長開了便越像。 壓下了心里的驚詫,平定了心思之后,穆語蓉才回道,“娘親去得太早,只隱約記得,夏天的時候母親曾帶著我去摘蓮蓬?!蹦抡Z蓉的父母出意外的時候,她才六七歲,很多事情確實不記得了。 皇帝看起來不怎么在意,沒有說起穆語蓉父母去世的事情,反而是說,“你和你娘長得一模一樣,她和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這般,不過比你看起來要更活潑一些?!?/br> 穆語蓉暗暗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面前的人如今的年紀,再想想自己娘親若還活著是什么個年紀,覺著,兩個人應該差了有十歲的年齡。如此,皇帝陛下這般與自己娘親相熟的人,便愈有些……穆語蓉沒有敢深想下去,略笑了笑,到底接不上皇帝這茬話。 可也正是在這個當口,穆語蓉想起來了自己父母意外離世之事。面前的人如若關心自己的娘親,是否多少知道其中隱情……如果她的娘親不是意外離世,他會無動于衷,并不追究嗎?念頭從穆語蓉的心底閃過,她終是沒有開口一問的勇氣。 皇帝在這個時候,又發了話,道,“回去罷?!蹦抡Z蓉無多余的話,規矩的行禮告退。從側殿退出來,再回到毓華宮,穆語蓉都未見章珣身影,更無他任何的話,難免奇怪。 卻在穆語蓉離開側殿之后,老皇帝面對著竹林,憶起故人,一時陷入回憶。 ☆、第64章 奇怪 章珣回到毓華宮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進得里間,便見穆語蓉正坐在小塌上認真忙著些什么。聽到腳步聲的穆語蓉亦抬了頭,笑著將手里的活計擱了下來。先前答應繡個荷包給章珣玩,瞧著他頗喜歡,今天又翻出來兩匹料子,正合適用來給他制兩身寢衣,便一時忙起來了。 雖則和章珣成親沒有多久時間,但便總覺得每天被他溺著倒是很想萬事不管。穆語蓉覺得這樣的心態不大好,可外面一時沒有更多的消息傳進來,相安無事之下卻不如自己尋點事情做。 穆語蓉站起身時,章珣已經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笑著親親她才看了眼穆語蓉之前手里的活計,穆語蓉便解釋一句,說,“閑來無事,幫你制兩套寢衣。今天才動工的,怕是過陣子才能好?!?/br> “這樣的事情,你不做也自有人做。雖說是喜歡,但我只怕你累著了。何況同你一起,怕也不怎么需要?!闭芦懤聛?,見穆語蓉羞赧地抿嘴而笑,又說,“奉臨縣那邊送了封信到我手里面,怕是不怎么順利?!闭f話間,章珣從袖中掏出信箋遞給了穆語蓉。 穆語蓉接過那信,拆開細細看過了一遍,便重新收了起來。信里面說調卷宗的時候出了些問題,暫時沒有進展,又道會繼續查下去。畢竟是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的事,她沒有想著能夠一查一個準,不過是希望能夠早點將真相查清楚便查清楚罷了。 “既急不來,便也只能夠等等看。若是實在不行,唯有尋求其他法子?!蹦抡Z蓉看起來沒有怎么失落,與章珣說道。只想到章珣沒有問起自己白日的事,不免覺得他是尚未清楚……她那時是讓人去通知章珣一聲的,因為當下心里確實有些不踏實,章珣知道了,真有什么也好有個應對。 章珣不知穆語蓉心中所想,聽到說熱水已經備下了,便與她說了一聲,去了梳洗凈面。穆語蓉不著急和章珣說這一茬,也只是讓底下的人擺飯。 用過晚膳,章珣又帶著穆語蓉去散步消食,夜里涼風習習,不似白天炎熱。一直到了這個時候,章珣才問起她白天都做了些什么。并不隱瞞,穆語蓉一一與他說了起來,“用過早膳,盤問了一下宮里的事情,布置了一下書房,陪父皇下了一局棋?;貋硪院?,用罷午膳便是午睡,后來尋摸著幫你制寢衣,再沒有了其他的?!?