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于是她僵著臉走了過去,“你來干什么?” “你知道,我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夏清江瞇著眼睛看她,靠著車身的姿態慵懶隨意,帶著三分邪氣,五分魅惑。 “三寶殿里沒你要的東西” 夏清江笑起來,“好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用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拒十萬里之外你也不會當回事!許涼抱著手臂,睖他一眼,“我沒時間跟你磨嘴皮子,劇組馬上就要開拔” 夏清江斂了笑容,“你別動不動就欺負九兒” 許涼冷笑一聲:“我一個弱質女流,連葉先生一根頭發都碰不著,更別說欺負。反倒是你們,聯手坑我,現在還要倒打一耙么?” 夏清江心虛地干咳一聲,“感情這種東西,誰愛得深一些,誰就是被動挨打的一方。他以前……被動得差點兒把自己給毀了?!?/br>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我探討愛情哲學?” “我哪有那么高尚,只是想跟你說說當時在國外的所見所聞罷了”,夏清江正色道,“我說你差點兒把他毀掉,并不是夸大其詞。他用最短的時間修完博士生的課程,就是想回來和你團聚。那年你剛好二十歲,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他做了萬全的準備要跟你求婚,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卻和別人在一起了” ------題外話------ 嚴重卡文/(ㄒoㄒ)/~ ☆、241.什么都愿意,除了離開你 “他愛你的時間長得可以成為一部歷史,可偏偏就是這么陰差陽錯。他對你動心的時候,你對愛情這種東西一無所知,等你情竇初開,你們已經分割兩地”,夏清江的語氣當中帶著滄桑和感慨。他把目光投向遠方,這是個追憶的姿態。 葉輕蘊是大院兒里的下一代中,最為睿智,穩重的一個,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了。 但他這艘大船,偏偏翻在許涼這條小小溝渠當中。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完成學業,回國和許涼結婚。 但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個數學模型,也不是有規律的方程式,更不是一個個商業案例。它像風一樣,沒有具體方向,難以掌控。 許涼二十歲那年,葉輕蘊還沒有畢業,但他二十三歲,就創建了貝櫻。那時候事業和學業兩頭忙,再加上時差的緣故,他跟許涼的聯系日益少起來,以前兩天一次的通話變為三天一次。 他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時翻倍,這樣他就可以提前回國,和疙瘩團聚,每次再苦再累,只要想到這個,他便干勁十足。 第一次察覺到不對勁,是在許涼放暑假的時候。許涼要到美國來探望他了,葉輕蘊為這個消息振奮了很多天,他仔細地做了一個旅游攻略,將論文日夜趕工寫完,就是為了在她到來的時候,自己能陪著她好好到四周轉一圈。 他按捺不住那份激動的心情,甚至將周圍的景點一一再去了一遍,將她可能會感興趣的地方做好筆記。 夏清江那時候也在一年前到美國留學,是葉輕蘊公寓的???。后者很嚴肅地警告他,疙瘩要來了,這期間不許過來打擾。 壞壞地笑了笑,夏清江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盒子扔到他懷里,頗老道地說:“既然疙瘩要來,怎么能少了這個” 葉輕蘊定睛一看,臉色不自然起來,“你亂想什么,疙瘩還是個孩子” 夏清江才不信他的鬼話,“你從十幾歲就開始喜歡一個孩子,難道是有戀童癖?” 葉輕蘊笑罵:“怪不得你每次畢業題目都低分飄過,都是因為腦子沒用在正經事上” 夏清江嘆說:“這沒辦法啊,誰叫咱先天條件比不上你。按理你們學校都是精英,瞧著挺禁欲,但私底下卻那么豪放,明著就敢把自己的裸體照片發你手機上。我要有這福利,我也什么都不愁,一心撲到學業上” 葉輕蘊笑著搖搖頭,“看見疙瘩你不許提這事兒,否則她該怎么想我?” “你敢否你們教授的學術論文,到疙瘩這兒膽子就小起來了。