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荒謬。要是你真的是克隆人,我的領養手續又怎么能成功呢?小傻瓜?!?/br> 他語氣平和地安慰著對方,暴戾的因子卻在血液里如蔓藤般瘋長,使每根筋骨都劇痛不已,仿佛要從體內穿刺出來,把他變成一個如感染了“惡之花”的變異者一般大肆屠戮人群的怪物。 這世間的人心,不需要病毒的侵蝕,就已經腐爛了極致。 “哥哥…我想換學校。我想學習電子信息工程,可以嗎?求求你,答應我好嗎?我不想一輩子待在家里像個廢物一樣,你知道我有那個天賦?!?/br> “我不想永遠透過屏幕去看太空,我想成為‘銀翼漫游者’,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 少年執拗地乞求著這個他早就否決過的選擇,一遍又一遍,不屈不撓,就仿佛是他身體里的基因攜帶著命運的引力,無法控制地要沿著著那條“他”曾走過、又沒能走完的軌道走下去,甚至走得比他恐懼的預期更遠。 [不,我不希望。我從不希望你再次離開我的懷抱。] [最好永遠…永遠待在我的手心里,被我呵護著長大。沒有人可以觸碰你,傷害你,用帶著歧視或貪婪的目光玷污你。] [你是我的,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像劇毒把他的心臟溶蝕得變了形,經年累月地發酵著,讓它內里包藏的感情完全異變成了另一種近乎猙獰的模樣。從罪咎的傷口中生長出來的罌粟,暗香搖曳,他卻始終打開那道緊閉的鎖,去觸碰,去采擷。 他在臆想中將背上的少年放下來,回過頭去,眨眼間卻看見他變成了青年的模樣。他銀白色的頭發擋住半邊了面龐,眉眼褪去了稚氣多了冷艷,近乎是倨傲地盯著他,昂起了下巴,連一聲“哥哥”也吝嗇于叫出口。 他看得清他的恨意,釘子一樣的扎人。 “現在我是你的長官,沙耶羅,你得聽我的指令?!?/br> 他聽見他那樣不容置喙地說道。 猝然迸發出的欲望似淬了火,猶如巖漿噴薄出了胸口。不知是置身于夢還是現實,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與自控,將什么禁忌都拋在了一邊,將青年的壓在了身下,將他的衣服撕了個粉碎。 他粗暴地抓住青年的雙手,挺身向他侵入進去,野獸般的把他徹徹底底的占為了己有。 咔—— 玻璃艙上的裂縫更大了些。 他的意識從營養液從狹窄的罅隙內流瀉出去,滲進軍艦的艙壁,進入了電路里,向某個角落的監視器鏡頭涌去。 “來吧寶貝兒,戴上防護罩,歡迎成為我的秘密花園的vip訪客?!?/br> 聽見這句話,赫洛頭皮發麻。他嫌惡地皺了皺眉,將透明的防護罩戴到臉上,將隔離服的拉鏈嚴絲密縫地拉到頸部上方,不適地摸了摸被勒得過急的喉頭,跟著安藤走進了黑暗的實驗室內。 幽暗的監視器鏡頭里,青年優美的身形被隔離服勒得纖毫畢現,即使被冰冷的無機質材料包裹著,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誘人的禁欲氣息。 安藤心不在焉地打開了紫色滅菌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說實話,赫洛,以我對沙耶羅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接受你。我是指以情人的身份。他只會把你當孩子對待,明白嗎?” “這話怎么說?他跟你這么說過?” 赫洛的心一顫,腳步站定,一只手撐著墻,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第31章 赫洛的心一顫,腳步站定,一只手撐著墻,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安藤若有所思地把那個裝了死尸體液的培養皿放到加溫儀中,將燈光對準了它,扶了扶護目鏡:“沒有,我看出來的你信不信?” 他強忍住說出艾靈的事的沖動,咽了口唾沫。 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否則沙耶羅就算死了也會從墳墓里跳出來,把他一槍崩了。那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控制狂。 “滾?!?/br> 不出所料,青年沒好氣地扔給了他一個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盯著加溫儀內部開始膨脹起來,漸漸凝聚成固態的液體。