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襲人再一次痛哭起來,內心吶喊著寶二爺快來救她。 …… 時至深夜,寶玉才派人來賈璉這里詢問襲人的情況。 賈璉早安歇了,但睡前吩咐過豐兒,只要有人來要襲人就還回去。所以寶玉來討人的時候,襲人很順利的就被攙扶走了。 襲人回去后,免不得一遭痛哭訴苦。寶玉本就是心軟的人,襲人于他又特別的重要,他心中甚為不忿,氣得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把事兒鬧到賈母跟前,狠狠地告了賈璉一狀。 賈母氣得跳腳,當即派人去喚賈璉來。 豐兒等丫鬟聽說都為璉二爺憂慮,擔心他這次有理說不清,反而吃了虧。雖然她們都明知襲人昨日來這里是另有所圖,但無憑無證,人家惡人先告狀,再考慮到賈母對寶玉格外偏愛的情況,璉二爺這回反而不占理了。 賈璉倒一臉淡定,不緊不慢的往賈母處去。 賈母早坐在花廳內,等了兩盞茶時間,直罵賈璉來得太慢。 婆子解釋道:“璉二爺不喜騎馬坐車,是從大房那邊走過來,路遠了點,的確要耽擱些時間?!?/br> 賈母一聽這話更不樂意了,賈璉這不是故意矯情么,這是埋怨她虐待大房,叫他們住偏了? “二爺來了!”傳話的小丫鬟話音剛落,賈璉便已經走進門來。 賈璉穿著一身藍色的錦袍,玉顏俊美,本是多情的眼眸而今卻透著冷漠。他溫文爾雅地走到賈母跟前,表情不悲不喜,行了問安禮。 “襲人的事你怎么解釋!”賈母劈頭就問。 賈璉斜眸瞟眼正被丫鬟們攙扶的襲人,眼睛腫的跟桃一樣,雙腿似乎還有些發軟,要人攙扶著才能勉強站著。 “她怎么說?”賈璉問。 “你還有臉問,人家好端端的去給你房里的丫鬟過生日,走錯路罷了,賠了罪,道了歉,你竟連個臉都不給,罰她在那兒跪了一整天,連他的主子寶玉你都不知會一聲!”賈母恨恨道。 寶玉委屈的在賈母懷里縮了縮,含著淚瞟一眼賈璉,又哭起來。賈母忙寶貝心肝似得哄著寶玉。 王夫人坐在一邊靜靜地不說話,這件事兒很明了,她沒必要亂言討嫌,旁觀就好。 “呵,她是這樣說的?”賈璉轉眸,別有意味的望向襲人。 襲人嚇了一跳,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賈璉卻突然移步,恍若一陣冷風般吹了過來。等襲人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下巴已經被璉二爺勾住了。襲人被迫抬頭,含淚與賈璉對視。 賈璉諷刺地苦笑,“你這是報復我?” 賈母:“……” 寶玉:“……” 王夫人:“……” “你……你們……”賈母吃驚地抬手指著他二人。 賈璉猶疑地看一眼襲人,才放下手,冷冷道,“我和她之間什么事都沒有,” 此言一出眾人更不信了。 肯定有問題! 闔府上下誰都知道璉二爺花心多情,不會是對襲人…… “但她跟我的牡丹事兒就大了?!辟Z璉接著說道。他整個人臉色陰沉不已,目光陰戾,一身蕭殺之氣,搞得在場的人都莫名地心驚膽戰。 牡丹! 能讓賈璉如此憤怒的恐怕只有女人,莫非是襲人欺負了他看上的丫鬟? 賈母蹙眉琢磨了下,倒不記得榮府里還有叫這個名兒的丫鬟。她看向鴛鴦,鴛鴦卻也不知道牡丹是誰,搖了搖頭。 而王夫人聽到牡丹,當即就聯想起榮禧堂那盆被賈璉搬走的牡丹花,她覺得這個牡丹定然是賈璉姘頭的昵稱或者外號。 