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惜晉王之亂,后冒死護帝,得……” “丞相大人,我讀書少?!辟Z璉忙拱手求饒。 靖英光愣了下,哈哈笑:“好,那我就說的白話一點?!?/br> “別一點,全部白話最好?!辟Z璉不好意思得沖靖英光笑,“勞煩您了?!?/br> 靖英光無奈地瞅一眼賈璉,笑著抖手指他,“好,都依你。當年晉王之亂,在宮中兵變,皇后為救皇上替他擋了一劍,自此便不能生育了?;噬仙罡欣⒕?,許諾會一直獨寵皇后,三年間確實未曾讓任何一位后妃誕下皇子。但皇后怎可能就此讓皇上絕后,便求皇上,請他在她娘家meimei之中選一名立妃,只要將她meimei生下的頭一子放在她名下寄養,她便知足了?;噬媳阋缽暮笠?,擇日去廣陵侯府選妃,當時皇后待嫁的meimei們共有五名,個個嬌嫩如花,端方窈窕。結果到最后皇帝誰都沒看上,唯獨瞧上了守寡歸家的吳家二妹。當時吳氏年方十八,生得沉魚落雁,容貌冰清,賽過天仙,偏她還有已婚少婦的風姿,幾分嬌嬌弱弱,幾分點點哀傷,恰到好處贏得了圣心。這偶然一見,皇上便忘不了放不下,廢寢難安?!?/br> 賈璉聽是聽懂了,而且還覺得這故事講得挺細致。他挺好奇靖丞相是怎么會把當時的事描述的那樣詳盡。具體到人家長相如何、氣質如何,他都知道。 賈側目打量靖英光。此人素來嚴肅愛板著一張臉,而今整張臉竟充滿了興奮地光芒,他帶著笑,挑著眉梢,神情有點像小酒館里的說書人。 這男人竟有一顆赤裸裸的八卦心。 賈璉還等著后續,見靖英光頓住,正拿著一雙亮晶晶的眼望著自己,他似乎十分期盼自己開口問后續。 賈璉笑了笑,很配合地問靖英光:“然后呢?” “你問著了,精彩處就在這里,也是你正想要的解釋!”靖英光平穩的聲線微微上揚,有點高亢,“簡單說,就是淑貴妃進宮之前嫁過人,皇帝在meimei中選妃的時候,偶然愛上了這位回娘家的寡婦??晒褘D怎么能進宮侍奉君王呢?這不符合常情,也不符合宮規。但皇上很喜歡,不把他弄進宮心里就不舒服,除了這女人皇上誰都不想要?;屎笫滞ㄇ檫_理,得知情況之后,便主動把自己守寡的meimei進宮來。為避免口舌,皇后想了個很好的辦法,她讓淑貴妃以婆家女兒的身份進宮。面上把淑貴妃的身份做清了白,即對她meimei的名聲好,也可堵住御史的嘴,淑貴妃的婆家因此也格外收到恩賞,而皇上抱得美人歸,三全其美?!?/br> 皇家人果然風流韻事多,而且因為情愛之類的事破規矩的不在少數。 當今皇上因為美色娶個寡婦,倒不稀奇,此事還在賈璉的接受范圍內。 靖英光見賈璉一臉平淡之色,有點不爽了,“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也沒有問題,講的我好生沒趣?!?/br> 賈璉笑:“好,難我就問了,當年淑貴妃是怎么死得?” 靖英光立刻警惕的看看四周,倆人明明站在兩堵三丈高的宮墻之間的夾道上,四周很顯然沒人。但靖英光還是做了這個多余的動作,倒是給賈璉營造了一種秘密的氣氛。 “彎腰,彎腰?!本赣⒐馐疽赓Z璉把耳朵湊過來,然后小聲對其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以為淑貴妃的死跟皇后有干系?” 賈璉看他。 靖英光會意笑,“你不用說出來,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告訴,這淑貴妃的確是自然而亡的,而且還真不是皇后出手。她害得是疫病,是被自己的弟弟傳染了疫病而亡的。淑貴妃是皇后娘娘的庶妹,但那位弟弟卻是皇后娘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三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因為疫病,皇后一下子失去他們,一個meimei一個弟弟,你說這事兒她能故意么?