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余塵行從眼皮子底下瞄了瞄良驍又瞄了瞄良駿,這兩人有病,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不過不關他的事,他覺得無聊,但又不敢從這里出去,外面每一道出口都有佳陽布下的“天羅地網”,他怕現在出去,回來時清白就沒了,是以,難得安靜的縮在角落。 大家對余塵行的不正常也早就習以為常,于是,也沒人管他。 倒是良驍,有生以來第一次疲于應付,提前離開,西寶倒是無憂無慮綴在他身后。 余塵行也不知自己為啥要跟過去,大概他從未見過這樣不耐煩的良驍吧,毫不掩飾的對一個人不耐煩,他確定對象是良駿不是自己。 “哈哈,你這是咋了?聽說端午節那日你們很熱鬧??!”余塵行大概忘了上回挨打的情況,幸災樂禍湊到良驍身邊。 卻被他端肅的神情震住。 良驍冷眼看他:“跟你有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我一點兒也不好奇莊良珍。余塵行哈哈干笑著,自在的不得了。所以說娶妻娶賢呀,當初你執意要娶她,現在過的不快樂了吧,過的不爽就休掉唄。他在心里這么想,但到了嘴邊卻改成:“既然娶了就好好待她吧,她挺可憐的?!?/br> 難得她在乎一個男人,為了他不惜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一個妒婦,說起來倒也挺羨慕良驍,能讓莊良珍吃醋呢。余塵行撓了撓臉,一副特別無所謂的模樣。 反正他也沒資格有所謂。他打不過良驍,莊良珍一見到他也是又怕又厭惡。 良驍看余塵行是一眼看到底,更是一清二楚他那點小心思。 余塵行自然也知道良驍對自己不屑,誰讓自己賤呢,覬覦那個女人,還在她面前挨了打,尊嚴面子全無,不過就是沒被她看見自己的窘樣,她也不會喜歡他,所以也沒啥好糾結的。卻沒想到良驍突然對自己說話,說那種貼近心窩的話,這讓他有點兒受寵若驚。 良驍說:“我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喜歡她的,但她真是可愛,單純又善良,還有點無傷大雅的小聰明,我從沒想過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br> 更不相信她不再愛他了。 是從何時不愛他的呢,誰又能說清呢,大概是那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吧。她不比他,習過武,一整瓶相同的藥喝下去大部分時間都在暈迷,醒著的時候也是模糊的,偶爾斷斷續續的發出一兩聲求饒。 他就是要她體會他的絕望,感受他的痛苦,再懲罰她的背叛,順便滿足了早已無法遏制的私/欲。 良驍默默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鮮衣仆從,想著莊良珍。 余塵行的心臟可還沒強大到冷靜的聆聽莊良珍與良驍是如何相親相愛的,他胡亂抓了把頭:“知道啦知道啦,你就不要在跟前我秀恩愛了,除非她變成寡婦,否則我哪有機會再胡思亂想,而且我也沒你想的那么喜歡她,真是尷尬?!?/br> 原來余塵行竟是如此的羨慕他。良驍哭笑不得。 而此時的馬廄,那匹叫追燕的黑馬吃了會兒草耳朵漸漸耷拉下去,小廝沒當回事,誰知再回頭時馬已經趴在了地上。 這可就要命了。 好好的馬不可能臥地,臥地了則說明有大問題,果然喊了幾聲,追燕沒有任何動靜,小廝慌了神,嚇得險些尿褲子,這可不是普通的馬,是魯國公的命根子呀! 小廝哭著跑走,江茗才翻出屋脊,三兩下逃得無影無蹤,如履平地般行走守備森嚴的長公主府。 小廝喊來精通獸類醫理的師父,那師父也是著急,鞋都跑掉了也沒心思撿,到了馬廄卻見追燕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吃草,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緩緩落下。 落下之后不由震怒,將那謊報軍情的小廝一頓好打。 小廝抱著腦袋哭,出鬼了,方才他看得一清二楚,追燕臥地不起。 那師父到底不敢大意,便圍著追燕轉悠兩圈,馬的精神頭確實不太好,但也絕非有問題,天氣熱的時候牲畜多少都會有點兒蔫。 