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阮白沒有拒絕,盛了一點粥湯,慢慢喝下去;然后把鍋底剩下的米粒和rou糜倒進碗里,給楚昊遞過去。 楚昊看著碗久久沒有動彈,再抬頭的時候眼眶都紅了,抽了抽鼻子,果斷伸手去接……張大嘴巴看著剛才還讓他感動萬分的阮白,手臂一彎,碗一倒,全往自己嘴巴里去了! 阮白看著目瞪口呆的楚昊呲牙直樂,給一碗粥已經是他夠照顧小盆友,再想要多,想都不要想!讓他那么大手勁,讓他戳他肩,讓他搶他包! 臥槽!這該死的二狗太壞了!楚昊有一瞬間完全忘了現在的狀況,只想撲過去把阮白摁倒在地上狠狠揍一頓……嗯,看他瘦得就一把骨頭,估計還經不起他一巴掌的。 楚昊的視線自然而然掃向某人rou多的部位,得到一個兇狠的眼神,嚇得咽了口口水。 阮白懶得跟他計較,收拾好東西,把該洗的洗了,把該還的還了。 還鍋子的時候,阮白發現匈人們一家在吵架……哦,應該是在開家庭會議。 正反雙方辯手代表分別是首領兒子和首領女兒,首領女兒的背后還站著強力友軍首領夫人。勢單力孤的正方選手顯然不是女人們的對手,急得嗷嗷叫。 雙方的語速很快,阮白只能從有限地捕捉到幾個詞語,判斷出他們大概在為了什么東西的歸屬產生意見不合。 自己就是那樣東西。阮白很快發現這一點。 匈人中有個人走過來,用明顯更為流利的大周話向阮白說明情況:“你,跟阿祺……”他指指首領兒子,“還是,跟阿緹?”他又指指首領女兒。 也是阮白不知道一個手藝人在草原上的吃香程度。在他看來,一點編織手藝顯然不算什么,可是對于以往只會用羊毛做填充物的匈人來說,毛線以及毛線制品顯然要實用得多。 匈人部落中,只有最大的部落,才會有人會用羊毛編織成精美的地毯。首領就有一張,用兩頭牛一匹馬換的。 半截手套當然沒有地毯那么精美漂亮,但是地毯能穿在身上嗎?毛線既然能戴在手上,當然就能夠穿到身上。 沒有人是笨蛋,在坐的所有匈人在看到半截手套的時候都想到了。自從那時候開始,阮白就已經被從“準備賣掉的奴隸”名單中劃去。問題就在于他究竟應該歸誰。 首領女兒表示,這些奴隸本來就是她嫁妝的一部分,阮白是奴隸之一,當然應該歸她。 首領兒子表示,當初說的是賣掉這些奴隸之后,換取的財物才是她的嫁妝?,F在的奴隸當然應該是歸他們父親所有,若是她覺得吃虧,他們大可以補足一個周人奴隸的差價。 首領夫人則認為,女兒要嫁的是出身大部落的勇士,女兒雖然長得漂亮,可是女人的青春貌美并不能作為未來幸福生活的保障,讓女兒掌握一門手藝才能增加家庭地位。 阮白表示,無論是阿嘁還暗示阿嚏,他對感冒打噴嚏都沒有任何興趣。更何況作為一個奴隸,能有選擇主人的自由嗎?阮白想都不想,誠惶誠恐地朝著首領磕頭。 首領哈哈一笑,劈手把阮白拎起來,大聲吩咐自己老婆給阮白準備一件羊皮衣,一張大餅。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阮白的所有權已經從首領女兒阿緹那里,轉移到了首領的手下。 一張大餅沒有任何克扣,至于羊皮衣,他到手就是一張羊皮。顯然,他剛才的表現雖然討好了首領,卻得罪了首領夫人。 晚上,阮白的地位雖然已經提升了一些,但奴隸就是奴隸,他還是睡在羊圈里。氣溫愈發低了,這張羊皮來得顯然非常及時。 楚昊完全不知道臉皮是何物,直接就湊上來和阮白一起蓋。一張羊皮才多大一點?阮白一個人都蓋不全,楚昊直接就把阮白整個摟緊懷里,減少外露的面積。這樣一來果然暖和多了。 其他幾個奴隸倒是不會來跟阮白搶羊皮,他們沒那膽子,也沒那力氣,只是盡可能地往他們這邊靠,然后手上被塞了一口餅。 真的只有一口,連多一點都沒有。 幾個奴隸蜷縮在羊圈里不敢出聲,把餅子趕緊含在嘴里,一點點用口水含軟,咽下去都舍不得。他們想起路上的熱湯,想起這個人分給他們的熱水,偶爾里面還能有兩片野菜。