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賈家的速度真心不慢,看著這滿滿當當的幾個大箱子東西,甄寶玉沒有絲毫地動容,既然是他們甄家的,那就該收起來。 至于當今是不是會不喜歡,心中是否快要氣炸了,那就不在這少年人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雖然圣人在避暑山莊避暑,可是這脾氣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地火爆了。 戴權起初還心驚rou跳的,如今么,已經淡定的很了,親自地將地上的碎渣子收拾了,動作麻利地重新為皇帝沏了一杯涼茶。 多喝幾碗涼茶也敗敗火,省的陛下成天慪氣上火的。 畢竟是在外面行宮,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的地界兒,萬一給上皇知道了,皇帝又得自己個兒憋屈了。 對于戴權的心思皇帝可不知道。 離開書房的皇帝卻是去了元春的院子,看著皇帝的臉色不大好,元春本來還算是愉悅的心不停地往下掉…… 果不其然,迎接她的便是一頓劈頭蓋臉地謾罵, “你賈家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竟然敢替甄家窩藏贓物,如今又大喇喇地多了一倍的東西送去了忠順王府,這便是你與朕說的忠心耿耿?” 元春剛想剖白這一切她并不知情,可是皇帝已經拂袖而去,聽著耳邊皇帝和抱琴的嬌聲漫語,元春只覺得氣苦,甚至隱隱地有些怨怪娘家。 畢竟別人的娘家都是替自己做臉,給女兒當靠山,可是自己呢? 除了自己苦哈哈地在這宮中熬日子,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掙命地活著之外,娘家又為自己做了什么? 又想著自己身邊的一起長大的抱琴都背叛了自己,元春越發地覺得凄苦了,將自己捂了起來,用帕子堵住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在這宮中,是絕對不能見淚的,嫌晦氣,嫌不吉利,所以多少人只能將自己一腔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元春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今時今日,元春再是忍不住了,人前風光的賢德妃,甚至還不如一個婢子出身的美人得寵,她在這宮中,到底還在掙扎什么呢? 以前所有的雄心壯志,在皇上和抱琴的胡作非為,嬌聲浪語中,似乎都成了一場笑話…… 痛快地哭了一場,元春只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不管如何,自己已經陷入這個大坑了,再想跳出去,只怕也難,所以只能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硬起了心腸,元春的面目卻是平靜柔和,一臉笑意地打發人熬了補藥給抱琴送去。 是真的補藥,而且還是好東西。 甄家送給賈府的生子秘方,元春打算先在抱琴身上試試,果真有效果,那么自己再來。 沒效果,抱琴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總歸吃不死人的,府上已經請了民間圣手看過了,確實是調養身子,助孕的好東西。 抱琴雖然對于前主子賜下來的東西有些不放心,不過為了在皇帝面前顯示自己主仆情深,忠心耿耿,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將補藥給吞了下去。 皇帝對于女人之間的勾心斗角一點兒也不關心,只要這女人能讓自己發泄就成,受到了抱琴的啟發,所以最近皇帝封了不少的低階宮妃,出身都不高,于床笫間也是放的很開,能讓他在煩躁時釋放釋放壓力。 甚至有些時候他還能拉著兩個,三個的一起折騰,方能有酣暢淋漓之感。 等賈府再次聽到元春的口信兒時,縱然慌張,可已經成這樣了,她們能如何? 外加上賈赦父子倆如今一點兒不消停,成天地在府中折騰,賈母和二房要聯合起來壓制賈赦父子,還哪里有什么精力去應付其他的? 所以元春的話,第一次在府中被當成了空氣,來了個視而不見。 賈赦父子倆這次是真的是扯起虎皮了,反正誰也不知道上皇那日和賈赦具體說了些什么,總歸一切不利于大房的事情都能歸結為污糟事兒。 賈赦有上皇的口諭,賈母占著孝道,又有二房,所以彼此之間斗了個旗鼓相當。 