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遲諱江下巴滿是胡茬,眼珠布滿血絲地來到葉禮榆的床前,用平時調笑的口氣對她說:“嘿,小姑娘,我已經辭了在a大的工作。這世上再也沒有遲教授,我今后只有一個名號,就是葉禮榆的丈夫。你愿意——嫁給我嗎?” 許涼總愛纏著葉輕蘊給她講這對恩愛夫妻的故事,這段離她很近的愛情故事,比哪篇小說都讓她有代入感。 葉輕蘊總是一臉不耐煩,說:“你一副向往的樣子干嘛,我警告你,千萬別動師生戀的心思。不然我可不管什么尊師重道,第一個宰了他!”,他越說口氣越陰沉,許涼不敢惹他了。 看著面前這對夫妻,這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其他人從他們旁邊經過,都不敢打擾他們之間的溫馨。 大概像二姨夫這樣的人,才會讓二姑母一輩子都像個少女一樣活著吧。 許涼正在出神,忽然一道溫熱氣息噴在她耳邊,然后一道清越的男聲低低地說:“你別身在福中不知?!?/br> 她詫異地偏頭凝視葉輕蘊,“你說什么?” 葉輕蘊嫌她太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你又在欺負阿涼?”,這一幕被葉禮楣逮個正著,她便笑著出聲道。 見大家都停下談笑,看過來,許涼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他沒有欺負我” 葉禮楣覺得不可思議,她倒不像平時添油加醋地在老太太面前告狀,反而還護著對方。 再看小夫妻兩個勾在一起的手指,她哪有不懂的,看好戲似的對葉輕蘊道:“咱們家大少爺手段越來越高明了,這是把人賣了還替你數錢呢” 葉輕蘊心情好,索性大大方方讓她看戲,笑容清朗,“成色不好,賣不出去,只能自家收養” 這么一說,其他人均忍不住笑起來,看著兩人的眼神越發曖昧。許涼心里惱得不行,自己幫他一把,倒被他推進坑里了。但在長輩面前,也不好找他算賬,只好笑呵呵地裝作他什么都沒說過。 還沒到中午,許家就有傭人過來說話,道許涼的父親讓她和葉先生吃過午飯后過去一趟。 許涼覺得奇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向來不過問她的父親竟然派人來傳話。 她滿肚子狐疑地到了飯廳。恰巧表弟遲明宇進門了,他是個長相十分清朗俊氣的男子,常青藤名校畢業,在自己父親就任校長的a大當導師。 他一進來,外面的陽光像一起被披帶而來了。 醫學院的副教授,總給人一股禁欲氣息。 許涼心里嘆道,二姑母和姨父的基因好強大啊。 好久沒看到外孫的老太太拉著遲明宇的手很久都沒放開,一連詢問著他的日常作息,還有身體情況。 遲明宇溫聲一一答了,又挨著跟各個長輩打了招呼。 “表嫂”,遲明宇規規矩矩地叫許涼道。 遲明宇小時候倒愛在院兒里來,但年歲越長,越守規矩,許涼也被他這一身正氣弄得不得不端起表嫂的架子來——總不能嫂子在弟弟面前被襯得幼稚吧? 很快就有人來通報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請眾位入席。大家紛紛起身,葉禮楣更親自上樓去看盛霜,叫她下來吃飯。 在飯廳坐定,都坐齊,先上了今天來的目的——臘八粥,然后才是各種菜色。 老太太先盛了一碗,喝了第一口,大家才端起碗來。 現在不比以前,老爺子在時,席間一句話都不能說,說了就要被罰寫大字?,F在老太太喜歡熱鬧,一家人悶聲吃飯也太冷清了些,于是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起來。 “盛霜最近還在相親嗎?”,葉禮榆想起前段時間,meimei老是打電話跟自己抱怨,她為盛霜相親的事兒cao了多少心。 葉禮榆一向疼家里的小輩,想著要是meimei再強加給盛霜,自己少不了要勸說兩句。 盛霜現在沒胃口,強打起精神來,“沒有了,這幾天都在練琴,下個月要出席一個音樂會” 葉禮楣見她病殃殃地,沒了以往的活力,擔心是自己逼得她太緊了,難得說了句軟話:“也別太強求自己,該休息的時候就去休息” 盛霜垂眸:“嗯” 見她不想多說,葉禮榆趕忙扯開話題,問葉輕蘊道:“你爸媽說的幾時回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還要吃團年飯的” 葉輕蘊先拭了一下嘴角,這才道:“我爸那邊還還沒忙完,我媽說大概還要等幾天。等你和二姨父掃完墓回來,剛好同他們匯合” 葉禮榆嘆氣道:“一年到頭,只盼著過年那幾天見一見大家了”,平時都在各地忙各自的,人也湊不齊。 遲諱江見妻子神情郁郁,盛了一碗山藥子排煲,推到她手邊,柔聲囑咐道:“趁熱喝吧,等會兒該涼了” 等她喝完,又不斷給她夾菜,終于把妻子哄得眉開眼笑。 許涼見了,貼到葉輕蘊旁邊,低聲道:“九哥,我想吃那道香辣羊排” 葉輕蘊瞥她一眼,“你的手不起作用了?” 雖這么說,還是長臂一展,伸出筷子夾了,只不過落進她碗里的是羊排旁邊,八寶湯里的玉米。 她苦著臉看著他,葉輕蘊被她看得沒辦法,才大人大量地解釋一句:“最近你長胖不少,別吃rou” 許涼一邊咬著玉米,一邊把淚往心里咽:千萬別與其他人比老公,會被完爆的! 吃過午飯,許涼跟葉輕蘊說要去隔壁轉一圈,爸爸讓她過去一趟。 葉輕蘊讓人拿了外套來,先給她穿好,自己再修整利落,同家里說了一聲,帶著許涼往隔壁走。 回到許家,小阿姨倒乖覺,不等許涼問,便先跟她報備,梁晚昕母女并不在家,先生已經在樓上書房里等著他們了。 許涼沒說什么,淡淡點了點頭,緊接著移步順著樓梯往上。 一進書房,便聞到一股香氣,悠然淡緩,沁人心脾。許涼四處尋了一下,便看見窗口燃著一支“飛鳥”香。 許若愚看他們來了,緊皺的眉頭終于舒緩開來,讓他們先坐定。 小阿姨來問上什么茶,許若愚先開口說:“現在不用,等會兒再叫你” 然后請她拉上書房的門。 陽光被關在外頭,流泄進來的,只有窗口的一線,人的視線一瞬間暗下去不少。 許若愚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整個人成了光影的分界。 “你們昨天去哪兒了?”,在一派靜默中,最年長的那個開口問道。 ------題外話------ 今天說好的萬更,先放一章出來,家里沒人,到外面覓食后再接著寫??赡芏鼤悬c兒晚,等不及的寶貝可以明天早上再看,下一章我會寫到夏清江和溫璇。么么噠(づ ̄3 ̄)づ╭?~ ☆、153.他擅長等待 葉輕蘊和許涼都在氤氳的香氣當中靜默了一下,原來父親對潘家如此敏感,他們昨天剛去過,他今天便得了風聲。 不,可能更早。 許涼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葉輕蘊得過潘老的提點,雖然詫異,但并不驚慌?,F在這樣的氣氛,就該喝一口茶定定神,只不過泡茶的小阿姨剛才被譴走了。 “昨天我們去給一位老人賀壽”,許涼見葉輕蘊沒說話,便開口答道。 葉輕蘊不說,是因為他知情,不管開不開口,許若愚都會窺見一二,不如閉嘴。 許若愚凝視著女兒的表情,看她并沒有異色,心里微微放輕松,但還是提著一口氣,“那家的老人,是輕蘊的舊識嗎?” 葉輕蘊見他目光掃過來,心知躲不過去了,終于說道:“是的,潘老對我來說,即使長輩,也是老師,這次他過壽,不好不去” 許若愚有的是耐心,拉長了聲調,“哦”了一聲,“聽說潘老在外地過生,其他人都推了,看來是只和你們過了”,說著淡淡瞥了葉輕蘊一眼,“沒想到你和他老人家交情不淺” 許涼見父親面色沉郁,以為他生氣了,便扯扯葉輕蘊的袖子,讓他小心說話。 