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官員們得趕著在順陽封路前離開,剩下的時間并不多,最近都在加班加點地商討,一項項合作意向書也有條不紊地簽訂了下來。 官員們如夢初醒般地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天色:“都這個時候了?” “繼續繼續?!?/br> “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怎么不繼續?” “勞煩隨便弄碗面條對付一下就成?!?/br> “我去一趟茅廁?!?/br> 亂七八糟的聲音響過,胖球被吵醒了,從桌子上站起來。沒了枕頭的阮白,一腦門重重磕在了桌子上:“哎?!?/br> 阮白醒過來還有些懵懂,攏了攏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蓋上的毛毯,一抬頭正好看到楚昊跨進門來:“吃飯了嗎?” 楚昊看到阮白身上的毛毯,快走兩步過來,幫他把毛毯包緊,笑著把人攏到懷里:“又睡著了?”這樣的事情已經連續發生了好幾天。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放任阮白這樣“開會”。又到了換季的時候了,他可不想阮白再生病躺上幾天。 “嗯?!比畎子悬c不好意思,偏頭往楚昊胸口一埋,“餓了,去吃飯?!?/br> 同樣的事情,官吏們也已經習慣了。他們從一開始的尷尬驚訝,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適應相當迅速。人家小夫夫恩愛,沒什么不對的,就是有點想家里的夫人了。 白天他們能夠把阮白壓在會議室里,但是吃過晚飯后,他們休想再拖著阮白一起加班。他們能夠做到的,只能是到了第二天白天的時候,把前一天討論出來的初步結論,放在阮白面前讓他審核。這個時間,通常要不了一個時辰。 在順陽的晚飯很簡單。管家也從一開始的考究,到現在越來越入鄉隨俗了。 大碗的紅燒牛rou面,若是不夠,還有金黃的烙餅。 阮白倒是想吃牛rou面,但是他這一碗是羊rou。面碗大得像臉盆,大塊的羊rou堆得高高的。阮白光是看著就懵圈了。 楚昊看著他拿著筷子無從下手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用重新拿一個碗,伸過筷子把羊rou和面往自己碗了撥了一點:“我跟管家說弄個大點的碗,讓你多吃點,沒想到……吃吧,剩下的我吃?!?/br> 阮白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你擔心我的身體,其實我真沒那么虛弱?!?/br> 他知道楚昊擔心他。大夫也是,一點點小問題,連亞健康都算不上,就這也要調理,那也要調理的,搞得他還以為自己是林meimei,不是每天早上跑圈幾公里的運動達人。 再說羊rou這東西大補啊,現在就開始貼秋膘,到了入冬他不是一身的米其林?咦?不對,他現在的年紀還長個呢!按照順陽地區的人均身高,他還能竄一竄。所以,營養要跟上! 楚昊怔了怔,才輕輕“嗯”了一聲。他似乎不自覺得被阮白縱容了,羞愧只有一點點,更多的是幾乎漫溢出心口的甜。他不自覺得把自己的牛rou面吃完,又把阮白剩下的大半羊rou面消滅掉,倒是沒有吃撐,而是有些補過頭了。 第二天上午,官員們沒見到阮白。中午看到管家給阮白送東西,攔住一問。 管家提著手上的包袱回道:“二少爺今天身體不適,大夫吩咐了不能吹風?!?/br> 官員們無可奈何。 不得不說,阮二少病弱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幾乎已經完全無法和當年英勇殺敵的少年英雄形象聯系在一起了。 管家今天一天也沒見到阮白人影。臥室重地被楚千戶牢牢把守,一只螞蟻都進不去。 管家小聲敲了兩下門:“世子爺,田少爺有東西交給二少爺?!?/br> 楚昊開門,也不說話,從管家手上接過包袱后,就立刻關上了房門,快步走到床邊,把包袱遞過去:“老田給你的?!?/br> 榷場開了之后,往來的奇奇怪怪的商品挺多的。但凡田凱復覺得好用的或者是不認識的,就會打包一些,讓人帶阮白。反正自從水泥路修好后,從關城到榷場,馬車來回要不了一個時辰。 阮白抬了抬下巴,支使世子爺:“打開我看看?!毖騬ou果然大補。以后就不能讓楚昊這牲口吃羊rou! 包袱很蓬松柔軟,打開里面是一條花團錦簇的織毯,看得出來工藝精湛。包袱里面還有一封信,楚昊念了一遍,忍不住笑:“敢情這還是賄賂?!?/br> 信里面的內容很簡單。一個在榷場經商的匈人,他的妻子臨近生產,不方便趕路,現在眼看著天氣要冷了,希望留在榷場過冬。 榷場的建立符合周匈兩國的利益,建立起來非???。