寂靜的空間中響起了令人不舒服的滋滋聲,被忽然響起的一串優美的音樂掩蓋了。 仿佛真的是在觀賞什么賞心悅目的藝術品一般,赫洛發現安藤這變態居然打開了他隨身攜帶的微型播放器。 “好了,咱們耐心等等吧。這東西里的細菌從解凍到復蘇需要一點時間?!?/br> 安藤把轉椅悠哉悠哉地轉過來,胳膊枕到腦后,“你跟沙耶羅一樣喜歡聽歌劇對不對?” 赫洛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走到一邊的飲水機倒了杯水,他喝得很慢,聽覺被播放器里令人窒息的吟唱吸引了去。 那是他最喜歡的歌者法里內利,巴洛克時期的絕代閹伶,幼時被兄長閹割而得以長久的保持少年時的天籟之音,即使是隔了數個世紀聽見他彌留在唱片里的詠嘆,也能聽出那絕美的嗓音里深藏的令人心碎的悲哀。 還真是應景不是嗎? 沙耶羅的離去,某成程度上也成了他站立起來的骨骼了。 “安藤,看不出來你品味不錯?!?/br> 他舉了舉杯子,語氣帶著點慣有的嘲弄。 “這是沙耶羅下載的。準確的說,這個播放器本來就是他的,里面裝了很多他交待給我的事?!卑蔡兕D了頓,“大多數都是教我應該怎么照顧你,可惜你這小子一點也不領情,寧可住校也不回家?!?/br> “家?你能想象一個日日夜夜只有回憶沒有家人的家么?我不是沒有回去過?!?/br> 赫洛喝盡了杯子里的水,輕描淡寫地勾了勾唇角。他垂下眼睫,淡淡的疏影掃在蒼白的側臉上,令安藤想起初見他的時候。 瘦小的少年站在龐大冰冷的鐵門的陰影下,一動不動的兀自站著,宛如一座沙漠中的孤樹。 孩子抬頭望著陰霾密布的天空,目光透過云層,穿越到另一個維度,尋找著那個離他而去的男人,眼睛里沒有一滴淚水,只有無限的迷茫,似乎整個人的靈魂都被從里到外的掏空了一樣。 那種相似的感受,他在自己的幼年怎么會沒有體會呢?冷漠的母親,瘋子般拿他做實驗樣品的父親,那些終日在醫院里度過的歲月…… 一滴水從青年淡紅的唇角漏出來,掛在下巴上搖搖欲墜,安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替他揩掉了。 “你就跟法里內利一樣惹人憐愛?!毖坨R片下男人細長上挑的眼睛晦明閃爍,藏著柔軟的情愫,“沙耶羅既然不可能接受你,不如你考慮一下我?這幾年我一直待在你身邊,比他更了解你?!?/br> 也更珍惜你,而不是拿你當另一個人的影子。 咽下后半句,他取下了手表:“我是認真的,赫洛?!?/br> “砰——” 在赫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同時,墻角的監視器不知怎么砸到了地上,斷裂的電線爆出一串火花,聲音不大,但將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怎么回事?這東西怎么會突然掉下來的” 赫洛用水澆滅電火花,蹲下去看了看那手指粗細的監視器,將它拾了起來,望向頭頂。那兒露出來一個黑黢黢的小洞,像一只窺視的眼。 “也許是因為軍艦檢修時這個小地方被漏掉了,我從來不讓其他人進我的實驗室,除了你以外?!卑蔡贁偭藬偸?,趁著對方站起來的瞬間故意把臉湊過去,嘴唇擦過了他精致小巧的耳垂。 “你做什么?”赫洛捂住遭到偷襲的一邊耳朵,怒不可遏地盯著他。 “我是無心的?!弊魉钫咭荒槦o辜,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忽然無端端地感到了一股寒流從頭頂襲來。難道是軍艦內部漏風?他心想著,注意力立刻被加溫儀里的變化吸引了過去,拍了拍身旁人的肩。 “你看。那玩意又活蹦亂跳了?!?/br> 赫洛定睛看去,立即吃了一驚。 鐘罩形的玻璃加溫儀里,那小小的培養皿里生長出的東西一覽無余,像是一大團半透明的觸須,在密閉的小空間里拼命扭動著,黏附著玻璃壁飛速生長,一根根由手指粗細長成了小型烏賊的大小,仿佛是因為充血而腫脹起來,呈現出一種妖艷綺麗的紫紅色,細小的血絲從表面下浮現出來。 “它的生長起來很快,以每秒分裂出幾千個細胞的速度,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的大家伙……想想它要是被賣到外星異形標本展覽所,真該被打上一個未成年禁入的標示?!?/br> 腦子里一念閃過,赫洛問:“你對它作過其他環境刺激測試嗎?” “當然,這玩意跟所有細菌一樣,潮濕溫暖的環境是它的溫床。怎么樣,有興趣看看魔術嗎?”安藤走到一旁的生態模擬系統箱里拎出一只小白鼠。 