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風是紙老虎，有人是真老虎。

    “在我面前就跟別人走算怎么回事？”路易斯很平靜地看著莫迪，仿佛自己沒有鉗制著他的手腕，也沒有逼他看著自己，“還一直否認跟我的關系？”

    莫迪被他的氣場震得簡直不敢動，但理智上又覺得他這樣做沒道理，想要掙開，不明所以：“你在說什么？還有……你又怎么回事？別人都看著呢，”他有些惱怒，“放開我！”

    “嗯，以前多么恭恭敬敬，現在隨隨便便就敢跟我犟嘴了?！甭芬姿乖捳f得不客氣，但在說到這里的時候，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要跟我客氣，挺好的?！?/br>
    莫迪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踉踉蹌蹌就被他拽走了，忽然覺得自己不僅好像自由受到了限制，連人身權利都遭到了侵犯，心想聯盟將軍也不能這樣??！終于甩開了路易斯，按了按自己的手腕“嘶”了一聲，低聲用商量的口氣說：“你到底怎么了？別把我拽來拽去的，那么多人看著，我很沒面子?！?/br>
    果然，閑的沒事干的人們都注意到這邊的沖突，一個一個都是看好戲的樣子。

    尊嚴對莫迪來說很重要。面子對莫迪來說很重要。路易斯掐了掐眉頭，這樣告訴自己。

    “疼嗎？”路易斯沉了沉氣息，“抱歉，我有點著急?！?/br>
    “沒事?！蹦险f，忽然有點想躲開他的目光，覺得其中似乎包含著很多深意。就算對于感情遲鈍如他，也能感覺到有些什么東西不對勁，并且越來越不對勁。他總覺得似乎有了頭緒，但是并不太敢真的有頭緒。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氣，壓著脾氣走到角落里，恢復了平時的冷靜神態。周圍的喧囂降低了許多，看到莫迪跟過來，路易斯用了個心理戰術，緊迫地盯住他的眼睛：“你真的不明白我為什么這樣？”

    他問這句話的語氣非常低柔而微妙，甚至有一種誘導的意思，莫迪本能地感覺到了一陣迫近關鍵區域的危險氣息，正是他有頭緒又不敢有頭緒的部分。

    “不明白?！彼f，不想踩雷，機智地轉移話題，“你認識李承風吧？”

    路易斯不太想聽到這個名字，皺緊眉頭打算把話題繞回來：“我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討厭他？”莫迪懷疑道，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那天看到我們兩個比賽，當時確實不太對付，但他人不壞，你跟李大師關系很好，他是李大師的獨生子，你應該知道吧?！?/br>
    路易斯看著他拍自己胳膊的手，心想：莫小飛也敢拍他的肩膀，莫小迪也拍他的肩膀。他壓著脾氣，只覺得自己權威全無，現在還要聽莫迪教育自己對別人客氣一些，人生真是太沒意思了，什么時候才能上前線滅兩個河外生物的軍團消消氣？

    冷靜。路易斯閉了閉眼睛，心想。

    他可以承擔千萬將士的生命，千億人民的安全。他控制情緒，不被情緒控制。他經歷過無數惡戰，無一戰敗。

    現在卻有種輸了的感覺。

    “我去看一眼小飛?！蹦峡粗偠?，其實心里不安，總覺得兩人的關系處于一個危險平衡的狀態，某些危機一觸即發，于是產生了逃避心理。

    路易斯又抓住他的胳膊，莫迪忍耐了一下，沒直接甩開，把手臂豎起來對著路易斯，示意：之前說過什么，一定要這樣抓著？

    給他面子！路易斯想，只能放開他，往后一步靠在墻上，抱著胳膊長長出了一口氣，低著頭也不去看他，無奈地低聲說：“真是厲害了，不怕我了，也不關心我想什么?！?/br>
    莫迪又覺得腳下生根，沒法在這時走開。一向強硬，一切盡在掌控的人顯出一點軟弱，都足以讓人心軟。

