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沒事?!彼焐险f沒事,心里卻把小萱的那套理論拿出來重溫了一遍。 ** 周日,杭迦白帶她去的不是醫院,而是一個老中醫的家里。這是他大學時的老教授,一位中西醫結合領域德高望重的學者,去年剛退休下來,現在在家里養養花草。 孟教授一見了兩人,就舒展開了笑顏:“迦白,這就是你女朋友吧?” “嗯?!焙煎劝壮姓J了,在老教授轉身的瞬間,遞給紀桐一個暗示的眼神,可紀桐仍是一頭霧水。 郊區的別墅,老教授自己種了些養生的草藥,屋子里彌漫著苦澀的清馨味,讓她瞬間心靜了下來。 聊了下基本的癥狀,也做了一些檢查。對方笑容和藹,心中已然有數,只是收回了手以后,又對邊上的杭迦白說:“怎么不自己給姑娘看???教你的都還給我了嗎?” 他莞爾答道:“我看的哪有您好?!?/br> “我不過是比你多了點經驗而已,理論知識都是一樣的?!泵辖淌谑疽馑^來,“你在我帶過的學生里是拔尖的,來,你幫她看看,開個方子我看看?!?/br> 忽然從病人變成了杭迦白的考試題目,紀桐緊張得要命,小心翼翼側目看向旁邊的人,他倒是淡定得很,點了點頭坦然接受:“好啊?!?/br> 剛說完,杭迦白就站了起來,隨意地彎著身子半坐在桌邊,從上往下俯視她,“紀桐,舌頭?!?/br> 她抬起頭,乖乖伸出舌頭。杭迦白低下頭靠近,目光專注地凝視她的舌苔,惹得紀桐瞬間就臉紅了。從她的方向看過去,杭迦白整個人都被身后窗子透進來的陽光包裹著,像是在發光。 他看完,又握起了她纖細的手腕。 杭迦白的手即便在冬天也是溫暖的,手指輕搭上她手腕的時候,骨節分明的手背半懸空著,掌心的溫度細細密密地隔空傳來。他把脈的時候仍然是專注的,只是有那么幾秒鐘,目光悄然探向了她的眼底,分明是平靜的四目相對,卻讓她產生了偷情的錯覺。 那位老教授在桌子后面,剛好被他的身子擋住了,就好像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他和她兩人。這微妙而曖昧的眼神交換像滴在清水里的墨點,漸次在紀桐的心里化開,促使氣溫急速上升,心跳隨之加快。 正在她擔心會不會被杭迦白察覺這異常的心跳時,他剛好松開手,說已經有了結果。 孟教授笑著調侃他:“我還以為你要這么搭著人家姑娘的小手到天黑呢?!?/br> 言下之意是說他慢了。 杭迦白也難得地開起了玩笑:“倒是想,可惜一會兒還得值班?!?/br> 說著,他就拿起紙筆,洋洋灑灑寫了一頁方子遞給孟教授。 孟教授扶了扶眼鏡,認真讀了一遍,點頭笑道:“可以啊,你自己不是會治嗎?” 杭迦白又問:“有什么需要調整的嗎?” “不用了,你女朋友什么體質,你該最清楚?!泵辖淌谟职逊阶舆€給他,“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有點氣血虛,你知道該怎么調理的?!?/br> “嗯,知道?!?/br> 說完以后,孟教授又瞇著笑眼地對紀桐說:“姑娘你放心,有杭迦白親自照顧你,保準藥到病除。他要是治不好你啊,你來找我,我幫你收拾他?!?/br> 接著他又自顧自說了一大堆養生之道,尤其是針對紀桐這樣體虛的姑娘,從食補到生活作息,一樣樣說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教授的桌子前面,聽他苦口婆心地發表重要講話。這場景有些古怪,紀桐忍不住悄悄偷看邊上的人,而他也剛好默契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盈滿澈然笑意。 離開孟教授家的時候,杭迦白才揭曉了剛才進門時那個眼神的含義:“教授現在不輕易給人看病了,他以為我們是那個關系,才答應的?!?/br> 紀桐頷首笑道:“看得出來,你應該是他的得意門生?!?/br> ** 看完病,兩人都不趕時間,就一起在這附近散步閑逛。一看到商場門口冰淇淋店的牌子,紀桐就雙目放光,結果被杭迦白一眼看穿。他也沒說禁止她吃,只是忽然抿著唇角笑了起來。 紀桐瞬間察覺,問他:“你笑什么?” “我記得有一年冬天,你吵著要吃冰淇淋,我沒讓,你就突然哭出來了?!焙煎劝卓扌Σ坏?,輕松地說起從前的事,“邊上有個老太太以為我欺負你,就對我一通說教?!?/br> 紀桐有些猝不及防地被他帶進了回憶里,禁不住笑出來:“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腦子一熱就哭了,覺得特別委屈,越哭還越委屈?!?/br> “嗯,居然把我的毛衣都哭濕了?!彼麩o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紀桐笑話他傻:“那你為什么不解釋?” 可他卻理所當然得樣子:“我要解釋了,不就該輪到你被數落了嗎?” 其實細細想來,他本就是寡言少語不愛解釋的性格。雖然現在偶爾能和人說說笑笑,眉目間卻還是不改嚴謹肅穆的本色。 紀桐沒想過會有和杭迦白輕松聊起從前的一天,即便他的模樣在夢里一天天模糊起來,她都從未萌生過半點尋他的念頭。她總覺得,杭迦白一定被自己的任性氣走了,帶著他mama喜歡的顧小姐一起遠赴重洋去了。 她曾經看到過那張機票,被夾在杭迦白的醫科書里,還有一張上百萬的學費支票。紀桐是藏不住秘密的人,當天就找杭迦白坦言,如果他選擇留學,那么她在上海等他回來。她說著說著就哭了,接著就落到一個柔軟的懷抱里。杭迦白堅定地告訴她:“桐桐,我保證哪兒也不去?!?/br> 可當年那個言之鑿鑿說要為她留下的人,最后還是出國了。 簡單吃了頓飯,杭迦白把她送回家,就得趕回醫院了。 他本想上樓去打個招呼,可紀桐說家里沒人,紀母又出去玩了。 杭迦白問她:“你經常一個人在家嗎?” “差不多吧,一個人挺自在?!痹捯魟偮?,紀桐就留意到他眼里轉瞬即逝的落寞,而她上一次見到這種眼神還是在五年前。 華新醫院外的停車場,他僵硬地站在冰冷的夜雨里,眼神也是這般空洞洞的。身后有車輛駛過的時候,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紀父出了意外,紀桐和母親都崩潰了,在她最需要杭迦白的時候,他卻遠在浦東機場,打算奔向他嶄新的美好人生。明知道他的選擇沒有錯,可那時候的紀桐還是任性地把所有負面情緒丟給他一個人背負。她太難受了,在大雨里失聲痛哭,說杭迦白你不要來找我了,我想一個人。 他笨嘴拙舌地說:“那我等你……” “別等了!我的意思是……分手吧?!彼髲姷貟昝撍膽驯?,還狠狠推開了他,“你不是和那個顧小姐走了嗎?你走??!你們才是天生一對!” “我沒有要走,真的……”那個波瀾不驚的外科醫生,竟為她失控的模樣紅了眼眶,“對不起,來晚了,都是我不好……桐桐,你別哭了,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點?” 她抽泣著說:“我想一個人……你讓我一個人,我才能好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