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那雙手又小又軟,頗為眼熟。 李榭心中一疑惑,就被那股大得有些出奇的力道扯了進去,還未適應帳中的黑暗,那雙小手就往上捂住了他的嘴,那個熟悉的身影踮著腳尖湊到了他耳邊,細軟的聲音還有些微微的沙啞。 “阿兄,是我,跟我走?!?/br> 靜好拉著人七彎八拐,乘著他們忙著救火的慌亂和黑夜,偷偷牽了一匹馬,繞了大半圈回到了之前的城墻下,仰頭卻看不見那根繩子。 她正著急著找繩子,一路上都沒有說過話的李榭卻突然發力扯住了她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轉身推在了城墻上,身前就是他,再無路可退。 “他們說偷溜進軍營的那個人就是你?”李榭伸手撐在她的頭頂,低下頭死死地盯著她,背光的臉色看不清,那語氣卻是萬分的陰沉,“你膽子大得上天了,居然敢一個人偷偷溜進敵營?你知道你要是被抓了會是怎么樣的下場嗎?” 他移了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就用力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仰頭看著他,被他渾身再也壓抑不住的憤怒所籠罩。 “李靜,你是完全忘了我跟你說過什么?我說讓你顧好自己,讓你呆在府中不要出門,你是完全將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完全忘了我的警告是吧?” 他的語調陰冷,連音量都未曾壓制,一旁的馬兒都忍不住躁動地跺了跺四蹄,焦躁的打了幾個響鼻,在寂靜的夜里聲響頗大。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誰?非要一次兩次救我,你以為自己是誰!” 靜好被他的手握得肩膀生疼,剛要掙開他的桎梏,城墻上一時火把大盛,兵甲之聲帶著人聲傳來,立即就將他們所在之處照亮,“城下來者何人?” 李榭抬頭看了眼,對著那些正對著他們的尖利箭頭連神情都未變上半分,直直就盯著那個帶頭喊了話的人,甚至還帶上了幾分笑意,“人在城下,你想放箭便放箭?!?/br> “不要放箭!”靜好大喊一聲,抬眸死死地盯著笑得毫不在意的李榭,“我們是大司馬府上的人?!?/br> 她的話才說完,上頭就讓開了一個缺口,李冠探出頭來,定睛一看后更是申請難辨,“靜兒?” . 靜好被拉上城墻,還未等李冠質問一句,她就先撲過去死死地抱住了他,開口就把罪責引到了自己身上,“阿父不要生氣,是靜兒討厭那些在城外的壞人,偷偷溜出去的,阿兄擔心我才跟上來,要不是阿兄,靜兒就……剛才阿兄已經狠狠地將靜兒罵了一遍了,阿父還要再接著罵嗎?” 她為了方便,倉促間只能脫了最外的那層漂亮的漢裾,身上又被蹭出了不少的污漬,連衣裳都勾破了幾處,小臉也臟得很,倒是真有幾分可憐。 李冠怒氣難忍,巡衛發現這處的繩結,一大堆人在這守候了半夜,沒想到抓住的卻是他的兒女,偏偏緣由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靜兒,真讓他處置他還真下不了手,可不處置又難以安在場的人的心。 當即就看向了站在靜兒身后沉默著的李榭。 “靜兒一個人怎么能跑出城去,榭兒……” 他的話還未說出口,在另一處守著的守將就喘著氣跑過來,“大司馬,方才敵營里大火一片,探子來報,說是其糧草已燒掉了大半……” 李冠立即就低頭去看呆在一邊的女兒,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他不是沒想過燒糧草,但一時抽調不出合適的人,而且敵軍知道糧草的珍貴之處,定是會加強防守,想燒也不易。 沒想到,靜兒胡鬧一場,糧草就被燒了大半。 靜好沒錯過他眼里的那絲震驚,微微提了聲量讓在場的人都聽得見,“原來阿兄放火去燒的是糧草啊,我還說他們怎么那么著急去救火?!?/br> 全場的目光都轉向了站在燈火下,一直沉默著的那個少年,眼里已是都帶了佩服。 李榭握緊了手,只抬頭看著那個背影,待李冠再開口問時才施禮,“兒惶恐,幸得能助父親一臂之力?!?/br> . 女兒突然在府里失蹤,把郤夫人也是嚇得夠嗆,靜好被送回來后,她更是盯緊了人,嚴禁府中奴仆再和四姑娘提起戰場上的事,直到有好消息才告知了她。 “敵軍打敗而潰逃,昊城都保住了,那阿父和阿兄也該是回來了吧?”靜好乖巧地跟著郤夫人做繡活,裝了幾天的初學者之后,最近的已經有模有樣了,“這戰也打了有十來天了,終于要結束了?!?/br> “可不是?!