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吧的門緊閉著，他有些恍惚，昨晚分明在這里打了一場架，此刻卻覺得十分陌生，仿佛是醉酒后的一場大夢。

    他甚至有些懷疑，昨天的一切也是夢，停在記憶里的，仍是23歲的姜醒。

    沈泊安側目望著窗外。

    一輛紅色出租車駛來，在書吧門口停下，年輕男人下了車。

    過了一會，門開了，穿著毛衣裙的女人走出來，她喊了一聲，臉上露出了笑。

    男人走過去，抱住了她。

    沈泊安閉上眼。

    幾分鐘后，車開走了。

    ☆、第43章

    第43章

    姜醒的航班在下午，陳恕今天要工作，中午就得去浮山縣，所以趕著早上來看看她。兩人就在門口說了幾句話，昨晚的事姜醒一句沒提，休息一夜，她的狀況好了不少，陳恕也沒有看出什么，只是覺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將她抱在懷里叮囑了一番，姜醒笑著應下，抬頭講：“你今天比我媽還啰嗦了?！?/br>
    陳恕也笑了，拿手摸摸她眼睛，“那我不說了，你回去睡會回籠覺，眼睛有點腫?！?/br>
    “好?！苯言谒靥刨N了一會，直起身。

    陳恕說：“進去吧，我走了?！?/br>
    姜醒點點頭，說“好”，轉身進了門，走了幾步，到吧臺邊回身往外看，陳恕還站在那。

    見她回頭，他笑著揮手。

    姜醒停了幾秒，突然快步返回，握住他一只手。

    陳恕驚訝，姜醒沒有停頓地開口道：“我這次回家，會盡力跟我父母談談我們的事，如果順利，下次回來我可以帶上戶口簿，之后去你家也順利的話，我想……”

    停了一下，她抿抿唇，竟有些緊張，不自覺將陳恕的手指捏得更緊，斟酌著措辭，“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先領個證……”

    語落，看到他的神情，她略微一頓，立刻又說道，“如果你覺得不好，那就算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一個人承受這段關系帶來的壓力，你更不用因為這個著急掙錢，在我這里，這事很簡單，你想結婚，我們現在就可以，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都沒關系……

    “你這個年紀，該是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不要急……”

    話到這里，聽起來好像就沒的說了，但姜醒卻覺得詞不達意、言之未盡似的，不知他能不能明白，末了問上一句：“你懂了沒有？”

    懂了沒有？

    回答她的是陳恕的擁抱。

    他將她帶進懷里，頭埋進她頸窩。

    過了一會，姜醒脖子里一熱，感覺到幾滴濕漉漉的液體順著皮膚滑了下去。

    怔了怔，她想開口，卻聽到陳恕似乎悶悶地笑了一聲。

    “我懂了，”他嗓音甕沉，貼著她的頸窩回答，“你跟我求婚了?！?/br>
    姜醒一聽，皺了皺眉，覺得他沒明白重點，想再跟他解釋一遍，誰知陳恕抱著她不撒手，又在她耳邊來了一句：“好突然，我都沒有準備，像做夢一樣?！?/br>
    說著，竟又笑了起來。

    男人溫熱的氣息，低醇的笑聲，縈在耳畔，令人身心發癢。

    姜醒顫了顫，感覺耳垂都麻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笑聲感染，姜醒的心情也變得愉悅，懶得多解釋了，抬起手拍拍他的背：“這么高興？”

    陳恕嗯了一聲，鼻息熏在她頸側，姜醒心頭一蕩，竟有些受不住。

    原來不只男人早上有沖動，女人也禁不了誘惑的。若不是姜夢還在樓上睡著，她現在就把他拉上去辦了。

    姜醒穩了穩呼吸，輕聲說：“你再不放開，我要做壞事了?！?/br>
    陳恕的身體因為這話僵了一下，過了兩秒，他松了手，目光落到她的臉上，嘴邊帶著笑，不像從前聽到這類話后那般局促的神態，而是安靜的愉悅的笑。

    他的眼睛還有一絲紅，姜醒想起剛剛脖子里的那幾滴淚水，心里的柔軟一下子沖散了欲念。

    她看了他一會，說：“頭低一點?！?/br>
    陳恕不明所以。

    姜醒做了個手勢：“低一點?！?/br>
    陳恕依言佝下頭，姜醒踮腳，兩手捧著陳恕的臉，在他前額印了一個吻。

    她的動作溫柔，淡淡的一下，轉瞬就退開了，陳恕微微瞠目，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她。

    姜醒笑，“放過你，快走吧?！?/br>
    陳恕明白了她的意思，終于覺得尷尬，拾起她的手捏了捏，低聲說：“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還有，求婚……”

    他唇角輕抿，眼里又浮了笑，臉龐卻泛紅，“嗯，求婚我也答應了?！?/br>
    姜醒忍住笑，一挑眉，拍他的手，“誰求婚了，我怎么不記得了……”

    陳恕將她兩只手都攥住，把人拉近，低笑著說：“不能反悔?！?/br>
    姜醒不戲弄他了，仰臉望著他眉眼，只覺得這人眉梢眼角都是溫柔，能溺死人。

    再膩下去，真要耽誤他上班了。

    姜醒收了收笑，正正經經道：“好了，快走吧，回家給你打電話?！?/br>
    陳恕嗯了一聲，手扣到她腰上，將人往懷里一送，垂首吻過她唇瓣，松了手，認真道：“回去好好休息，至于戶口簿……”