她就算看不上淑貴妃,他也不至于讓自己的親弟弟犧牲性命染疫病去傳染?!?/br> 賈璉:“的確?!?/br> “皇后為人厚道,一直信佛,且行事做派十分和善??v是她親meimei得寵風光時,她也是絲毫不嫉妒不爭搶,當真是母儀天下,世間少有的賢惠之人?!本赣⒐赓潎@完,見賈璉還是沒什么反應,扯一下他的袖子,“喂,我說的已經很白花了,別跟我說你沒聽懂?” “聽懂了?!辟Z璉覺得這皇后要么就是裝出來的,不是真賢惠,要么就是死心了,根本不在乎他的男人。不然,哪個女人會不嫉妒自己心愛的男人愛上別人。 “所以,淑貴妃是皇后親meimei事兒當時知道的人不多,畢竟這是給皇家丟臉的丑聞。你今天聽完后,就把這些話爛到肚子里,千萬不要泄露出去?!本赣⒐鈬诟赖?。 “雖然帶著血親關系,可我覺得皇后娘娘與大皇子的關系似乎并不親厚?!辟Z璉蹙眉想著,覺得他們那幾人的關系絕非是靖英光描述的那樣簡單。 “你個種地的,你能看懂什么?皇后對大皇子已經夠好了,從小到大,吃穿用樣樣都給他最好的,在教誨的事兒上也格外費心,請的太傅、太保都是咱們大宋國最德高望重的人物。大皇子而今得到的每一樣好東西,都是皇后為他爭取來的,如果這都不算好什么算好?” 賈璉笑著附和靖英光:“丞相所言的確是有道理?!?/br> 不過賈璉還是堅持他的想法。他總覺得額皇后和大皇子之間怪怪的,以前賈璉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養子關系,皇后可能做不到像對親兒子那樣對大皇子親,所以她覺得這種怪怪很正?!,F在聽說他二人有血親淵源之后,賈璉反而覺得這倆人更怪了。 具體哪塊不對,賈璉一時間還有點說不清楚。 靖英光突然拍賈璉的肩膀,“行了,別想了,你還有那么多事等著你辦呢,我不耽誤你,你趕緊忙去吧?!?/br> 賈璉立刻辭別靖英光,剛在戶部落腳,前前后后就有二十幾個人來找,都是來請他的主意或是等他記性批復的。 “尚書大人,今年戶部的錢幣制造——” 賈璉無情地,“這不是我的事,以后別來問我?!?/br> “可是段侍郎被貶黜,沒人接管他的活計,這些事下官們該請誰做主???”幾名戶部的官員牢sao起來。 賈璉慢慢抬頭,冷冷地瞧他們。 幾個人頓時噤聲了,低頭不敢言語。 “那不是還有主事么,叫他去干?!?/br> “大人,段侍郎前段日子剛被貶黜為主事?!背虝夹÷曉谫Z璉耳邊說道。 “他被貶為主事了?”賈璉驚訝的看著程書良,“犯了那么大的錯,弄丟了朝廷十萬兩銀子,就只是貶了他兩級?” “關鍵銀子找到了,還有權臣為段志用求情,所以皇上那里就就罰輕了些?!背虝嫉?。 賈璉沒想到皇帝現在開始玩‘雷聲大雨點小’這招了。那日當著他的面,皇帝對段志用的火氣可是很大,還有意治段志用一個欺君之罪,甚至還想要株連其家人。萬萬沒想到,自己轉頭一走,事兒就變了。 皇上竟然也玩起了‘陽奉陰違’這一套。 賈璉丟了手里的信,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問程書良:“還有多少?” “回大人,外頭還有九個人,都是這戶籍、賦稅、俸餉之類的事。下官照著大人的吩咐回他們了,她們還是要見您?!?/br> “打發走,叫那個什么段志用處理,他以前不久處理這些么,正好順手?!辟Z璉吩咐道。 程書良有點不解,小聲問賈璉:“大人,那個段志用跟你不對付,您為什么還要放權給他?” “你該知道戶部禮尚書的職責是什么。我只負責田地農務這塊,其他的事不在管轄之列?;噬蟽苑馕业氖ブ忌弦彩沁@么寫的。我要是管其他的事,那就是越權。至于戶部其它的雜事,沒了戶部侍郎,還有主事。按規程,自然是該由段志用這些做主事的人暫代政務?!?/br> 程書良打了個激靈,忙點頭稱是。 “呵,門外的那些人不定被誰攛掇來得,保不齊就是想看我插手,然后叫人在皇上跟前參我一本?!