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認識過自己的媽,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感覺到這么羞恥。 潘家還是有幾個親戚的,其中有一個跟潘老太太關系不錯,連帶著跟潘可心一直有聯系,對潘良友兩口子的作風一直不滿,接到信之后,打電話告訴了潘可心……潘可心立刻打電話給在普外科工作的丈夫,羅毅這個人是個挺認親的人,不管怎么樣潘良友是潘可心的父親,到腦外科看了幾次,跟相熟的醫生打了招呼,跟潘勇居然相處得還不錯。 黃玉娟覺得這是潘可心要爭遺產的節奏,她又實在不想給潘良友看病,冷嘲熱諷了幾句,潘勇根本不理她,兩母子之間除了必要的話,多一句交流都沒有,羅毅看出了些門道……讓相熟的護士注意一下。 果然護士聽見了兩母子吵架,原來黃玉娟竟然想放著潘良友去死,現在還在勸潘勇讓潘良友出院,這個護士跟潘可心是閨蜜,拿著手機悄悄的錄了像。 三天之后,潘良友果然如了黃玉娟的意,再次出血……死了! 潘可心馬上聯絡了賀珊……賀珊還沒離開a市呢,得到了消息就到了醫院,賀珊正式出現在了潘氏家族面前,跟潘可心一樣,他們對賀珊的出現五味雜陳……直到有一個親戚指出潘良友的媽娘家有過一個侏儒,潘家在潘良友兄弟之前可是一個都沒有的……把禍水引向了潘良友的母系,眾人才算松了口氣。 黃玉娟還打算做一把醫鬧,讓潘勇給勸住了,潘良友總算體面的發了喪。 發喪結束之后,燒頭七那天潘可心趁著所有的親友都在,提出了遺產問題,黃玉娟當然不肯分產,潘勇也沒想到本來“應該”是他一個人繼承的遺產,怎么出現了兩個jiejie跟他爭產。 潘家的親友有些向著潘勇,有些深恨黃玉娟,但是這年月又不是宗族社會,親友只是圍觀者,不管遺產歸誰都跟他們沒關系,他們有些表露了立場,更多的就是心里犯嘀咕,一涉及到行動都坐壁上觀了。 “我本來沒打算要我爸的財產?!迸丝尚目刹皇鞘∮偷臒?,她面子里子都想要,就是要撕碎黃玉娟的假面具,“可是我爸死得蹊蹺,我得替他申冤出氣?!?/br> “可心啊,你可不能亂說啊,你爸是病死的我們都知道?!备丝尚念H有感情的三奶奶說道。 “三奶,這事兒我能胡說嗎?我有錄像??!”潘可心拿出了護士轉發給她的錄像,眾人看了之后都沉默了……看向黃玉娟的表情都有些不善,潘良友是不是啥好人,但也是姓潘的,平時跟老親少友都是走動的,這樣不明不白的讓黃玉娟耽擱死了,誰能不恨? “你別在這里胡扯!我家是兒子!他姓潘!老潘家幾輩子攢的財產都是他的!” “呵呵,姓黃的,你知道啥是法嗎?你也別在這里跟我扯,你不分給我也成,咱們上法院!” “上法院就上法院!誰怕誰?” 潘可心在潘良友三七那天生了個女兒,羅毅立刻給女兒抽了血送到權威機構做了基因篩查,看到結果時兩口子總算松了口氣,女兒沒問題。 潘可心出滿月之后和賀珊一起去法院提起了訴訟,就像是她說的一樣,法律不可能支持所謂的“社會風俗遺產都是兒子的”,遺產法明確規定婚生子和非婚生子享有一樣的繼承權,更不分男女,一般情況下兒子獨自繼承財產,是因為女兒不去爭,女兒去爭了,遺產怎么樣也有女兒一份。 律師建議潘家的人和解,畢竟訴訟費用很高,潘家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打發兩個潘良友的女兒走,更不用說潘家的財產其實很復雜,潘良友是獨自一個人占有了父母的遺產的,再打官司有可能把潘良友的兩個在外地的姐妹也要回來爭產了,畢竟她們跟潘良友關系也很僵,葬禮的時候都沒回來,分錢的時候……卻是有可能回來的。