明明一直在受到這個人的照顧,他們卻還曾經對這個人能夠多一口吃的而心生怨恨…… 楚昊的手里被塞了略微大一點的一口,聽著周圍壓抑的一兩聲啜泣,明白這人的心其實比自己原先預料地要軟得多。 阮白的餅其實沒有分完,他自己還剩下四分之一,就藏在口袋里。他不確定自己一個人走出草原的幾率有多大,但要是回到大周,顯然有那么多人在一起,比起他一個人來,要更容易一些。 這個身體是大周人,可是他對大周也一樣兩眼一抹黑,甚至連大周話都說不上幾句。 這些人是回大周,他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路?” 楚昊先是覺得耳邊有一陣濕熱的風,慢了一拍才接收到阮白的話。他縮了縮脖子,有點想撓撓,突然意識到這是阮白的要求或者說是求助! 他不認為憑著阮白的本事會沒記下回去的路,但是管他的,既然提了要求就有合作的可能。 話說回來,這人是從幾天前才開始變的,要真是換了個人,那也難怪他不記得路。只是究竟是怎么換的?難道是……借尸還魂! 緊貼著自己的身體猛然一抖,阮白還以為是楚昊冷了,畢竟他是掉到了河里,不像他只是被水濺濕。他伸手把羊皮拉過去一點,還輕輕拍了拍楚昊的背。 楚昊渾身僵硬,結果一覺醒來竟然睡得很好,半點都沒有受到風寒的樣子。不管是尸體還是男鬼,小爺陽氣重,半點不怵! 一大早睜開眼的阮白,莫名其妙被楚昊丟了個鄙視的小眼神:搞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農夫與蛇的故事 柿子·蛇:好冷。 小白·農夫:衣服拿去。 柿子·蛇:好餓。 小白·農夫:自己都沒得吃。 柿子·蛇:不給吃,那就吃你♂。 第四章 各自的目的 阮白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到了大河邊之后,匈人們也越來越放松,周人奴隸們的臉上也已經不再報回去的希望。 他們現在沿著河走,行程也不趕,每天只在最暖和的時候走上一段,悠閑得就像是在踏青。阮白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教阿緹學習搓毛線和打毛線。 首領夫人得cao持所有人的飯食,當然沒辦法顧及到這里,不過真正做飯的時候,阿緹也會過去幫忙。阮白也被特許過去打下手,然后就有許多機會能夠得到一些邊角料。 這些對于匈人來說只能算是廚余的東西,卻是奴隸們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人在饑餓的時候,有一口吃的那就是天上的龍rou。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首領的默認下發生的。阮白現在會跟著阿緹學一些他們的話,哪怕藏著拙看著進展緩慢,實際上能夠聽懂的話越來越多,只要他們不是語速太快,大致的意思他已經能夠明白。 按照現在的速度,再過十天他們就能夠達到大河略窄的地方,那里有個河水淺,能讓他們涉水過去。然后再行走五天,就能到達這一次的目的地,和部落會和之后,參加集會,并且在集會結束的時候,把阿緹嫁出去。 奴隸們真正體現價值的時候到了,顯得越精神,就越能賣出個好價錢。 只是首領夫人越來越舍不得把這些奴隸賣掉了。 草原上固然不缺水,但是能遇到大片河水湖水的時候也不多。別看他們現在是在大河邊走,可是真正放牧的地方,卻只有一條小小的溪流,冬天的時候還會結上厚厚的冰,每天取水都困難,更別提做現在做的這些清洗羊毛的活計了。 羊毛清洗出來之后,本身就減輕了重量,搓成毛線之后,更加便于攜帶。首領夫人當下就拍板決定,暫時扎營幾天,等把羊毛全都變成毛線了再走,畢竟短時間內她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毛線的事情,就連同一個部落的人都別想知道。 