辟Z璉冷笑兩聲,對程書良道,“把門外的全都給我打發走!” 程書良立刻叫人去辦。他在心里面對賈璉佩服不已,一般的大人只會想要盡量想讓自己的手上握到更多的權利,權利總是會讓人喪失心智,自我膨脹。但賈大人卻完全不一樣,他似乎永遠很清醒冷靜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什么,不該干什么,不該要什么。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看似簡單,現實中卻鮮少有人做到。 賈大人簡直是官場上吃素的和尚,厲害! 程書良大概是心里過于激動,竟然不小心把話說出口了。 “你說什么?”賈璉頓住筆,眼定定的瞅著程書良。 “大人別誤會,下官是想夸大人克己奉公,一身正氣,萬夫不當!”程書良慌張解釋道。 賈璉眼睛張得更大,“所以我就成了官場上吃素的和尚?” “下官錯了?!背虝颊f跪就跪,毫無防備。 賈璉更反感,“起來,誰叫你跪。若是幾句話說不過我你就跪,那你這輩子就不用起來了?!?/br> “下官明白,下次一定改正?!背虝脊怨缘钠鹕?。 “說到和尚,”賈璉托著下巴,“京畿府人抓得怎么樣了?” 由于賈璉話題轉換的太快,程書良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賈璉所指,忙道:“下官早已經通知京畿府府尹兆大人處理此事,現在四大城門以及京城各大街的街頭都有和尚跟道士的畫像。兆大人也派了許多人馬在京城內各大街加緊巡邏,一旦遇到那倆人,定會一舉擒拿,嚴懲不貸?!?/br> “太折騰,白白浪費人力。你叫人傳話給他,要想抓人,就用兩隊人馬交替在榮府門口附近巡邏就成了,其它就不必了?!?/br> 賈璉本來只是打算打發那和尚道士離京就罷了,不過巧的是京城街面上出了個別有用心的說書人。 賈璉以前在現代有每天讀報紙的習慣,雖然古代沒報紙,但賈璉依舊是沒改這個習慣。每天都會有榮府專門負責的人去打探新鮮發生的事兒,然后匯總到興兒那里。興兒就趁著賈璉空閑的功夫,比如早晨坐車去戶部的路上,講一講這些事兒。賈璉對不感興趣的事兒,會讓興兒一兩句話代過,有興趣的,便讓興兒細講。 今天早上,在前往宮城的路上,興兒就說起這兩日京城新流行起的一個故事,講得是某高門嫡子被鬼剝奪魂魄轉性害人的事。 這故事剛巧發生在跛足道士威脅賈璉之后,才傳出來的,而且故事的描述還很有針對性的指向他。所以到底是誰傳出去的,賈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兩個人編的故事還能火,竟然還引導那些家長相信,孩子轉性都是被鬼附身了,以至于短短一天之內就有很多人家請高人在家中做法驅鬼。 這倆人毫不負責的編造荒唐言論,欺負到他頭上拉屎了,賈璉豈會容忍,自然要絕了這倆人的后路。 對于這倆人到底躲在哪兒,賈璉不清楚。但賈璉可以肯定一點他們一定在京城,不然也就不會與那些針對他的流言傳出。 看來這倆人是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賈璉覺得他們肯定還會來找他。因為讓木芙蓉開花的目的他們沒大成。 除此之外,還有那面鏡子——風月寶鑒。 道士還有后續的活兒要做,風月寶鑒是重要道具,他自然要上門來討。 有這兩點原因,賈璉料定道士很快就會上門,故才讓京畿府派人馬在榮府附近轉悠。 晌午前,賈璉在戶部匆匆打點完戶部的雜務后,就忙著趕回家。 剛到榮府。 不想他這一回家就被叫了去,害被賈母哭哭啼啼的摟在懷里,心肝rou叫了半天。賈璉被賈母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他一陣恍惚,差點以為自己變身成寶玉了。 這街面上出的那些傳言剛粗來,賈母就突然用這樣的態度對自。