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許涼悶悶地說:“我哪有?” 夏清江奇怪道:“你怎么不跟你九哥提?要讓他知道你寧肯找我幫忙,反而跟他見外,他能連我一塊兒恨上” “我……我有其他事兒找他,也不能樁樁件件都捅到他那兒吧?” 夏清江了悟:“九兒那人咱們都太清楚了,要讓他出手,先要談好能不能讓他加倍拿回來” 許涼說:“不管怎么樣,我先謝謝你啦!” “謝什么”,他沖她擺擺手,眼梢上的那份厭世慢慢地淡去,他眼神認真地看著許涼說,“疙瘩,永遠不要跟我說謝謝。這輩子我把我犯下的錯填回來一半,就死而無憾了” 許涼被他突如其來的凝重弄得摸不著頭腦,“什么意思?” 夏清江像小時候那樣揉揉她的頭發:“但愿你一輩子都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許涼該解決的事情已經迎刃而解,她一身輕松地站在球場上。但力氣到底是小,經不住揮霍,幾局下來就滿身是汗,氣喘吁吁。 再看她的對手,閑閑地把球拍在半空中揮來揮去,似乎滿身的力量正在體內膨脹,與許涼的對打不夠消耗其中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在肌rou里活躍得非要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出來。 “你就不能讓著我點兒?”,許涼喘了半天,終于攢夠力氣說話。 夏清江打球前打球后氣息同樣平穩:“我還不夠讓著你?再讓就是看不起你” “都知道夏公子眼光高,被你看得起,天上地下沒幾個”,突然一陣男聲清亮地響在網球場上。 這聲音對許涼來說,就是援軍的戰鼓擂在自己耳膜上。她扔下球拍,噠噠地就奔向場地邊上身姿修長的男子。 “九哥——”,她的聲音里的委屈能沖破天際。 葉輕蘊一雙湛亮的眼眸當中盛著滿滿的笑意,手臂扶著她的腰肢,伸手撥開汗濕黏在臉頰邊的頭發,說道:“你先去洗澡換衣服,等出來了,差不多就可以給夏清江收尸” 然后他拉高她因為熱而半開半合的運動外套,又從一旁的運動包里拿了一張毛巾給她擦了汗,才放開她。 許涼說不走,要看看他怎么替自己報仇。葉輕蘊這時候一身商務穿著,挺括的深藍色暗格西服套裝,褐色與藍色粗條紋領帶。 他將西裝外套脫下來放到長椅上,解開白襯衫袖口的紐扣,將袖子挽起來,露出精壯有力的手臂來。 葉輕蘊個子本來就高,現在這副灑脫干凈的打扮,更無形之中拔高了他在人心目中的高度。 當你崇拜一個人的時候,他在你眼里伸手就能夠到天。 許涼對他存著十二萬分的期待。她沖葉輕蘊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后說:“一定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放心吧,他也就能在你面前逞逞威風” 說著他將一雙長腿邁出了閑適氣度,絲毫沒有殺氣騰騰的模樣,是因為一個王侯步入自己統治的領地,不用將任何挑釁放在眼里。 “九兒,不用這么認真,到時候傷感情吧?”,夏清江一順嘴就忘了改稱呼,他一出口,腸子都悔青了。 “罪加一等”,葉輕蘊不容辯駁地吐出這四個字。 話音剛落,夏清江先下手為強,不等他準備好就發球。 許涼暗罵一聲小人,同時替葉輕蘊捏了一把汗。但心里卻是不擔心的,從小到大對他無條件的信任早已根深蒂固。 只見他閃身極快,即使夏清江發球的速度和力道都趕得上專業選手,但葉輕蘊還是穩穩當當揮著拍子,將球擊了回去。 他平時在公司總一副從容優雅的樣子,可一到球場上一舉一動都帶著張力和靈活。他一跑動,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繃緊的肌理當中力量的噴發,那件白襯衫上隱隱約約烙著他的肌rou形狀。 這樣生機勃勃的性感,引發場邊的許涼張開嘴唇的無聲尖叫。 當一陣涼風灌進嘴里,許涼才反應過來,把嘴巴給閉上。這時候夏清江已經被累得滿頭大汗,體力不支。 沒辦法,葉輕蘊能攻能守,每記扣殺都帶著致命的力度,而且他善于發壓線球,讓夏清江苦不堪言。 今天可真是走背字兒,也怪他自己嘴賤,打電話給葉輕蘊說小疙瘩約他打球,結果找了個讓自己球場失意的對手。 但夏清江對葉輕蘊的護犢子從小領教到大。誰動許涼一根頭發,他能剃光你祖宗十八代。 記得那時候葉輕蘊要出國留學,讓他照看一下許涼。夏清江當然滿口答應,說沒問題,一準兒將她護得密不透風。 葉輕蘊點點頭,對他的豪言壯語很滿意。