再說了,你可是為了她一直保留著童子身,不為別的,就沖這個她也得飛撲到你懷——”,夏清江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本大部頭的書給砸中,他悶哼一聲,心想這廝可真不禁逗。 和夏清江插科打諢,日子便顯得不那么難捱。到了約定好的這一天,葉輕蘊卻沒等到許涼。 打她的電話,大半個小時之后,才有人接。但手機那邊傳來的卻是一道男聲,“喂?” 葉輕蘊心頭忽地一緊,一股叵測的不祥侵襲而來,指甲掐進掌心,他厲聲問:“你是誰?” “你是阿涼的九哥,常聽她提起你。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寧嘉謙”,年輕男子聲音溫潤,語氣委婉,聽來是個很柔和的人。 但這樣溫柔的嗓音,卻化作利劍插進葉輕蘊心口,他整顆心都在震顫。要很努力,才能將從小從父輩那兒繼承的家教維持下去。 他想,幸好自己不是對著航站樓的玻璃窗,否則此刻上面會映出一個心死之人的蒼白表情。 “幫我把電話給許涼”,葉輕蘊很懷疑這句話不是自己說的,他奇怪自己僵硬的喉嚨,此時為什么還說得出話來。 寧嘉謙咳了一聲說,“我們現在在醫院,阿涼去醫生辦公室了,估計還要等一會兒才會過來。到時她給你回個電話,好嗎?” 葉輕蘊此時全身嫉妒得作痛,急怒攻心,他眼眸當中布著血絲——如果這個男人此時在自己面前,他一定會殺了他! 不,阿涼那么聽他的話,怎么會背著他找男朋友!葉輕蘊對著電話那邊喝道:“停止你的玩笑,阿涼怎么會跟你談戀愛!少癡人做夢!” 他顧不得紳士禮儀,怒氣沖沖的樣子,頗引周圍人注目。但他顧不上這些,因為他長久以來的夢想就在此時此刻碎掉,他憎恨這個地方,憎恨周圍的一切。 寧嘉謙愣了一下,不知他為什么會突然發火,跟他解釋著什么。但葉輕蘊一句都聽不見了,因為每個字都是地獄的鑰匙,等寧嘉謙把話說完,葉輕蘊環顧四周,他已經站在地獄里了。 好一會兒,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音線帶著忐忑不安,“九哥,我——” 葉輕蘊打斷她的話,“剛剛那人,不是你男朋友,對么?” 許涼低聲說:“抱歉九哥,他生病了,我不能去美國看你” 葉輕蘊想被人判了重刑一般,無望地閉了閉眼睛,他聲音輕的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還在那邊忙不迭地道歉,“九哥,你別生氣,等他身體好一些,我立刻飛到美國去看你好么?” 葉輕蘊心如刀絞,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十幾年的陪伴,原來守候得到的不是愛情,是擦肩而過。 他忽然覺得自己臉上一陣濕涼,伸手一觸才知道自己流淚了。以前不管遇到怎樣的磨練,責罰,他都不動聲色,許涼常取笑說,他是個沒有淚腺的人。 原來他是有淚腺的,可今天讓他哭的,卻是以前常常讓自己笑的人。 良久,他才聲音低啞地說:“許涼,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葉輕蘊過了一段很荒唐的日子,不管學業,也不管貝櫻。整日喝酒,去酒吧呆一晚上,遇上會打烊的店,爛醉如泥的他,會被人抬到大街上。 因為他出門從來不帶手機,店員找不到一個可以接他回家的人。幸好是夏天,不會被凍著,他半夜醒過來,發現天上的星星很大一顆,一閃一閃,像極了許涼的眼睛。 想到這兒,他趕緊打住,到現在還能想起她來,看來是酒還喝得不夠。 再準備去一家不打烊的酒吧,可他身上的錢包卻不翼而飛。 可無所謂了,本來已經行到水窮處。 那一周,夏清江很自覺地沒去打擾葉輕蘊,他以為兩個發小會度過一段很浪漫難忘的日子。直到醫院打電話來,說葉輕蘊喝酒喝到胃出血,需要人在他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夏清江火速趕過去,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兩個小時,葉輕蘊才被推出來,他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葉輕蘊是天生的貴胄,什么時候都一副沉穩淡定的樣子,什么時候把他自己折騰到這種地步過? “她沒有來”,這是葉輕蘊看見夏清江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是:“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們絕交吧” 夏清江沒說話,到最后替葉輕蘊抱不平,還是給許涼打了電話。一向以許涼哥哥自居的他,第一次將她罵得那樣狠。 