编S夫人也松口氣,摸了摸女兒細軟的頭發,“這次還好是燒掉了他們的大半糧草,那些沒東西吃的敵軍就去撈野味,也不知是吃到了什么,一個個都渾身無力地,還有好些病著病著就自己死了,不然這場戰我們不知還得損耗多少進去?!?/br> 敵軍發??? 靜好手一抖,針尖就刺破了食指,鮮紅的血珠滾了出來,嚇得郤夫人趕緊叫人。 . 雖昊城的戰事已了,但戰后的事情卻也不少,等都處理得差不多,已又過去了大半個月,入冬了的天氣更是嚴寒,偏偏前線的戰事又還膠著,而且聽說對峙的兩軍也都出現了之前潰敗的烏殳聯軍的病癥,倒下的人已不在少數。 李冠父子倆已是忙著不著家,李榭在這次的戰役中立了大功,連元懷帝都破例給他封了個從三品左益將軍之職,也跟著一起議事。 靜好陪著擔憂著遠在寧城的二子的郤夫人說了一日的話,回到臥房剛進門就被安坐在桌案旁的人嚇了一跳,揮退婢女,掩上門才走了過去。 “阿兄今日怎會有空回府?” 李榭手邊放著她繡了大半的一個香囊,手指在桌案上扣了兩下,接了她奉上的茶盞才開了口,“自然是回來和你算賬的?!彼裘伎戳搜垤o好,經過幾日的廝殺,又得了封賞,之前還顯得有些稚氣的臉又成熟了不少。 “莫非你覺得此事就此揭過了?” 他敲了兩下桌案,不輕不重,“想得美?!?/br> “今上不是幫阿兄算了這筆賬嗎?從三品的左益將軍,怕是阿父之前要給大哥他們請封的職位,都要比這個低上不少吧?” 靜好壓住心里的那絲疑慮,連語調都是淡淡。 李榭最近春風得意,能來找她說話已是擠出的時間,也就沒在意到她的語調,“那是元家人給的,你沒聽話的賬還沒算?!?/br> 他握了那個香囊扔到她手邊,“我明日要出發去寧城,大約年前便可回來,回來時將這個繡好給我當賠罪禮?!?/br> 他起身后又彎腰摸了下靜好的頭,“這次若是再不顧好自己,踏出府門一步,我定會和你好好算賬?!笔窒乱粍?,已是將她頭上綴著的一朵絹花收到了衣袖中,微微一頓之后難得的放柔了語調,“疫病還未好全,千萬別食河鮮?!?/br> ☆、第49章 亂世梟雄(0) 時間一眨,又到了一年年尾的時候,秦格知之前就答應了在跨年時參加一個yy訪談,現場直播,也算是和一眾粉絲們一同跨年。 但家里呆久了,他對出門這件事就愈發排斥,除非是兩人一起出去游玩,否則輕易是不想踏出房門的,就連下樓倒個垃圾,一般也是掐好了靜好還未起床的時候,看見電梯還未到都要轉身回家再看一眼人。 只不過這種心情,他一向都自己壓抑著,絲毫沒有斥諸于語言,若不是這一次答應好了不能反悔,又要在錄播間里呆大半天,他不會連嘴角的笑都有些寥寥。 靜好一路慢條斯理地吃了飯,等著他欲言又止地講了等會晚上不能和她一起跨年的遺憾,輕描淡寫地點了頭作為應答,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飯站起身拉住有些垂頭喪氣的秦格知的手,順便還抽了張紙抹了抹嘴角,帶著一條拋物線投向了垃圾簍,回過頭對有些呆怔的秦格知笑了下。 “走吧?!彼纱嗑捅ё×怂氖直?,張開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對了,忘了告訴你,之前陳可可邀請我一起跨年,我問了知道你早就答應,就也答應了他?!?/br> 她打量了下秦格知的臉色,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哥哥沒有生氣吧?” 生了氣現在也沒了。 秦格知握著她的手,嘆了口氣帶人往自己的錄音間走,“有一個耳麥壞了,我忘了去換,現在只有一個能用?!?/br> “沒關系,”靜好跟著他走,“反正你那條微博一發,也沒幾個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了?!?/br> 本來秦格知發的那條微博里,連她的臉都是模糊的,可偏偏后來張馳轉發了微博,說什么恭喜兩位大神終成眷侶,解楠又點贊了一個猜那個女的是她的評論,真相就此大白于圈內,她和秦格知的微博被又哭又祝福地鬧了一個星期。 提起這個,秦格知的臉還是不可抑制地紅了下,他輕咳一聲轉過臉去,低沉又暗啞的聲音“唔”了下,像是放著的鋼琴上突然彈奏出一小節悅耳的音符,夾著窗外被微風帶來的清香和飛揚的花瓣,分外誘人。 靜好捂著耳朵瞪了眼他,“等會不準發語氣詞?!?/br> 一個字說得比一句話還撩人。 秦格知看了眼她,突然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恩”了聲,撩人的音色充滿了磁性,“以后只說給你聽?!?/br> 好聽的聲音再襯著那張微微蕩開紅暈的俊臉。 撩人的程度一千加。 