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潘勇做出了決斷,兩個jiejie一人一間面積不大的鋪面房,同意的話馬上撤訴過戶,不同意的話繼續打官司。 潘家的財產主要是房子,他們又是在潘良友和黃玉娟婚后趕上了拆遷才有了這些,黃玉娟占有一半,余下的財產是黃玉娟母子跟潘可心、賀珊,沒露面的大姐五個人分,官司再打下去,潘可心和賀珊也不可能得到更多了。 賀珊退了,拿到了錢和鋪面房已經超出她的意料了,如果不是潘可心說這是替她媽出氣,她都不會來…… 潘可心一看她這樣子,再加上羅毅在旁邊勸著,公婆也說不要跟娘家人搞太僵,家里不缺錢,還是把精力放孩子身上……她也接受了潘勇的條件。 賀珊拿到了鋪面房以后去轉了一圈,房子的位置說不上頂好可也不差,光是租金就夠她花用了,她本來想回小鎮,可是回去之后又能怎樣呢?想到二姨說要替她介紹男朋友結婚,介紹的不是瞎子就是聾子再不然是一個的侏儒,不止有病還都沒受過教育,頂多有門安身立命的手藝……還有賊心不死想要拿到她房子的“爺爺”、“奶奶”。 她想到了自己所學的專業,考到的那些證書……做了一個決定。 她把家鄉有爭議的房子賣了,拿鋪面房做抵押去殘聯申請了無息貸款,做了周家藥房的加盟商,她是專業的,又有同學、校友是做醫藥行業的,天然有人脈關系,再加上殘疾人的種種扶持政策,漸漸的把生意做了起來,說是大富大貴沒有,小康還是能做到的。 潘可心跟她一直有走動,兩姐妹相處得越來越好,真多了“娘家人”依靠。 黃玉娟跟兒子的關系僵了,每天就是跳廣場舞,聽說又找了個后老伴,可人家聽說了她想要放著潘良友去死的事,很快把她甩了,再有愿意跟她好的,都是互相利用占便宜的。 潘勇離開了a市,去山東搞水果批發生意,生意做得很好,又找了個女朋友,這次他事先就把自己的病說了,那個女孩不在意,潘勇三十三歲那年兩個人結婚了,兩個人經過基因篩查要了孩子,抱著健康的女兒,潘勇知道潘家的侏儒基因在自己這一代斷絕了。 黃玉娟本來堅持兒子一定要借著基因篩查要兒子,沒想到兒子要了個孫女來……氣得放話說不伺候賠錢貨,又描眉畫眼跳舞打麻將去了,兒媳婦也不怵她,請了娘家媽和保姆一起帶孩子,哼哼,婆媳相處幾十年,媳婦最需要婆婆幫忙的也就是三五年,婆婆求兒媳婦的日子在后面呢,咱們走著瞧。 這個時候賀珊也結婚了,嫁的是她的一個做醫藥代表的男同學,同學是個正常人,身高一米七十多,長得也不差,兩人屬于日久生情,在一起幾年了才捅破了窗戶紙,男方家里本來不同意,后來看兒子實在堅決,賀珊也是個能干的女人,別了三年沒成功,也就閉著眼隨他們去了。 賀珊一樣通過技術手段生了個孩子,是個男孩……一家三口過得很幸福。 周小穎回家之后聽從家里的安排進了銀行,嫁了門當戶對青梅竹馬的發小,兩口子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潘勇生第一胎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五周歲男孩一個一周歲女孩的媽了,看著朋友圈里同學轉發的潘勇家孩子的照片,她淡淡一笑,過去的事真是夢一場。 潘勇做水果收購代理商發了大財,娶了個漂亮媳婦又怎么樣?她一樣嫁了個好男人,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不缺吃不少穿不該誰不欠誰,有車有房有存款想要旅游也可以找個假期出去玩,公婆待自己像親生女兒一樣,孩子生下來婆婆就接過去哄,她萬事不cao心……想想在潘家時的日子,她怎么那么蠢呢? 