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就這么樣,馮琳瑯自己折騰半天,依然沒有任何法子,不得不又一次轉而求助表姐穆語蓉。她看到穆語蓉鎮定悠閑的樣子,便覺得她肯定有法子。至于耍賴不耍賴,馮琳瑯已經顧不上了。 “蓉表姐,你肯定有法子對不對?教教我吧!我不就是想玩蹴鞠么,哪兒這么難呢!竟還出這樣天大的難題來為難我!當真是令我無言以對了!”馮琳瑯抓著穆語蓉的胳膊晃呀晃,又不時瞪上兩眼朱省辰,朱省辰別開腦袋,只當沒有看見。 被馮琳瑯央求個不停,穆語蓉覺得她可愛至極,依然忍不住笑,故意逗她,“我若是幫你了,豈不是作弊?” “咱們是表姐和表妹,一家人,同心的,怎么能算作弊呢?”馮琳瑯聽這話就覺得有戲了,連忙回應穆語蓉,又壓低聲音,“蓉表姐,你偷偷兒和我說!” “都這樣光明正大的作弊了,偷偷兒說和公開說,有差別么?”朱省辰在一旁沒兩句客氣話,偏是要刺激馮琳瑯跳腳才罷休。 馮琳瑯輕哼一聲,也不大樂意了。她覺得,自己是個榆木腦袋,原本就不怎么機靈,朱省辰出這么個難題是故意欺負她,根本有失朱家將軍們的風范。 察覺到馮琳瑯有些置氣,穆語蓉當然不會不管她,便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說道,“琳瑯說得對,一家人哪管那些東西呢?我想得到的辦法,也算是琳瑯想得到的辦法,都可以?!?/br> 穆語蓉看了眼朱省辰,朱省辰會意,和與馮琳瑯的態度不同,朱省辰在穆語蓉面前十分聽話,也沒有那股欺負人的勁頭。何況,穆語蓉是這里頭年齡最大的一個,她這么說,其他人也不至于跳出來反對。 于是,穆語蓉便開始吩咐起仆人,命他們去取兩桶水來。兩木桶的清水相繼往深坑里倒了進去,坑內的皮球便看得見往上飄。等到兩木桶的水都灌完了,那皮球正好飄到了坑口,只消一伸手便能夠取到。 自認為榆木腦袋的馮琳瑯看得目瞪口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到這么簡單就可以做到了???一面是驚嘆,一面又歡喜,馮琳瑯甚至為這短短的“表演”忍不住拍手叫好。再看眾人的樣子,并沒有多么贊嘆,頓時間覺得自己……果然是個榆木腦袋啊…… 見馮琳瑯高興了,穆語蓉也安心,正想說不如便玩一場蹴鞠,都活動活動筋骨,偏偏是來了不速之客。 浩浩蕩蕩的仆從們簇擁著當中的三位主子,馮琳瑯與馮子言還好些,若無來人隨從的提醒,朱省辰與穆立昂都識不得此三人的身份。反而是穆語蓉,看到這三個人,不免意外。 她是最大的那一個,行禮的事情自然須得她帶頭,因而她當先拉著馮琳瑯跪拜了下去,說,“臣女見過五皇子,六皇子,九皇子,給諸位皇子請安?!狈诘厣系囊豢?,她卻只是揣測著這三人出現在這的原因。 五皇子章煒、六皇子章琛以及九皇子章珣,穆語蓉對這三個人的了解算不得深。她只知道,前世五皇子章煒對一個民女寵愛有加,甚至在登基之后擁那人做了皇后。六皇子章琛,因參與謀反而丟了性命,至于九皇子章珣……穆語蓉前世并沒有正面遇見過這個人,不過是遠遠瞧過幾次兼之聽過一些與他相關的消息。 思及此,穆語蓉倒發現自己先前忽略了的一事,前世五皇子章煒寵愛的那位民女,她應該尋得到的。這邊想著事情,那邊又感覺到有誰的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透著股居高臨下的感覺。穆語蓉抬了抬眼,偏與九皇子章珣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再遇 大周當今圣上膝下共有五子,除了此刻出現在穆語蓉等人面前的章煒、章琛、章珣三人之外,還有大皇子章熙以及三皇子章璉。五位皇子中,大皇子章熙年已二十四,而最小的九皇子章珣則是十六歲。五皇子章煒與六皇子章琛同歲,皆是十八。這五位皇子當中,只有大皇子與五皇子同為皇后所出,最得圣上喜歡。 