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池明宇聳了聳肩膀,“你這是在給一個沒有愛情的男人出難題嗎?” 許涼笑了出來。 他想了想又道:“或許會吧,如果我和她真正相愛,就不會懼怕她被搶走” “難道……我和九哥不相愛嗎?” “沒有人懷疑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是你別忘了,我表哥可不是普通男人。他是葉輕蘊” 或許是因為池明宇舒緩的音色,等他們從天臺下去的時候,許涼心里已經好受許多。 回到寧嘉謙的病房,陸琮夫婦剛來沒多一會兒。寧嘉柔和衛曉楓都在,他們在聊天。 跟隨和的氣氛,時不時問一句病床上的人一句,“對吧,嘉謙?”,即使沒有人回答,他們也覺得寧嘉謙也在參與話題。 似乎他仍是活生生的。 許涼剛躊躇著自己該不該進去,就被姜奕發現了,笑著招呼她過去。 “我們剛到沒一會兒,正說你到哪兒去了”,許涼沒挪步,姜奕上前去挽住她的手臂,就像讀大學時候的日常。 被她拉進病房內,衛曉楓對她的態度不再那么尖銳,甚至對她淡淡點了點頭;只是寧嘉柔一如既往板著臉,卻也沒說什么趕她走的話。 “快到中午了,昨天沒來得及,今天到我們家去吃飯吧”,陸琮還是一臉憨厚,隔了許久沒見面,他總記著當初的情分。 許涼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就在這兒。醫院不是有食堂嗎?” 姜奕勸她道:“食堂哪有自家做的合口味。讓老陸給你炒兩個菜” 寧嘉柔插話道:“勇不勇敢給她鋪紅地毯” 場面有些尷尬。姜奕拍了拍她的肩膀:“嘉柔,阿涼已經盡全力了” 衛曉楓也暗中沖她搖頭,寧嘉柔撇了撇嘴,這才打住話頭。 一直到下午,許涼才從醫院里走出來。她剛要攔車回家,便有一輛車開到面前。 車窗降下來一看,是衛曉楓。 許涼眼睛布著疑問看過去。 “我也要回枝州,上車吧”,衛曉楓主動說道。 昨天還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今天態度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實在不知道對方在賣什么關子。 想了想,許涼還是開門上車。 畢竟光天化日,她不會拿自己怎么樣。像童湘做出的那些卑劣事,以衛曉楓的驕傲,她從來不屑去沾染。 車上放著蔡琴的音樂,舒緩的女中音,如同大提琴,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情致。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在一次文藝表演上,唱過這首歌”,許涼兀自開口。 衛曉楓點了點頭:“記性不錯” 許涼沒再說話,倒是衛曉楓又繼續道:“因為有一次,學校在放這首歌的時候,寧嘉謙站在一棵老榕樹底下,一動不動地聆聽” “你太執著了”,許涼有些嘆息地說。很奇怪,昨天她們之間還氣氛微妙。今天便如同老朋友一樣,談天說地。 “其實你是想說我一根筋對吧?可高中那會兒正執青春,沒有一個暗戀的人,就是虛度” “那會兒你可是乖學生的最佳典范”,許涼帶著些促狹地說。 衛曉楓無所謂地說:“裝給老師和家長看的” 許涼真是折服給這份率真了。她斂了笑容,又問:“除了這些,你的敵意也收放自如” 衛曉楓在開車的間隙瞟了她一眼,“不要把我想得這么隨性,我不為難你,僅僅是因為,你是我所愛之人的所愛之人” 所以只要你能喚醒他,我可以放下任何恩怨,仇恨,以及尊嚴。 許涼心里忽地涌起一陣苦澀,對于寧嘉謙,自己實在失則。衛曉楓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可自己呢? 她心口發悶,在接下來的時候,一言不發。 到了別墅門口,暮色已經纏綿天際。 許涼下了車,對衛曉楓說:“路上小心” “我知道”,頓了頓,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明天會去醫院嗎?” “當然會”,許涼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輕松,“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我會帶嘉謙出去曬曬太陽” 提起這個,衛曉楓囑咐道:“他情況特殊,要遲教室批準后才能出去。而且還得有一位醫護人員陪同” 現在的寧嘉謙實在脆弱,他經不起任何的病患。有時候稍不注意,對他便是致命危害。 許涼偏了一下臉,神情變得蒙昧不清。她低聲道:“我跟護理人員打聽過的,你別擔心” 衛曉楓松了口氣,這才倒車離開。 立在門口出了一會兒神,許涼轉身輸了密碼,打開大門,才往庭院里走。 有了響動,庭院燈應聲而亮,葡萄架上青翠的藤蔓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欲滴。 院子一角種著的各色鮮花都開了,尤其三角梅,開得蓬勃旺盛。 外面有多熱鬧,就襯得里面有多冷清。 抬眼就是黑洞洞的一片,像一座險峻的山,壓在人心頭。