    “關心，”莫迪走過去，很認真地看著他，一臉心理輔導師的表情，“你在想什么，將軍大人？”

    路易斯用目光描畫著他的輪廓，幾乎有點癡迷，似乎一時忘記了要說什么。

    莫迪想后退，忍住了，做出一個寬容的手勢，表示他在聽，請隨便說，朋友可以聆聽您的全部煩惱，別壓在心里。

    路易斯長出了一口氣，直起身來，恢復了沉穩鎮靜的神情，走了一圈，似乎在找狀態，最終嚴肅道：“莫迪?！?/br>
    莫迪鼓勵地點頭，示意繼續。

    路易斯繼續鄭重道：“我無法解釋我的想法產生的理由，就像地球時代，直至星際時代，無數文豪曾經描述過的那樣?！?/br>
    莫迪的表情有些空白，顯然沒跟上這個節奏，路易斯卻如同不久前在發布會上闡述戰術失敗一樣，開始嚴肅地繼續發散。

    “也許有心理學家會說，一切都是荷爾蒙的作用，一些美妙的，難以解釋的體驗，兩三年后就會消失，人腦的獎勵機制很快就將麻木。還有些心理學家會說，我們會喜歡上與自己完全不同，或者十分類似的人，又或者讓我們產生熟悉體驗的人，并以此解釋為什么少年時經歷家庭暴力的孩子，長大后有更大的可能找一個實施家庭暴力的伴侶?！?/br>
    莫迪完全放棄了理解，心想：將軍其實有些書呆子的特點，以前怎么沒發現？于是戰略轉移，開始欣賞書呆子發作的將軍大人。

    “現在，生物學家和腦電波與精神力研究專家告訴我們，每個人的場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氣場相融，有的人氣場相斥，有的人氣場過于相容，就會產生火花驚險的龍騎士?！?/br>
    路易斯終于停下腳步，看向莫迪：“雖然有這么多的解釋，但我還是無法說明我的心情?！?/br>
    莫迪終于有了點想法：“你在說……火花？”

    路易斯笑起來：“如果一定要我解釋我的感覺，我還是會說，沒有原因，我不知道原因，而且我不認為任何科學家可以幫我說明?！?/br>
    “但我知道我的想法?！?/br>
    路易斯忽然單膝跪下，抬頭看著莫迪，正欣賞書呆子的莫迪嚇了一跳——真的往后跳了一步。

    “我十分確定我的感覺，”路易斯目光專注，“和我想要的東西?！?/br>
    莫迪受到驚嚇，第一反應是看向周圍，先后對上了風神、子月還有莫小飛目瞪口呆的表情。風神想要沖過來，指著路易斯：“你你你你你！”被莫飛目瞪口呆地抱住大腿拖住，子月還握著蘭迪少將的手，似乎不想讓男神走，這時喃喃道：“看來我真的沒機會了?！?/br>
    蘭迪也看向他們這邊，吃驚片刻，而后眼中帶笑。他的笑容是從眼睛開始的，所以顯得十分溫暖、溫柔，似乎真的能夠明白此時此刻發生著什么。如果不是明知道他只是一組數據，絕沒有人會覺得他不是真人。

    “真好?！碧m迪似乎這樣說，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然而很快一閃而過，掙脫了發呆的子月，低頭微笑著離開了機艙，留下了無數人渴望跟隨的目光。

    另一邊。

    莫迪真的慌了，小聲說：“你快起來！干什么？”

    堂堂將軍大人，就算變了張臉也不能隨便下跪??！要折壽了！

    路易斯笑起來，似乎充滿了幸福和希望，握住他的手：“莫迪……”

    突然，艙內劇烈震動，莫迪一個站不穩，一下撲在路易斯身上，周圍人也紛紛跌倒，路易斯反應最快，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眉頭緊鎖地罵了一句，迅速拉著莫迪扶墻站起來：“腿怎么樣，疼不疼？”