這種家里面的事情首領并不會干涉。行走至今,雖然奴隸們拖慢了腳程,但是這里早就已經是草原腹地,就連周人軍隊都不可能深入到這個位置。幾個奴隸就是有膽子逃也逃不出去。 只是這樣的決定卻讓首領看到了周人的能干。 他的女兒學了許多天都沒搓出一根像樣的毛線來,這些周人卻幾乎都在上手一兩天里,能夠干得像模像樣了。首領有些不信邪,和同樣好奇的兒子阿淇一起,親自動手試了試,結果沒一根毛線能搓到巴掌長的。 這些奴隸究竟還要不要賣掉?首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們家在部落里勉強還算富裕,在這一次去了一趟大周之后,更是帶回了滿滿的貨物,足夠他們cao辦一場體面的婚禮,讓他的女兒風光地嫁給大部落的勇士。 兒子的年紀還小了一點,但是也該準備起來。兒子的婚禮應該更加隆重,以證明自己家的日子比往年更好。參與和大周的戰爭,發財是快,死得更快??墒侨绻堰@些人留下,然后自己去向部落的其他人收購羊毛,再做成穿的賣出去……想想地毯的價格,到時候不僅能給兒子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家人的生活也能大大改善。 首領想通了之后,又開了個家庭會議,之后匈人們看奴隸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群牛羊,看著阮白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只會下金蛋的雞。 金雞很快得到了第二塊羊皮。到了晚上的時候,阮白征詢了首領的同意,把兩塊羊皮綁在木棍上豎起來扎在風口。這樣,二十個奴隸擠一擠,加上羊群的遮擋,好歹睡覺的時候能夠不那么涼爽。 至于阮白自己,楚昊簡直就是個天然暖爐,沒看見人家那么冷的天掉河里撲騰老半天一點事都沒有么? 楚昊看著阮白舒舒服服地在最溫暖的地方團了個窩,簡直跟只小狗似的。身子底下也不再是泥地,甚至還能壓倒羊糞什么的,而是干爽的草卷。這次沒用牲口的草料,純碎是奴隸們在空余的時候幫忙收集的。 草原上面別的不多,就是草多。沒什么用的雜草尤其多。 只要不是什么長得特別任性的,在阮白手上都能有用處。利用著見縫插針的一點點時間,他自己或是帶領著其他人,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情,草卷只是其中之一。不過其他奴隸沒有草卷,他們只有往身上多塞一點草墊,外面有著破爛的布衣,好歹也能擋擋風,暖和一點。 楚昊當然也跟著拔草了,每天給包工頭阮白的還比其他人要多,偶爾有些野菜、草根之類,味道不怎么樣,好歹也能食用的東西。另外,阮白的小布口袋被摸走了兩個,他看到楚昊往里面偷偷摸摸裝了一些東西。 被借著擋住匈人視線的阮白很配合,看著楚昊怎么看怎么憨厚的臉,越看越違和。怎么長得就那么老實呢,明明就一肚子壞水??纯催@都采集的什么東西?他是不認得,可是牛羊認得,牛羊都避開不吃的東西,還能是什么好料? 更何況這家伙一路收集到的東西絕對不止他看到的這些,甚至之前他撲騰進河里,肯定也有特殊目的。 晚上睡覺人擠人,早上的放風時間,楚昊抽空跟阮白交了個底:“我得跟他們去集市,你呢?” 一個奴隸,去集市趕集么?阮白的心里面沉了沉,很快就下了決定:“回家?!苯Y合這幾天得到的信息,他大約能猜得出來楚昊的目的。他可沒義務陪著他去拼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嗯?好像這話不應該這么用。 楚昊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痛楚,讓捕捉到的阮白暗自心驚。