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保證只對你好 第33節
她自然不會料到,這個素來不喜女色、只問國事的未來天子,此刻竟正獨自一人待在放著少女尸首的屋子里,無甚表情地注視著那張依舊安詳的睡臉。 厲無刃也有些不解,為何自己在聽聞緋雪的請求后,會只身來到肖涵玉的跟前,坐在她的床前出神。 這個和親公主的侍女只是在半個時辰前告訴他,說她的主子臨走前還在叨念著她們的故鄉,說是有朝一日即便是死了,也想葬在生她養她的故鄉。 當時,緋雪并沒有想太多,只大膽打斷了主子的話,讓她莫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直到后來主子真的溘然長逝了,心中悲憤的女子在整理其遺物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封沒有注明交托與誰的書信。 在信中,她讀懂了主子的心愿,得知主子早就動了輕生的念頭,連自個兒死后遺骨如何安置的事兒,都已然想好了。 “奴婢自知人微言輕,但還是斗膽懇求太子殿下,看在公主生前受了不少委屈的份上,求您了了她的遺愿吧!” 緋雪苦苦哀求著,隨后重重地向著座上之人磕了三個響頭。 厲無刃沉吟片刻,終是答應了。 而明天,就是他將肖涵玉的遺體安放在千云河之上的日子。 聽說,那條大河的源遠流長,中途存著好幾處岔口,如果運氣夠好的話,興許她真能順著河流回歸故土也說不定。 罷了,他與她雖無情無義,卻也無冤無仇——一個連面都沒見過幾回的少女,她若真心想要,他便了卻了她的生前愿吧。 至于東贊那邊,他自有交代。 如此思忖著,厲無刃同少女的遺容作了最后的道別,起身不緊不慢地離了她的閨房。 十二個時辰后,梅妃以及幾個大臣的抗議并沒能動搖男子的決心。他甚至親自帶人來到了千云河畔,抱起那業已變得冰涼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河邊。 他忽然發現,她的身體是那樣的輕盈,饒是已然過世三天,竟也還未有散出任何的異味,而是保留著那淡淡的幽香。 恰恰就是這股熟悉的氣味,令他禁不住悲從中來。 這已經是他親手送別的第二個女子了。他都要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生來便為天煞孤星? 然不論如何,這等神鬼之說,他素來都是不信的。 俯下|身將少女的遺骨放置于偌大的竹筏之上,男人的耳邊不住地傳來女人們壓抑的啜泣聲。 他凝視著那似乎毫無變化的面容,片刻后,站起身來,動手解開了纖繩。失去了外力的牽制,竹排這就順著水流動了起來。沒多久,它就開始遠離眾人的視野。 緋雪終是按捺不住心中悲戚,抬頭哭著喊了一聲“公主——”。其余從贊國跟來的宮女們聽了這聲音,也是很快壓制不住,紛紛痛哭出聲。 公主在世時,不論是身故國還是遠赴他鄉,皆是待她們相當寬和的。因此,眼下她們的悲傷,全然是發自肺腑,并未有半點惺惺作態之意。 是啊,那樣平易近人的一位公主,就這么香消玉殞了。 想到命運何其不公,想到自己今后在這異國他鄉再無倚仗,一群年輕的少女不禁哭得愈發厲害了。 然而,她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的是,就是在這哀戚不絕的哭聲中,那個叫她們如此傷心的少女,愣是睜開了迷蒙的睡眼。 肖涵玉覺得,她好不容易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這又是咋地了?哭哭啼啼地把她吵醒。 忍不住不滿地皺了皺眉,少女剛要動一動身子,就遽然記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兒。 慢著!不能動!她不能動!不能功虧一簣??! 沒錯,她想起來了。就在幾十個時辰前,自己尋了個合適的時機,偷偷服下了假死藥。事前,她更是做足了戲,為的就是叫所有人都對她的死亡和死因皆深信不疑! 此刻,她怕是已經得償所愿,被南蜀的人安頓在了一只竹筏之上,正順著千云河的河流,一路向東! 所以,她斷然不可以輕舉妄動,只因岸邊傳來的哭聲尚不絕于耳,想必自己才剛離岸不久。 還好還好……謝天謝地!藍莫知給的藥可算是靠譜,沒叫她提前露陷,更沒害她假戲真做! 按捺著心中噴薄而出的狂喜,本就渾身僵硬的她愣是繃得緊緊的,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 不急,不急!只要離了他們的視線,她就自由了! 第15章 瞞天過海 lt;/scriptgt;本來將要獲得皇妃之位的異國公主忽然自盡而亡,南蜀國的宮中一派人心惶惶。上到先帝后妃,下至宮女太監,幾乎所有的人都聽說了,已經有幾名宮人因為被查出四處傳播謠言而挨了重刑乃至丟了性命,其余那些背地里說過幾句的,這會兒正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尚未晉為“梅太妃”的梅妃也是有點如坐針氈。畢竟,她對那丫頭印象不好,是以也曾加入過蜚短流長的隊伍,只不過,她做的都是些暗事,除卻幾個近身伺候的,沒人曉得她曾經把話說得有多難聽。何況,她終歸是先帝在世時的寵妃,更是得到了留在宮中頤養天年的榮寵。而今新帝登基,應該不至于拿她來開刀吧? 是日,恰逢贊國公主歸西的第二日,心有不安的梅妃為了體現自己的“鎮定”和“清白”,愣是約了先帝的另一個妃子——清妃,到她的寢宮聊天解悶。清妃今年也不過是二十有六的年紀,比梅妃足足小上大半個甲子的年歲,不過,鑒于此人溫婉柔順好拿捏,早早地入了先帝和梅妃的眼,是以,她也被留了下來,并時常在梅妃跟前擔任陪聊的任務。 這不,兩名貴婦正一個滔滔不絕、一個低眉順目地聊著,屋外就有宮人來報,說是明寧公主的頭七未過,太子殿下就要做主將她的遺體放在竹筏上,順著河流一路送到東邊去了。 梅妃一聽這話,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里掉出來。 在她看來,這東贊的公主既然已經被追封為他們蜀國的皇妃,那就應該按照祖制,在頭七的第二日入皇陵,哪兒能在這中途就落葬,而且還是隨便找個竹筏,帶著未寒的尸骨飄去遠方?! 幾年前就把自個兒當皇后使,梅妃認為,身為曾幾何時最為接近六宮之主的未來太妃,她有必要去向尚未登基的太子殿下提出異議。 于是,她去了——撇下在她看來全然不頂用的清妃,領著一群宮人,理直氣壯地去了東宮。 然后,她撲了個空,這便輾轉御書房,卻不料竟又沒見著人。 她自然不會料到,這個素來不喜女色、只問國事的未來天子,此刻竟正獨自一人待在放著少女尸首的屋子里,無甚表情地注視著那張依舊安詳的睡臉。 厲無刃也有些不解,為何自己在聽聞緋雪的請求后,會只身來到肖涵玉的跟前,坐在她的床前出神。 這個和親公主的侍女只是在半個時辰前告訴他,說她的主子臨走前還在叨念著她們的故鄉,說是有朝一日即便是死了,也想葬在生她養她的故鄉。 當時,緋雪并沒有想太多,只大膽打斷了主子的話,讓她莫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直到后來主子真的溘然長逝了,心中悲憤的女子在整理其遺物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封沒有注明交托與誰的書信。 在信中,她讀懂了主子的心愿,得知主子早就動了輕生的念頭,連自個兒死后遺骨如何安置的事兒,都已然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