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在林濤進行比對的同時,審訊工作也在進行。 房鐵門實在找不到自己燒槍的理由,又擔心公安機關以包庇罪處理他的父親,所以他很快就低頭認罪了。 房塔先比房鐵門大十幾歲,但是因為他們的共同愛好是打獵,所以自十年前就有很深的交情。本來這一份忘年交是值得珍惜的,但是上了年紀依舊色心不改的房塔先不斷地挑戰房鐵門的心理底線。 房鐵門在結婚的時候,就看出了異樣。房塔先總是握著房鐵門漂亮媳婦兒的手不放。再往后,每次聚會喝酒,房塔先總是要求房鐵門帶上媳婦兒,然后借酒裝瘋地揩油。這一點讓房鐵門很不痛快,畢竟這是個叔叔輩的人,怎么總惦記著自己侄子的媳婦兒呢? 事情還在不斷發展。房塔先每次醉酒后,都會在深更半夜給房鐵門的媳婦兒打電話,還不準掛。這些齷齪事情,讓房鐵門天天都憋著一口氣沒地兒出,又不能張揚出去,怕有損自己和媳婦兒的聲譽。而且這種事情說出去,實在是很難堪。在這個還受著男尊女卑封建思想影響的山區,一旦張揚出去,大多數人會說是房鐵門的媳婦兒勾引長輩。這樣的惡名,房鐵門絕對不能讓媳婦兒背。 考慮再三之后,房鐵門準備利用房塔先對他毫無防備這一弱點,在他出門打獵的時候干掉他。 事發當天,房塔先是準備獨自出門打獵的,經過房鐵門家的時候,被房鐵門看見了。于是房鐵門帶了槍,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準備實施突然襲擊。沒想到房塔先居然發現了跟在身后的房鐵門。 這個時候,房塔先還是沒有對房鐵門產生戒備,以為是在打獵途中邂逅了知己,很是高興,就主動邀房鐵門同行。 房鐵門將計就計,把他引到了一個從來沒有人去過的山頭上,然后在他蹲下身去系鞋帶的時候,開槍打死了他。 事發三天,房鐵門天天被自己的良心譴責。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行為,害死了其他四個無辜的村民。他想過自首,但因殺人要償命,作為村主任的父親一直在制止他。村主任不能讓自己的獨子赴死。 “我已經全部交代了?!狈胯F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可不可以放過我的父親?” 全部交代,對房鐵門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 “我們很同情你?!睏畲箨犝f,“但是法律是無情的。對不起?!?/br> 第九案 夜半異響 有的人居無定所地過著安寧的日子,有的人卻在豪華住宅里一輩子逃亡。 ——《寂靜之道》 1 連續幾天,逐漸降溫,已經將龍番這個城市拉到了寒冷線下。11月中旬,真正到了冬天。 照顧寶嫂的工作隨著天氣的寒冷,越來越艱難。寶嫂完全沒有活動的能力,也沒有感知的能力,醫院的空調一會兒開一會兒關,如果不能及時調整寶嫂身上被子的厚度,她要么會被凍感冒,要么就會大汗淋漓。 醫生囑咐,寶嫂現在久臥不起,抵抗力下降,一旦感冒,引起肺部感染,那就比較麻煩了。 所以輪流照顧寶嫂的我們,顯得格外小心。雖然icu是不允許夜間陪床的,但是為了讓寶嫂早日康復,醫生甚至給我們特殊照顧:最近這些天可以有兩個陪護,但是必須穿好陪護服裝。 上個案子回來三天了,陳詩羽雖然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寶嫂,但看到我們的時候,還是嘟著嘴不理我們。我相信,她即便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們分開,那也只是一句氣話,經過兩年的磨合,我們這個勘查組似乎已經不能缺少任何一個人了。 這天晚上,因為師父的要求,陳詩羽請了假,由我和大寶來照顧寶嫂一夜。我主動加入,是因為我知道連續多天的辦案,加之回來后的連續cao勞,大寶的身體已經超負荷了,這漫漫長夜,有我的幫助,他好歹能休息會兒。 想是這么想,可是不爭氣的我,在深夜時,便在病榻邊的辦公桌上趴著睡著了。夢里,我仿佛看見了熊熊大火,卻不能移動,直到一聲巨響把我驚醒。 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見趴在病床邊的大寶睡眼惺忪。第一反應是抬腕看表,此時時針指在深夜1點42分。 “什么聲音?”我說。 大寶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跑到窗口,掀開窗簾打開窗戶。