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阮白跟著葉冬走到盥洗室。 一個個光溜溜的漢子看著這么一個白凈清秀的少年進來,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明明沒穿衣服的是他們,偏偏他們覺得看一眼阮白都覺得是冒犯。 阮白在問過他們之后,得知他們還有一套薄襖,當下說道:“先換上吧。這身衣服一會兒洗干凈,夏天衣服干得快,明天早上就能換上了?!?/br> 他早就讓麗娘在西山買了衣服,算是制服。不過這年頭就沒有工業化,做衣服的速度很慢。就連幾百號人要穿的衣服的料子,附近的鎮子都買不齊。另外,他要求的料子要耐臟耐磨,可是現在的布料全都是純天然材質,真是什么都不耐。 百來個人,三十個人一次,等全部換洗完,也就小半個時辰。再一人一碗姜湯下肚,全都跟重新活過來一樣。 阮白倒是沒交代什么,只是說道:“今天先好好休息,具體的事情明天再說?!?/br> 隨后他又走去廚房,給種地的三家人多給了些錢,又從庫房里領了許多東西出來:“這些人的吃喝還要暫時麻煩幾位叔嬸?!?/br> 三對夫妻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不敢接錢,說什么都不要,被阮白硬塞進了懷里。 葉冬基本上只顧自己的兩三畝藥田。剩下的百多畝地全靠著這么六個人。雖說種地收地的時候會另外雇人,但是這么多的地方,每天光是除草就能從天亮忙到天黑,更別說還養著兩三群雞。 安排完事情,阮白就回去了驛站,叫:“大牛!” 許六一溜煙跑來,道:“大人,大牛帶著人去樂陽鎮上買東西去了。剛才曹管家帶著那么多人過來,怕吃穿用的不夠?!?/br> 阮白拍了拍許六的肩膀:“不錯,挺機靈的?!?/br> 經過這幾個月來的培訓,改變最大的就要屬這四個驛卒,勤奮好學,如今一些小的方面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湯信厚靠著自身的文化底子和騎馬養馬的專長,依舊一枝獨秀。張大牛和周大虎如今也表現出了一點天賦異稟,在功夫上面的進步顯著,偶爾還能得到楚昊的親自指點。許六看著似乎樣樣都不突出,可是腦子最活絡;再加上一手的木匠手藝,驛站內但凡有點小修小補,或者缺點小器物,他直接就搞定了。 許六被阮白夸獎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了兩聲,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沒說,趕緊道:“大人,楚大人派人傳話回來,說是今天晚上不能回來了,讓您別等他?!?/br> “知道了?!编?,他干嘛要晚上等楚昊?沒楚昊在,他晚上可以抱大胖小胖一起睡。 大胖很嫌棄阮白,死活不肯上床。 小胖對阮白感情要深一些,乖乖趴在床沿吐舌頭:“嗚~” 阮白抱著什么睡覺已經成為習慣,一翻身就把小胖撈進懷里??上暮凸獍宓母揪褪莾苫厥虑?。哪怕是光板的,他也偶爾會抱怨幾句熱,把小胖一抱,別說小胖受不了,他自己也熱得不行。 小胖被放歸自然。 阮白一個人大字狀躺平在床鋪上,深深覺得自從來到大周后,特工什么的已經離開他越來越遠。這才沒多久,他已經被慣得一個人都睡不著的地步了。 楚昊一直忙到第三天早上才回來。 阮白第一天晚上失眠,第二天晚上勉強讓自己睡著,看到楚昊兩天不見,整個人變成胡子拉碴的流浪漢,心里面頓時就軟了,準備好的什么話都不說,推著人去洗澡,自己給煮了面,加了各種蔬菜菌菇rou。 楚昊看著想摟摟阮白,可是頭發還沒干,怕蹭濕阮白:“二弟,明天一早哥就得出城,快則七天,慢則半月,一定回來?!?/br> 他這次在外面跑了一圈,發現了一點匈人活動的痕跡。今天回來休整一下,明天一早還得繼續出去。秋收將至,匈人們不說每年,但也隔三差五就會來大周洗劫一次。去年他們嘗到了甜頭,今年肯定不會松口。此外,去年他把匈人最有首領競爭力的小王子給殺了,剩下的幾位王子恐怕得盼著今年的戰功,來奠定自己的地位。 阮白都不用猜測:“匈人來了?” “嗯。你在家要做好防護。糧食未收,暫時還打不起來,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果有什么不對,立刻帶著人往關城跑。曹大人定會護你周全?!?