    他眉心微凝了一下，“我現在的情況確實沒辦法讓你家人放心，你在家里好好的，如果談不好，別因為這個弄得不開心，給我些時間，我總會努力讓他們放心的?！?/br>
    姜醒應聲，“好，給你很多時間，別急?！?/br>
    陳恕走后，姜醒回了房間，姜夢已經起來了，正坐在床上處理郵件，姜醒過來時，她剛好回完最后一封，抬頭看了一眼，“回來了？”

    “嗯?！苯褢?，覺得不對，看了看姜夢。

    姜夢說：“打電話時，我就醒了，全聽見了?！?/br>
    姜醒哦了一聲，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解釋道，“今天要走了，所以他來看看我，順便告別?！?/br>
    “還知道跟我解釋了？”姜夢淡淡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這話帶了點諷刺，姜醒自然聽出來了，但她現在心情極好，聽什么都覺得悅耳，趴在床尾，拍了拍姜夢的腿，難得露出幾分做meimei的撒嬌姿態，“誰讓你是我姐呢?！?/br>
    姜夢故做嫌棄地道，“手拿開，好好說話?！?/br>
    姜醒哦了一聲，果真坐正經了。

    姜夢覺得稀奇，竟覺得像回到了小時候，姜醒一闖禍，總要找她幫忙，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姜醒就乖得跟小白兔似的，說什么都應。

    不過后來姜醒長大了，脾氣也硬了，上了四年級后更加嚴重，做錯了事寧愿挨打挨罰也不愿軟一下，越長大越如此。偏偏又遇到沈泊安，丟了魂似的，怎么打怎么罵都拉不回來，脾氣犟到了天邊，不像她，也不像母親，真要說起來，倒像繼承了父親的性子。

    這一對父女犟到一塊兒，可就火星撞地球了，那些年只要姜醒回家，家里連一頓安穩飯都沒吃過，每次都是以姜醒甩手走人收場。

    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今天的姜醒竟有些不一樣了。

    姜夢心里滋味復雜，默了默，嘆口氣，低聲道：“姜姜，今天咱們好好說話吧?！?/br>
    姜醒抬眼，略疑惑地問：“說什么？”

    “說說你和沈泊安，再說說陳恕?！?/br>
    姜醒微愣了下，說：“說我和陳恕可以，說沈泊安干什么，跟他還有什么關系？”

    “真沒關系？”姜夢不認同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時候認識陳恕的，他跟沈泊安沒關系嗎？”

    姜醒一頓。

    姜夢垂眸道，“昨天那兩個人打架，吼了幾句，我都聽到了?！?/br>
    見姜醒沉默不語，她又問，“沈泊安說的是真的？你跟陳恕那時候就……”

    “沒有?！苯汛驍嗔怂?，“我不會那樣，陳恕更不是那種人?！?/br>
    姜夢松了口氣，緩聲道：“沒有就好，我看陳恕也不像，挺踏實的。

    姜醒笑了笑，“他本來就很好，是你們不知道?！?/br>
    “是是是，就你眼光好，”姜夢斜了她一眼，“那當初怎么還瞧上了沈泊安？”話音一落就后悔了，怎么說了這種話？

    姜夢拍拍額，擺手，“當我沒說，收回?！?/br>
    誰知姜醒卻不在意，仍淡淡笑著：“沒事，是事實啊，當初確實愛過他，這個否認不了?！?/br>
    姜夢微訝，“那一段，全放下了？”

    “嗯?！?/br>
    “那就好，昨天再看到他，我真是要嚇死了，”姜夢搖頭失笑，“那時想，你想跟誰在一塊都行了，可別再跟沈泊安牽扯上，你看，真是被你弄出陰影了，估計媽要是看到了，也得跟我一樣想?！?/br>
    聽到這樣的話，姜醒不是沒有愧疚的，她的一段感情害親人憂心多年。雖然都過去了，但現在有了陳恕，似乎又一次走到兩難關頭。

    姜醒苦笑，“你一說，我有點后悔了，早知道就讓媽看到他，說不定她就同意我跟陳恕了?！?/br>
    “你想得倒美，我能同意就不錯了，跟你講句實話，媽還琢磨著把小時拉給你呢?！苯獕敉Ａ艘幌?，說，“小時是不錯，但我看得出，你倆不合適，就看昨天他跟沈泊安打架那模樣，我就覺得你倆真在一塊兒，往長了處，真處不好?！?/br>
    姜醒重重點頭，“姐，我以前眼瞎，沒發現你眼力這么好?！?/br>
    “我以前也沒發現你嘴這么甜?！?/br>
    姜夢斂了斂神色，又說：“本來你受了傷，我是反對你跟陳恕再有牽扯的，但昨天才知道你們早就認識了，他對你以前的事也清楚，他不介意這些，也挺難得。我想了想，覺得你們兩個性格上也許真的很合適，你這種硬邦邦的脾氣，大概只有他那樣的能容著?！?/br>
    姜醒笑起來，“你這是徹底站我這隊了？”

    “你說是，就是了，誰讓我是你姐呢?！?/br>
    姜醒更開心：“先謝了?！?/br>
    “少貧嘴，你這才第一步呢?！?/br>
    “我知道?！?/br>
    *

    九點多，孫瑜帶著早餐來了，一進店，覺得哪兒不對，一問，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雖然姜夢和姜醒已將沙發桌椅重新擺放好，但打碎的落地燈卻沒辦法還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