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良二夫人一陣眩暈,趕忙按住太陽xue。 她的五兒呀! 連她自己都舍不得打的孩子居然被別人抽了十幾鞭子。 良二夫人捂著胸口,恨不能手撕了莊良珍。 賤婢呀,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這是要我的命??! 一直立在旁邊不聲不響的倪嬤嬤輕咳一聲,垂首道:“二夫人休要傷心過度,老太君還有急事請您現在就過去回話?!?/br> …… 關于良二夫人和老太君那邊是如何的人仰馬翻這里便先不提,話說莊良珍回到慎德園,良驍還未醒。 此前他只清醒了一小會兒,交代了她幾句話又睡去。 他答應的事都會幫她實現,譬如走進江陵馬場。 屋里子彌漫了nongnong的草藥味,一臉緊張的東珠正在輔助廖先生為良驍換藥,她神情略帶憂傷,眸中一脈淚意,換完藥還擰了帕子,將要為良驍擦臉,余光瞥見莊良珍又立即放了下來。只垂首走上前向莊良珍施禮,淡淡道:“廖先生說二爺很快就要醒了,吩咐奴婢燉一盅藥膳粥?!?/br> 莊良珍點點頭,快去吧。東珠欠身告退。 許久未曾露面的廖先生瞥了眼莊良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似乎有話要說,又搖了搖頭,只道:“二爺身強力壯,小心將養一個月肯定沒有大礙,夫人不必憂心?!?/br> 莊良珍頷首:“有勞先生了。春露,送先生下去休息吧?!?/br> “是?!贝郝兜?。 廖先生揚唇一笑,瀟灑告辭。說實話自從走進來莊良珍就被他看的不舒服,但因為腦子里裝著其他的事,一時竟也沒顧上深思。 她做了東珠沒有做完的事,拾起銅盆里的帕子,輕輕擰干,緩緩伸向良驍的側臉。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認真看過這張臉了。 他的睫毛又長又密,睜開之時,倒映在澄澈眸中,仿若矗立神秘湖泊岸邊的幽靜樹影。 睡著的他看上去很平和,令她莫名的放松。 良驍緩緩啟開眼睫,莊良珍一怔,下意識就要縮回為他擦臉的手,卻被他一把攥住。 他看了她片刻,拇指一直輕輕摩挲她細滑的手背,然后在她驚愕的神情中,引至唇畔印上輕吻。 “珍珍的手怎么這么小呢?”他問。 你……傷口不痛了么?她移開視線,不想與他對視。 “睡前我想過一件事,如果醒來后第一眼看見的是你,那么此生應該不會再分開了?!彼ひ粑⑽⒌纳硢?。 “所以你一直等我回來才睜開?”她問。 良驍笑了,點點頭,慢騰騰爬起,中間扯了下傷口,眉頭竟皺也未皺。 “你還是再趴會兒吧?!鼻f良珍勸道,卻被他撈進懷中,沉默的擁緊。 “珍珍,你去江陵馬場,會想我嗎?”他問。 莊良珍眼睫輕顫,咬著唇吶吶無語。 “休沐的時候我便去看你好不好?嗯……也許不久之后我還能調任過去,你想要我去嗎?”他又問。 但是他的女孩似乎在發抖。 良驍松開她,引她看著自己,卻從她既怨且嗔的神情讀懂了千言萬語。 “別哭好不好?我以后不那樣欺負你了,你不喜歡的姿勢,不想要的時候,我……依你……行嗎?”他吻了吻那雙微紅眼角的淚痕。 真的嗎?她抬眸看向他,心口微微的發熱,明明是開心的,卻不知眼淚為何先落了下來。良驍以唇擋住那失控的珍珠。 莊良珍擋開他:“眼淚是咸的,你為什么要吃?” “是甜的?!彼÷暤?,望著她詫異的模樣,不由笑著傾身覆上她雙唇,“你嘗嘗?!?/br> 他微涼的舌尖輕輕抵住她躲閃的丁香。 ☆、第100章 莊良珍睜大眼睛,還在思考眼淚是甜是咸,口中已然灌入了他的熱息,比之熱息更燙的一腔熱血登時染紅她面頰耳垂。 這綿長的一吻夾著急迫的暖流輕輕漫過她心弦,她止不住顫栗,呼吸微亂。 