    忘了修正外掛了！

    “沒事?！庇螒蛑杏型从X設定，人的表情也與真實無差，莫迪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很快鎮定下來，看向窗外，“帝國軍？”

    路易斯重要的事被打斷，心中惱火無比，有種想要炸游戲的沖動，少有地狠狠地罵了一句，其中好像還夾雜了某種方言，而后沉聲命令：“所有人上機甲！準備戰斗！”

    莫迪快速跑向自己的機甲，莫小飛同學一臉壞笑地跟上來，興奮道：“他說了嗎？他說了嗎？爸你怎么回答？哇，將軍真厲害，一上來就跪！”

    莫迪聽得一頭霧水：“你在說什么？！快上機甲，要不要金太陽號了？！”

    說完莫迪鉆進閃亮的新機甲，莫小飛同學震驚地被甩在了后面，一臉被世界拋棄了的表情。

    ——將軍大人，您說了那么長時間，還跪下了，居然……

    居然還沒表白？?。?！

    第49章

    母艦內不斷震動，警報聲四起，紅色的警告燈不斷閃爍，從小窗中能看到數百臺帝國機甲，甚至還有幾艘大型戰艦，更糟糕的是，敵軍似乎是從其他星系躍遷過來的，還在不斷增多。

    蘭斯洛特號迅速回擊，然而仍然遭到重創，艙門忽然開啟，蘭迪少將快步走進來，面容嚴肅：“我們遭到了帝國軍的埋伏，敵軍正在從半人馬星系不斷躍遷過來，我們的曲速飛行裝置被損毀，而且無法人工開啟蟲洞，敵軍幾倍于我軍人數，我們必須逃離，但只有一個辦法！”

    他環視所有人，目光肅穆：“首先，我軍派出機甲對戰，給我爭取修復曲速飛行器的時間，最重要的是，必須有人突入他們的蟲洞，恢復被折疊的空間！”

    “具體任務由你們自己分配，不過我想，未來功勞最大的，會屬于破壞蟲洞的戰士?！?/br>
    最后一句話相當違和，很顯然，這是游戲獲勝的條件提示，想要獲得最終的最高勝利，必要條件是成為唯一破壞蟲洞的隊伍。

    三十余人cao縱機甲，排隊走出機艙，跳入無垠太空，投入與敵軍的激戰。莫迪一邊走，一邊抓緊時間問路易斯：“怎么破壞蟲洞？”

    “蟲洞的形成是因為巨大的引力，”路易斯說，“穿越蟲洞，破壞開啟蟲洞的敵軍大規模引力裝置，這是獲勝的必要條件?！?/br>
    路易斯和莫迪二人也穿越艙門，跳入太空中，象征聯盟的銀色翅膀展開，翱翔空中。

    莫迪剛體會到失重感，一發炮彈就擦著他的邊飛過去，向著蘭斯洛特號直射過去，莫迪剛動了個要保護母艦的念頭，手上的炮口就自動指向了那枚炮彈，悍然射擊，瞬間將炮彈逼向另一個方向。

    “天！”莫迪睜大眼睛，不禁說了句臟話，而后笑道，“爽！”

    路易斯在屏幕上著看他笑：“我們一定會贏?！?/br>
    莫迪心情高漲，笑意盎然：“因為有你?！?/br>
    路易斯沒想到他這樣說，一瞬間竟然有點不好意思，皺著眉頭偏過頭去清了清嗓子，嚴肅道：“是因為有外掛，只不過外掛是我做的罷了?！?/br>
    “哈哈哈?！?/br>
    “咳，經過精神力提升設定，你現在精神力能有五百以上，小飛起碼三百，”路易斯也控制不住，又笑起來，“我有三千?！?/br>
    莫迪想起系統之前說路易斯要炸游戲，心想：真是不得了，三千單位精神力，這還算人類嗎？精神力五百放在真實的人類世界，也是全星際前十名了。