但頭還沒點完,便一拳頭揮向夏清江。 夏清江躲閃不及,眼睛下面挨了一下。他足足愣了有三秒鐘,才反應過來一拳頭報復回去。十幾歲的男孩子,感情都是拳頭的你來我往當中加厚的。 等兩人終于鳴金收兵,都已經氣喘吁吁并肩躺到地上了。 到現在夏清江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們的對話。 葉輕蘊的警告語氣比他的呼吸還重:“記住今天我的拳頭有多重。你要是心思動到小疙瘩身上,以后的每一天,都這套拳法伺候你” 不怪葉輕蘊多心,實在是夏清江從小花到大,花心程度和他的年齡同時增長。他一走就是幾年,回國的次數屈指可數,在他走之前,要杜絕一切變數。 另一方面在他眼里,許涼是天底下最招人疼的女孩子。萬一夏清江哪天開竅,也覺得她招人疼呢? 所以他要給夏清江打個預防針。以至于后來許涼從花季少女長得亭亭玉立,幾乎一天一次蛻變,夏清江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看了全身骨頭會記起某天葉輕蘊的那頓胖揍。 他珍惜自己和葉輕蘊的情誼,所以即使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會把心思動到許涼身上。 夏清江一邊回憶一邊躲過迎面飛來的網球,他終于戰到最后一刻,此時他連手臂都舉不起來了。葉輕蘊的精力還是萬年如一日地驚人,小時候院兒里押著家里調皮搗蛋的男孩子們去軍營改造,其他人早累得臉都來不及洗,倒床就睡,只有他還精神抖擻,伏在桌上給小疙瘩寫信寫到半夜。 睫毛上都是汗水的夏清江看到葉輕蘊得勝后,許涼又蹦又跳地奔到他懷里,心想即使那件事自己做錯了,該受一輩子的良心折磨,但此時又覺值得。 美好往往從骯臟與算計當中綻放出來。 許涼高興壞了,葉輕蘊的全勝使她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把。不過見夏清江躺在地上氣喘如牛,她又不忍心了,拿了毛巾和礦泉水給他。 夏清江坐起身來,猛灌了半瓶礦泉水,然后抹了一把臉,斜看許涼說:“這下稱心如意了吧?” “你現在還活著,是九哥手下留情”,她哼一聲道。 “手下留情?你還真把他當個慈悲菩薩供著”,他笑了一下,恐怕在她眼里,葉輕蘊現在就是個救世主的形象。 “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當做是手下敗將對勝者的嫉妒”,她仗著葉輕蘊在場,有人撐腰,怎么嘲諷他都理直氣壯。 “呵,小丫頭,別忘了你可有求于我”,他忘了許涼已經二十六了,一個稱呼就將她還原成幼時的許涼,似乎光陰在很早之前已經凝固,停滯,冬眠。 又或者比誰都明白滄海桑田,把所有過去都灌溉在一個稱呼里。一個仍帶著飽滿初心,清澈不變的許涼,是現在與過去的一個橋梁。 “她求了你什么?”,葉輕蘊一邊喝水一邊過來。 夏清江一個眼神阻止她那一張口就成形的劣質隱瞞,她對其他人能勉強騙一騙,可哪兒斗得過葉輕蘊的好眼神? 他勾著唇角說:“還能求我什么,當然是拜托我跟溫璇說,下次她到美國去,幫疙瘩帶新西澤一個小鎮上特產的花種” 葉輕蘊垂眸看許涼:“你自己都沒養好,還要養花?” 許涼氣呼呼地說:“我沒把自己養好,那怎么活到這一把年紀的?!” 他唔了一聲:“沒結婚前你靠的是許家,結了婚嘛——你還能這么精力充沛地頂撞回來,難道不是歸功于我?” 夏清江聽了哈哈大笑。 許涼被他噎得沒辦法,默默氣悶了一陣。她發現自從結婚以后,她的抗打擊能力突飛猛進。 夏清江和葉輕蘊是體育館的???。即使不常來,也狠狠為這里的業績添了一筆光彩。特別是夏清江,性格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他坐在一條灰暗破敗的巷子里也能將一碗豆腐腦吃出珍饈的味道;但有時候又挑剔的厲害,似乎天生的潔癖。 他在體育館有專門一間浴室就是后者的體現。別以為待遇這個詞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國才有,而今富豪們繼承了這兩個字,并且將它發揚光大。 許涼瞟一眼葉輕蘊:“別告訴我你在這兒也有特殊待遇” 葉輕蘊隨口道:“我可沒時間將英國莊園的浴室擺設搬到一個體育館來” 夏清江說他沒情趣:“翡德莊園讓游客們交口稱贊,在我看來,只有它的浴室配得上讓人多看兩眼” “所以為了多看兩眼,你索性把它照搬回國?”,許涼咋舌。 夏清江無所謂道:“有何不可?” 