小廝冤枉,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但追燕沒在他手里有問題,應該是好事呀,哪里還管剛才那一幕是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才好,除非他不想活了。 再說回女眷那面,宴席結束,眾人聚在上下共三層的梨曲堂聽戲,不是麻姑獻壽便是八仙過海,反正怎么吉祥怎么來,上了年紀的人都愛這個,但對十幾歲的小姑娘們而言無疑是折磨,誰耐煩看這種老掉牙的東西。 所以小姑娘們聽了一會子便找各種借口離開,其實是去其他地方玩兒了。 只剩莊良珍與良婷安一動不動坐在原位,她倆一個是從頭到尾都在神游,一個是坐立不安,唯恐忽然冒出個什么人喊她出去。 不過這里有長公主坐鎮,也沒有內侍敢冒冒失失進來。所以一直平安無事,直到坐久了,不得不去官房凈手。 這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漏洞。 自那充滿花香的官房走出,莊良珍就見良婷安的跟前立著個客客氣氣的內侍,內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她渾身僵硬。 內侍笑道:“太太多慮了,我家爺只是想念故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做出失禮之事?!?/br> 不會嗎? 那次在車廂趙潤對她…… 莊良珍擰眉上前,誰知還不等跨出第二步,陰影中便走出一個佩戴繡春刀的護衛,一劍抵住她喉間,她冷著臉往后退了一步,那人便收刀淡聲道:“得罪了?!比缓笾匦峦嘶卦?。 莊良珍在想,終于有人比良馳和良駿還不要臉了,連在女官房這邊守株待兔的事都能做得出。 ☆、第085章 不知那內侍又對良婷安說了幾句什么,她垂的很低臉微微抬了下。 莊良珍心急如焚的瞪著良婷安,她跟那內侍走了。 環顧四周,這里是女眷聚集的地方,但與周圍的亭臺樓榭也不過一墻之隔,那么太子必然也不會帶良婷安去太遠的地方,總不能把她帶去男客如云的外院吧。 莊良珍想起良驍的叮囑,攜著春露和慕桃匆匆離去。 “慕桃,你腿腳快,出了園子快去找西寶,一定要二爺知曉此事。春露,你陪我去騰湘閣等消息?!?/br> 大家都看到良婷安與她待了半日,此時若看見她一人獨自歸來不免要胡亂猜測,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莊良珍悶不吭聲繞向騰湘閣。 誰知出了園子就看到幾個女孩子坐在斜刺里的葡萄架下說笑。 架子下面涼爽有風還有秋千,也圍了一溜擺冰扇風的丫鬟,倒是個清涼愜意的好去處??上н@幾個女孩子里有兩個不是善茬。 頭一個就是謝蘭蓉,另一個良婷婉,但一想到良婷婉最近的表現,莊良珍把目光轉向笑得意味深長的謝蘭蓉。 謝蘭蓉笑盈盈打招呼:“二嫂嫂,婷安jiejie呢?方才見你們一道兒過來的,我正好有件事想要請教婷安jiejie?!?/br> 如果莊良珍回答并未與良婷安在一起,想必這幾個女孩都會為謝蘭蓉作證,如果回答良婷安還在里面,肯定會有人進去驗證,但如果說良婷安從另一側門離開那可就玄妙了。 但幸好良婷安是個嫁人的女子。 莊良珍笑了笑:“那你可有的等了,姐夫也有事請教大姐?!?/br> 一句話堵掉了謝蘭蓉所有的好奇。因為不管啥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總不好跑去外面打斷人家夫妻倆說話吧。 待莊良珍走遠了,謝蘭蓉才對其他女孩子們笑道:“想來是我誤會婷安jiejie了,之前離得有點兒遠,我這眼神不好,還以為那個與jiejie說話的人是內侍?!?/br> 在場的女孩皆變了臉色。 內侍?誰的內侍會與良婷安說話,今日來的貴人中恐怕除了太子不作他想。 據聞當年太子對良婷安也頗為滿意……所以女孩子們心里都別扭起來,暗暗咬牙。 果然是物以類聚,近墨者黑,大姐那么一個冰清玉潔的人,自從跟莊良珍走得近……竟然也變成這種……這種不守婦道之人! 莊良珍無意中為太子背了個鍋。 但因為男方是太子,所以女孩子們尚且知曉輕重,也不敢亂嚷嚷。如果是個侍衛,恐怕早就掀翻天,豬籠都準備好了。 良婷婉卻不像其他人那么憤慨,始終淡淡的,道一句回去陪母親說話,便攜著白若和白茹離開。 