許若愚見了,心道女兒外向,果然不錯。只好放緩了生氣說:“潘老德高望重,年事已高,聽說一直是半隱居地在修養身體,你們要沒事,還是不要輕易去打擾他” 這意思,竟是讓他們不要再上潘家的門。 許涼聽得似是而非。葉輕蘊目光沉靜,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擾他的樣子。 “您總得給個理由吧?”,他抬眼望著自己岳父道。 許若愚不想讓許涼起疑心,便擺擺手道:“潘家和許家有些糾葛,你們從小在院兒里長大,看到的爭斗不少。和他們,許家老死不相往來” 許涼從未看父親這樣篤定地說出決絕的話。 大院兒是龍盤虎踞之地,但也是紛擾的源頭。不知道多少世家在這里崛起,又在這里無聲湮滅。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更何況是政治博弈的戰場。 所以生在院兒里的孩子,對于權利陣營的敏感度,一向強于其他人。 許涼也是,這些東西爺爺點撥過她,葉輕蘊更是言傳身教。 現在聽許若愚直接說出內情,心里了然。 不過她心里仍覺得奇怪。要兩家的爭斗真到了水深火熱的程度,潘家人會那樣熱情親切地對待自己么? 她還想多問,葉輕蘊先于她開口道:“知道了爸爸,以后我們會注意” 聽他截住話頭,許涼便不再多說什么,看著茶幾上鋪著的桌布發呆。 葉輕蘊和許若愚又聊了幾句,夫妻兩個便告辭出來了。 剛走到客廳,便看見梁晚昕大包小包地進了門,以為家里沒人,便高聲讓小阿姨給她倒水。扭頭才看到許涼和葉輕蘊站在樓梯口上。 梁晚昕臉上顯出來的好心情頓時只剩下一半,她讓另一個傭人將東西給她提上樓去,臉上的笑有些僵硬,“沒想到你們也在,這就要走了嗎?” 許涼沒空跟她閑聊,也不樂意多逗留,說:“已經見過爸爸,沒其他事了,二姑母和三姑母都等著我們過去開麻將局” 梁晚昕眼睛一亮:“禮榆和禮楣也回來了?上次還說一起打麻將,今天倒是湊巧” 像她這樣不識時務的人還真少見,拿別人的客套當真。 許涼想起父親雖然是政客,但卻是真正的文人,一身雅氣。但梁晚昕卻市井氣得厲害,兩人站在一處,除了樣貌,其余都是南轅北轍。 “今天是專陪老太太打牌的,今天一桌人剛剛湊齊,梁阿姨過去恐怕有些不湊巧,不如改天吧”,許涼委婉地說道。 今天葉家是家宴,雖然既是鄰居,也是姻親,但梁晚昕過去橫插一腳,便顯得許家人輕浮。 所以許涼才會出口阻止。 梁晚昕卻以為許涼不樂意自己往葉家人跟前湊,便陰陽怪氣地說道:“也是,我要是過去,阿涼和我一張牌桌上,肯定幫的是兩個姑母。我就只有輸錢的份兒了” 許涼聽了面色一冷,“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兒,別往我身上扯” 說完便拉著葉輕蘊往許家門外去。 她現在心情不好,便準備和他在外面轉一圈回去。走到半路上,看見夏清江竟然對著人工湖抽煙。 夏清江生了一副好皮囊,此時穿著黑色大衣,皺眉抽煙的樣子,有一種頹唐的性感。 等葉輕蘊他們走近了,他才反應過來。趕緊掐滅了煙,把煙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臉上又是那種不羈的笑了,只不過眼神里的微茫卻不知在哪里流浪。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思考人生?”,許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