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此時都很沉悶，大家都不怎么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召喚。

    等凌家的人被叫進去說完話，外婆才又叫了凌美跟傅之南，凌美從里面出來的時候還在抹眼淚。

    小暢領著航航站在傅赫身邊，三個人一起進去的，外婆靠在床頭，模模糊糊看見航航還笑了笑，雖然已經笑不達底。

    傅赫還算冷靜，但是航航有些緊張，小暢也已經眼淚汪汪。

    病房里的空氣太稀薄，太冷漠。

    “沒想到你們還能來見我最后一面，暢暢啊……”

    外婆朝著小暢伸出蒼老的手，小暢立即上前一步坐在床前緊握著外婆的手。

    她感覺外婆的手很熱，又很僵硬，仿佛是沒有rou的。

    航航也站在床邊，兩只手放在床沿，望著床上蒼老的老人他懂事的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伴。

    “外婆！”小暢柔聲叫著，嗓子不自禁的有點低啞。

    “別哭，外婆是要去見你外公了呢，外婆到了那邊一定告訴你外公小赫找了一個好媳婦，又漂亮，又懂事，還給我們生了那么可愛的曾孫?！?/br>
    外婆虛弱的嗓音緩緩地傾訴著，說著又看了航航一眼，滿眼的淚花。

    “外婆，您現在還不能去見外公呢，您一定會好起來，等我們蘇蘇出生了，還要讓您抱呢?！毙齿p聲說著。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外婆望著小暢流淚的臉虛弱的聲音重復著。

    “小赫，別再怪外婆當年的事情，嗯？”

    外婆朝著傅赫看去，外婆知道傅赫對于當年她說小暢不好的事情一直讓他耿耿于懷，從那以后他便一直防備著她了。

    “早就過去了，您還記著干嘛？”傅赫的聲音也壓低了，他現在只是很心疼，想起小時候在外婆身邊長大，想起外婆對他有多么的疼愛。

    “外婆要去見你外公了，以后再也不能讓你惹了生氣了，你也長大了，以后要好好對暢暢跟孩子?！?/br>
    “我知道！''”

    “你爸媽也年紀大了，不要再像是結婚前那么孩子氣的跟他們作對，凡事都要忍著點，知道嗎？”

    “嗯！”

    “還有小佳，她是你唯一的親meimei，她已經不能走路，千萬別再讓她受別的傷害?！?/br>
    傅赫點點頭，然后坐在旁邊抓住外婆的另一只手：別說了，好好休息，家里人我都會照顧好，嗯？

    外婆聽傅赫那么說才眨了眨眼，真的沒再說話。

    之后他們一家三口出去之后傅赫叫小佳進去一趟，小佳獨自進去的，那一刻她推著輪椅往里走，突然心里有些發憷。

    前幾年還很硬朗的外婆，突然就倒下了。

    那幾年還經常去旅行呢，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外婆還插著氧氣，小佳一走近就難過的落了淚。

    “再近一點小佳，外婆看不清了?！?/br>
    “外婆！”

    傅佳傾身上前，兩只手抓住外婆在床沿的手，外婆這才努力地擠出一點笑容。

    “從小你就淘氣，到現在可消停了？”外婆弱弱的嗓音問她。

    “外婆，以前小佳不懂事總是惹您生氣，對不起?！备导央y過的說起來。

    “外婆不是生氣，外婆是心疼啊，我這么漂亮的外孫女，怎么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嗯？”

    外婆望著小佳，是又心疼又失望，可是往后，她要去另一邊擔心別的人跟事情了，再也不能cao心外孫女的事情。

    “小佳，外婆對你有一個請求?！?/br>
    “您說！”

    “外婆要你以后好好善待自己，別再恨別人，別再虐待自己，好好疼自己，好好疼你爸媽，你能答應外婆嗎？”

    “嗯！”傅佳哭著用力的點頭，話卻說不好。

    她心里其實沒想清楚外婆的意思，但是此時外婆的話便是圣旨。

    沒有人會再去違背外婆的話。

    外婆笑了聲，抬手替傅佳擦眼淚，只是手都抬不起來。

    那天晚上七點半，在所有人的陪伴下，外婆離開。

    那晚凌家很忙，忙的幾乎連睡覺都已經是下半夜，還有的人睡不著，比如凌美跟她大哥。

    比如傅佳跟凌菲。

    那都是外婆生前最親近的人。

    其實都沒睡多久，上午的墓地，外婆被埋在那里，所有人穿黑裝出席，航航緊緊地跟在麻麻身邊，小暢站在傅赫身邊。

    凌美作為唯一的女兒哭的最慘。

    其實這天天很藍，云彩很干凈，小暢望著那片蔚藍的天心想：外婆應該已經到了天上跟外公團聚了吧？他們一定會如今天的天氣這般的好的。

    ——

    回城后凌美便大病一場，小暢跟傅赫天天往醫院里跑，就連畢晟也去過兩次。

    那天小暢正好在病房里陪她，畢晟拿了花跟補品去看她，凌美只低低的對小暢說了一句：讓他回去吧，以后也不用來看我。

    小暢轉頭看就在不遠處站著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畢晟抬了抬眼，之后低頭對小暢跟凌美說：那我先回酒店。