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小白鼠尖厲地吱吱叫著,在他手上拼命掙扎。安藤用戴著手套的一根手指揉了揉小白鼠的腦袋,溫柔地像對待什么寵物。 “乖孩子,別怕,馬上你就能到另一個世界去了?!?/br> 他笑起來,白色隔離服的反光映亮他的牙齒,銀燦燦的。 赫洛蹙了蹙眉,下意識地站遠了一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將小白鼠塞進了培養皿里,并且調高了溫度。 小白鼠落在那團“觸手”上,彈到玻璃壁上,立刻像落進了蛇群內被緊緊纏縛住。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剛才足有足球大小的rou塊就在他們眼皮下縮成了蚯蚓一樣的大小,迅速鉆進了小白鼠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快,小白鼠抽搐著倒在了地上,皮膚表面頃刻爬滿了紫紅色的血絲,身體正像漏氣的皮球般極速萎縮下去,似乎正被一只兇猛的蜘蛛吸食著體液,很快就停止了呼吸。赫洛屏住呼吸,知道節目不會這么就結束。 轉瞬之間,他又發現小白鼠的身體重新豐滿起來,恢復了正常的體態,仿佛剛才什么也沒有發生,只是它眼睛異變成了一種發亮的熒光紫色。 赫洛感到一陣窒息。 “沙耶羅現在的狀態,是因為被這種東西寄生了嗎?” 他冷汗涔涔地與那只小白鼠對視著,試圖看透它在思考什么。 他害怕安藤會說是,沒料到對方卻走到培養皿邊,搖了搖頭。 “我嘗試將沙耶羅的血液樣本與提取出來的體液進行交叉感染實驗和dna序列比對。結論是無法匹配,而且產生了抗原。換而言之,不僅僅因為沙耶羅具有義體器官,他的血液里還含有一種抗體,能夠抵御這種外星寄生物的細胞入侵?!?/br> 說著他看見安藤又取出一條蛇,將它扔進了培養皿里。 本該害怕自己天敵的小白鼠竟然湊了過去,任由對方將它緊緊勒住,眼看就要斃命的時刻,半透明的觸須從它的腹部中突破出來,將整個腹腔都撕裂開來,一股腦鉆進了蛇的鱗片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剛才并無二致的發展過程,又再次重演。 “你看,這種寄生物會在徹底侵蝕掉主體的身體后,尋找下一個??此坪軆疵?,可它沒有基本的智力,就像是那些低級的單細胞生物或是一個受控制的機械部件,不斷的重復這個過程。幾天前我曾經用浸泡過電池酸液的牛rou做這個實驗,它也照辦不誤,所以我損失了一些樣本?!?/br> “而那些觸須…我不得不說這些觸須一樣的玩意很有趣,我認為它們是這種神秘生命體的本能欲望的載體,因為它們不能控制寄生體用各自原本的方式攻擊和進食,這些觸須就類似于四肢與口器,它通過它們來活動?!?/br> “如果沙耶羅被這種東西寄生了,他不會還有能力跟你交流。他會變成一具空蕩蕩的、四處尋找宿主的怪物的皮囊?!?/br> “可我見過他的虹膜呈現出這種紫色,安藤?!焙章鍢O度不安地說。 “什么?”安藤一愕。 赫洛瞇起眼,不知是發現了什么,走到一邊的藥劑配制臺前,拿起兩管裝著一紅一藍液體的試管,徑直倒進了一個燒杯中進行混合,搖了一搖后,紅色液體浮到了藍色液體的表面,并且很快冒出了氣泡,被溶解殆盡,將液體染成了紫色。 “這玩意是什么?你告訴我?” 他拿起一邊的成分檢測儀,將光線對準燒杯中,液體里立刻呈現出形狀古怪的結晶來。它們看上去像一堆病毒。 在他干這件事時,他注意到安藤的臉色整個變了。 他舉起手,將燒杯拿到了唇邊,薄唇威脅意味地微微翹起,挑高未被劉海遮擋住的一邊眉梢,仿佛是在吧臺買醉似的,笑得魅惑:“cheers?” “你別亂來!”安藤沖過來要從他手里奪過燒杯,被他舉高作勢要潑的樣子嚇得魂不附體。 “那是惡之花!赫洛!” “能抑制這種外星生命體的東西不是”惡之花”的血清?!?/br> 安藤被他打敗了似的嘆了口氣,喃喃。 “是‘惡之花’本身?!?/br> “和我的猜想一樣,沙耶羅的確往自己的身體里注射了濃度為百分之九十的‘惡之花’原液。天知道荊棘天堂的基地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赫洛像被雷劈了一樣,僵立在那里。沙耶羅真的這么干了?那么沙耶羅那天晚上襲擊自己異常舉動,就是因為惡之花在他身體里作祟嗎? “嘶嘶……”這時,一絲異樣的動靜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