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就是!要不是考慮到半路上可以找機會開溜,她打死也不會答應父皇,來當這勞什子的和親公主的! 對對對!開溜,開溜!事到如今,她更不能不走了!誰要留下來去嫁給那個什么南蜀太子,誰就是這天底下的頭號大傻瓜! 作了一個毅然決然的決定,肖涵玉卻無法未卜先知,一切的盤算在那位年輕的藍將軍面前,都是無用的紙老虎。 第一次,她借故出恭,揣著金銀首飾想要遁走,被他親自給捉了回去;第二次,她謊稱沐浴,趁著誰也不敢隨意入內的良機,換了男裝偷偷從窗戶上跳下,被他接了個滿懷;第三次,她狠心打暈了一個小婢女,扒了對方的衣裳給自個兒換上,一個勁兒地埋低腦袋往外走,被他冷不丁冒出的一聲呼喚給嚇得崴了腳。 長這么大了,頭一回叫右腳絆了左腳,惱羞成怒的明寧公主不干了。 為什么???為什么她完美無缺的計劃,到了這姓藍的跟前卻并沒有什么卵用??? 第2章 勢不可擋 然不論如何,這腳都崴了,短期內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微微顛簸的車廂內,肖涵玉摸著纏了白布的腳踝,透過簾子的縫隙,憤憤不平地瞪視著前方的背影。 冰瓜臉,棺材臉,木魚臉……壞墨汁,臭墨汁,可惡的墨汁! 她咬牙切齒地在心里喚著她給藍莫知起的綽號,把能想到的所有不好聽的字眼都加了上去。 然而,這就跟她這陣子所做的事一樣,并沒有什么用場。一個月后,她還是被藍莫知送到了接近南蜀皇城的地帶。 這個時候,肖涵玉的腳傷已然痊愈,卻也再沒逮著機會逃跑。她知道,自己不日就將被送入蜀國的皇宮,如果再不抓緊時間作最后一搏,她這一輩子就真要交代在異國的高墻鐵壁里了。 可是,她該如何是好?逃也逃了,傷也傷了,哪回不是被那個壞家伙冷著臉給捉了回來?所以,偷偷溜走恐怕是不現實的了。 肖涵玉思前想后,好像只能換一條路數了。 這天夜里,送親的隊伍在目的地以東的一座城鎮里落了腳。身為此番護送任務的負責人,藍莫知自是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屋子。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敞開著的屋門口,會忽然探出一只腦袋。察覺到動靜,武將出身的男人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明寧公主遽然一怔而后賠笑的面容。 藍莫知面無表情地與來人對視,看著她跳過門檻朝他走了進來,還回身迅速闔上了房門。 “公主,夜深人靜,你與臣二人實在不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八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劍眉微斂的男子就見來人神色一改,猛一下撲倒在他的面前。 此情此景下,饒是素來以冷面示人的藍莫知也禁不住面色一凝。 “公主!你這是做什么?!” “藍將軍!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才來求你的!” 藍莫知突地眉角一跳。 “你就看在咱倆青梅竹馬……不是,是看在你我打小認識的份上,你……你就當我死了吧!” 耳聽女子直接就來了這么一句,藍莫知嘴角一抽。 “公主大喜當前,委實不該說這種不吉利的話?!?/br> 見男子只眉心一動就變回到平日里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年方十六的少女登時就按捺不住了。 “喜什么喜??!你明知道那是個火坑,還要眼睜睜地看著我跳下去!”反駁之詞脫口而出,肖涵玉忽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緊接著,她就小臉一垮,猝不及防地撲到了男人的小腿上,“莫知,藍墨汁!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沒有情意也有敵意,你就當真這么心狠手辣,要我去給南蜀的太子暖床?” 少女豁出一切的言行,幾乎就要叫藍莫知繃不住臉。他不是沒見識這位十八公主觍著臉耍無賴的模樣,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竟會不計形象到這等地步。 當然,如此情況下,最重要的不是大吃一驚,也不是糾正對方胡亂使用的措辭,而是不能再由著堂堂公主殿下拽著他一個臣子的腿肚哭鬧。 繃直了身子的男子驀地彎下腰去。 “公主!君臣有別!請公主起來說話!” 語畢,他本想掙脫少女的束縛,直接跪在她的跟前,孰料肖涵玉一個姑娘家,力道還挺大,他掙了半天,愣是沒能如愿以償。 藍莫知急得臉都快憋紅了——她是公主,他總不見得一腳把她踹開! 于是,男人只能使勁兒地掰少女的雙手和胳膊。肖涵玉當然不依,卯足了氣力,死死地拽著他的一條腿。拽著拽著,腿拽不住了,她就拼命地攥著他的褲管。 說時遲那時快,僵持不下的男女雙方只覺手中猛一脫力,這就不約而同地向后倒去。因著有武藝傍身,藍莫知只一時失了平衡,便很快穩住了身子,但肖涵玉不一樣,她不會武,反應也不及男人來得快,是以,突如其來的外力立馬就叫她栽了個跟頭。 唔……好疼! 從四腳朝天的姿勢變為不太雅觀的坐姿,少女不由自主地撫著撞疼的腦殼,卻發現手里頭不知何時多了個物件。她把那事物拿到眼前,定睛瞅啊瞅,瞅著瞅著,就覺得這東西看上去甚為眼熟。 片刻,她倏地睜圓了眼珠子,一臉震驚地抬眸去看。 赫然入眼的,是藍莫知黑如鍋底的臉色,以及……那兩條穿著破褲子的長腿。 肖涵玉猝然還魂,“啊——”地驚叫一聲,就扔了手中那燙手的破布,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了。 可憐她頭一回放下|身段去抱藍莫知的大腿,不,是小腿,便以奪路而逃告終。 肖涵玉覺著,人生簡直沒有比這更悲傷的了。 是的,自打這一夜過后,人藍莫知就不搭理她了。如果說,在這之前,即便他總是木著個臉,也好歹是理會她的,那么現如今,他是當真連正眼都不肯給她一個了。 肖涵玉很苦惱:她也不是故意要扒他褲子的啊,這是一個意外嘛…… 就在這不被故人理睬的煩惱中,少女坐著馬車入了南蜀皇城的城門。 驀然回首,肖涵玉憂傷地意識到:那逃離的機會已在燈火闌珊處??! 她暗罵自己真是不該,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居然還在意那木頭臉是不是在生她的氣,結果一個恍惚,就羊入虎口了??! 被蜀國人迎進了宮門,肖涵玉始終苦著一張臉,欲哭無淚。藍莫知無甚表情地看她一眼,終究也沒說什么。 是日,遠道而來的東贊公主便在南蜀禁宮里的玉簫殿內住下了。除卻侍奉她的一些侍女,其余人等自是被安排在了宮外的宅子里,等候皇帝的召見。 不過,想也知道,老皇帝重病不起,是以,他們縱然要見,那見的,鐵定也是蜀國未來的一國之君——這樣的事態發展,并沒有如期上演,只緣贊國一行人才剛落了腳,當天深夜,宮里就傳出了老皇帝駕崩的噩耗。一時間,厲無刃自是沒了接待異國使臣的心思,全城內外一夜之間俱是披麻戴孝,在他的帶領下,個個都忙著給老皇帝哭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