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如此思忖著,小丫頭說干就干,卻不料在路過一座花園的時候,會被一個白色的身影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確切而言,引得她駐足旁觀的,并非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而是自其指尖流出的琴音。 肖涵玉只在東贊的皇宮住過三年,是以,對于宮里頭可能有些什么人、不可能有些什么人,可能出現什么情景又不可能出現什么情景,她并不是特別清楚——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她猜不透不遠處這個男人的身份。 侍衛?不像,哪個侍衛會在大半夜的彈琴擾民;太監?更不像,她瞧著他彈琴的時候,也沒翹出個蘭花指;那就是…… 腦袋里正有個什么答案將要冒頭,她卻冷不防聽聞了兩聲突如其來的貓叫。 不得不承認,她肖涵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貓。 因此,這一瞬間,心驚rou跳的少女打完一個激靈,就幾乎想要開口怒吼:不是說南蜀禁宮守備森嚴嗎?!怎么會叫那種瘆人的家伙橫行其中?! 當然,比這念頭先一步沖出唇瓣的,是她壓抑不住的一聲驚呼。 “啊——” 第5章 夜色正濃 少女尖利的驚叫劃破長空。 而后,現場陷入一片死寂,連適才那悠揚的琴聲也戛然而止。 厲無刃頓住手頭的動作,抬眼定定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天底下沒有一個刺客會蠢到當著目標的面尖叫出聲,所以…… “姑娘不過來坐坐?” 清潤的嗓音穿越夜色而來,卻只叫少女窘得嘴角一抽。她手忙腳亂地理了理并不凌亂的儀容,尷尬地從暗處行至明處。 “呃呵呵,這位公子,晚上好啊?!?/br> “……” 厲無刃設想過千百種可能,卻沒料到對方會笑嘻嘻地來上這么一句。顯然,她并沒有識破自己的身份。 他斂了多余的心思,淡聲道:“夜深了,姑娘只身一人在宮中游蕩,所為何事?” 語畢,他還特地打量了她那一身黑衣。 肖涵玉望著這個好像還挺英俊的白衣男子,干巴巴地笑道:“那個什么……我、我有夜游癥!大夫建議我時常在深夜里到處走走,把自己走累了再睡,這樣,就不容易犯病了?!?/br> 她隨口扯了個謊,心道自己可真是隨機應變。 “夜游癥?”厲無刃挑眉重復著,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里卻是一點兒也不相信,不過,他倒是挺佩服這個小丫頭,為瞞天過海,都不惜謊稱自己有病。 “對啊,就是夜游癥!你不知道,我犯起病來,會掐人的脖子,會逮著東西就摔,會把屋子翻得亂七八糟!呃……”肖涵玉煞有其事地說著,不一會兒就覺得自個兒貌似吹噓過了頭,“反正,反正我發起病來很危險的,為了不給大家添麻煩,我只能放棄睡覺的時間,四處逛一逛了?!?/br> 大言不慚地說到這里,她忽然瞪大了眼,只緣適才還一動不動的男人突然就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誒!慢著慢著!你你你、你別過來!”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不能讓你走到近處,看清我的長相啦! 這種話,少女自是不可能直言不諱。她當即眼珠子一轉,正兒八經地板起面孔,故作氣憤道:“我!我有病,所以我自卑!你別過來,不許看我的臉!” “……”對于她信手拈來的謊話以及緊隨其后捂著臉后退的動作,厲無刃也是無言以對了,“好吧,我不過去?!?/br> “多謝公子體恤!”肖涵玉瞬間松了口氣。 當然,為了不讓自己給對方留下過于深刻的印象,她立馬就轉移了話題:“公子,這么晚了,你又為何在這里撫琴?” 厲無刃心知她是有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卻也不計較,這就神色淡淡地坐了回去,答曰:“心中煩悶,故而彈奏一曲,聊以自|慰?!?/br> “哦,那你繼續彈,我接著轉悠去了?!?/br> “……” 眼瞅著少女連句安慰、客套的話都沒有,直接就轉身欲走,厲無人忽然覺著,自己在金鑾殿上的雄韜偉略、鐵齒銅牙,在面對這個年不過十六的小丫頭時,竟然分毫派不上用場。 也真是醉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盡管自己可以確信她并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卻還是須得命人留意著些——雖說那東贊的皇帝庸碌無為,但難保他底下的那些人沒有什么心思。 要知道,人的欲念一旦冒頭,便沒有什么是不敢利用的。 鳳眼微瞇之際,他聽到了對方忽然傳來清亮的嗓音:“公子也不必太苦悶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的。只要人還活著,就是有希望的嘛?!?/br> 話音未落,厲無刃業已愣愣地抬起腦袋,注目于遠處言笑晏晏的少女。只可惜,才一晃眼的工夫,小丫頭就徹底背過身去,快步消失于夜色之中。 因著半道上遇見了一個“程咬金”,肖涵玉變得有點心神不寧,匆匆晃悠了一小圈之后,她就悄悄回了寢宮。第二天,她正在屋外百無聊賴地活動筋骨,遠遠地,竟聽見一聲稚嫩的呼喚。 “娘親——” 少女一個扭頭,這就瞧見了正抱著湘茗郡主而來的宮女琉璃。她心頭一緊,眼瞅著小家伙使勁扭動了身子,逼得琉璃將自個兒放了下來。 “娘親——” 小女娃跌跌撞撞地朝她跑了過來,喚她的聲音里,已染上了明顯的哭腔。肖涵玉瞬間就心軟了,下意識地彎下腰去,對著小家伙張開了雙臂。 “你怎么過來了呀?嗯?”她抱起泫然欲泣的小娃娃,隨即便目睹了其紅腫的大眼睛。 “娘親,娘親,是不是湘湘不聽話,所以娘親不要湘湘了?”小家伙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娘親”,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弄丟了她似的。 肖涵玉明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可話到嘴邊卻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