畢竟這是家丑,世人講究親親相隱,所以雙方誰也不敢鬧的太過,省的讓人看了笑話。 豈不知,這個世上壓根兒就沒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在京城這地界兒,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哪里又有什么秘密了呢? 不過賈府自認為自己所為隱秘罷了。 慢慢地,關注賈府這場鬧騰的皇帝卻是發現了一個得用的小子——賈璉。 這個賈璉,目前看來,卻是賈府唯一還算是得用的,他關注賈璉并不是看上了賈璉什么,單單只是為了惡心惡心賈府,惡心惡心上皇罷了。 為了和父皇賭氣斗氣,皇帝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八月,暑熱漸漸消,皇帝也帶著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地回到了京城,上皇召見了賈赦,皇帝便召見了賈璉。 父子對父子,倒也有趣。 上皇聽說了皇帝的舉動之后,淡淡地一笑,也不去理會。 如今上皇心中卻是憂慮著另外一件事兒,倒也是挺為難的。 揚州知府駱文遠。 他雖然知道駱文遠在奉圣夫人之事上并無太大的差錯,可是因著甄妃一天天的哭訴,自己心里也是覺得難過的。 可是駱家是自己的心腹,駱閣老又是位高權重,一方面是自己的女人,一方面是自己的心腹下屬,他調了駱文遠去揚州,為的就是破壞皇帝在江南的布局。 目前看來駱文遠做的還不錯,可甄妃哪里該如何交代。 豈不知,上皇自己為難,駱閣老卻是早就做好了讓二弟放棄官職的打算。 可惜的是,自從駱文遠和林如海做了交易,將兒子給賣了之后,對于家族,對于長兄,隱隱地有一種叛逆心理在,他不靠著家族余蔭,不靠著家族資源,單單是憑借著自己的真才實學,從金陵知府坐到了揚州知府的位置上,雖說是平調,可是揚州和金陵能一樣嗎? 金陵盡管是陪都,可這里是甄家的大本營,他這個知府其實發揮不了多少的真才實干。 現在好了,揚州府可不一樣,雖說如今的巡鹽御史是當今的心腹,是帝師的侄兒,可是他哪里就差了? 不管是背景還是手段,駱文遠可都不懼,所以兩人之間斗了個旗鼓相當。 這才讓上皇覺得為難呢,若果真駱文遠是個廢材,一敗涂地;再不然駱文遠有大才長才,能徹底地壓制住巡鹽御史,那就更簡單了。 可偏偏就是個中間值,旗鼓相當。 上皇各種為難,貴太妃自然是看出了上皇的動搖來。 男人么,尤其是皇帝這種生物,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所以甄貴太妃也不說別的,天天兒地拉著上皇回憶奉圣夫人的慈和,她對于陛下的各種惦念之類的,林林總總,說的上皇也是感傷不已。 他年紀大了,又越來越懼怕老、病、死,也是越發地心軟了起來。 也許正是因為奉圣夫人徹底地離開了上皇,所以自帶美化系統地上皇頓時地將奉圣夫人給美化成為了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奉圣夫人了。 所以駱文遠,那個沒本事的家伙,就算是給甄家一個交代了吧。 當然,新的揚州知府也給了忠順的老師,算是對甄妃的安慰了。 至于駱文遠么,隨便找個罪名,讓他家去待上幾年。朝廷時常地便有舊員起復的,屆時再讓他回到朝堂上即可。 反正駱家有駱閣老撐著,也足夠了。 臣子勢大,皇帝也不放心呢。 決心下好了,上皇便安排人去找駱文遠的碴兒了。 恰好有這么一件,當初薛家的案子,本來薛蟠是該死之人,是主兇,饒是不被砍頭也該流放的家伙,竟然大喇喇地出現在了京城。 這不是上趕著給人遞刀子,給把柄呢? 雖然地方上這種訴訟上各種隱情著實不少,可是誰家不是占了便宜得了乖之后隱姓埋名,悄然地過日子??? 甚至有些人遠走他鄉,一輩子都不會再用本真面目出現了。 可惜的是,薛蟠不同,薛家不同,作為皇商,作為金陵的四大家族,又有位高權重的娘舅家,又是底蘊傳承的姨媽家,他若是能將那點子事兒放在心上才怪呢! 所以薛蟠在京城不僅不收斂,反倒是跟著賈府的這些浪蕩子,京城的那些二流子們學的更壞了,兼之他對著身邊人耍了威風,所以內宅的老奶奶和寶姑娘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薛蟠在外面的情形,都只當他是上進了。 這樣囂張的一個小子,想要抓住了他,豈不是簡單的很。薛蟠在和大長公主的孫兒起了矛盾,將人王孫公子拍了一板磚之后,弄的頭破血流之后,成功地進了大獄。 