窗外的夜色如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病床上的寶嫂開始扭動了起來。難道是巨響所致?睡眼惺忪的大寶一時間傻了,這幾個月來,他已經習慣了寶嫂紋絲不動地躺在那里,現在突然有了肢體動作,這讓大寶一時間不知所措。 我也注意到這一點,連忙跑去醫生辦公室。 醫生和幾名護士仿佛都還沒有睡覺,跑到寶嫂的病床前觀察她的生命體征。 “以……以前還只是……是指尖活動,從……從來沒有過這樣?!贝髮毜哪槤q得通紅。 “這是好事情啊?!贬t生轉過臉來說,“現在病人已經恢復平靜了,但從你們的描述來看,這是病人對驟然出現的外界刺激有了反應!這是復蘇的吉兆?!?/br> “吉兆?”我對醫師說出這兩個字實在是很意外,這通常都是法師說的。 “哈哈,”醫生笑著說,“反正是好事情,最近你們要密切觀察病人的情況,有什么情況馬上喊我們?!?/br> 從醫生滿足的笑容中,我仿佛看到了寶嫂蘇醒的希望,精神大為振奮:“醫生,你剛才說‘驟然出現的外界刺激’?剛才你們也聽見巨響了?” 醫生和幾名護士點了點頭。 “會不會是做夢?”大寶說。 “你也聽到了吧?”我說,“哪有做夢也做一樣的?” “腦電波影響啊?!贝髮毑灰詾槿?,“我和夢涵就經常做一樣的夢。你沒聽說過嗎,現在科學家認為人的腦電波可以互相影響,這可能就是我們說的感應,或者是默契?” “別扯,總不能一個醫院的人都有感應吧?”我說。 “會不會是地震???”一名護士說。 “不會吧,沒覺得搖晃啊?!绷硪幻o士說。 深更半夜里的一聲巨響,對一個城市來說,確實很不正常。雖然目前還看不到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但是職業敏感告訴我,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我思忖再三,拿手機撥打了指揮中心的電話。 “你也聽見啦?你現在在什么位置???”接電話的是我的師弟李洋,他知道我打電話的目的后問。 “省立醫院?!?/br> “是的,那邊出事了?!崩钛笳f。 我的心里一沉,暗自佩服自己的直覺:“什么事?這樣看,不是天災,是人禍吧?” “天災我們哪里管得了?”李洋說,“但是現在還沒有明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剛剛龍番市局指揮中心接到報警,綠竹花園小區有一戶人家爆炸了。那個綠竹花園小區你知道的吧?就在省立醫院后面?!?/br> “住宅區爆炸?”我感到匪夷所思,以前聽聞的爆炸都是發生在工業區,住宅區怎么能爆炸呢?我接著問道:“什么東西爆炸?” “還不能確定,報警人說是聽見巨響,然后在窗口觀望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一戶人家的窗戶往外冒黑煙。好像火勢發展得很快,剛才消防部門從前方傳回的消息,他們到現場后,大火已經充斥了整個屋子。也就五六分鐘的時間,就從黑煙變成大火了。目前火還沒有熄滅,但一名消防戰士奮力救出了一個傷者,現在應該送到省立醫院了?!?/br> 我站在窗口,似乎看見住院部大樓前方的急診部大樓門口有燈光閃爍。 “希望只是個小事故,別是個亡人火災,更別是涉爆案件?!蔽覈@了口氣說。 城市的夜,很快又恢復了寧靜。而我不可能恢復平靜。 我在病房里不斷踱步,思忖著各種可能性。 “不然你去看看吧,這邊我一個人能照顧得了?!贝髮氾@然更加不能平靜。 我滿懷歉意地點點頭,轉身出門下樓。 出了住院部大門,我就開始一路小跑到了急診部。省立醫院的急診部沒有安靜的時候,即便是深夜,也是人聲鼎沸。我左右看看,一切都顯得很正常,找不到哪一間急診室才是剛才爆炸傷者的所在。于是,我就開始找起了警服。 方法很有效!我很快就找到了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守在一間診室的門口。 我走上前去,出示了警官證,說:“你們好,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br> 警察點點頭,說:“1點42分,綠竹花園11棟302室,發生了爆炸。我們和消防隊最先到達了現場。我們主要負責疏散,消防隊滅火。當時主要是臥室的窗戶往外冒火,一名消防隊員就從隔壁的窗戶靠近了事發現場?,F場臥室窗戶邊的一角,蜷縮著一個男人,消防隊員就沖進去把他扛了出來?!?