人呢,有人為了愛情什么都愿意付出,明明是健康人做試管嬰兒也接受,有些人就是“更愛”自己爹媽給的身體,同學陰陽怪氣的有意思嗎?誰能干涉誰的選擇呢? 周穎關了手機頁面,接兒子放學去了。 101.第十一章 爭子風波(一) 金寶含著手指坐在法庭的旁聽席上,剛剛二十二個月的他并不太清楚法庭上發生的一切對他意味著什么。 他只知道爸爸mama不在身邊,姥姥陪著他,他要乖乖的等爸媽辦完事來找他。 他并不知道因為他的去留法庭上正在進行激烈的辯論,這是一場離婚官司,男女雙方對離婚本身并無異議,有異議的是財產和孩子的撫養權。 說起來兩個人原來也算是一時佳話,男的名叫余策,女的名叫典思涵,兩人是大學同學,大一的時候就互相看對了眼,大學畢業以后兩人就結了婚,余策家里是南方某省農村的,典思涵是a市本地獨生女,典家家境很好,典思涵家里從八十年代初典思涵還沒出生就在本地的一家百貨公司賣鞋,是第一代的“個體戶”,現在手里有兩家規模中等的鞋業連鎖店,在三家大型百貨商場里有自己的賣場。 典思涵和余策的婚事典家夫妻是非常贊同的,原因很簡單,余策家很窮,兒子又多,家離a市很遠,結婚之后,典家等于多了一個兒子,余策嘴又甜得很,婚前主動說兩口子第一個孩子隨典思涵姓典,典家夫妻更是高興,出了婚房不說,還買了陪送了一輛四十多萬的車,婚禮費用全包。 沒想到兩家人的第一次爭執就出現在認親上,典家的人知道余家窮,余家人上了門他們才曉得余家有多窮,六口人兩夫妻穿得衣裳倒是干凈整齊,可是說起來不到六十的年紀,說是七十多也有人信,兩個人臉上滿滿的都是皺紋,一臉的苦相,臉黑紅黑紅的一看就是地里刨食的不說,余策的爸說兩句話就要咳嗽一陣子,動不動就咳得驚天動地的,說話腔子里帶著“哨音”這明顯就是有肺病??! 再說余策的大哥大嫂,那身衣裳穿得倒是好,可明顯瞧著是典思涵之前寄給余策父母的衣服,兩個人穿著不合身!兩個人倒都挺美的,父母是勞動人民,看他們倆個倒養得挺滋潤,抱著的孩子有三歲了,還穿著開襠褲,鼻涕老長抹得袖口發亮。 余策的一個弟弟據說成績不好輟學在家,典家對他的印象只有個不高三個字,別的——沒有!來了就是低著頭不說話,再不然就是直愣愣的看別的地方,總之就是不看人也不叫人。 余策的meimei才十七八,居然也是一家三口一起來的,男人也是一臉的孩子氣,抱著的孩子也有兩歲多的樣子,嬌小玲瓏的腰腹卻頗有些贅rou再細問一句居然又懷了。 典家夫妻面面相覷……有些后悔了,可是千里迢迢把人家找來商量兒女的婚事,總不能一見面就說咱們做親家不合適吧? 他們正在轉著小九九呢,自家的閨女已經過去了,把余家的人當親人看,各種熱情……得,女生外向……反正是他們小夫妻在a市,余家的人見過這一次估計就不用再見第二次了,認了吧。 商量婚禮的時候,典家夫妻又氣了個半死,余家說話的是大哥余華大嫂阿桂,余家夫妻不說話,兩個小的一個低頭瞧地板縫,一個拼命抓桌上的水果、花生、瓜子往自己嘴里填,自己的孩子伸手想要都舍不得給一口。 按說以典家除了余策這個人什么都不要的姿態,余家應該暗笑撿了個便宜才對,余華卻開始細數自家的不易,什么家里面只有幾畝薄田啊,他們夫妻兩個人出去打工啊,老人生病每個月至少要將近一千的藥費啊,當初供余策不易啊,余策好不容易結婚了,想要風光辦婚禮啊……說到最后兩字: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