    路易斯像是對莫迪的反應格外滿意，別有深意道：“放心地跟著我?！?/br>
    可惜莫迪還沒回答，莫小飛同學就興奮道：“將軍大人萬歲！”

    路易斯：“……”

    兒子的崇拜也……勉強可以吧。

    于是，三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在數百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瞬間領先了其他組許多。然而，不僅是他們這樣順利，子月和風神兩組也緊緊跟在他們后面。

    莫迪的界面中，子月的通訊窗突然跳出來，他張牙舞爪：“冷漠霸道鐵血軍人帥哥我是爭不過你了，但是金太陽號是我的，你家孩子雖然年紀小，但心理年齡可能比我還大，我不會讓著你們的！”

    莫迪笑了一聲，回身示意性地給了他一炮：“有本事就來搶?！?/br>
    “你！”子月靈巧地躲開，“長本事了啊莫迪！”

    路易斯忽然說：“把對方母艦轟了，得分高?！?/br>
    果然，三組已經接近了在大軍最后的敵軍母艦，這時風神說話：“繞不過去，聯合擊破？”

    三組人都表示同意，顯然，這就是擋在蟲洞前的最終boss。然而，就在三組人沖上去的時候，還是被震驚到了。

    幾千挺大炮對準他們，整個戰艦如同鋼鐵巨獸，嚴絲合縫，幾乎看不出弱點。

    然而，看不出弱點，顯然只是對莫迪這樣的外行人而言，路易斯迅速分配任務：“子月主炮，另一個打彈藥庫，我們負責輪機艙，如果戰艦轉向就打它的舵機，讓他原地轉到炸！”

    這回風神倒是沒抱怨，他連“風什么”都不是了，直接變成“另一個”了。他乖乖服從了命令，子月也只能投入任務。只有莫迪想問輪機在哪，好在沒問出口，冷汗出了一身，發現自己又差點暴露了。

    你們未來人的游戲太危險了！

    三組人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時不時一發高爆彈，把母艦轟得千瘡百孔，很快搖搖欲墜。

    路易斯沉聲下令：“最后一輪攻擊金枝！”

    大家正準備響應，然而在這時，忽然襲來一股巨大的能量波，三組人就像劍風帶過的落葉，迅速向四處散落，竟然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高能量海嘯！”路易斯好不容易穩住，忙問，“莫迪有沒有事？小飛？”

    “沒……”兩個人的回答都極其艱難，游戲對于眩暈的設定相當真實，第一次體驗到的人很難適應。

    就在他們想要回到攻擊位置的時候，一道金光忽然如天地初開，被盤古斧一分為二，照亮了整片黑暗星空，甚至讓每一個人都停下了動作，睜不開眼睛。

    莫迪還沒恢復視力，耳中忽然傳來莫飛顫栗的聲音：“是……是金色太陽號嗎？！”

    同時，子月也大叫起來：“阿道夫·凱撒！阿道夫·凱撒從蟲洞躍遷過來了！啊啊啊啊??！我的本命男神阿道夫·凱撒??！”

    風神：“……你果然更喜歡凱撒?！?/br>
    阿道夫·凱撒，那不是……莫迪剛意識到，這是另一位主角出場了，就差點又被一道鋪天蓋地的銀光閃瞎。頓時，莫飛的聲音更加尖銳，幾乎喘不上氣來了：“銀河戰神號也出來了??！蘭迪少將的銀河戰神……金色太陽號對銀河戰神，這、這是世紀之戰嗎？是世紀之戰吧！”

    頻道內三個組所有人都在沸騰，只有一知半解的莫迪和一向鎮定的路易斯仍然保持冷靜?；蛘哒f，路易斯在戰場上，可能比全星際的大多數人都冷靜十倍，鎮定地在隊內頻道說：“壓軸的出場就說明蟲洞快要關閉了，小飛不要歡呼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