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回應他的是蘇合撒開丫子往旋轉木馬前奔跑的身影。 悠閑地在后面跟上去,江澈調侃道:“你不是說不喜歡游樂園嗎,我看你興致挺高的嘛?!?/br> “我只是因為終于有理由換錢包而心情好罷了?!?/br> “我去買飲料,你先坐吧?!笨粗凉M眼的新奇往旋轉木馬的入口處去,江澈沒有戳破她,只念叨了一下讓她別亂跑就折身往旁邊的小商店去了。 等到他拿著一杯熱橙汁和一球棉花糖回來的時候,蘇合正興奮地在木馬上自嗨著。 因為是b市最大的游樂場,所以晚上來的人很多,整個場地也燈火通明,可蘇合卻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江澈,并同他招招手,雖然大半的臉都被口罩和劉海遮住了,但江澈依舊可以從她彎彎的眉眼中猜測到她此刻臉上掛著的笑顏。 蘇合很容易受外界影響,所以當真真正正感受到身處游樂場的熱鬧之時才知道和電視中看到的有多么不同。 眼亂繚亂的娛樂設施,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遠遠地還能聽到坐海盜船的游客此起彼伏的尖叫,無論哪個角落里似乎都是幸福美好的味道,尤其是那個站在旋轉木馬外安靜地拿著食物等著自己的身影,蘇合覺得特別踏實,那是一種不用下賭注的信任,因為確定他肯定會等著自己的,無論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旋轉木馬轉過去背向江澈的同時,蘇合的笑臉才微微地落了落,就是因為這樣的落差,才會更加突出她的自私,其實不光對容恪是,對江澈亦然,她明明一直都知道,卻貪戀著緊緊依賴不放開。 之后蘇合拉著江澈坐了海盜船、蹦蹦床和旋轉杯就去了摩天輪,相較與其他的娛樂設施,這個摩天輪前排隊的人就顯地多了些,兩個人因為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摘口罩就沒有再買吃的,只是扶著等候欄桿有一搭沒一搭地小聲聊著,聊江澈的專輯,聊蘇合的新戲,不知不覺就輪到他們了。 蘇合一直認為摩天輪是游樂園里面最低調的娛樂設施,因為它雖有高大的身軀卻從不與其他的設施爭喧囂,只是用自己既定的弧度原地旋轉著,將一個個的輪廂用一種平穩安定的速度挨個送到最高點,沒有刺激、也沒有不確定性,甚至它也不會因貪戀任何一個角度的美好而做多停留,對每一個游客都很公正,而最終無論它曾升到多高都會回到原點,心最初開始的地方。 看著廂輪緩緩下降,里面的人打開門跳下來,蘇合率先鉆了進去,江澈緊隨其后,摩天輪轉的很慢,足夠讓人平穩地上去和下來了。 工作人員幫他們關好了門,蘇合就坐到了江澈的對面,兩人齊齊摘下了口罩。 因為地勢偏高的緣故,這個摩天輪的最高點能和b市最高的建筑平齊,轉完一圈總時間為三十三分鐘,足夠她將很多事情說清楚了。 在一點一點升到最高點的過程中蘇合也由坐著慢慢變為面朝玻璃窗站著,看著窗外景色一點一點地變化直到可以俯瞰到這個城區的夜景,而那萬家燈火似乎也跟著變為了一顆顆明亮的星星。 “江澈?!?/br> “恩?”江澈小時候和父母來過,只是和親人來與和蘇合來卻是完全不同的心境,而到達最高點時蘇合的突然開口讓他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喊完他之后蘇合沒有回過身,依舊看著窗外,視線卻移到了天上,月朗星稀,天幕呈現一種純粹的深藍色,難得的好天氣。 “我覺得很迷茫啊,為了容恪進的這個圈子,可今天突然失去了目標不知該何去何從了?!?/br> 此時江澈還沒有意識到她即將要說出的話,單純地以為她只是迷途的小羊需要他指點方向,還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那你干脆就以我為目標啊,好歹也是有影帝頭銜的人呢?!?/br> 微微垂下腦袋,蘇合看著玻璃窗上倒影出自己有些落寞的臉龐,而后輕輕開口道:“不要在我身上過多地浪費時間,只要投入可以作為一輩子朋友的感情就好?!?/br> 江澈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臉上,半晌搖了搖頭用一種微諷的語氣開口道:“蘇合,你可真貪心,一邊不要我對你太好一邊又要用朋友的身份把我鎖在你身邊,你可有想過我愿不愿意呢?” 這還是第一次江澈用這種單刀直入的語氣同她講話,蘇合覺得自己有點承受不了,尤其是他對著自己吐出這種略帶諷刺與冷漠感的大實話時,好像有冷氣不停地往她心里頭灌。 “我……”蘇合偏了偏腦袋,不敢看玻璃上反射出的江澈臉上此刻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你該知道,我從來就這么自私,對于容恪是這樣,對你,更甚?!?/br> “是,我知道?!苯壕従徠鹕?,站到她身后。 蘇合的眼皮驀然抬起,視線也隨之上移,直至看到了江澈映在玻璃窗上深深凝視著自己的表情。 而后她看到他的嘴唇慢慢張開,響起的一字字都在清晰地回蕩在她的耳邊。 ——“我早就知道了,但因為喜歡你,便能夠遷就所有?!?/br> 回應表白 江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蘇合的,超越友情的那種喜歡,只知道他對她心態的轉變是從蘇合在他洗澡時闖進浴室的時候開始的。 他并非是因為被蘇合看光光了,那時才多大點,只是因為她看完之后說的那番話。 ——“可是mama說看了誰的以后就要嫁給誰,爸爸又說嫁給誰了就要一輩子和那個人在一起,我想了想,要是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br> 這段話江澈并沒有刻意去記,但卻直至今日都能倒背如流。那會兒蘇合的母親還在世,周圍也并沒有什么不幸的家庭,所以在江澈的認知里,蘇合若是嫁給他就是像自己或蘇合的爸爸mama一樣,倆人就要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所以當蘇合說了和自己一輩子在一起也是愿意的時候,江澈心中的某一點莫名被觸動到了,改變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發現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心態的轉換足以讓他發現很多曾經被他忽略的小細節,蘇合對他的好簡直是近乎寵溺,好吃的好玩的所有他喜歡的東西她都第一時間與他分享,從來不私藏,就算是被很多高年級的男孩子圍堵的時候她都不顧一切地擋在自己的身前倔強地努力不讓他受到傷,這讓他又是欣喜又是哀傷,欣喜的是蘇合對他的好,哀傷的是自己沒有保護她的能力,于是暗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成為可以守護她的人。 那之前他對于蘇合和誰一起玩從來都不大在意,眼里只有蘇合總會給他的甜甜巧克力,可是當那之后他偶然間發現蘇合日記里頻繁出現的那個叫做容恪的人,總有一種自己的所有物被搶走了的感覺,明明蘇合說過愿意和自己一輩子在一起的,怎么可以和別人那么親近! 嫉妒便是在蘇合一遍一遍同他描繪對容恪滔滔不絕的崇拜之情時開始生根發芽,在她總是跟在高中放學的容恪后面走的時候達到繁盛,那時候蘇合已經快初三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對于蘇合可能存在了超越友誼的某種東西。 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就在江澈百思該如何讓蘇合對自己能再親近和依賴一些的時候機會就來了,她在一次與林向輝大爭吵中情緒過于激動而暈倒,送去醫院檢查出患了抑郁癥。 抑郁癥是什么概念,江澈并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很多人得了這個病自殺而死,所以他下意識地就把這個病和死亡掛上了勾,查過資料后才知道分為不同程度與不同情況,好在蘇合的病情還是比較輕的。 直到初三下學期開開始前蘇合都一直住在了醫院里,為了配合她的治療,林向輝整整一年多都沒敢出現在她的面前,就怕讓她再起波動影響了病情。那段時間江澈一放學就往醫院跑,還給她幫帶作業連帶講課,楞是讓蘇合學會了初三的課程沒用得著休學。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寧愿蘇合永遠沒有得過抑郁癥,但是這只能是如果,所有發生過的都已經成為了歷史,現在來看的話江澈倒也算感謝那段時光,因為在那段時光里,他成功地讓蘇合依賴上了自己,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出院以后蘇合對于容恪的憧憬卻更加瘋狂了,甚至不惜逃課只為去他大學門口期待偶遇,再甚是在她高中時,她搜索著已成為藝人的容恪的劇組跟著去當群演,這讓他十分頹喪。 