常年身居高位,使得這三位皇子身上都散發著不同常人的傲氣,而正是因為章煒三人的出現,令馮琳瑯玩鬧的心思都頓時間消去了大半,更不提其他人。被免了禮后,穆語蓉復領著弟弟meimei們立在一旁,恭恭敬敬聽候“發落”的樣子,便聽得五皇子章煒首先開口。 “原本是出來走一走散散心,倒是聽得這邊熱鬧,便過來瞧一瞧。方才似乎聽聞你們想要玩兒蹴鞠么?”穆語蓉應是,章煒繼續道,“早先曾經耳聞,馮世子的嫡長女一身好功夫,從不輸男兒,今日能得見馮大小姐一展風采,倒是件幸運的事?!?/br> 言下之意,竟是要穆語蓉等人“表演”給他們看了。這樣的話說出來未免過于霸道了些,無論如何,穆語蓉與馮琳瑯等人也都是有身份人家的小姐少爺,被章煒要求像耍雜技的一般聽從吩咐,未免有看輕人的嫌疑。他們要是從了,和自辱沒什么差別。 穆語蓉不曾想,這位將來要成為儲君的五皇子如此沒有分寸,想到其能夠為了一個民女而毀了了助其上位的嫡妻正室,似乎又沒有那么難以理解了。若原就不是什么好人,哪還能指望他做出許多好事來? 明明是個尷尬的提議,偏偏有人跟著附和或者說是攛掇。 “五哥的主意甚好,我們是不好欺負人,又實在感興趣得很,相請不如偶遇,今天的這個時機真是十分巧妙?!闭妈鸵r起章煒的霸道主意,又講,“方才那將皮球從坑里拿出來的主意,也當真是令人贊嘆的巧妙,想來穆大小姐,也是……” 章琛的話并沒有能夠說完,便被章珣打斷了,“五哥和六哥若是想看蹴鞠,宮中自有人表演,何必為難馮大小姐?!彼f話直接,且站位明確,更沒有因為自己年齡小些就不敢吭聲。最重要的是,章珣說出了最符合正常人思維的話。 “宮里頭的哪兒能和這個比?”章煒斜了章珣一眼,對于他偏幫穆語蓉等人的行為,有著明顯的不滿。但章煒并不與章珣糾纏,只問穆語蓉,“便只一句話,可還是不可?” 答應,是自辱;不答應,是忤逆。 原本該是兩難的選擇,可正是章琛的一番話,令穆語蓉注意到了他們實際上是提前打聽過這里的事之后才過來的。同章煒等人恰好都在此地可能是偶然,但是在章煒等人尋過來之前,已然知曉了他們的身份。 沒有臺階可以下,那便自己鋪一個臺階,照樣能夠下得去。 “五皇子知之甚廣,馮表妹確實有一身好武功,可今天,卻不是馮表妹要玩蹴鞠,乃是馮表妹自己教出來的那一支蹴鞠隊伍需要試煉。若是五皇子想看馮表妹親自比試一場,自然不無不可,唯一是馮表妹前陣子剛傷了腳,痊愈不多時,若因此又受傷,只恐世子與世子妃傷心,終是不孝。若是五皇子想看馮表妹那支蹴鞠隊伍表演,自當遵命?!?/br> 章煒聽到這話,頓時瞇了瞇眼,看穆語蓉的眼神,竟透著陰險。 馮琳瑯前陣子傷了腳是真的,可傷得很輕,輕到沒兩天就好了,并無后遺癥。至于什么蹴鞠隊伍,也并不存在,但是很多熱愛蹴鞠的人會自己培養隊伍卻是不少見的。唯獨穆語蓉將馮世子以及馮世子妃這樣強調地抬出來,章煒若聽不明白,才是比馮琳瑯更榆木腦袋。 “哎……這樣啊……要不是馮大小姐,那還有什么意思?”章煒還沒說話,章琛便已先嘆氣,“五哥,竟然如此,那還是作罷吧,沒得讓馮大小姐再受傷,那就不美了?!?/br> 章煒不言不語,只是略帶不滿地哼了一聲,扭頭轉身便走。章琛即刻跟了上去,依然是章珣走在最后。 穆語蓉望著章珣的背影,原是目送他們離開。恰章珣回頭看他們,因其先前到底幫他們說話,便遞給他一個感激眼神。又一次和九皇子的視線相撞,卻不想,章珣回以她一個笑容。偏偏是章珣的笑容,未免好看得令人晃眼,穆語蓉只能跟著報以微笑。 待到章煒并著他們的仆從俱離開,穆語蓉等人都松了口氣,卻并無人知道,章煒等人離開之后,第一卻數落了章珣兩句,道是明明他要去會面又討了個無趣。 只是被章煒幾人一個攪合,先時的興致俱散得一干二凈,穆語蓉與馮琳瑯幾個后來便沒了什么活動,估摸著時間便各自回府去了。 · 見過章煒,穆語蓉便惦記上他后來寵愛的那位民女的事情。恰好過不去多久便會是馮琳瑯的生辰,憑著這個借口,穆語蓉獨自從朱府出來到朱雀大街為馮琳瑯挑選禮物,同行的還有朱老夫人為她挑選的兩個女護衛。 