賈璉有點擔心賈母知道他的身份了,有所謹慎,試探著問:“老祖宗,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好孫子啊,你不必瞞著了,我都知道了。你這孩子太可憐了,怎么能這么命苦啊?!辟Z母拍拍腿,又大哭起來。 賈政在一邊看熱鬧,目光里有點幸災樂禍的情緒,但表情看起來挺悲苦肅穆,看來這表情是為了配合賈母的傷感情緒。 賈赦也在,眉頭皺成一團,低著頭,似乎是遭遇了很大的打擊,他連抬頭瞧賈璉一眼的勇氣都沒用。邢夫人更慘,低頭用帕子抹淚,偶爾抬眼瞄一眼賈璉,也是滿眼悲傷,似乎有點傷心絕望。 賈璉還注意到,屋里頭除了這幾個大人在,就只包括鴛鴦在內一共四個丫鬟,全都是屋內這幾位主子們素來依仗信任的人,還有兩個婆子,也都是親信。 “璉兒,我的好孫子喲,我的好璉兒喲……”賈母又叫哭起來。 賈璉退后兩步,不想被賈母‘粗暴’的揉搓了。他這么大的人了,還被老太太拍后背搓臉蛋子,實在是羞恥。 賈母伸手還要撈賈璉,見他竟然故意跑遠了,心疼地捂著自己胸口,“我的寶兒,你不用怕,我們都是你最親的親人,不管你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們在,有我們在??!” 賈母張開雙臂,示意賈璉到她懷里來。 賈璉一臉無奈,真快要被這場面整崩潰了。這算什么,試探?難道老太太早就聽到外頭的風聲,然后聯想到他身上,開始懷疑他的真正身份了?平時沒見她智商這么高,這回卻搞得這么玄乎,估計是突然開掛了。 賈璉皺眉,動眼珠子琢磨著自己該怎么逃過這一劫。自己地位擺在這兒,御封的侯爺,位居戶部尚書高位,就憑這些地位,他們這些人應該不敢擅自動他。除非他們有自己魂穿的鐵證,但魂穿這種事兒除了他自己清楚外,別人還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就算有人能在性情轉變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足以論證。 說白了,他們想推倒自己可沒那么容易。 賈璉懸著的心稍稍落下,決計先冷眼旁觀,看看賈母和其它人的反應再說。 賈母還在哭。她見賈璉不肯入自己的懷,心里更加心疼,難受的更甚。 “璉兒,我們都知道你好面子,在外做了那么大的官兒,還是御封的侯爺??蛇@病是不挑人不挑身份的,不管有多嚴重,你告訴祖母。祖母一定會想辦法請全國最好的大夫,把你的治好!一定會的!” 賈母聲音有點黯啞,估摸是哭累了,這會兒安靜不少,邊說話邊用帕子抹眼淚。 “???”賈璉疑惑地看著他們,見他們都晾出一副對自己同情地表情。賈璉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似乎有所誤解。大概是因為他之前一直在思考道士跟和尚的事,所以一著急就自然而然聯想到那邊了。而今看賈母等個人的表現,斷然不是他擔心的問題。 似乎是賈母這些人以為自己得了什么病。 單瞧賈母哭地這幅樣子,估計是個挺大的病。 只是這得病的人就是他自己,可他自己怎么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好詭異。 “璉兒,你瞧你,都說了咱不怕,咱一定能治好。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們都知道了,還裝什么呀,快認了就是?!辟Z母心疼的嘆息道。 賈璉不解:“認什么?你們覺得我得病了?為什么這么想?” “你——”賈母嘆口氣,轉而打發走邢夫人,覺得一定是邢夫人這個繼母在,賈璉忌諱了,“好了,現在屋里頭就剩下我們三人了,你不必忌憚?!?/br> 賈璉完全處在無語的狀態。不懂,不解,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