高二下學期時韋詩晴追他追的很緊,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來了蘇合初三時在醫院里發病時亂摔東西的錄像還有照片,以此威脅自己跟她在一起,不然就讓全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江澈本來對此是不欲理睬的,這可是侵害他人隱私的行為,受法律約束,但那時他也不知是怎的,也許是被蘇合瘋狂迷戀容恪的行為刺激到了就想也刺激一下她,便答應了韋詩晴的要求說可以先試試。因為韋詩晴是住校生,之后他便每日風雨無阻地去她的宿舍樓底下給她送飯,只因為蘇合不逃課的課間時總會出現在小賣部,而那里是去往女生宿舍樓的必經之路,江澈只是想讓她看看,想看她生氣。 結果蘇合的確是生氣了,但卻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種,她只是覺得韋詩晴對自己不好,在替他打抱不平罷了,所以他便有些惱怒,刻意逆著她繼續給韋詩晴送飯,整整送了一年,然而蘇合竟再沒有勸過他一次,他和韋詩晴怎么樣她都不再過問,天天和跟她同班的文簞簞無孔不入地討論關于容恪的話題,甚至都不關心他高考成績怎么樣,去了哪所大學,這讓他一氣之下答應了韋詩晴做她男朋友的請求。 然而他到底高估了韋詩晴,她再次拿著錄像和照片要挾他,說至少跟他交往滿三年,還要在她朋友和同學面前給足她面子。 江澈在心里諷笑了下,他怎么忘了,自己身上還扣著一個藝人的光環呢,而韋詩晴喜歡的并不是他這個人。 不過他并沒有跟她撕破臉皮,畢竟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對她一直都是虛情假意,互相利用罷了,便想著三年就三年吧,也許他可以用這三年來慢慢磨掉自己對蘇合過度投入的感情,與其禍害別人不如和韋詩晴繼續相互利用好了,可惜他最后沒有做到。 如果感情可以控制的話,這世上就沒有那么多為愛所困的人了。 江澈深深地知道自己沒救了,這輩子非蘇合不可了,于是三年一到就立刻跟韋詩晴提出分手,反正大多數時候也只是掛名而已,并將自己早已從她那里拿到的所有關于蘇合在醫院的資料銷毀殆盡。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棄了。 摩天輪還在勻速轉動著,沒有因為蘇合急速跳動的心臟而亂了軌跡。蘇合不想承認,江澈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她心動了,甚至有立刻轉身擁住他的沖動,可是,她不敢。 避開他,蘇合坐回座位上,指尖不自在地在衣擺上畫圈圈:“愛情這個東西沒有定數,說分就分了,一眨眼就可以讓積累了十幾年的友誼蕩然無存,而你,是這世界上我最不想失去的人?!?/br> 江澈知道她這是委婉地拒絕了自己,可是就用這樣的理由?太拙劣了吧。 “世界上那么多白頭偕老的夫妻,你怎么知道我們不能呢?” 蘇合抿了抿唇,覺得喉嚨有些干,連帶說出的話都有些發?。骸敖?,你知道我所有的過去,那些不忍直視的黑歷史,所以你該知道我從來都,都……” 一瞬有些混亂,江澈并沒有打斷她,空氣凝結靜止,許久之后蘇合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你那么優秀,應該得到足以和你匹配的幸福,我自認沒有那樣的信心,對不起?!?/br> 江澈卻從這句拒絕中聽出了別的意思:所以說她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只是不敢喜歡,因為太在乎所以怕轉變成愛情后會失去? 這種情況可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看來自己的溫水煮青蛙戰略還是有用的,青蛙這不已經被溫暖籠罩住不舍得離開了么? 所以,還需要點什么推力來打破她那一貫縮在心里的怯懦! 摩天輪已經降至地面,工作人員把門打開后蘇合率先跳了下去,卻被江澈立即抓住了手腕:“口罩?!?/br> “啊?!碧K合差點忘了,這是在公共場合,趕緊放進了口袋里的口罩掛到了耳朵上,期間腳下無意識地被江澈帶著走,一直被他領到了旁邊的鬼屋門口。 蘇合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難不成在這種尷尬的局面下他還要玩嗎? 感受到她試圖拽回自己的手,江澈更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腕,旁邊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來:“情侶的話可以挑根紅繩系在手腕上,一根五塊錢?!?/br> “五塊?”雖然氣氛很尷尬,但蘇合還是對于這種宰人的行為感到驚訝不禁脫口而問,傻子才會買吧。 