礙于匈人的監視,他沒法有什么動作,只能沉著聲音道:“好,回家?!?/br> 這些人為什么會成為奴隸?都是被肆虐的匈人殺死了老弱之后擄掠而來。原本屬于他們的親人,早已慘死屠刀之下;原本屬于他們的財貨,早就已經成為了匈人的所有物;原本屬于他們的家園,早已經被毀了! 可是,他們還是要回家,哪怕家破人亡朝不保夕,他們還是要回去! 阮白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敢置信這貨就這么走了。他要回去大周啊,不跟他去集市,要走也把路線圖畫給他先? 回過頭的楚昊胸口滿滿都是算計。他相信阮白已經有了粗略的計劃,他不知道阮白有什么辦法對付這些匈人,但如果他是阮白的話,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目的只是回家,那么他會在渡河的時候動手。 大河很寬,他之前測試了一下,哪怕是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下面的水流也很湍急。渡河的地方雖說河水會更淺一些,但那么多的貨物和人馬,匈人們的人數不多,顯然顧不過來,到時候分給奴隸們的視線會更少。顧頭不顧尾之下,只要阮白能夠占到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搶上一匹馬就跑應該不是難事。 可如果只是這樣,那么阮白為什么要照顧這些奴隸們?出于同胞手足之情?他在內心搖了搖頭,連自己都顧不上的時候,哪里還會顧得上別人?所以,這些奴隸肯定對阮白有用。 想知道回去的路?好不容易能有個像樣的幫手,他才不會這么簡單就放人。阮白要回家,那他就給他一個家。 原先的家園已經無法挽回,大好男兒殺敵建功,立業娶妻,何愁不能重建一個家園?有他在,沒人敢污了他的軍功,要是阮白愿意,也真的有幾分本事,保他在軍營里做個官又如何? 阮白還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個坑貨,他現在的視線被在河邊梳洗的姑娘吸引住了。 那是阿緹。 作為和他相處最久的匈人,他自認對阿緹還有幾分了解。這個姑娘剛強堅毅,某些方面強悍得勝過許多男人。他還記得當初看到過阿緹為了自己的“嫁妝”,和自己的弟弟、未來的首領爭執。 她當初是那么執著,那么堅持;可是在自己父親的一聲令下后,卻又回到了一個乖順的、聽從父命的待嫁姑娘的身份上來??墒沁@樣的一個姑娘,真的會這么甘心,甚至連一點埋怨都沒有? 他希望不會有任何變數,但是總得把盡可能多的變數考慮進去。阿緹是一個,更讓他感到煩惱的卻是另一個大變數、大麻煩——楚昊。 他的意思楚昊不是不理解,但現在的情況是楚昊拒絕合作;或者說,他付出的合作的代價還不夠。 時間越來越緊迫,他原先準備好的草案早就已經被槍斃了無數個。如果還要再配合楚昊的,那顯然一切都要推翻重來。 他沒空和楚昊繞彎子,找到機會就問:“需要什么?”他得確定楚昊需要的代價,值不值得他冒險。如果代價真的太大,那他寧愿多冒一點風險,自己摸索著回去。反正,大周在草原的南面總是不會錯的。 楚昊回給他一個字:“你?!?/br> 阮白:“!”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ノへ ̄、):你嫌棄我。 小白:嗯。 柿子(ノへ ̄、):你還“嗯”了! 小白:嗯。 柿子(ノへ ̄、):那你還說我們是夫妻,你就是這么對待你丈夫的嗎? 小白:嗯? 柿子(ノへ ̄、):果然得手了就不珍惜了,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