/br> 在聽到穆語蓉說出陪皇帝下棋時,章珣已然擰了眉,他并沒有即刻打斷穆語蓉的話,待她說畢,才問道,“父皇請你過去下棋……這事情,如何我不知?”再瞧穆語蓉神色,當下也了然了,不是沒有想與他說,怕是有人擅做主張,沒有叫他立刻知道。 從邊關回來了之后,皇帝陛下對章珣更多了幾分器重,許多事情交與他負責,難免忙碌。因而即使是娶妻這樣的事兒,也不過歇息了三日,又重新忙了起來。 章珣原本輕松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許多,穆語蓉知他心中所想,搖頭說,“不著急?!庇中?,伸手撫上章珣緊蹙的眉心,“算不得大事,費心做什么?”章珣眉頭松了松,神情并沒有好轉太多。穆語蓉再說,“要處置也不在這個時候,到底是跟在你身邊多年的人,沒有我來了就把人逼上絕路的道理?!?/br> 宮里面的彎彎繞繞比之穆國公府要多上許多,穆語蓉不過是覺得自己今時今日算不得立得多么穩,不若再等一等。即使想要立威,上來拿這么個人物也不合適,反而要叫其他人生出許多想法。且不說,這么個人還與章珣身邊的人有一層關系在,處理起來自須更加謹慎。 “能近我身的也不過蘭明和蘭溪,這毓華宮里的人你想處置誰自然就處置了。有我給你撐腰,誰還敢說一個不字?”嘴上是這么說的,可章珣知她心中有所考量且自個心里有了底,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但是表心意是必須的。他始終站在她這一邊,這一點,必須讓穆語蓉知道。 穆語蓉點頭,主動牽了章珣的手,拉著他慢慢地往回走,再與章珣低聲說,“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原本我心里有些慌張,可父皇的態度和善,也就沒事了。那棋局太難,我解不出來,腦瓜子差點沒想破。當時,父皇還親自替我斟茶,且說起了我的娘親?!?/br> 她回憶著在宣執殿時諸多細節,和章珣仔細說了起來。她不是非常明白皇帝的用意,或許章珣知道一些其他的東西。穆語蓉覺得,應該和他說一說。及至最后,見章珣陷入思索,也不打擾。 兩人散步回來,宮人已經備下熱水沐浴。穆語蓉等章珣的時候,干脆叫人拿了棋子棋盤出來。因為那個時候她研究得十分仔細,卻也可以說是特地將棋局記在了腦子里面,這會兒好好想一想,不是不能夠還原。 因而等到章珣再回來,便看到穆語蓉正坐在棋盤前凝神思考。他微微而笑,走上前從極認真的人手中摸走了棋子,又一把橫抱起穆語蓉,卻不是抱著她去休息,反倒重新坐了下來。 章珣將棋子塞回了穆語蓉手中,下巴搭在她肩上,從背后擁住她,說,“你接著擺,給我瞧一瞧?!蔽⑽阮^看了章珣一眼,穆語蓉便繼續擺起了棋子,身后的人卻變得越來越不安分…… · 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穆語蓉從皇后的鳳鸞宮出來,又被自己的二嫂亦即是章璉的夫人邀到御花園內賞荷。論說起來,這位二嫂孟碧悠,穆語蓉不算完全不知。只因孟碧悠的父親便是孟臻,傅婉瑩的舅舅,穆立昂現下的夫子。 孟碧悠長相清秀,氣質恬淡,平日里寡言少語,不過臉上常常掛著笑。往日與穆語蓉也碰到過幾次,兩人相互打過招呼,其他的話說得也不多。章璉膝下年才五歲的女兒章淑慎便是孟碧悠所出,這會兒孟碧悠也是帶上她。 陪著孟碧悠坐在荷花池畔的涼亭之中,穆語蓉看奶娘與宮人陪著五歲的章淑慎在涼亭周圍嬉鬧。只有五歲的章淑慎十分玉雪可愛,穿著一身粉色碎花襦裙,小臉蛋兒白嫩嫩又有些胖乎乎的,活似一枚湯圓。她活潑好動,宮人們追著她跑,假裝堵她,她便笑得咯咯響,鬧了許久看著也是一點兒不嫌累。 穆語蓉喝了宮人送來的一口荷葉茶,剛擱下了茶盞,孟碧悠笑著開口,問她,“在宮里住著還習慣嗎?