/br> 我跟隨著警察的描述,開始腦補當時的情況,對消防隊員不畏艱險、出生入死的精神崇敬不已。 “傷得厲害嗎?”我問。 “衣服、頭發都燒沒了,身上也大面積燒傷?!本煺f,“現在醫生正在看,不過剛才醫生出來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就是神志還不清楚,不能對話?!?/br> “現場還有別的人嗎?”我問。 “這就不知道了?!本煺f,“火很大,人進不去了,只有等滅火后才知道。就是有,也是尸體了?!?/br> 我心中祈禱著,和警察告別,獨自向醫院后方的綠竹花園小區走去。 走到小區門口,我就聽見人聲鼎沸。這里畢竟是案發現場,果真和城市其他地方的平靜大相徑庭。 小區已經很陳舊了,雖然所處地理位置很好,周圍有醫院、有學區、有菜市場,但因為樓房老舊,房價也并不是很高。11棟在小區的正中間,樓下已經圍起了許多群眾,在議論著什么。 一個矮矮胖胖的政府官員,在群眾的“圍攻”中掏出手帕不斷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你看你看!”一名男子說,“這都是什么事兒??!看到我們家窗戶上面墻壁的裂痕了沒有?” 從男子手中手電筒照射的位置來看,這名男子住在案發現場的樓上。 “我們這辛苦一輩子賺回來的房子,成了危房,政府可不能不管!”男子態度強硬。 “就是!”一名老大媽說,“我家的墻也都裂了!必須拆遷!” “大家不要著急,我知道大家的難處?!惫賳T說,“我們現在正在積極調查原因,調查結束后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結果?!?/br> “什么意思???”一名男子說,“那如果搞破壞的人沒錢,是不是就不賠了?” “是??!沒錢就不賠了嗎?” “反正這是政府的事情,賴不掉!” 話音一落,周圍的群眾都附和起來。 “不是不是?!惫賳T說,“政府一定依法辦事,不會讓大家吃虧的?!?/br> 群眾還在和官員理論著什么,我獨自走到了樓下的草坪,抬眼朝302室看去。 302室的臥室窗戶黑洞洞的,屋內還不斷有黑煙往外翻騰。我看見窗戶里偶爾有光束閃過,判斷是消防隊員已經冒著生命危險,進入了中心現場進行搜索。 窗戶的下面,是小區的草坪,草坪上放著一個液化氣罐,氣罐周圍的小草都已經被燒焦。一個消防隊員正拿著一根水管對著氣罐進行沖刷。 “這是?”我走到一旁問道。液化氣罐的熱氣似乎還可以撲到我的臉上,我似乎看到氣罐還有些發紅,可能是劇烈燃燒的原因。 “請遠離,這里不安全?!毕狸爢T說。 “哦,我是公安廳的?!蔽页鍪玖司僮C,說,“這個,是爆炸的原因嗎?” 隊員轉頭看了看身后正在指揮的隊長,示意我去問他。 隊長看見我在詢問,就走了過來,說:“是的?;鸨粨錅绾?,我們的隊員進了現場,看到這個罐子還在冒火,為了緊急降溫,就把罐子用消防繩索扎好,降至樓下,現在溫度已經降了下來,問題不大了?!?/br> “可是,我感覺液化氣罐爆炸,應該炸得四分五裂啊,怎么這個罐子還是完好的?”我問。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标犻L聳聳肩膀,說,“爆炸沖擊力還是不小的,你看,窗戶、防盜窗什么的,都被沖飛了。中心現場的臥室大門也被沖碎了?!?/br>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三樓窗口之所以是黑洞洞的,是因為窗戶和防盜窗都沒有了。窗戶和防盜窗因為沖擊波的作用,被打到十米之外,落在小區的草坪上。我走到窗戶旁邊,看見窗戶的外框雖然完好,但是玻璃已經全部被擊碎了。防盜窗更是連同鉚釘一起被拔起打出??梢?,沖擊波真是威力十足。 “雖然沖擊波力量很大,但是真實的殺傷力還真不咋地?!标犻L說,“我們在現場救出一個傷者,初步檢查了一下,就是燒傷,倒是沒有看到沖擊波造成的損傷?!?/br> “沖擊波一般都會造成內臟損傷,外表看不出來吧?”我說。 隊長撓撓頭,說:“???這樣啊。不過這人好像還好,我們的隊員扛他的時候,他還蠻配合的,不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br> 我,點點頭,說:“沖擊波之所以能把窗戶打出來,是因為窗戶玻璃夠結實,整面窗戶的受力面積也比較大,所以容易被擊飛,這和一面風箏可以飛上天,而僅僅是竹子框架就飛不了的原理是一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