    凌美靠在床頭低著眸不說話，小暢站了起來去送他。

    “戚總留步?！遍T外小暢剛要跟他說話，他先轉頭對著她。

    “雖然媽說不讓你來，但是你不會真的不來吧？”小暢低聲問。

    畢晟抬眼看她，突然領悟了什么。

    “那我明天再過來？”

    “好好照顧傅佳?！毙齿p聲說。

    畢晟點點頭轉身走人，小暢站在門口看著畢晟離開，走廊里那么寂靜的讓人心里沉甸甸的。

    下午陳穎從鄉下趕來探望凌美，兩個差不多大年紀的人一見面，突然很親密的握著彼此的手不松開。

    “這陣子不見你怎么瘦了這么多？”陳穎看著凌美擔憂的問道。

    “就是這幾天我媽一走我吃不下才瘦了點吧，哎，說來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對她盡過孝，凈是給她添麻煩，現在想起來我還心里愧疚?！绷杳勒f著又落了淚。

    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跟別人說過知心話，陳穎又屬于那種特別安靜聽讓訴說的，凌美便一下子說了出來。

    小暢自己坐在旁邊聽著她們倆聊天，幾次要遞紙巾最后都忍不住沒動。

    “你這話說的，做父母的還不都是得為兒女cao一輩子心嘛，遠的不說，就說我們的父母，我這次回鄉下去陪他們他們還說呢，自從那年暢暢爸爸出事開始他們就整天的掛念擔心我們散了，可是最后呢……”

    陳穎低聲說著，突然難過的笑了一聲。

    “哎，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凌美聽著難免嘆了一聲說著。

    “是啊，孩子小的時候擔心她在學校里被人欺負，擔心她生病啊，或者交了不好的朋友啊，結婚了又擔心夫妻感情不好，所以啊，當父母的都是那個命，你千萬別再內疚自責，相信凌老太在天上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br>
    凌美點頭，但是身上就是沒力氣。

    自從接了那邊的電話開始就身體發軟，回來后根本就沒辦法動了，只好來了醫院。

    “暢暢啊，我們姐倆聊個天，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绷杳揽葱匙谏嘲l里無聊便對她說道。

    “哦，那我出去一趟，你們倆待會兒給我打電話?！?/br>
    小暢站了起來，其實她根本沒什么好忙，這兩天把工作都推掉了主要就是陪著凌美。

    但是聽凌美那么說，知道她們要說悄悄話，她便起身拿著手機出去了。

    醫院外面的天依然是蔚藍的，看著斜對面的奶茶廳她便走了過去。

    卻沒想到在那里碰到陸楓跟江暖的兒子在一起吃東西。

    陸楓看到她也邪笑了一聲：戚總一起坐啊。

    “好??！”小暢便大方走了過去，坐下后看到那小家伙在大口大口的吃甜品倒是很感動。

    “叫阿姨?！标憲鳒\淺的一聲對那小家伙說。

    “阿姨！”那悶悶地一聲，卻是叫的小暢心里有點難受。

    “他這樣多久了？大夫沒說有什么辦法根治嗎？”小暢問。

    “我琢磨著他媽放下成見嫁給我他就好了?！标憲髡f著雙手放在桌沿，趴在桌上瞧著寶寶。

    小暢也看向那小家伙，條件反射的抬手去輕輕地撫摸他的腦袋。

    小家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腦袋往一旁偏去，小暢的手落在半空。

    陸楓看著小暢失落的樣子笑了聲：他現在除了我跟他媽誰都不讓碰。

    小暢放下手，要了杯牛奶后才又說：如果是內心里藏著事情，我倒是有個建議。

    陸楓立即朝著小暢看去。

    “我以前看過一些關于小孩子自閉的書，如果選擇一次旅行，說不定會不錯?！?/br>
    “旅行？”

    “是啊，你不是說他現在只讓你跟江暖碰嗎？就你們三個一起去遠行?！?/br>
    陸楓……

    “不過江暖可能不會同意?！毙晨粗憲鞔糇〉哪油蝗恍α艘宦曂鴦e處說道。

    “不，為了孩子她肯定會答應?！?/br>
    “哎，如果我們倆成了，那我豈不是要給你包個大紅包?！?/br>
    “哼，以后別再給我老公介紹不靠譜的女人就行?！?/br>
    陸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