賈母忙打發走閑雜人等,轉而側身問賈璉:“璉兒,你說的牡丹是哪房丫鬟,” 襲人跪地,淚水嘩地就留下來,哭著跟賈母解釋:“就是璉二爺院里的牡丹——” “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你根本沒資格委屈,”賈璉截了她的話,冷瞪著襲人,“這等小事也要鬧到老祖宗跟前,你真閑得慌?!?/br> “不是奴婢,奴婢不敢,是寶二爺心疼奴婢,才——” “還想推卸責任,要不是你裝委屈,寶玉會被你攛掇到老祖宗跟前鬧么!”賈璉突然厲聲喊道。 襲人嚇得一哆嗦,趕緊伏地跟賈母哭自己的冤枉。 賈母氣得沖賈璉吼:“我人還在這呢,輪不到你來訓她!” 賈母這一生氣,整個屋子的人都縮脖子不敢言語。 賈璉卻坦然直面,言語淡定的跟賈母講:“老祖宗心善仁慈,瞧著誰都好,寶玉也隨了您,所以才會被那些別有用心的小人利用。這件事的真相根本就不是您所聽到的那樣。是她自己不知羞地亂闖我院子,見我突然回來,心中有鬼主動跪地賠錯,我什么都沒說,她自己跪到了晚上。結果出了門扭頭一走,反咬我一口,告我的狀。我看這個家要請她當璉二爺才對,我這個做主子的伺候她!” “奴婢不敢!”襲人嚇得渾身哆嗦,真沒想到賈璉會敢頂撞賈母,而且如此巧言善變。明明是他施加壓力懲罰自己,可仔細想想,璉二爺當時確實沒說過一句罰自己的話。 “你……”賈母對賈璉頂嘴的行為很不滿,但考慮到他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如果他所言是真的,襲人不是誤入而是有意闖入,那事情就太嚴重了。 王夫人見勢不妙,正打算要張嘴把這件事說和了,賈璉突然提出要還原事實。 “怎么個還原法?”賈母好奇問。 “還原事情經過,詳查相關人等?!辟Z璉簡單地回道,然后就命人召集所有涉事人員都湊齊了,在賈母院內等候。 豐兒等先說了當時的情況,證實了賈璉的確沒有出言懲罰過襲人,都是襲人自愿跪著的。 賈母心中漸生懷疑,開始正視這件事的嚴重性。 很快事情就理順了。 襲人同麝月、晴雯去給豐兒慶生,襲人半路想起來要給王夫人辦事就先走了,然而她沒去王夫人那里,卻出現在賈璉的院內,剛巧與提前歸家的賈璉撞面,后來豐兒等人也回院了,她就自愿罰跪到深夜……而襲人被寶玉領回來之后,卻委屈地表示是給豐兒過生日走錯了路。 襲人前后言語不一致,顯然是在說謊。 賈母終于明白了賈璉所謂‘寶玉被人利用’的意思,看來這些人都欺負寶玉年小單純,出了事兒都讓寶玉來頂黑鍋。王熙鳳的事如此,襲人的事也是如此。 又欺負她的寶玉! 賈母正在暴怒的邊緣,豐兒再次表態道:“往年襲人她們從沒給奴婢過過生日,今年都要來,奴婢本是挺高興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都是奴婢的過錯?!?/br> 賈母一下子就聽出貓膩了,轉頭再審問晴雯、麝月,方得知她們去給豐兒慶生的主意都是襲人主張的。 看來襲人的確是存了歹心,另有目的! “你說,你跑到璉兒的院里意圖做什么?”賈母質問襲人。 襲人畏懼地看眼王夫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撒謊的行為。 賈璉側身上前,站在襲人與王夫人之間,擋住了她們的眼神交流。 “鬧到這地步,你已沒翻身的機會,坦白交代還可活命,不然……慘!” 