謝蘭蓉轉了轉眼珠,不想錯過一個攪混水的機會,但又苦于不知該如何栽贓莊良珍,畢竟jian/夫是太子噯,縱然有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輕舉妄動??梢幌氲搅兼冒材菑埞训缢哪?,心底多少有些不甘,丑成這樣都能勾男人,那太子瞎了嗎? 長得太美的人嘴一般都毒。 不過這種事說出來三房肯定比二房更在意,畢竟如今的良婷婉已經被踹出了競賽場。 三房的良婷慧就暗暗不忿,她推了把良婷姝,良婷姝看她一眼,垂眸不語。 這邊各懷鬼胎的女孩子們不提也罷,且說慕桃尋到西寶說明原委之后,良驍便匆匆離開宴席。 而從頭綠到腳的黎至謙卻無動于衷,只仰臉猛灌了一大口酒。 卻說莊良珍回去左等右等了半個時辰還沒有消息,心口便猶如綴了塊大石頭。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惦念過別人了。 盡管不久前良婷安才在騰湘閣說了她父親的“壞話”,令她五內俱焚,可這一刻,想起那個小女人無奈的背影,怔怔的隨內侍離開的樣子……罷了罷了,她在這里瞎cao什么心,良驍既然早有預料,那肯定是能應付。 莊良珍心想,至少良婷安還有丈夫和親弟弟護著。 她被人欺負的時候卻只能靠自己。 這個想法多少有些酸意,莊良珍閉目冷靜了一會兒,竟又回到良婷安離開的那座園子。 春露不由詫異。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看見了一個半月門,當時良婷安肯定是從這里出去的,雖說門外還是園子,但肯定也離外院比較近了,莊良珍立在黃金葉槐下看了半晌。 “奶奶,您別擔心,慕桃不是還在那里嗎,只要有消息定然第一時間來通知的?!贝郝栋参康?。 殊不知這一處園子還躲著個人。原是躲避佳陽公主的余塵行,而佳陽公主也尋到了這一處,轉悠半晌不見人影,恨恨道:“叫外面的人看住了,一只公蒼蠅都不準飛出去,我且不信這混賬還能逃出我的手心兒!” 說罷氣勢洶洶的甩袖離去,看也不看旁邊慌忙行禮的莊良珍與春露。 主仆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誰惹得公主這般震怒。 待公主遠去之后,莊良珍才聽得頭頂葉片窸窣作響,探出一張昳麗的面孔。 余塵行扯著嘴角道:“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啊—— 莊良珍和春露不由尖叫,卻被縱身躍下的余塵行一手一個捂住嘴按墻上。 “別叫別叫,容我躲一會兒那個瘋子,你們若敢把她招來,我就跟你們拼了!” 莊良珍與春露面面相覷,忙不迭點頭,一雙滿含驚詫的美眸盈盈如波,余塵行愣了下,只覺得貼著她紅唇的掌心一片溫軟酥麻,急忙縮回手。 她與春露同時擦嘴,余塵行低首看看自己的手,沾了木屑和灰塵,立刻嘿嘿笑著,在衣服上蹭了蹭。 不過飽受驚嚇的莊良珍和慕桃可沒甚心情陪笑,掉頭就要離開。 “那個表嫂啊,你在這里轉悠了一炷香是在等什么人嗎?”余塵行大大方方找她說話。 聲音如空庭擊玉,令人倍感涼爽,也令莊良珍覺得自己若不從容相對就好像落了下乘。 她正了正容色,挺直脊梁,立在春露身后沉聲問:“你竟一直躲在樹上偷看?” 余塵行夸張的后退一步,嚷道:“哎喲喲,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什么叫偷看啊,我是正大光明的看,本來就是我先來這里,先來后到懂不懂啊,我還沒嫌你們礙事呢!” 春露咬唇瞪著余塵行,有心還嘴,但還沒忘了這是舊主,且自己還是被奶奶“賴走的”,如此哪里還敢叫囂,只能梗著脖子擋在前面,話卻是不敢說的。 莊良珍體恤她的為難,便對余塵行冷笑一聲:“余塵行,你沒毛病吧,這里是后花園,你就是昨天到的也沒用,信不信我請賢寧長公主來評評理兒!” 說完她仰頭看看亭亭如蓋的高大樹木,又意識到夏衫單薄且領口寬松,再聯想到余塵行的為人,頓時慌了,哪里還敢再與他分辨,拉著春露便逃。 余塵行被人看破玄機,當即面紅耳赤,對莊良珍的背景喊道:“你別冤枉好人,呸,我若是偷瞄了今個兒就把眼珠子摳給你,你以為你誰啊,老子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比你……” 不比你大!他咬著唇,莊良珍到底是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