以致于上麥后,主持人讓她和聽眾打招呼,靜好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舉著耳麥遞給她的秦格知愣了下,拿回來自己禮貌地說了句,“抱歉,她現在還有些不在狀態?!?/br> 主持人,“……g大,你們是已經同居了對嗎?” 現在這個時間點,而且還公用一個麥,幫人接話還接得這么自然……毫無疑問就必須是??! 主持人等了好一會沒等到回答,正以為自己不小心涉及了*惹得g大不開心時,那邊就傳來了一道女聲,正是花魁的聲音,“抱歉,他現在也有些不在狀態,我們可以先說些別的?!?/br> 主持人,“……” 兩個人輪流不在狀態嗎? g大你默認不要默得這么明顯吧?! . 熱場之后人也都到齊了,主持人也不含糊地就展開了話題,“今天是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了,我們就來聊一聊對這一年的總結吧,比如,在這一年里,你最喜歡的是什么?” 她說完還調侃了一句,“g大和花魁,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公開告白的機會喔~” 幾個連著的麥里都透出了輕笑聲。 靜好也笑了聲,溫婉的女聲相當悅耳,“我以為我們之前就算是公開了?!彼恿嗽掝},自然也就接著說了下去,“這一年,要是真說最喜歡什么的話,那我差不多,就是最喜歡大海吧?!?/br> 她感覺到身旁秦格知看來的灼灼視線,輕柔的聲音接著就往下細細說著,“我想,如果能有機會的話,就住到一座小島上,四面都是海,碧海與藍天相接,安靜得只剩下快樂?!?/br> 她之前就提過要住到海邊去,但秦格知明顯還是在顧慮著什么,一直都避開了她談到這個話題,像是不想給她造成任何的壓力。 就像他很少在她面前變成人魚,也從不把對她的依戀說出口一般。 他的愛就像一片大海,安靜又包容,卻是無邊無際,深不見底。 靜好停頓了一秒,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最近還特別喜歡魚尾巴,尤其是銀白色的,看上去像是淡淡的月光的那種?!?/br> 秦格知伸手握住了她,牽著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一吻,低頭就在手機的備忘錄上打了幾個字。 ——晚上就給你看。 yy上在說話的人變成了張馳,滿屏都能聽見他洋洋灑灑地說著自己最近的事,時不時還穿插著解楠和林寒對他的吐槽,逗得場外的聽眾開始狂刷顯示板,時刻緊跟著話題吐槽。 靜好湊到了他耳邊,壓低了音量,“我還要摸?!?/br> 秦格知的臉再次浮出紅暈,他轉頭看了眼她,在燈光暗沉的房間里,那雙眼眸中的深藍色愈發明顯,像是在醞釀著什么的汪洋大海,想要將眼前的食物都吞噬到其中,再也沒有一絲的分離。 “好,”他沉默了下,在整個耳朵都要紅透時補充了一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緊張地舔了下嘴唇,一口氣將話說了完整,“我之前在海邊買了一套房子,你愿意和我一起住進去嗎?” 靜好笑著看他,“這是在邀請媳婦?” 一貫臉皮薄的秦格知通紅著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點了下頭,“也算是在求婚,你愿意答應嗎?” 把糾結了好久的話說出口后,之后說起來也就順了許多,“我不知道我之后會帶給你什么樣的生活,但如果連爭取一下都不敢,我怕我之后的人生都活在悔恨和寂寞里。在還沒有遇見你的日子里,時間的流逝對我而言都像是解脫,但在遇見你之后,我更希望它能停著再不消失,不要帶走你的每一個微笑,也不要帶走你的每一個音節,甚至不要帶走你注視著我時的每一個眼神,不要讓關于你的一切只變成我的回憶,成為我能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br> “我想在睡前親吻你的額頭,想在醒來時看見你在我的懷里?!?/br> “請你給我這個機會?!?/br> 一瞬間,像是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靜好盯著他看了一會,答得很是簡潔明了,“好啊?!?/br> 秦格知瞬間松了口氣。 然后就驚訝地發現房間里傳來了好幾個大松一口氣的聲音。 張馳,“唉呀媽呀,太緊張了,明明是格物求婚,結果害得我都大氣不敢喘一口?!?/br> 解楠,“主要是太沒有心理準備,聽他問完都有些反應不過來?!?/br> 林寒,“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