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房里怎么了?”周青反問。 “有血……窗戶也碎了?!被镉嬙囂街f“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仙上們受了傷?”上下打量他。 想必他是收拾屋子的時候才發現樓上出了事。所以才會等在門口,現在是特意來打探情況的。 周青冷淡地說:“你看見我們身上有傷嗎?” 伙計眼睛越發亮,連忙說“是我不會說話。是我不會說話。仙上們本事非凡?!?/br> 周青冷哼了一聲:“有些魑魅魍魎不長眼睛。小師叔祖出手小小訓誡一下?!?/br> 又義正言辭道:“我瞧著,你們這客棧是不是出了內賊?” 那伙計眼神閃爍:“這是怎么說?” “有人在我們吃的東西里下藥?!?/br> 那伙計一陣尷尬。 周青皺眉,對那伙計說:“想來你們沒有這種膽子。那些裝神弄鬼的人,想必是小蓬萊的對頭了,得知小師叔祖出山歷練故意來搗亂。他們本事非常,潛入客棧下藥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算了。我家小師叔祖不會跟你們計較。你們把那窗戶修整好,或者再給我們換一間房便是?!?/br> 說完,譏諷道:“你們這里也是古怪,難道找不到那個伙計,這金碇子就不用還了?只見到有債主怕別人不還債的,還從沒見過還錢這么麻煩的。莫不是你們早猜出了我們的身份,想要求什么事?用這種拙劣的法子送錢?”他冷笑著說:“我小蓬萊一向山門大開,凡有世人請事,從來有求必應,豈與那些貪圖身外之物的下流宗派相同?你們且省省吧?!?/br> 說完就一副‘你可以退下了’的樣子,冷冷瞥了那伙計一眼,轉身上樓去?;镉嫾词腔炭钟质羌?,連連在他身后說:“并非此意,絕非此意?!?/br> 走上了回廊之后,周青用余光看,那伙計還站在樓梯那里,表情復雜得很,像是在做著什么嚴重的心理斗爭。另有幾個伙計,一見周青走了,立刻就圍上去,激動地問著什么。又是歡喜,又是憂慮。 周青斂眸,只當不知道。 他一進屋,程正治連忙問:“怎么樣怎么樣?” “等著吧。這城里是怎么回事,一會兒他們自當會倒豆子似的講個明明白白?!敝芮嗪攘丝诓?,表情中對劉小花到是敬佩了幾分。 周青并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也不以為劉小花昨晚讓別人先走值得一提。在他看來,劉小花的地位已經在那里,根本不必要做舍身取義的事再加重自已的存在感。如果他在她的位子,就決對不會那么做。連后來他想回去助陳,都只是無奈之舉,幸好有個徐四九送死。 所以在他心中,劉小花固然是有些聰明,但過份‘好人’。 可劉小花今天這個舉動,戲演得這么熟練,心思轉得這么快,到讓他刮目相看。覺得自已以前小瞧了她。深以為算計起人來,劉小花比自已要高明得多。連她昨天晚上過于英勇的舉動,都有些順眼起來,認為‘她這么做必然是有所圖謀’,其手段比起徐四九那種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再看劉小花,就有幾分惺惺相惜。 她這樣的計算,一來,如果對方并不只是單純的受害者,便可以打消對方的懷疑,假裝全不知情,省得對方起了警惕之心,對大家不利。二來,報出小蓬萊的名號,他們要實在是無辜的,只是想脫身而已,自然會自已找上門來,白送消息。 人性就是如此。 你巴巴地去打聽,人家必然心存疑惑,還未必肯告訴你的??偸怯X得,自動送上門的不論是什么,天然就帶著幾分可疑與別有用心。 非得是自已死活求的,才信得過。 現在,就只等著對方上門了。 ☆、第86章 劉阿嬌(二) 等一件事發生,時間會顯得各外漫長。 劉小花坐在塌邊,看著深睡的浮生。 他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一動也不動。劉小花有幾次都懷疑他是不是死了,偷偷地翻他眼皮看。確定他真的只是失血過多,身體虛弱昏了,人還活著才微微放心。 不一會兒,便有伙計送了熱水上來。又殷勤地領她們去新換的房間。領路的時候,時不時偷偷看劉小花一眼。 玲瓏被伙計坑了,耳朵眼里都恨不得冒出怒火來,道:“你看什么看?” 那伙計到越發恭敬起來。 這次準備的房間就在男弟子們隔壁,屏分隔開的里間準備好了幾個大浴盆地子。熱騰騰的水。 不過安頓好了她們,伙計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磨蹭了一會兒,就走了。走時忍不住打探“不知道你們同行的那位仙上什么時候返來?” 何文兒大大咧咧說:“說好在這里呆三天,明天大師伯祖就要回來了。