但這樣的傻子還真不缺,江澈從口袋里隨意掏出了一張鈔票,五十的面值,他也沒有換直接遞給了工作人員:“請給我十根?!?/br> 十根?蘇合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就這么普通的紅繩五毛都不值好不好,江澈居然要十根! 在她驚訝沒有反應過來要阻止的這個空檔間江澈已經把錢塞到了工作人員的手里,并小聲對她道:“請幫我打成死結,謝謝?!?/br> 工作人員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聽到江澈的話心領神會,小聲回道:“沒問題?!?/br> 于是蘇合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江澈交扣著胳膊拖著一手腕打了死結的紅繩進了鬼屋…… 可能是因為時間已經晚了,那些帶著孩子來玩的家庭早已離開,鬼屋里面的人并不多,對于其他的娛樂設施可以說算是里面最冷清的了,所以蘇合和江澈進去后并沒有遇到一個游客。 蘇合對于這種東西還是很怕的,但是性格使然又讓她不覺想要裝作強勢的樣子,雖然已經被各種恐怖道具和聲音嚇到寒毛聳立了,但表面上依舊裝作風輕云淡的樣子,只是因為手腕上緊緊綁了紅繩的緣故不得不和江澈掌心對掌心,因為沒有握手,微蜷的十指不時地會互相碰到,而這種綁法也讓蘇合的手背對向江澈的腿,蘇合為了避免碰到一直把胳膊往自己這邊拽,但紅繩系的很緊十分勒手腕,讓她頗覺不舒服。 要不是進了那位工作人員兜里的錢再要不出來了,她才不會腦抽,因為怕浪費的慣性思維而系上這么些個破東西,她后悔了! 這樣看似平靜的狀態持續到了一雙手忽然蒙住了她的眼睛。 “??!”蘇合沒有任何防備被嚇的喊出一聲短促的輕呼,手也不自覺緊緊地扣住了江澈的手。 輕笑聲在耳邊響起,蘇合這才反應過來是江澈的惡作劇,想要松開手時已然被他再次緊緊握住,耳邊也同時響起他的聲音,因為帶著口罩他又湊近的緣故竟帶了一點3d的立體環繞感。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自卑些什么,你說不想失去我,那么你以為我以后和別人交往,結婚生子,到時候我的妻子還會允許我和你這樣關系親近嗎?那時候你再后悔就遲了?!?/br> 蘇合心里一緊,她從來沒有真的想過他娶妻生子的那一天,被他這么一提居然覺得有些難以忍受,無法想象那個畫面,可是,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真的和她在一起后,萬一哪天不愛了就會老死不相往來,而做朋友的話至少不會真到了那個地步。 江澈緩緩摘下了口罩,身影將背后幽森的暗燈擋住,蘇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不過我不會給你后悔的機會的,你騙我愛上了你,就必須對我負責到底?!?/br> 說完把蘇合的口罩也給摘了下來,腦袋一低就親了上去。 可惜,鬼屋太黑,蘇合對著他的臉位也不是特別正,所以,他沒親準…… 同入同出 江澈覺得自己特別慫,他本來是想以一種電視劇的浪漫情節一舉親中目標,讓她融化在自己的熱情之下,前面霸氣的臺詞都說了,結果居然親歪親到臉上了,而環境依舊昏暗,不時還有慘暗的光掃來掃去,顯得氣氛十分詭異。 雖然江澈覺得親臉也挺好的,但是這跟預備的劇情不符啊,可是想重新來一遍又不敢,怕再次親歪,那他可就真是慫到家了。 “咳?!苯和碎_身干咳了一下,這才發現蘇合握著自己的手有些過度用力了,還涼涔涔的。 “江,江小黑,好像有毛毛蟲爬到我臉上了,可能咬了我一下,現在火辣辣地疼,怎么辦啊?!?/br> 鬼屋是個很容易打破尷尬的場地,因為隨便被嚇嚇,之前發生的事情就會被暫時擱置在腦后。 蘇合沒有得到江澈的回答有些慌了,聲音開始發顫:“你快幫我看看啊,我動不了,四肢不聽控制了?!?/br> 江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他的吻像毛毛蟲嗎?還什么火辣辣的疼,分明是某人自己想太多而產生的幻覺吧。 無奈地嘆了口氣,江澈回答她:“沒有蟲子,我剛剛親了你一口?!?/br> “……” 并沒有江澈想象中可能會發生的良久沉默,腿上突然傳來的疼痛讓毫無防備的他不禁膝蓋一軟,差點沒給跪下。 “你吖的,這時候親我做什么,想嚇死我嗎?!” 雖然語氣不善,但較之前的那些沉悶,蘇合此時的聲音在江澈聽來卻分外有活力,便也不欲跟她計較踢了自己的事:“嚇死你更好,我就直接把你扛回我的窩里去,讓你為騙了我的行為負責!” “我怎么騙你了!”蘇合這才反應過來他之前的臺詞,不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