良驍被她窘迫的樣子逗笑:“為何不含住我的舌?那樣……比努力推開它更容易呼吸?!?/br> 他努力在她容忍的限度內教授她如何去接納。 她愣怔的望著他。 他眼睛深深的,仿佛也沒那么可怕,與記憶中的驍哥哥若有若無的重疊,對她低柔道:“珍珍,讓我親親好嗎?”低首再次吻了過來,溫柔卻又不容抗拒的撬開她微啟的小嘴。 每一下都那么輕,像露珠熨帖過花蕊。 懷中佳人微弱的掙扎了一會兒,便不再反抗。良驍盡量將動作放輕,避開她背上的鞭痕,臂膀卻堅實而有力的固定她的搖搖欲墜。 昔年,他在雨中第一次親她,她眼底寫滿驚詫,粉腮飛紅,笨拙而又好奇的回應,品吮他雙唇,仿佛不知饜足的小貓。 如今,他與她皆傷痕累累,彼此小心翼翼的試探,在擁吻中汲取一絲絲記憶中的甜蜜,仿佛又嗅到了那日沐雨的花香。 直到他察覺一片溫熱的濡濕鋪滿她臉頰。 良驍緩緩離開她的唇,以袖擦拭那斷了線的珠玉:“好了,我不親便是?!?/br> 她輕然張開眼睫,滿是空濛與迷惘,令他驚喜的是里面并無想象之中的輕蔑與憎恨,她深深望著他,他竭力不讓心律失衡,也竭力的忽略暗喜過后那抹荒唐的怪異。 佳人深邃凝視著他,但更像是透過他,望著另一人。 莊良珍呢喃了聲:“驍哥哥?!迸c他四目相對,仰臉靠近主動吻住了他。 像是干涸的魚渴求一汪清水,她的思念與虔誠再也無法隱藏,全部澆筑成這久違的唇齒旖旎。 她好想他,驍哥哥。 良驍怔然,右手僵硬的輕托她后腦,當他回過神,那迤邐的一吻早已結束,迎上的卻是一雙清明而瑩亮的眼睛,她已恢復如常,倒了杯茶,遞與他:“良驍,其實今早并非大姐約了我,而是我主動找的大姐?!?/br> 盡管她飽受打擊,但她還是想要面對現實。 良驍。她喚他良驍?良驍不動聲色嗯了聲。 “我們一起去了三星觀?!北M管也已做好準備,但她還是泄露了一絲顫抖,“我還見了守默道長……我們說了很多話?!?/br> 一種此生從未有過的恐懼恰如預料的那樣開始在良驍心頭彌漫。 她確認了真相,她終于確認了。 所以他對她的愛再也解釋不清。 莊良珍用力的抿緊唇,垂著眼皮淡淡道:“我從未想過我的父親是……是那樣的,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也跟我聽說過的所謂的‘真相’完全不同。其實我的父親是個好人,至少在我面前他是的,我們流浪的那幾年,他濟弱扶傾,不近女色,時常牽著我游山玩水,是個開朗正直且善良的人,所以我根本無法想象他會對你母親做那種事,所以魯公府小長房的悲劇源自莊家,所以……我理解你為何要那樣對我?!?/br> 她理解他,但很難原諒。 不過她不恨他了。 更不再欠他什么。 莊家從上到下的悲劇已經償還?,F在該是魯公府償還莊家的時候了。 “我沒有?!绷简斠蛔忠活D的開口,“我沒有報復你。我對你自始至終全都是真的,也承認知道真相那瞬間恨不能殺了你父親,但我從未恨過你,至少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不恨了?!?/br> 第一次見到她,他便被她的可愛打動了,原來她是那樣的孱弱、白嫩、嬌小,這奇怪的動容,令他的戾氣瞬間煙消云散,甚至覺得她值得被人原諒一切。良驍不知該如何對莊良珍形容那第一眼的神奇,但他真的沒有報復她,他的疼愛,占有以及霸道……只是源自男人的天性和強烈的獨占欲,真的不存在任何恩怨。 即便莊宜舟的女兒不是她,他也不會用強占清白女子的方式為母親報仇。 因他此生唯一想要強占的人唯她罷了。 真的嗎?莊良珍鼓起勇氣望著他:“無論何時何地,不管你對我做什么……都不是因為你的母親?” 