真的,誰看見葉輕蘊在病床上萬念俱灰的樣子,都會憎恨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人。 打完這通電話,夏清江才知道許涼談戀愛了。他瞬間啞口無言,原來事情已經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怪不得葉輕蘊會墮落成那樣,他是那樣一個將自尊自信的人,走到這一步,便不會再跟許涼有任何交集。 出院之后,葉輕蘊收到校方的警告,再缺課不交論文,他就有被勸退的危險。病還未好全,他又投身到學業和貝櫻的事務當中。 夏清江只知道那時他的煙癮變得很重,為了避免和許涼見面,他已經很少回國。 常常在他身邊陪著的人,變成了童湘。 并不是葉輕蘊多喜歡童湘,而是她常說一些關于許涼的事。童湘也居心叵測,專說些許涼和她男朋友的日常。 葉輕蘊便點一支煙,在旁邊出神,不知是不是在聽。 他差一點就和童湘在一起了。 剛開始,許涼還一個個電話打過來,但他從來沒接過。后來她大概心灰意冷,也不再聯系他了,就像她的世界,再沒有一個叫葉輕蘊的人。 表面上說不在乎,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想法會驟然從腦海深處浮出水面,將他的心臟扎得千瘡百孔。 他想,既然她讓自己生不如死,不如和童湘在一起,到時候許涼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恨他,反而不會將他忘記。 可是不行,當童湘的臉湊上來的時候,他的潔癖會猛然發作,接著一把將她推開。 那天剛好是他的生日,童湘跌在地上,含著眼淚望他,葉輕蘊只說:“抱歉,我對你沒有欲望” 然后他走到窗邊,站在窗簾后面,像是在躲陽光。葉輕蘊從煙盒里拿出一支煙來,修長的手指被煙氣熏得有些泛黃。他緩緩吐出一口白煙,今天是他二十六歲生日,卻沒能等到那句生日快樂。 他眼睛一下子濕了,從沒有像今天那樣真切地覺得,阿涼真的不要他了。 童湘什么時候離開的,他不知道。一抬眼才發現天已經黑了,這時候門鈴忽然響起來,他心里驟然一跳,去開門,夏清江閃亮登場,舉著一瓶紅酒說:“生日快樂!” 葉輕蘊瞪他一眼,轉身往屋里走。 “我千里迢迢飛到這兒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夏清江不滿道。 葉輕蘊哼了一聲:“你一來就婆婆mama,真不如讓我一個人呆著” 夏清江環視一周:“本來以為今天你這兒會開個趴,結果這么冷清,早知道是在這兒冒充和尚,請我我都不來” 看他臉色不好,又問:“都過生日了,還板著一張臉?” 葉輕蘊隨口道:“又往墳墓近了一步,我有什么可高興的?” 過了一會兒,夏清江忽地正色道:“你這么一直呆在國外也不像樣子,你們家老頭兒老太太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都眼巴巴地盼著你呢” 葉輕蘊點點頭:“我知道,已經決定把貝櫻的總部遷回去,但一切都要打點,這邊的案子要盡快了解,再過幾個月,就能回去了” 夏清江瞥他一眼,“其實你不用這么風聲鶴唳。她現在又不住家里,你回家又遇不上,官邸那邊可以放心去的” 見葉輕蘊驟然沉默下來,他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不住家里能去哪兒?肯定和那個男人一起出去住了。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葉輕蘊呼吸急促起來,臉色越來越白,他忽然站起來,往洗手間去了。 夏清江在客廳里等了一會兒,察覺出不對勁,追過去一看,他正用手捧著水喝下去,正在吞咽什么東西。 眼疾手快的夏清江拿起一旁的藥瓶一看,天崩地裂地看著他:“你……你怎么吃抗癌藥?” 葉輕蘊淡然地把藥瓶拿回來,“我沒事,你別多想” 夏清江急得團團轉,“這事兒不說清楚,咱倆沒完。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把你的化驗單給我看看!” “哪有什么化驗單,我又沒病”,葉輕蘊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一向嘻嘻哈哈的夏清江也急起來,“你總得替你們家的長輩們想想吧,葉家只有你這么個獨子,你要有什么意外,讓你們家一幫子人怎么活?” 一向在葉輕蘊面前服帖的夏清江強硬起來,綁也要把他綁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