大師伯祖一回來,我們就得回山去?!?/br> 伙計飛快地瞄了劉小花幾眼就出去了。 過了好久,也沒有別的伙計上來,之前那個伙計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玲瓏坐立不安,連洗澡的心情都沒有,在屋子里踱來踱去。 劉小花專心致志地搓泥搓得不亦樂乎,一盆子水搓下來,膚色都白了二個色度。等何文兒也洗完了,兩個人鉆到床上,又叫了伙計再抬水來,把衣裳搓干凈。 這里雖然也有賣衣裳的,可件件都金銀珠玉,誰敢要。 這身衣裳雖然破是破了點,至少安心。 等得時間越久,玲瓏越著急,見她們兩個在那里研究這衣服要怎么樣能烘才干得快一點,心中邪火雄雄??刹恢罏槭裁?,她覺得自已沒辦法再用以前那種態度,跟劉小花說話了。 以前她覺得,劉小花跟自已并沒有什么差別,憑什么自已要對她恭敬。 可現在,她看著劉小花,覺得自已以前的判斷太武斷了些。 如果只是一次,還能說劉小花是運氣好,蒙得對??蛇B續以來發生的事,都證明劉小花在遇到事情時,有異乎于人的判斷力。并且能當機立斷狠得下心。 想到這一點,她心里到是微微放松了些。覺得自已遇的事也一定能順利解決。 看著劉小花能這么沉得住氣,她又有些不甘心自已處處被比下去了。 畢竟,從來只有她處處比人強的,哪有誰能越過她?她安慰自已,劉小花在這群人中再出眾,也只是一時的罷了,以后自已會比她厲害得多。 這么一想,玲瓏就是人害怕,也做出不害怕的樣子。去到屏風后面,認認真真把自已搓了個通紅。既然劉小花沉得往氣,她就要比劉小花更沉得住氣。既然劉小花干凈,她要比劉小花還干凈。 全然不知道自已的心思都擺在臉上。 劉小花看在眼里,只當沒有看見。 到是何文兒蹲在一邊,搓完了衣服正要烤干,看玲瓏下手那個狠,驚道“那是你的皮啊,還是你仇人的皮???” “要你管?”玲瓏邊搓著,邊對劉小花氣哼哼說:“小蓬萊的規矩我知道,我們大家是同門,同門之間就當相互扶持照應的,不能見死不救,棄同門于不顧,是要被逐出師門的。何況你還是長輩。我想,你也是不情愿管我的吧?卻只能做出寬宏大量的樣子?!闭Z氣有幾分不屑,一臉傲氣,邊說,又邊偷偷地瞄劉小花,看她的反應。 一向不太搭理這些言語之爭的劉小花,這時候卻少見地沖著她笑了一聲,說:“你說得對。我不情愿管你,我就是不明白,你又不是比別人多出八腳四爪,有什么好傲氣的呢?從早到晚不是刺這個就是看不起那個,還處處跟我做對。這么討厭,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br> 玲瓏沒想到她會承認。聽到她后面的話,臉一下子就漲紅了“你!……” 何文兒見她吃憋忍不住好笑,扭頭向一邊,小聲對劉小花說:“我去弄點吃的來?!敝形绲氖澄锒际菦]問題的。萬一今天那些伙計都不來自白,那也好屯一點晚上吃,省得要餓著。 等她出去了,劉小花才繼續對玲瓏說:“但你說我是無奈之舉。這你可說錯了。我管你,到不是因為宗派規矩如何。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時候你成了死人,話還不是隨便我說?想必這里也沒有一個會幫你說話的人,你想想,這里誰愿意為了一個自已本來的就不怎么喜歡的人,跟我做對?他們誰不想快點離開這里?只要他們不說,我不說,別人又怎么知道我們有沒有守規矩呢?” 劉小花說著抬眸看向玲瓏,說道:“可是,在我自已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更不知道大師兄去了哪兒,會不會回來的時候。為什么還是主張大家留在這里與你共患難呢?” 玲瓏咬著嘴唇死死盯著她,一副要看看她能說出什么好話來的樣子。 劉小花淺淡地笑了笑,說:“因為我吃過苦頭,受過罪,好幾次身陷絕境,那時候多么希望有人能幫幫我啊,可卻一再地失望,幾乎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恐怕那么下去,就算我還能活著,也只是成為一個充滿憎恨恐懼,只能依靠虛偽小伎倆茍且偷生的魍魎罷了??墒?,那時候師父救了我。他這樣的人物,我自覺得就算是幾生幾世我也是不配與他說話的??伤麉s愿意收我這樣一個不足輕重的人做徒弟。讓我看到一線生機,讓我曉得世上之善美,明白并不是只有丑惡之人。讓我知道,自已也可以選擇做另外一種人,有機會過另外一種生活?!?/br> 劉小花停頓了好一會兒,默默把手里的衣服拿起來,用力擰干,然后才說:“所以我不想讓他失望。所以我想做一個好人。讓他每每提到我,就歡喜得很?!?/br> 她說完了,扭頭向玲瓏道:“你不曉得吧?