但是這樣的快速度,也意味著背后有許多沒有考慮到的地方。像是榷場的關閉時間,其實并沒有考慮到匈人的遷徙問題。 榷場冬季關閉是肯定的。當初在匈人官員的想法看來,反正每年遷徙的時間都有定數,到時候他們收攤子走人就行了,肯定比冬季要早,根本就不需要商定這個商定那個的。周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現在多了個不適宜趕路的孕婦…… 阮白笑了笑:“這么快就等不及試探了?”榷場新建,雙方都還處于相互不信任的狀態。別去管買賣的時候有多熱鬧,誰心底不是放著一桿秤呢? “嗯。他們也不會有耐心等到明年?!辈菰锂a匱乏。往年匈人們想要得到一些日用品,難度比起周人來要大上許多?,F在有了榷場這個口子,對于普通牧民們來說,他們也能夠用較少的代價來交換到一些精美的日用品。 一些代表了大部落的匈人商人,更是在這段時間內體會到了定居的好處。 哪怕是匈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熱愛放牧的。放牧對他們來說,更多的只是一種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談不上壞,也談不上有多好。 而住在結實溫暖的房子里,四周有高而堅固的圍墻,不用擔心野獸來叼走他們的牲口,讓他們感受到一種新奇的安全感。這種體驗并不深刻,只是在他們心頭扎下一個念頭,覺得這樣生活著還不錯。 這一條價值不菲的織毯,如果阮白收下了,那就是匈人商人一家的冬季住宿費了。 結果阮白根本就沒看兩眼:“讓先生退回去。孕婦留在越澤待產可以,還能留下一個侍女,其他人不能留?!本退闼推窖葑冃偃?,步子也不能一下子邁得太大,而且這個主動權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的計劃現在才剛展開呢,匈人就想先伸腿?絕逼不行! 榷場這天一個行商隊伍離開,帶頭的馬車后面,跟著長長的一隊驢車。 這在榷場很常見。大商人們總是排場龐大。打從榷場開到現在,每天都有類似的車隊進進出出。 打頭的馬車略微停了停,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掀開有些厚度的車簾,將一個大大的食盒遞給在一旁經過的田凱復和方羽。 田凱復驚訝了一下:“麗娘,這是要走了?”作為曾經蹭課的學生,田凱復記憶尤深。尤其這個姑娘還是榷場唯一的女商人,手腕圓滑不下于那些老商人。 麗娘笑了笑:“是,咱們的人少,貨物已經夠了,再多也來不及做。本來還打算繞路去一趟田先生府上,現在倒是用不著了?!瘪R車內還跟著另外兩個姑娘,她們也各自遞了兩個大包袱給他。 方羽替田凱復把東西拿在手里,嘴角有些下彎,不太喜歡他家田田跟別的姑娘親近。 一個姑娘細聲細氣地說道:“幾件毛衣毛褲,給田先生和……師娘的?!?/br> 師娘?車隊已經走過了好一會兒,方毛毛還是皺著眉頭在沉思,被田凱復牽著走到了榷場,才不確定地問:“師娘,指的是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家里的權威 田弟弟/(ㄒoㄒ)/~~:大哥,窩知道錯啦,表再揍窩了! 小田田(。_°☆╲( – ):嚎什么嚎,這點疼算什么! 田堂弟/(ㄒoㄒ)/~~:大堂哥,窩錯啦,窩真的知道錯啦! 毛毛(* ̄w ̄):田田都出汗了,我來吧。 小田田(* ̄w ̄):別打壞了。 田弟弟&田堂弟:(〃>皿<)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溫暖工程 秋收過后不到半個月,整個順陽就為之一空。榷場的商隊走了,來學習考察的官員們也走了。 被耕牛犁過的田里,農人們用鋤頭把大塊的土塊敲碎。這個工作都已經接近尾聲。 雪還沒有下,路上往來的鐵蹄聲似乎帶了一點肅殺的氣氛。 阮白站在路口做著簡單的熱身運動,身后幾只威風凜凜的大狗,也跟著晃腦袋伸懶腰。黑曜石在旁邊噴氣,仗著高度優勢,樣子十分睥睨。阮白看著那梗著脖子的樣子,都替它累得慌。 暮秋的太陽沒有絲毫威力,風吹在身上就是一個透心涼。不過士卒們的晨練依舊在太陽升起前結束了,就連和農戶們雇工們一起晨跑的驛卒,也已經收工完畢。 偌大的官道就像是被阮白包了場一樣。他還像模像樣地擺出預備姿勢,斜眼一看,把超線的四足動物們統統趕到自己身后,才滿意地發號施令:“預備——跑!” 阮白一馬當先躥出去老長一截,背后狗叫馬嘶,熱鬧得不得了。 雖然這樣,身為少了兩條腿的人類,阮白還是跑得最慢的。他現在甚至連胖球都跑不贏了。 好幾個月都沒好好鍛煉,阮白這一回差點跑脫了,從千戶府一路跑到驛站就累得夠嗆,回來都是用走路的。 楚昊早就守在門口了,看他這幅喘得恨不得把舌頭吐出來的樣子,趕緊快步過去扶?。