到底和家里有些不一樣,卻怕是你不習慣?!?/br> “有皇祖母,母后和嫂嫂們這么關心我,總歸便覺得是自己家了?!闭芦懯腔首又心挲g最小的那一個,像孟碧悠這般關心的話,穆語蓉已聽過不少了,應對起來卻也容易。 “嗯……天氣熱,殿內時常會用冰塊鎮涼,只是合該注意這些,過了頭壞了身子就不好了?!泵媳逃朴诌f出一句關心的話來,原本被宮人追著玩的章淑慎在這個時候跑到孟碧悠面前,直接撲在她懷里,喊著,“娘,娘?!?/br> 章淑慎跑了一陣鬧了一陣,這會出了汗將額前的碎發都有些打濕了,鼻子也布著細密的汗珠,孟碧悠便拿了帕子替章淑慎擦汗。章淑慎似乎不大喜歡,扭著身子要躲開孟碧悠的動作,卻到底年齡還小,拗不過自個親娘。 “慎兒乖,擦擦汗,別是待會起風又受涼了?!泵媳逃迫崛岷逯鴳阎械呐畠?,好不容易才做好這件事情,便又抱起她在懷里坐著,拿過一旁茶水喂了慎兒小口小口的喝。 章淑慎看到桌上擺著品果,一時仰頭看著孟碧悠,露出嬌花般的笑臉,奶聲奶氣說道,“娘,我想吃如意涼糕?!泵媳逃菩Φ脤櫮?,宮女將碟子銀筷擺上,她便親自替章淑慎夾了塊涼糕讓女兒慢點兒吃。 穆語蓉看她們母女關系融洽,不覺想起了章璉。章璉始終是與大皇子章熙一條心的人物,而章璉的立場便意味著孟碧悠是什么樣的立場。這同樣說明,她們的立場或有不同。今時今日尚且能夠坐在一起平和說笑,他日卻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如是暗自思忖,穆語蓉端起茶盞,又抿了口茶水,順便掩去心思。她有點兒不喜歡荷葉茶的味道,卻一時想起來了糯米雞這樣吃食,想著,晚些回去可以叫人做了,估摸著章珣過去未必吃過。 慎兒吃過一塊如意涼糕,大約是不饞了,且這么歇了一會便恢復精力充沛的模樣,拉著孟碧悠要去荷花池旁一起看荷花。孟碧悠耐不住女兒磨,跟著起身,正欲笑著對穆語蓉說話,卻感覺拉著她的章淑慎手上一松,跟著兀然撲倒在涼亭里。 孟碧悠心驚之下連忙將栽倒在地的慎兒,急急喊了兩聲,未得到任何回應。穆語蓉也是驚訝,眼見著前一刻還好好的小女孩忽然是這個樣子,不覺也起了身,卻見慎兒的嘴角溢出血來。 被嚇得兩眼圓睜的孟碧悠連忙喊人去請御醫,抱著慎兒回宮殿去。穆語蓉驚疑未定,不可能不聞不問,便只得跟了上去。 · 卻說穆國公府的瓊音院內。 韓欣涼陪著韓春杏坐在廊下繡花,自己一面看書一面吃果子,因覺得自個學不來大家小姐那一套,時常隨意坐在廊下靠著廊柱便罷,也不要人搬椅子。 這會兒她被韓春杏逼著讀書認字,缺了點基礎,到這個時候便不免覺得煩,有些耐不住性子???,連舅舅也說她應該讀書、認字,她也不得不乖乖聽話。 穆語妍差人喊她過去一趟,說有些事找,韓欣涼心覺解脫,連忙應下,丟了手中的書冊子小跑著走了。韓春杏看著她這般,不免皺眉。 韓欣涼和穆家的人走得近卻不是她最擔心的,只是她與他們到底不一樣,也沒那么有心計,說不好就被欺負了。從小底子不一樣,到底比不得別人能有個小姐的樣子。如今卻也不肯好好學一學,眼看不過兩三年,亦是出嫁的年齡。 心里頭揣著這樣的一份想法,韓春杏擱下手里頭的繡花繃子。瞧了瞧日頭曬,一時想著晚些韓欣涼回來許是熱著了,便想著親自去替她拿涼涼的井水提前湃上酸梅湯備下。 韓春杏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進屋子擱好,方折了出來。原先在院子里的丫鬟們一時不見蹤影,韓春杏本想告訴她們一聲的。她在穆國公府雖然待了這么多年,但是慣常都警醒,便覺得有些不對。 當下又見一名管事領著兩名婆子朝著她走了過來,韓春杏眉心微動,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素為了不嚇到別人,她都會用面具遮掩面容,這會兒正好沒有,那道猙獰的疤痕便直接暴露在幾人面前。 