我們路上遇到的事,大師兄天天上報給師父知道。光是第一次遇到時霾的事,師父便已經對我贊許不已。這也要謝你呀。我拜托你以后,千萬不要聽我的話,盡全力去作死。你不作死,我哪有機會?我沒機會,又怎么能叫師父知道我有多好呢?!?/br> 玲瓏聽得目瞪口呆,想要說幾句話來給自已長長志氣,可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后怒道:“你做夢?。?!”她玲瓏是什么人,憑什么做劉小花這種人的踏腳石,讓對方借了自已當反襯! 劉小花見她這樣惱怒,只是輕蔑地笑了笑。再不理她。 玲瓏坐在浴盆里越看劉小花越是討厭。討厭她的眼睛討厭她的嘴巴討厭她的臉,討厭她說話時的神氣。 一想到,自已越是對她不恭敬,那以后回到山里,這些大嘴巴說了出出,尊上們恐怕也就越覺得她為人寬宏大度,就氣得要死。 天下竟然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又想起以前jiejie說自已心思太淺,是個暴脾氣,被人當槍使,就越發氣怒。 為什么越是不要臉的人,越是得到好處。玲瓏忿忿地想,絕不能讓劉小花如意以償。劉小花有這樣的打算,卻一點也不避諱地讓自已知道,分明是看不起自已,覺得自已就算是知道了,也沒有那份忍耐之力,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誰說我不行??!我只是不樂意!不屑于!玲瓏用力地吸了口氣,像是要把所有的怒氣都吞下去似的。頭一次平心靜氣地說了一句“那就瞧著吧?!?/br> 不一會兒何文兒就端了好多吃的回來。 玲瓏也洗干凈了,召出火來。自把衣裳烤干。 大家穿得破是有點破,但好歹有了點人樣。 換了衣服劉小花毫無芥蒂對玲瓏說“過來,小師叔幫你梳頭?!碧貏e和藹可親的樣子。 玲瓏看著她那笑容,簡直有一種要吐血的沖動??上氲阶砸蚜⑹?,絕不能成她的襯托,竟然硬生生地忍了下來,什么也沒說。忍著那口血對自已暗暗道:她肯定是故意要氣我,想讓我失態。別人就越發覺得她好,覺得我無禮,我可要不上她的當。 所以她走出去的步子雖然重,可到底是沒有反抗。乖乖坐到了劉小花面前。 何文兒看得目瞪口呆。以為自已眼睛瞎了。 劉小花又叫何文兒也過去,三個人坐成一個圈,你幫我梳,我幫她梳,她幫你梳。 等她們收拾完了,伙計那邊卻還是沒有動靜。 何文兒好奇地問:“小師叔祖,你說,他們會不會不來了?”又幫玲瓏出主意說“不如你把這金碇丟了吧,說不定丟了就沒事了?!?/br> 玲瓏覺得她這個人簡直是缺心眼,反駁說:“丟了就行的話,那這城里還會有這么多人困著嗎?萬一解這樁事非要這碇金不可,我丟了豈不是再也走不掉了!” 何文兒偏偏嘴,很不以為然。 玲瓏猶豫了一下,對劉小花說:“要不然我去那邊看看,伙計們是不是去找他們說了?”關鍵的事情,她還是比較依賴劉小花。雖然很氣惱,卻也無奈。 “如果伙計去找他們了,周青也會立刻帶過來?!眲⑿』ㄕf“既然有空,就各自看看靈臺怎么樣了”沉下了心,靜坐起來。 劉小花急著要去看看黑皮到底是怎么回事??梢恢倍紱]有找到機會?,F在哪怕只有一會兒時間,去看一眼情況也是好的。 進了水鏡的空間,劉小花震驚地發現,水鏡面目全非了。 之前,在水鏡之上只是有一層浮油??涩F在,那層浮油已經成了很深的褐色。并且不再是液態,而更像是固體??瓷先ハ袷且粋€深色的大果子。 這個果子,外皮堅硬,上面爬滿了各種凸起的脈絡,像人的毛細血管一樣。整個果子,還會時不時有節奏地收縮。 劉小花不確定這是一個蛋還是一個什么別的東西。如果是蛋的話,水鏡為什么會變成蛋?就算是進化,它也應該是在同形態的基礎上,進行升級別化,她完全無法理解,它為什么會變成另外一種東西。 可她立刻又想到,難道這跟黑皮有關? 水鏡的本質更像是一種中介。它可以把本來存在于另一個空間的靈,轉變成人眼可見的物質,并讓它可以存在于現實空間,為人所用。那,會不會黑皮也是利用了它的這個特點,才能去各個不同的空間?而水鏡也受到了它一些影響,才會變成這樣的。 劉小花正在沉思著,突然眼前一花。有什么東西出現在她和果子之間。 她嚇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對方也嚇了一跳。卻是真的跳了起來,然后扭頭就狂奔而去。 劉小花看清楚是黑皮,即松了口氣,又震驚不已。黑皮真的能靠它自已摸到水鏡的空間來,并且利用水鏡,摸索到了靈存在的那個空間去。 在發現是劉小花之后,黑皮立刻趴地,又狂奔跑了回來。急剎車停在她面前之后,立刻靜靜地抬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