作者有話要說: 賈璉:一個帕子而已。 王夫人:故意設計,你惡毒! 賈璉:一盆牡丹而已。 王夫人:裝無辜,你惡毒! 賈璉:我只是為民除害。 王夫人:…… ?!醴蛉艘研薷牧藗€人簽名:本人已被氣死,速叫寶玉燒紙! 第9章 豐收大喜悅 賈母急于知道真相,拍桌附和賈璉:“說!不然就把你賣到窯子里去!” 襲人怕了,只好把王夫人給咬了出來。 王夫人斷然否認,“作死的浪蹄子,胡說八道!母親,媳婦兒根本沒命她干這些事,誰知道她去璉兒的院子圖謀什么,保不齊是瞧著璉兒長得俊俏生了歪心思。她不好意思說,怕您罰重了,就反咬我起來,本就是謊話連篇的人兒,您斷然不能信她!” 王夫人此刻也不憨厚了,言語伶俐地把自己撇清。 賈母冷笑著聽王夫人推脫責任,再瞧襲人小小年紀沒長開的樣兒,她才多大,存著以色侍奉賈璉的心思?未免太可笑了。 賈母命人直接把襲人打出去,配給外族蠻子。而對于王夫人,賈母完全不愿搭理,態度冷淡地打發她回去:“好生念經歇著去吧,大可不必來我這里請安?!?/br> 王夫人明白賈母開始嫌棄她了,怔了又怔,惶惶然被丫鬟攙扶離開。不出幾日她就抑郁在胸,臥病在榻。 事后賈母想起賈璉院里的牡丹,琢磨著這丫鬟應該是賈赦安排到賈璉屋里的通房,既然賈璉肯為她挺身而出,想必是個極妙的丫頭。賈母便吩咐賈璉得空把她帶來,也叫自己瞧瞧。 然后,賈璉就捧了一盆牡丹花來瞧賈母。 “我院里有一百多盆牡丹,不好全搬來,就拿了一盆最有特點的來。此花名為黑花魁,株型矮,菊花型,您瞧這花蕾,圓形的,但有紫色暈,潤澤細膩,盛開時花瓣不會平展,您瞧這里,低下有墨色暈,特別漂亮?!辟Z璉雙眼冒光,一臉興奮的盯著眼前的牡丹花,解說的十分到位。 賈母“……” 她愣愣地看著牡丹花,半晌才慢慢地轉頭疑惑地盯著賈璉。 “你說的牡丹,就是這個牡丹?” “嗯,”賈璉仍眼不離花,很仔細地觀瞻其中一朵,然后表情凝住了,捧著那朵花激動道,“雌蕊竟然瓣化成綠色彩瓣?!?/br> 賈母:“……” 賈璉轉即開始滔滔不絕的跟賈母講院里其他牡丹變異株的情況,詳細闡述這些花所帶來的新品種的價值和意義。 賈母聽了半天,真心心累,乏味的擺擺手示意賈璉:“你快回去吧?!?/br> “對了,你嬸子還病著,沒人管家,給你家太太捎句話,讓她幫襯兩天?!?/br> 于是,管家權就暫時落到了邢夫人手上。 邢夫人撿了個大便宜,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王夫人聽說此事,氣得直接從床上摔到了地上,病得更重。 賈赦聽說自己的兒子把王夫人氣得躺炕上起不來,樂顛顛地跑來贊美兒子,“有出息,也算告慰了你九泉之下的娘親!” 賈璉見賈赦紅著臉蛋黑著眼圈,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兒,便懶得理會,轉頭忙自己的事。 賈赦巴巴地等了半天,見兒子只顧著忙不回應自己,不高興了,晃悠悠的跑到賈璉跟前吐酒氣,“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 “父親一身酒氣不去安歇,卻跑來和兒子說這些話,兒子甚感欣慰?!辟Z璉隨口諷刺了一句。 “你——”賈赦聽作勢就要罵賈璉,卻被賈璉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