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想把那座山給傾倒出來,可一無所獲。 進了屋子里面,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在黑暗當中覺得孤獨,壓抑。于是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裝作家里有人群居。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葉輕蘊還沒有回來。許涼給他打電話,可他手機關機。 又打給方譽,直到對方接了,她才覺得心里的堵塞疏通了一些。 “葉太”,方譽仍然是那種恭敬專業的口氣。 許涼問道:“葉先生去哪兒了?” “有事飛了一趟美國。大概后天就能返航”,方譽簡短地說。 他去美國……并沒有和自己提過。 許涼知道他在生氣,可這件事關于原則,不可以輕易退步。 “葉太,總裁在書房里,需不需要和他說兩句”,方譽說這話的時候,微微緊張。 他現在,應該并不想和自己說話。許涼頓了頓,輕聲說:“不用了,讓他安心工作吧” 掛斷電話,方譽趕緊把的手機握在掌心,生怕面色陰沉的葉先生氣不過,一把抓起來摔了。 不過葉輕蘊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好久,他揉了揉眉心,對方譽囑咐道:“幫我約圣愛頓醫院的副院長,他是全美最頂級的腦科醫生” 方譽臉上帶著為難:“聽說那是個老學究,從來不離開醫院進行私人就診。美國幾大家族,沒少威逼利誘,可他就是巋然不動” 葉輕蘊凜冽地瞥他一眼,“你跟了我這么些年,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真不知是我的錯,還是你自己的錯” 方譽正色應了,可心里卻苦成了黃連,請那位出山,能叫“這點本事”么? 看來他還是生氣葉太沒跟他通電話。 現在方譽總算有了心得,只要葉先生和葉太太之間出現問題,他們這幫底下人也得跟著遭罪。 這么一想,葉太簡直成了他們的活菩薩。 第二天,許涼起了個大早,在庭院里剪了幾枝不久前才開放的薔薇。 有好幾種顏色,看起來生機勃勃,幾可入畫。 她湊近嗅了嗅,味道也很好,不禁讓人流連在這香味當中。 許涼今天是自己開了車去醫院的?;ū话昧?,放在副駕駛座上。 穩穩停了車,她帶上花,她這才進了住院部的大樓。 到了走廊,才知道隔壁又有一位病人去世了。這里是重癥病房,所以大家早已習慣,也不怎么害怕。 可許涼仍然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每當一想起或許下一個被白布蓋住全身的人有可能是寧嘉謙,她就會全身發抖。 腳步急匆匆地進了病房,看見寧嘉謙正安詳地躺在病床上,總算舒了一口氣。 今天不是周末,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只有一個看護在一邊陪著。 男看護正在給寧嘉謙測血壓,見許涼進來,微微向她點頭,以作招呼。 許涼對他笑了笑,她和陸琮夫婦還有寧嘉柔他們學到的這一套,在病房內營造出一種寬松氣氛。沒有一個人覺得寧嘉謙的沉睡會缺席其他人心里那個最為重要的位置。 她把花瓶里枯萎的花給扔掉,插進自己帶來的這一束。病房里被這鮮艷的顏色給點亮了,賞心悅目不少。 查房的時候,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池明宇也忍不住夸了一句,“花開得不錯”。 許涼對他笑了笑,“謝謝” 在護士來給他打點滴之前,許涼在看護的指導下,幫寧嘉謙擦了身體。 手里一邊忙活著,一邊跟他聊天。 “有一天晚上,我夢見你了,就是那時候你幫我藏小說的情景”,許涼擰了溫熱的毛巾,將他的手指仔細地擦拭著。 臉上帶著微笑,她繼續道:“我后來問過你很多遍,是不是那時就喜歡我??赡憧偸穷欁笥叶运?,誰不知道你心里那點兒小心思一樣” 和她對話的,是心臟監護儀一陣“嘀嘀”的聲音。 “嘉謙,大概是你以前把我照顧得太周到了,連廚房都不許我進,所以至今我也沒有學會做飯。是不是很笨?”,她垂眼,寧嘉謙清朗的眉宇間一片舒展,只是不言不語,周身一片沉杳。 好幾年沒怎么出過病房,他看起來白皙很多。許涼將他寬大的手輕輕放下去,護士就來了。 她們一向好奇許涼的身份,其中那個最愛說笑的不經意問道,“你是寧嘉謙的親人?” 許涼點頭,“算是吧”,沒有血緣關系,卻要向他擔起責任。說是“親人”,比其他的稱謂更為貼切。 護士又指了指床頭的花,“這一束可是出了名的。我們遲教授對學生很嚴厲,寫醫囑字跡不清也要被罵得找不著北。今天這束花倒是趕上了” 許涼和善說:“這是自己家里種的,如果大家喜歡,可以送你們一些” 護士長瞪了小護士一眼,“少說話,多做事” 護士訕訕,不敢接話了。倒是許涼沖她寬慰一笑。 許涼在得到池明宇首肯之后,又叫上一名醫護人員,這才讓看護將寧嘉謙搬到輪椅上,推著他乘電梯下樓。 整整一個冬天,寧嘉謙都沒有出過住院部大樓,因為要考慮的突發原因實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