/br> 阮白沒在這點上和楚昊頂著干。個人勇武和戰爭是兩碼子事。他一個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正面對上哪怕一支小分隊而能全身而退的。再說,他也沒有正面對敵的習慣。之前能在草原上干掉那么多匈人,也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布置,再加上匈人們對他沒有防備心才能得逞。 “嗯,我明白的。你自己也小心?!闭f完,他就把楚昊推去睡覺了。 交代了讓湯信厚代課,他自己窩在小廚房里面做烙餅。在野外不比在家里,烙餅并不能做多,夏天熱,東西容易壞。他想都不想,把自己偷偷準備的豬rou干拿了出來,另外還有一些蔬菜干。除了食物之外,還有醫藥包,里面放了一些常備藥物和繃帶之類的東西,最主要的還有一小瓶酒。雖然度數方面不讓人滿意,不過已經是阮白能夠找到的最烈的酒了。 楚昊一覺睡到晚上才起來,看到阮白忙碌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就有些鼻酸,忍不住從背后把阮白抱緊:“別忙了?!?/br> 阮白把楚昊的手拍開:“忙什么?松開,跟你講正事?!?/br> 楚昊就看著阮白把桌上一堆的東西,一點點收進一個小木盒子里。木盒子外面還包了一層皮革,上面有金屬掛鉤和系帶:“可以隨身帶著,看你自己的使用習慣?!毕祹怯蒙莩薜呐=钭龅?,卷起來沒多少,展開的長度足夠斜跨。掛鉤也能掛在馬鞍上。 另外一個食盒里面放了不多的食物。 “烙餅要盡快吃掉。如果有休息的時間,可以把食盒掛起來當鍋子使,里面放菜干和rou干。這個瓶子里是鹽,另外一個是糖。水盡量燒開了喝……” “嗯?!背宦犞畎滓化B聲的囑咐,牢牢地把他交代的事情記在心里。 與此同時,湯信厚卻在他們的小院外面打了個圈。 老四認識湯信厚,并沒有叫。 湯信厚看看屋里面亮起的光,腳步往前走了兩步,又往后退回來,轉身走開兩步,又轉回來。 老四抬頭跟著他轉來轉去,很快就不耐煩了,等湯信厚再一次走到它身邊的時候,它干脆嘴巴一抬,咬住湯信厚的褲腿。 嗤啦一聲,湯信厚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己已經補了無數次的褲子:“老四唉,我的四姑娘喂……” 作者有話要說: 料子太差 許六( `д′):掌柜的,你們這兒的料子不行啊。 布莊掌柜( `д′):胡說,我店里的料子是全鎮最好最齊噠! 許六( `д′):可是我家大人穿不了幾次,衣服就壞了! 布莊掌柜( ﹁ ﹁ ) ~→:……你家大人新婚吧? 許六( `д′):胡說!我家大人還沒成親呢,只跟狗一起睡! 布莊掌柜( ﹁ ﹁ ) ~→:噫~你家大人好重口。 楚柿子·大狗(*/w╲*):汪! 跟單身汪沒關系的節日,不過啦~(≧▽≦)/~ 第六十八章 防不勝防 “湯信厚?” 湯信厚一出聲,楚昊就聽了出來。 阮白開門一看,果然是狼狽的頭號驛卒:“這么晚了,什么事情?” “見過大人,楚大人?!睖藕竦皖^看著自己的破褲腿,想到他發現的事情就腦門疼,“大人,剩下的三匹牝馬都揣上崽子了?!?/br> 楚昊不太關心這些,只是:“揣上崽子不是好事么?”怎么湯信厚的表情跟馬死了一樣,恨不得大哭一場似的? 阮白輕輕咳了一聲,湊過臉在楚昊耳邊小聲道:“牲口棚里沒有公馬?!敝挥泄H子。 楚昊愣了愣,隨即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阮白。 阮白點點頭,轉頭對湯信厚道:“最近有來過幾次行商,隊伍中也不是沒有馬,興許是……意外?” 身為弼馬溫,湯信厚想說客商帶來的牲口,和自家的根本就沒關在一個地方,離開的距離還挺遠??墒恰?/br> “小人這就回去檢查牲口棚!大人、楚大人,兩位早點安歇。小人告退?!眲e讓他找到到底是哪個臭小子禍害了自家閨女! 湯信厚對馬是真愛。饒是始作俑者的阮白,看著湯信厚怒火沖天的背影,還是忍不住一哆嗦。 這么一哆嗦,就把楚昊的視線哆嗦過來了。 “你干的?” 阮白橫眉冷對:“難道我還能強了牝馬?!老子晚上跟誰睡一個床,你不知道?”他充其量就是制造機會罷了。無論是人還是牲口,每一個矮窮矬/驢子,都有一顆迎娶白富美/馬的心!驢子,老子果然沒看錯泥萌!干得漂亮! 楚昊問題一出口,就知道說錯話了,肯定會被阮白揪住語病,然后蒙混過去??