穆語蓉乘著馬車到臨安城中心的朱雀大街時,天光早已大亮,日頭也早已升起,大街上更是人流攢動,好不熱鬧。她先是如常去了城中最大的首飾玉器商鋪細心挑選給表妹馮琳瑯的禮物。于女護衛而言,未見她有任何異樣,但等出了商鋪,終究是變得奇怪。 穿過朱雀大街,再轉過兩條街道,穿過一條小巷子,可以見到城中專門販賣丫鬟仆從或是婆子的市集。這里與朱雀大街的熱鬧不大相同,雖則一樣喧囂,但總歸是販賣人口的地方,多少透露著低迷與絕望的氣息。 穆語蓉自然不必自己親自尋路過來,吩咐一聲車夫已是足夠??蔁o論是在車夫還是兩名女護衛看來,這里都非穆語蓉應該來的地方,無非是拗不過她是小姐而他們僅僅是伺候她的人。 其實,如果是穆語蓉想要買丫鬟或者仆從,只須得找牙婆過去問話,交待自己想要個什么樣,再吩咐牙婆送人給她挑選即可。穆語蓉自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算著日子今天來這里確實是別有目的。 整個巷子人聲嘈雜,夾雜著諸種惡毒叱罵以及鞭子打在人身上的悶響,還有低低的啜泣或者呻|吟的聲音。輕軟的繡鞋踩在青石板路面,卻莫名給人不踏實的感覺。穆語蓉的目光在任人魚rou的各色人口中間穿梭,又似乎在尋找而非物色。兩名女護衛跟在她身側,神色嚴肅、分外警惕。 這里的牙婆子最是眼光毒辣又會使迎來送往的那一套,看到一身上好綢緞衣裳的穆語蓉,再瞧她身上首飾雖簡單但價值不菲,更兼身旁女仆從都甚為冷艷,心中自有計較,仍是滿面容光迎了上來。雖則覺得穆語蓉年紀未免太小,但這并不是她能夠管的事。 “這位千金大小姐,恁的親自來了這種地方呢?可是有什么需要,同老婆子說一說,保管能夠滿足大小姐的想法!”李牙婆原是想離穆語蓉近一些,被女護衛擋了回來才自覺的拉開距離,嘴皮子倒是依然十分的順溜。 穆語蓉卻只是晾著她在一旁,連個眼神兒都沒有給。 仔細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穆語蓉微蹙眉頭卻并不想問牙婆,待她自顧自再逡巡一遍,反倒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面終于看到了要找的那個人。 周遭有幾名少女圍簇著這名少女,她瑟縮著身子蹲在角落里,一雙本該明亮的大眼睛低垂著,并沒有看向任何地方。待在這樣的地方,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消耗與損毀,那么這個人即使年齡尚幼卻死氣沉沉便不難理解。 “就她?!?/br> 穆語蓉下巴一抬,手指一點待在角落里的那個小姑娘,轉頭看向了李牙婆。被點中了的小姑娘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依舊是埋著頭不理人,直到感覺許多人的視線似乎都落在她身上,仍舊沒有抬眼反而越發縮成一團。 李牙婆愣了愣,沒想到穆語蓉看了半天,竟然是挑中了這么一位不靈光的人物,可有人肯買,她只管收錢,哪里需要管那么多?可該問的,還是問上一問的好,免得給自己招來麻煩。 “小姐眼光是真好,這個丫頭是頂不錯的,雖然瞧著不夠機靈,但到底是官家女兒,如何都差不了。不過這個丫頭是個官賣,價錢也是上頭的大人先前就定好的。別的話也沒有,但依著規矩,想問大小姐如何要買她?” 穆語蓉正欲答話,又感覺到有道身影在周遭出現,轉頭看去,卻是一張并不完全陌生的面孔。她看著更加莫名出現在這里的章珣,想了想,終是打了招呼,只喊他一句,“九少爺?!?/br> ☆、孤女 穆語蓉又一次有了近距離欣賞章珣容貌的機會。 當今圣上膝下諸位皇子,若相比較,確實頗有些“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的意味。其中的九皇子章珣,在美貌上,便與其他皇子有所不同。他身上有些出塵感,又帶著瀟灑倜儻,令人想起話本里頭月下酌酒、與月同酣的清冷少年。 