良驍用力搖頭:“真的沒有,這也是我不敢告訴你真相的原因,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珍珍,我的心是真的,否則也不會娶你。我們能走到一起沒你想的那么容易,身份的差別是天生的,不是我輕賤你,而是……這本就是世間的法則,你的成功并不是法則為你讓路,只是我讓了,是我在努力配合你。 倘我堅持不娶,不管他們再如何偏心良駿,我們也不可能成親,逼急了魯公府,你現在嫁的人只可能是良馳或者一個過繼的同宗子弟。我這么說并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明白我自私的愛里也是有真心的?!?/br> 如果她嫁的是等級觀念早已深入骨髓的良馳或者良氏的同宗子弟……后果不堪設想。 因為她是女人。 而他又怎么舍得她以這種自毀的方式復仇。 那么就讓他來娶吧,哪怕這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嘗試將彼此放在平等的位置,可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想要改變起來總需要時間。 當他習慣了俯視,理所當然的擁有時,便很難適應如何與一個賤民平起平坐,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可他還是在潛移默化中與她融合了。 他并不理解什么是平等的愛,如果所做的一切都在朝這個方向發展,那也只是本能罷了,愛一個人的本能。 良驍終于直言她是一個“賤民”,當然,這僅僅是一句陳述,不存在任何輕賤與譏諷。莊良珍并無任何不悅,只是平靜的聆聽。 他的意思很容易懂,就好像讓賤民忽然之間穿上華麗的絲帛坐在莊嚴高貴的首位,那么賤民的第一反應必定不是昂首挺胸,只會是手足無措。所以高貴的他看上低賤的她就像一個人面對可口的美味,理所當然的品嘗,難道還要問美味我可不可以吃你? 他此前已經忍的很辛苦,那夜十五的月色清幽,不斷勾起他夢中的綺念,而她就躺在他身畔,散發著幽幽的體香,輕笑時吐息如蘭,當時良驍就覺得渾身血液沸騰,焦躁至無處發泄。他讓她靠過來,她非但沒有一絲危險的警覺性,還大咧咧的自投羅網,他能忍住才怪。 但那夜,終歸是他撕壞了驍哥哥的面具。那之后,又有了下藥報復實則摻雜了泄私欲成份的另一夜,他可算是將面具撕成再也無法遮掩的碎片。 莊良珍與他相顧無言,陷入無邊的沉默。 但他微微伸出手臂時,她亦主動偎在他懷中,像只瑟瑟的小貓,尋一處暖墻,躲避寒意。 良驍垂眸輕輕的梳理著她的鬢角,像是努力為愛侶理順絨毛的另一只貓。 …… 發生這樣的事情,老太爺自然要顧及良駿的聲譽,雖然怒其不爭,可那到底是自己看重的孩子,責打一番后還是得想著如何為他收場。 不過老太爺責打良駿的原因可不是因為他欺負了莊良珍,而是他竟敢對自己的兄弟大打出手。 江陵良氏最忌手足相殘,他這么做,難道是把族規和平時讀的圣賢書全吃進狗腹了? 更可恨的是這倒讓莊良珍見縫插針,趁機提出回祖宅的要求。 祖宅,自然會讓她回的,但什么時候回,誰占上風的回很重要。 老太君還未將莊良珍這個人的性格和弱點完全摸透,怎放心讓她靠近江陵馬場,可是現在不放心也得先放人了。好在江陵馬場那邊的姚管事也不是吃素的,有他看著,也不怕她一個小丫頭翻天,但心理上終歸還是有些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促使老太君對良二夫人發了好大一通怒火。良二夫人自打進門就沒見過這樣盛怒的老太君,她好歹也是盧閣老的嫡女啊,這下可把臉往哪兒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