墒敲髦肋@樣,他還是只能讓阮白混過去,低聲下氣地認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不跟你吵,趕緊去睡?!?/br> 來到大周之后,邊關這種地理位置,讓他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他義兄曹煦曹大將軍,厲害吧?駐守大周西門的看門狗……咳,門神! 可是呢,大周的西線有多長?曹煦卻只有一個。去年順陽關就被匈人狠狠掃蕩了一番,若非楚昊因緣際會干掉了匈人小王子,那一仗稱得上是慘敗,造成的損失沒個三五年緩不過來。 他私底下一直在做各種準備,可是事到臨頭,他發現缺少的東西實在太多。他做特工最多的是跟人打交道,在野外生存方面并不擅長,理論有演習有,但是實踐經驗少之又少。尤其現在到了這么一個和原本的社會完全脫節的大周,各種動植物似是而非,他的那些可憐巴巴的知識和經驗就更加微不足道。 楚昊睡了一天,其實有點睡不著。不過眼睛閉上,身邊又有阮白讓人安心的氣息,不知不覺還是睡到了第二天。 天未亮,比平時楚昊做早課的時間還略微早一點,阮白就醒了過來,身邊的床鋪已經涼了,也不知道楚昊走了多久。 他翻了個身,昨天忙了一天,身上還有些疲乏,但是睡不著,干脆起來。 晚上守夜的張大牛聽到聲響,過來看了一眼:“大人,您起了?” “嗯?!比畎讘醒笱蟮貞艘宦?,問,“楚昊什么時候走的?” “五更天剛到就走了?!?/br> “嗯?!弊叩每蛇€真夠早的。阮白哼了哼,冷不防被小胖從背后頂了個趔趄。 阮白趕緊扶著墻壁站穩:“小胖別鬧,怎么就你一個?你爹娘哥哥呢?” “唔嗯~”小胖大腦袋頂著阮白蹭過來蹭過去,“汪!” 小胖或許能聽懂阮白在說什么,但是阮二狗顯然不明白他的狗meimei在講什么,只能求助場外援助:“大牛,看到老三老四和大胖去哪兒了嗎?” 老三老四不是家犬。它們雖然會幫著看家,甚至幫著放羊,但是平時自由活動的時間更多。尤其是兩只狗崽子長大了點,它們就時不時帶著崽子們去捕獵,有時候一走就是三五天,回來的時候會帶獵物,偶爾也會帶點傷??墒菑膩頉]發生過,它們把單獨一只崽子留下的事情。 小胖這是被遺棄了嗎?難道狗還重男輕女?臥槽!一定是他想多了。 阮白蹲下身,抱著小胖蹭了蹭。 小胖很快就嫌棄他了,一頭把他頂開,屁股一轉往廚房跑,叼著自己的狗食盆放到自己的狗飯桌上,沖著阮白叫了一聲:“汪!” 這一聲狗語,阮白聽懂了,催著吃早飯,看樣子小胖自己的心情不錯。 張大牛哼哧哼哧地跑過來:“大人,小人找了一圈沒找到老三老四和大胖?!?/br> “晚上沒看到它們出去?” “沒有?!?/br> 阮白點了油燈:“知道了。你們有空的時候,可以試試跟蹤老三老四?!?/br> 金燦燦的毛色一點都不利于隱蔽,而且那么大的塊頭,驛站這里又不是草長得人高的草原。偏偏怎么看都明晃晃的大狗,真要行動起來簡直悄無聲息。真不愧是處于草原食物鏈頂端的狩獵者啊。 張大牛低頭看看一身胎毛的小胖,心里盤算著跟蹤兩只胖子應該是沒問題。至于老三老四,能不能跟上另說,若是沒事去跟蹤老三老四,被發現了一定會被咬吧?那牙口,就沒有征服不了的骨頭。他這身骨頭……還細了點。 小胖被張大??吹媚涿?,蹲坐在地上歪頭。 大狗的性格比較沉默。自從大胖小胖長大后,也不太愛發聲。若不是經??吹剿闹还放苓M跑出,家里完全不像有養狗的樣子。 當然,不叫不代表就沒有看家的本事。反正迄今為止,阮白手下那么多招人眼紅的東西,背地里惦記的小人不少,可沒一次得手的。張大牛覺得,老三一家比他們這些驛卒要中用多了。 阮白在灶臺后面點火,說道:“大牛,你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吃飯?!?/br> 張大牛沒想到自己一個愣神就能蹭到一頓飯,想到阮白的手藝,頓時口中自動分泌口水:“大人,那哪兒好意思呢?唉,燒火讓小人來?!?/br> 冬天燒火還挺暖和的,可是夏天燒火那就是折磨。自打從荒驛搬過來,他們這些人的伙食就只能自己輪流搞定,和阮白或者云姑的手藝比起來,那叫一個從天堂到地獄。如果沒吃過好的,他們這樣每天有rou有菜,日子已經是非常好了;但那不是有對比么? 阮白從灶前讓開,嗤他:“真不好意思,哪天做頓飯給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