骸芭懿粍恿?,怎么不騎著黑曜石回來?” 阮白一靠到楚昊懷里就跟只死狗一樣了,閉著眼睛喘了好一會,才在楚昊的催問下說道:“腿軟,爬不上去?!边@么丟臉的理由,非要逼他說出來,晚上睡書房去! 楚昊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抿了抿嘴,忍住了沒笑出來:“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洗完澡,我給你按按,不然明天腿酸?!?/br> “嗯?!比畎捉o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至于原先跟在他身后跑的四足動物們,在把他送回家之后,全都撒歡似的跑了出去。 四肢不夠發達,連玩都被鄙視了么? 楚昊摸了摸目瞪口呆的阮白,寬慰:“讓它們去,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它們就回來了?!奔依锏囊幘?,用餐定時定點;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過時不候。 周兔嘰家的兩個小崽子,原本吃飯還需要投喂,來這兒住了沒多久,就養成了飯點自覺吃飽的習慣。 飯點不吃飽,指望著零食? 呵呵。不吃飯,不給零食,連口蜜餞都沒得給。餓哭了也沒人理。 千戶府上唯一的特例只有阮白,沒有第二個人,或者是狗! 早飯桌上看到了準時來蹭飯的曹將軍。他倒不是每天都來,不過一個月總有半個月都會找各種借口出現在楚家的飯桌上。 今天的借口是現成的。 “趕緊吃完,今天要跑好多地方呢?!闭f完,曹將軍拿出上陣殺敵的氣勢,風卷殘云一般得將他面前的一份食物一掃而空。 阮白的筷子剛下到碗里,曹將軍已經吩咐在邊上伺候的小廝:“再來一碗!”他一邊抓著一個大rou包子在手,一邊抱怨,“你們家的碗太小了,又不是娘們,這么一口哪夠?” 阮白把筷子放下,對小廝交代:“給將軍換大碗?!?/br> 小廝立刻點頭,一溜煙跑出去,很快就拿了和阮白前幾天吃面用的一樣的碗出來,二話不說就給曹將軍盛了滿滿一碗粥,穩穩當當地放到了曹將軍跟前。 曹將軍低頭看著濃稠噴香的粥,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眼神一厲,拼了!男子漢大丈夫,自己作的死,哭著也要吃完! 曹將軍扶著肚子出門,打包了兩個大rou包子。 三人上了一輛馬車,到了關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有好幾輛馬車等在那兒了。牛車驢車更是不計其數,平板車上載著高高的貨物,全都用油布蓋著,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東西。 幾個官吏正在忙前忙后地檢查捆扎的繩子是否牢固,看到他們過來,趕緊肅容而立,紛紛行禮。 曹將軍大手一揮:“不用多禮。出發!”該說的該注意的,前幾天已經全都交代了。真到了做事得抓緊時間,現在日頭短,他們哪怕有那么多人,也得跑上幾天呢。 車隊浩浩蕩蕩地在官道上跑過,很快就順著一條條通往各個村子的岔道分流開去。 他們這回是去……嗯,送溫暖。用阮白的話來說,順陽的發展離不開老百姓們的支持。老百姓們現在的日子是比以前要好一些,但并不是表示他們就不需要幫助,每年冬天還是有穿不暖的老人和孩子,每年過年依舊有吃不上rou的老百姓。 他們順陽邊軍現在日子好過了,不能忘記老百姓。 這項提議最早其實還不是阮白提出來的,而是楚昊。秋收完畢后,楚昊作為管理政務的一把手,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具體數字,再結合受到的各種稅收一合計,發現竟然能有數額不小的盈余。 當然這部分錢花在邊軍身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拿出一部分來給老百姓們,好像更好。 阮白把計劃完善了一番。四十歲以上的老人和十歲以下的兒童,一人一件羽絨服、一條羽絨被;每戶一車煤餅;按人頭給rou;戰爭中有特殊貢獻的,還給雞蛋、給酒…… 東西好像很豐富,拉出來也確實不少。但實際上價格并不高。羽絨的優點,現在還沒幾個人意識到。再說順陽養殖戶多,羽絨都是用極為低廉的價格收上來的。新款布料也特意考慮了成本,制作也簡單。 曹將軍這個甩手掌柜在路上就看著身后的車隊,手上抓著一個算盤撥動:“這一下得多少錢?” 他自問自己也沒把阮白鋪好的路走歪,手上的政務移交給楚昊后,也沒看他有多大的作為,怎么能一下子弄出那么多東西給老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