可惜她不是什么天真浪漫的少女,否則這般一次兩次的近距離接觸,怕是一顆春心都要被撩撥起來。有的人就是有這樣的魅力,他什么都不用做,單憑著一張臉,憑著一個笑容,憑著通身氣度,足以叫萬千女子傾倒。 章珣似乎是個溫和的性子,聽得她一聲“九少爺”便略略頷首,回以微笑與問好,語氣雖不親近但也不疏離,更不是客套敷衍的感覺。明明無論是她還是章珣都知道,他們不相熟,她主動打招呼,只是因為他的皇子身份。 李牙婆見這么會又來了一位貴客,聽到這句九少爺,也沒有明白是哪一家的九少爺,只是下意識覺得,這是比之穆語蓉更加怠慢不得的人物。思量之下,她便沒有主動去討無趣,怕惹了貴人不喜。 當章珣的視線從穆語蓉臉上移開之后,即刻便轉向了先前被穆語蓉點中了的那名少女。那人蜷縮著身子,看起來很不可憐,而章珣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卻被穆語蓉成功捕捉。 穆語蓉垂眼,章珣復看向了她,眼中已并無任何特別情緒,只笑問,“許知縣的孤女?”這樣的問題,再配著章珣之前的不明神色,穆語蓉心里頭很快便有了新的計較,也考慮其之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九少爺也是尋她?”穆語蓉一臉驚訝,又抬眼看章珣,略略壓低了聲音,只是道,“許大人是無辜的?!?/br> 章珣沒有回答,反而瞥了眼李牙婆。李牙婆在旁邊,便是關注著穆語蓉與章珣兩個人,自然聽到了他們的話。當下得了章珣的示意后,已悄然近了兩步,笑著說了起來,“沒有錯呢!可不是個知縣孤女么?也是識得字做得女工的,又才十歲,長得也清秀,才能出到六十兩的價錢?!?/br> 李牙婆眼珠子在兩個人身上的衣裳首飾上打著轉,瞧著都是不差錢的主,她悄悄莫抬上點價錢,想來也不怕什么。想到這里,李牙婆便忍不住搓了搓手。 這邊李牙婆的話剛剛說畢,那邊章珣的人已經去了交付錢款。穆語蓉倒不覺得他是要搶人的架勢,又摸不透他的心思,便只是看著等著。待到下頭的人將事情辦妥當了,穆語蓉才聽得章珣道,“許大人雖不無辜,但唯一的女兒流落這般地境地終是不妥,今有穆大小姐仗義相助,卻是好事?!?/br> 穆語蓉不是非要將人帶回去,尤其是在這里碰到了章珣,愈覺得事情似乎不妥當了。因為她先前忽略了,這個人會不會是有人專門送到五皇子身邊去的?譬如說,此刻眼前的章珣。若是那樣,她的橫插一腳,可是反而會給自己招來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并沒有很想要和皇家的人有過多牽扯,因為她清楚,不出三年,大周皇室便要陷入混亂的境地。表面上即使再如何風平浪靜,藏在平靜后頭的暗涌卻不知道會有多少。 “許大人的孤女若能夠得九少爺庇護,怕是能夠過得更好些?!蹦抡Z蓉盯著章珣,向他表明自己的意思。人,她不是非要不可,你可以帶走。 “我終為男兒?!闭芦懙匆谎勰抡Z蓉,臉上莫名就有些個不滿了。穆語蓉看得云里霧里,只終究還是將人給帶回了朱府。 · 許月并不知道自己被穆語蓉和章珣議論了半天,一直等到被推上馬車的時候都仍然是蒙著的狀態。此時此刻,她不住打量著面前的穆語蓉,想不通這個看著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不知哪家的大小姐為何要將自己買回去。她想問,卻不敢問,猶猶豫豫,驚惶無措。 “我知道你,你是許山昌縣令的女兒?!蹦抡Z蓉主動說道,“你父親一生廉潔,是個好官,遇到了那等事情自是不幸,我能做的,也不過如此?!?/br> 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會從眼前少女口中聽到,更不曾想竟會有人同她說這樣的話。越是如此,她心中的驚慌與不安越是無處可藏。霎時間,許月轟然便已淚珠滿面,不覺哀泣。 · 回到朱府之后,穆語蓉首先便交代下人將許月帶下去沐浴梳洗,又因兩人身材相當,直接叫丫鬟拿了自己的新衣裳給許月換洗,還吩咐廚下準備些吃食。之后,她才去了見朱老夫人。 朱老夫人已然聽說了穆語蓉帶回了位姑娘這么件事,見到穆語蓉,她沒有主動詢問,只先等著穆語蓉給她一個說法。其他都不是問題,買人可以,花多少銀兩也無所謂,可親自跑去那樣烏七八糟的地方,畢竟是不妥當。在朱老夫人看來,穆語蓉這是失了身份。 了解朱老夫人的性情也大致知道她此時的想法,穆語蓉乖乖的主動和朱老夫人解釋,并不敢尋任何借口。只是穆語蓉也先澄清自己與章珣僅是偶遇,兩人不相熟,朱老夫人沒有追問,她才說起了更重要的。 “外祖母是否還記得,約莫是半年之前,奉臨縣糧倉千余石糧食因一場無名大火付之一炬,這一樁事情?” 朱老夫人點頭,“確有其事?!?/br> “當時上頭的大人追問下來,因事情算不得小,便要當時任上的縣令負責。那縣令一生清貧,既被削了官職又典賣了大半家當卻也填補上這個空缺,最終郁郁成疾,且沒出半年人就沒了,隔日許夫人也上吊自盡,隨許大人去了?!?/br> “蓉兒所以知道許山昌許大人,還是小時候曾隨二叔在別處見過一回,在那時也曾經見過許大人的獨女許月姑娘。要不是出了那樁事,蓉兒不會知道許大人到了奉臨縣任職,更想不到不過一年時間許大人便遭飛來橫禍?!?/br> “因是許大人的家當都變賣了也抵不了那損失,許大人的獨女也遭了官賣,更勿論家中奴仆了。終究是個好人家的姑娘,偏是落到那樣的境地,又沒做錯什么,當是念著許大人的為人,幫上一把也是使得。我是聽聞許月姑娘如今落在了哪個牙婆手中,才想著去碰碰運氣,尋著了卻是真正的安心?!?/br> 穆語蓉說的都是實話,只要去打聽都能夠打聽得到,不是什么隱秘的事情。 聽過穆語蓉的解釋,朱老夫人沒有即刻說什么,反是沉默半晌才道,“既是許大人的獨女,又無親無故,便是當個小姐一般養著也無妨。只是等過幾年,便該到說親的年紀了,怕是得有些麻煩?!?/br> 到底是縣令女兒這般的出身,偏又是沒了爹也沒了娘,日后若想許個高門大戶是無望,卻也不可能真的嫁個市井小民反而沒得辱沒了許大人。于朱老夫人而言,若真要將人收留下來,這些事情遲早要面對,不能不思量。 穆語蓉卻笑著說,“那有何妨?母親留給我的嫁妝有那么許多,若是勻一勻給許姑娘能助她嫁個好人家,不比什么都更強么?還在乎那些個身外之物不成?” 這邊廂,許月梳洗過后又換了一身新衣裳,被丫鬟領著過來給朱老夫人請安。于是恰巧便聽到了來自于穆語蓉的這番話,一時間又紅了眼想要哭,到底是礙著初次見朱老夫人忍住了。 恰有所感應的穆語蓉轉過身,見是許月,歡歡喜喜上前拉著她到了朱老夫人的面前,好似并未瞧見她眼中淚意,只是笑得開心。 “外祖母,您瞧瞧,多么標志的一個meimei呀。蓉兒并不能夠時常在您跟前替你分擔喜憂,以后有許姑娘陪著您,我也打心里頭覺得安心和高興?!?/br> 朱老夫人一樣笑吟吟的,握著許月的手,也說,“許姑娘便在我朱家暫時住下吧,日后若有親人來尋再作其他打算?!?/br> 至此,許月終究沒能夠繃住,再次落了淚。流落到被官賣的下場,原本以為此生只能過得凄慘孤零,卻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能夠得此恩遇。她心中難掩激動,撲通跪在朱老夫人的面前,便先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朱老夫人,多謝穆大小姐,朱老夫人和穆大小姐對許月的恩情,許月沒齒難忘,做牛做馬也定要報答!” 朱老夫人看著許月消瘦的樣子,又覺得是個溫厚老實的孩子,想到她的遭遇,心中多少添了幾分同情憐憫,便沒有再想先前的那些事,只等日后再說。 這一樁事情妥當下來,穆語蓉心情更好幾分。唯獨是章珣的舉動,叫穆語蓉覺得捉摸不透,瞧見許月便時不時就要想起這么個人。 但事已至此,只能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