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渾身無力的母親換了衣服，甚至化了精致的妝容?！鼻鼐伴罩驳氖?，“比母親平日里還要漂亮，自母親知道自己有孕后，就不再碰那些東西，就連脂膏都用一些沒有香味的?！?/br>
    “然后……他們把母親吊死了?！鼻鼐伴詈笕齻€字聲音并不大，可是卻格外的清晰，就像是小錘子重重砸在了莫姝安的心里。

    秦景楠像是怕嚇住莫姝安似得，下頜蹭了蹭莫姝安的頭頂，“母親明明知道我和嬤嬤就在隔間，可是至死母親都沒有往我們的方向看一眼，你說……母親是不是怪我沒有去救她？”

    “不是?！蹦埠敛华q豫地說道，“不是的?！?/br>
    秦景楠沒有說話，莫姝安掙扎著從秦景楠懷里起來，跪坐在旁邊認真地看著他說道，“因為你在那里，所以母親才不會看過去，她到死都想讓你好好活著，不讓你有絲毫的威脅，恐怕……母親最后悔的就是在死的那一日，讓你留在身邊?！?/br>
    莫姝安的手輕輕貼在秦景楠的臉上，“母親永遠不會怪你的，你若是真的出去了，恐怕她才會不安心的?！?/br>
    “她是想要看你的，可是不敢看你?！蹦灿X得如果是自己的話，也絕對不會看年幼的兒子，甚至會用盡全力把那些惡人的注意力引開，不讓他們注意到那里還藏著她的孩子，“她想你活著?！?/br>
    秦景楠想到那一日，母親怒罵哭求掙扎甚至喊著外面的人，卻沒有說過一句救我，她折斷的指甲、用盡了全力想要往外跑，卻沒有一次是沖著他躲藏的方向跑的，嬤嬤的手緊緊捂著他的嘴，他能感覺到嬤嬤渾身顫抖，可是不知為何，那一刻秦景楠哭都哭不出來，就傻傻地看著那一切的發生，開始的時候他是想要沖出去的，可是被嬤嬤困著，到了后來，他卻腦中一片空白，只是看著……

    “母親想活著?！蹦驳难蹨I滴在秦景楠的臉上，有些涼，“因為你還沒有長大，她怕她死了，沒有人能再保護你了?！?/br>
    “但是她更想你活著?！蹦舱f的有些語無倫次，“因為活著才有希望，她……哪怕知道你會過的苦，依舊想讓你活著?！?/br>
    秦景楠看著莫姝安的樣子，反而笑了，側臉在莫姝安的手心蹭了一下，“我知道?！彼斎灰钪?，母親受的那些苦，他也要讓那些人一一嘗試過，否則怎么安心？

    “陪著我好不好？”有些示弱的話從秦景楠的口中說出，他的睫毛很長，微微垂眸的時候流露出幾分脆弱的感覺，“母親沒了，嬤嬤……當著父皇的面一頭撞死在了母親身邊?！?/br>
    秦景楠的聲音里帶著嘲諷，“父皇怕是到現在還以為母親是自殺的，因為……前段時間貴妃剛斥責過母親，說有宮人告訴她，看見母親責打我，而我身上確實有傷。父皇自然是相信貴妃的?！?/br>
    莫姝安看著秦景楠不知道說什么好，秦景楠抬起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母親有孕后，確實疑神疑鬼，脾氣也有些不好了，只是我知道她是愛我的?！?/br>
    “是?！蹦裁靼浊鼐伴囊馑?，秦景楠的母親確實責打他，可是秦景楠從沒有怪過她。

    秦景楠說道，“陪著我好不好？”

    “好?！蹦矝]有絲毫的猶豫，“我陪著你，永遠在你的身邊?！?/br>
    “我不會比你先一步死去?！?/br>
    “不會讓你成為被留下的那一個?！?/br>
    “秦景楠，我會永遠陪著你?！?/br>
    “所以，只有我們兩個好不好？”

    “不管以后你走到了哪一步，都只有我們好不好？”

    68.068

    第六十八章

    其實莫姝安沒有想這么早說出來的，她想慢慢來，讓兩個人的感情再深一些，或者等他們第一個孩子出生以后再開口，可是不知為何今日忽然說了出來，果然很多事情不是能計劃的，比如感情。

    莫姝安緊抿著唇，看著秦景楠的眼，只有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緊張，就好像是被逼上了懸崖的幼年雪豹，害怕卻不退卻認輸，哪怕到了絕境也不露出絲毫的軟弱。

    不知為何秦景楠又想起了自己畫的那只松鼠，有著乖巧的外表，卻也有靈活的身手，有些狡猾卻又嬌憨。

    秦景楠從來不輕易許下承諾，他覺得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諾言都沒有辦法兌現的話，是最為可恥的，而且……他一直沒有告訴莫姝安，其實他覺得家中有一個女主人就足夠了，難道女人多了就不寂寞了嗎？

    并非如此，就像是他的父皇，后宮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是那些人心中都有著自己的算計，又有哪個是真心對他的？那些愛和感情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秦景楠很喜歡看莫姝安這樣為自己緊張的樣子，就好像一縷陽光照進了他心中的陰暗處，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在乎的，是被關心著的，就連每次想起母親的死而起的暴虐與陰沉都煙消云散了似得，可是偏偏他又不舍得莫姝安這樣的緊張，心中嘆了口氣，恐怕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陷進了莫姝安的感情中，這樣的感覺其實還挺好的。

    “好?！?/br>
    秦景楠從來沒有這樣慶幸他是可以說話的，有些話他想要親口說出讓莫姝安聽見。

    “就我們?！?/br>
    秦景楠用手指抹去了莫姝安的淚，然后舔了一下，有些苦有些澀，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甜。

    莫姝安含著淚露出一個笑容，燦若春花，低下頭唇落在了秦景楠的眉心處，“說好了啊?！?/br>
    秦景楠摟著莫姝安，手輕輕撫著她的后背，讓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滿足的抱著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br>
    其實這樣的詩句，秦景楠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可是今日卻這般自然的說了出來。

    莫姝安閉著眼聽著秦景楠的心跳聲，眼淚止不住的滑落，她不想哭的，明明是高興的事情，可是卻怎么也忍不住，在今天她也不想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蹦残÷曊f道，“秦景楠，有一日我們都會變得白發蒼蒼，到時候我們一起看日升等日落?！?/br>
    秦景楠恨不得把莫姝安揉進身體里，“到時候我們一起走過雍朝的每一片山水?！?/br>
    得償所愿。

    不論以后會受多少的苦，甚至沒有機會活到白發蒼蒼那一刻，莫姝安都覺得足夠了。

    等莫姝安睡著了，秦景楠才起身隨手披上衣服離開了房間，回到了自己院中換了一身正裝才去了書房，書房內有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喝茶，秦景楠到了就行禮。

    中年男人正是本早該離開京城的柳如昇。

    柳如昇起身說道，“殿下?！?/br>
    秦景楠笑了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柳如昇卻沒有動，只是說道，“殿下先請?！?/br>
    秦景楠點了下頭，坐了下來。

    柳如昇這才在剛才的位置坐下，“不知殿下今日召見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