葉輕蘊笑了笑:“要是讓你們家老頭子知道,你在體育館里也能破費上百萬,非舉著槍拿你當靶子不可” “老頭子最近對我實行軍隊管制,我從澳洲回來之后,他不僅沒收了我的護照,還派了他的警衛員一天到晚跟了我整整一周”,夏清江想起就覺得好笑。 “還不是擔心你”,葉輕蘊說。 許涼問起:“你在澳大利亞犯了什么事,被限制出境?” 說起這個夏清江就覺得倒霉透了:“我剛買的飛機在澳大利亞試飛,中間出了個小故障,迫降在一個小島上。誰知道那兒有個澳洲軍方的秘密基地,還以為我是探軍,把我給扣那兒了” 許涼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最后夏爺爺派人把你接回來的?” “哪兒啊”,說起這個夏清江頗有得色,“澳洲軍方也不能不講理不是。他們的人去調查我的身份,期間我被限制在小島上不得隨意走動。那兒的最高長官是個酒迷,我一跟他說起中國的酒文化,他眼珠子都不轉了。最后我的人通過中國大使館和他們交涉,我喝了幾天羊奶就回國了” 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被他說得風輕云淡,在哪國涉軍不是最高機密,其中驚險,只有他這個當事人才能切身體會了。 “那溫璇不是要急死?”,許涼脫口而出。 一聽溫璇兩個字,夏清江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冷卻下去。不過沒生氣,扯了一下嘴角道:“她現在比我還快活,只怕連冠誰的姓都給忘了!” 聽他這語氣,只怕夫妻倆的關系不僅沒有改善,反而更惡劣。許涼不再談這個話題,轉而說:“夏爺爺對你嚴加看管,最后你是怎么解禁的?” 夏清江搖了搖頭,旦笑不語。 ------題外話------ 香香先更一章,還有一章等會兒更哦,大家千萬不要錯過! 昨天的首訂,香香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厚愛,幸運獲獎的寶貝們,香香會把名單公布出來,可以找找看,你是不是那個幸運兒哦! 希望大家能一直喜歡這篇文,么么噠(づ ̄3 ̄)づ╭?~ ☆、076.至親至疏夫妻 最后夏清江還是沒能帶著許涼去吃他允諾的青頭鮑。他接了一個電話,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來,匆匆和夫妻兩人道了別,銀灰色跑車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的視野里。 葉輕蘊和許涼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事,讓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夏清江換了個人似的。 夏清江趕到溫璇的工作室時,她已經清醒了。只不過一聽見響動,她又抖著睫毛,將眼睛閉上。她的發絲散在枕頭上,襯得她的臉又小又白,嘴唇顏色很淡,整個人蜷在被子底下,似乎是只受傷的小動物。 他環視了一圈,她辦公室旁邊開辟的這間休息室面積不大,但配色極好。她是那種心靈手巧的人,任何平常事物在她手里一搭配,立馬就活了。 這里以前只是個不用的辦公室,自從她們關系惡化之后,成了她的落腳點,一個沒有爭吵和背叛的小天地。 窗臺上照例擺著她喜歡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種,在冬天也能開。他走過去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是用一些絲絨制出來的。遠看能夠以假亂真。 房間里長久的沉默釀成了一股窒息,他把窗戶推開,又立馬關上——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吹風。 溫璇慢慢坐起身來,看著他的背影??戳送?,眼睛都發澀,“你來啦?”,她說,是天生的那種柔和嗓音,慢慢淌進人的耳膜,那股溫婉成了飄在溪澗中的花瓣。 她對誰都這副樣子,即使兩人的關系降到冰點,她也這樣,你只有在看她那雙眼睛時才察覺得出其中的冷暖。 夏清江沒轉過頭去看她,頂不耐煩她一視同仁的語氣。似乎她只是個深不見底的容器,任何喜怒都可以容納,任何情感都不外露。平易近人的冷冰冰更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