那管事走近,卻也不看她,兩名婆子則在看清她的容貌后倒吸了一口氣。管事走到韓春杏面前,將來意說明,“我們老爺請您過去一趟?!蹦聡畷埶^去的老爺,除去那一位,也沒有別的人了。 韓春杏意識到不妙,臉色越不好,臉上的蜿蜒疤痕便越看著可怖。還沒等她做出什么動作,那兩個婆子已經逼了上來,就要對她動粗。韓春杏擰眉,頓時間后退兩步,冷冷地說,“別碰我,我自己會走?!?/br> 管事聽言,示意婆子暫且退下,便對韓春杏坐了一個請的動作。韓春杏始終冷著臉,抬腳便走。管事大步走到了前面,兩名婆子則跟在了她的身后。幾個人一路出了瓊音院,也沒人敢來攔。 韓春杏本以為只是在穆國公府里,卻不想那管事直接帶她到了垂花門外。韓柯今日并不在府中,如若她出府相當于將韓欣涼一個人丟在穆國公府,難免不放心。恰好瞧見周善福家的低著頭匆匆路過,韓春杏眸光閃了閃,便壓下了心里與管事起沖突的想法。 管事見她一時停步不前,催促一聲,韓春杏便冷聲問,“這是去哪?”那管事卻只說,“您到了便知道了?!碑斚乱粋€眼神,兩名婆子便半推半拖著韓春杏上了馬車。 因為并不想看書,韓欣涼就在穆語妍那兒多玩一陣,等回去就發現韓春杏不知道去了哪里。揪著丫鬟問卻也沒有個所以然,一下著急又跑到穆語妍那兒求助。穆語妍聽說這茬,臉色同樣有些不好,當即喊了人四處找找、問問,看看有沒有瞧見了去向的。 · 慎兒中了毒,才五歲的孩子,便是一點小病痛都可能熬不住,勿論碰上這樣的事情。御醫診過脈,自是一番搶救。偏說這么小的孩子,為了將胃里毒物吐出來,被連連灌下羊血又便被灌下許多催吐的藥,一時更加嘔個不停,之前玉雪可愛的臉蛋到這會也只剩下了慘白。 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得到消息,一個派了身邊的老嬤嬤過來替自個守著,一個則親自趕到了延慶宮來看自個的皇孫女發生了什么事。 “蔣御醫,慎兒現在怎么樣了?這又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皇后看了兩眼慎兒,心疼得不行,忙又詢問起來了她的情況。 在一旁候著的蔣御醫連忙躬身回答,“郡主應是誤食了□□與斷腸草兩種毒物,以致于出現這樣的情況??ぶ鳜F下已無性命之憂,皇后娘娘不必擔心。只是,因為身子虛了,恐怕得徹底將養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好轉?!?/br> “好端端的,怎么會這樣?”皇后眉頭緊皺,轉而看向了孟碧悠。孟碧悠戰戰兢兢跪下請罪認罰,只道不知為何如此,一時間更是啜泣不已,掩面痛哭。 想到平時活潑可愛的小孫女變成這個樣子,又聽到說約莫吃壞了東西給鬧的,多少訓斥了孟碧悠幾句。尤其是想到,這個小的孩子,無什么威脅,竟也有人下毒手,更是心中不快, 或許是礙著穆語蓉也在,皇后娘娘并沒有多太多難聽的話,只一樣叫人難堪。穆語蓉不敢怠慢,從旁相勸,才算好些。被皇后訓斥了的孟碧悠,這會難免臉色不大好看。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這個樣子,穆語蓉也奇怪。如果說是這樣,那無疑便是慎兒在涼亭里喝的茶水、吃的涼糕有問題。茶她也是喝了的,涼糕雖然沒吃,但是……要拿給郡主用的東西,難道不會提前試吃嗎? 穆語蓉重新在腦海里面細細想過一遍在御花園的涼亭里面發生的事,便注意到了一個她之前忽略了的細節。只是,這個不太肯定的發現讓她疑惑,也多少覺得驚悚。比起被別的人所害,若是她猜測的這樣,怕是更加嚇人。不過當下沒有證據,她也不想就這么給人下不好的定論,畢竟,孟碧悠不應該有這個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