可是刑部這一翻騰,竟然發現這薛蟠不已經是流放好幾年了?如何還會出現在京城地界? 這下子,引起了刑部的驚恐,引起了皇帝的震怒,就是老圣人,也是“氣憤”不已。 似乎那個讓人設局算計薛蟠,將駱文遠牽扯進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大長公主是上皇的親妹子,兒子兒媳早逝,就留下了這么一個寶貝心肝,祖孫倆相依為命,所以大長公主也不逼著自家孫子上進,反正自家的錢財,權勢都能讓寶貝孫子逍遙三輩子了,沒必要為了那些虛的就將好好的孩子給逼壞了。 果真自己的孫子廢了,她上哪兒哭去。 在這位老太太的縱容下,這位皇親國戚的少爺成長為一個跋扈不二的紈绔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不過這孩子雖然跋扈,可本性真不壞,對自家祖母也是孝順的很,所以惹的大長公主更加憐惜,更加縱容了。 紈绔就紈绔吧,反正自家孫子也不偷不搶,不欺壓百姓,不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只享受自己的生活,提籠架鳥,捧戲子串戲啥的,反正大長公主是從來都沒有阻攔過,甚至還特別支持,因為孫兒的這個愛好,找了京城好幾個名角兒來教導孫兒,她覺得挺好,那少爺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祖孫倆的生活倒也平平順順,畢竟這位有身份,有背景,家里也不缺錢,為人大方爽朗,大家自然也樂意與他往來。 于是這一批人的隊伍是越來越大了,而且還自詡是灑脫的江湖人士,最厭煩的便是權勢地位了,中二少年們也不管地位權勢,只論彼此之間的交情。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也忘記了那些身份啊,背景之類這些有的沒的,成天胡混,日子倒也和樂。 薛蟠是由著寶玉引進這個圈子的,畢竟寶玉和馮紫英,衛若蘭之流的王孫公子,世家少爺們有不少的往來,薛蟠提出了要見識見識,寶玉也不好推辭。 可是到了后來,寶玉被自家老爺打,又被駱辰逸嚇的,總歸是大大地減少了自己外出交際的時間,可薛蟠不同啊,他是一家之主,也沒有管他,外出應酬不是日常行為嗎? 薛姨媽和寶釵二人對于薛蟠的這種行為也是支持的很,畢竟薛家是商戶,能和這些權貴子弟們往來,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兒,與生意上大有幫助的。 薛蟠越發地得勢,成天地吃酒鬧騰,正事兒沒見做上幾回,不過日子過的真是享受的很。 這不,今日大家興致來了,柳湘蓮和那少爺一起上臺,打算串戲,身材高大,略顯魁偉的柳湘蓮是唐明皇,那少爺面白唇紅,恰巧便是楊妃了。 兩人這一場戲唱下來,那顧盼神飛的眼神,略顯婀娜的身段兒,薛蟠頓時就覺得自己身子酥了,心也飛了。 看著薛蟠這樣大喇喇,色瞇瞇的眼神,這小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們往日里胡鬧的時候薛蟠還不知道在哪兒的窮鄉下待著呢。 現在竟然敢對著小爺起了齷齪心思,心中頓生不忿。 相較于薛蟠,明顯這位爺更尊貴呢,所以眾人都幫襯著小爺擠兌薛蟠。 薛蟠此刻早已經失了神智,嘴里胡沁了兩句,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反正就成了一場混戰。 看著自己手中的板磚,看著倒下去的小爺滿頭滿臉的血,眾人這才慌了。 薛蟠也知道只怕是闖禍了,他想溜,可惜的是,眾人正怕沒法和大長公主交代呢,哪里能容的了他逃脫,所以將薛蟠扭住,直接地送了官。 這種涉及皇親國戚,權貴子弟的事情京兆尹壓根兒就不接,一步步地往外推,最后還是刑部倒了霉,犯人進了刑部大牢。 總還算是有人記掛這往日里與薛蟠的情分,偷摸兒打發人給薛家母女倆送了個信兒。 薛家只覺得天塌了,地陷了。 薛王氏哭喪著一張臉,急忙地往jiejie那兒趕,不管是怎么著,自己的蟠兒都不能出事,那是她后半輩子的靠山,是薛家唯一的一點骨血啊。 會告狀,會求救的可不止是只有薛王氏,大長公主也不遑多讓,看著生死不知的孫兒,怒極了的老太太全套公主誥命衣裳穿起,龍頭拐杖拄著,進宮找哥哥來哭訴了。 上皇看著老而彌堅的meimei,也是一陣頭疼。 現在自己后悔,還來得及嗎? 在妹子和薛蟠之間選誰,上皇眼睛不眨地向妹子保證,一定會讓那行兇者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