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搖搖頭,說:“可能是出于僥幸心理吧??赡芩l現了自己的錯字,又想繼續在接下來的案件中標記自己,所以用了這種模糊的方式,以防我們在后續的案件中發現這一蛛絲馬跡?!?/br> “確實?!绷譂f,“這恐怕是唯一一個能夠識別兇手的蛛絲馬跡了?!?/br> “即使我們已經找到了這一蛛絲馬跡,但我們還是沒有找出兇手?!贝髮毦趩实卣f。 “叔叔,我可以回家了嗎?”我們聊得太投入,沒想到狗蛋此時已經站在了我們的身后。 “最后一個問題?!蔽覇?,“你能再仔細回憶一下白衣女子的相貌嗎?” “她沒有臉!”狗蛋的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情。 “那身材呢?胖?還是瘦?你可以形容一下嗎?”我問。 狗蛋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們,指著陳詩羽說:“和這個jiejie差不多?!?/br> 我們一起看向陳詩羽。 陳詩羽有些驚慌,說:“???我?我躺著也中槍啊?!?/br> 專案組里,新發的命案讓每個專案民警都眉頭緊鎖?!扒宓婪驅0浮笔怯墒〕切叹ш牋款^組建的,云泰市和森原市公安局負責本案的刑警們也專程趕來省城參加專案會議。 “這個系列專案已經發了五起了?!壁w其國副局長說,“雖然死者都是拾荒者或者精神障礙患者,但也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如果再不破案,沒有辦法給老百姓交代!可是我們呢?四個月了!四個月了!居然沒有查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還能說我們是個優秀的集體嗎?是個攻無不克的集體嗎?” 大家都低頭不語。 “廢話我不想多說了,我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壁w局長說,“在座這幾十個弟兄,從今天開始,放下手頭所有工作,停止休假,全力偵破本案。從今天開始,沒有節假日,沒有周末,直到破案為止!就今天發的這起案件,技術部門先匯報具體情況?!?/br> 會場沉默了一會兒,省城市局痕跡檢驗科科長謝明說:“現場勘查工作完成后,除了在尸體附近地面上出現的、用蜂蜜傾倒出的‘清道夫’三字以外,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br> 胡科長接著說:“經過法醫對尸體的檢驗,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兇手的作案手段和之前發的四起案件完全一致,是用手術刀之類較為輕薄的道具,一刀刺入心臟,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時間,是昨天夜里十一點半左右,和目擊證人所述的時間一致?!?/br> “又是戴手套、鞋套作案?”我問。 謝明點點頭,說:“現場可以看到常見的鞋套印記,沒有任何鞋底花紋。因為兇手在現場停留的時間不長,沒有證據證明她戴了手套,但是她也沒有在現場留下指紋?!?/br> “偵查部門匯報進展?!壁w局長說。 “經過對現場四周的偵查,發現現場周圍沒有監控錄像?!眰刹閱T說,“也沒有第二個目擊者發現這個白衣女子?!?/br> “對現場周圍擴大搜索范圍了嗎?”我說,“兇手有血衣,有鞋套,離開現場,總要丟棄這些東西吧?” “可以清洗,也可以焚燒?!眰刹閱T說,“總之,附近沒有發現明顯的可疑物品。你知道的,附近就是那么大一個垃圾場,想去細細搜索也不太可能?!?/br> “也就是說,系列案件第五起發生了,我們依舊沒有任何抓手?”趙局長瞪著眼睛問。 大家都低頭不語。 “之前的摸排仍沒有進展嗎?”我問。 胡科長點點頭,說:“當時我們對案發時龍番、云泰、森原的住宿記錄進行了分析,符合條件的著實有不少人。對女性,可能從事涉法、涉醫、有前科的人員進行逐個摸排,都覺得不太像。因為沒有甄別依據,所以也沒法肯定或排除?!?/br> “現在大家暢所欲言吧,我要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壁w局長說。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覺得下一步工作,需要圍繞三個方面進行。第一,繼續對胡科長說的這個范圍內的人員進行排查。三個市不進行身份登記的黑旅館也要逐一詢問、排查,防止有所疏漏。如果兇手刻意去外地作案,是不會去正規旅館用真的身份證登記的。除去沒有作案時間的,其他人都必須進行筆跡鑒定。雖然現在兇手很有可能發現了自己的習慣性錯字,或許會在接受審查的時候進行偽裝,但是咱們也不能放棄這一條路。第二,對周邊監控錄像進行地毯式檢查,所有出現在監控錄像里的白衣、長發女子都要進行辨別,爭取搞清楚特定時間下、出現在周邊的這些女人都是什么人。第三,我覺得可以對‘出臺’的賣yin女進行一輪排查?!?/br> “你是懷疑,是賣yin女作案?”趙局長問。 我說:“用色相讓比自己強的對手放松警惕,這最先讓我想到風塵女。既然沒有絲毫抓手,不如就死馬當成活馬醫,碰碰運氣好了?!?/br> “也就是說,你現在對‘涉法、涉醫’這個條件開始質疑了?”趙局長說。 我點點頭,說:“既然排查無效,就要考慮范圍定得不對?!?/br> “那,現在從哪個范圍下手呢?”趙局長問。 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像陳詩羽這種身材的長發女子,僅此而已?!?/br> “連年齡都沒有?!壁w局長說,“三個市,符合這種條件的女人有好幾百萬,大海撈針啊?!?/br> “另外,我需要全部五起案件資料的復印件?!蔽艺f,“回去后,我們也認真研究,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發現?!?/br> 第二章 這一星期過得特別快,我、大寶、林濤、陳詩羽,甚至包括韓亮,每天都在辦公室細細地閱讀五起案件的卷宗,想找出一些被我們遺漏的地方。 卷宗很詳細,但是卻沒有什么有嚼勁兒的地方,兇手的手段極其高明,以至于我們根本無縫插針。 “難道真的有完美犯罪嗎?”大寶慢慢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信奉的理念。 與此同時,專案組展開的調查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但是毫無成效。 7月24日早晨,我們正在繼續翻閱卷宗的時候,師父打來了電話:“麗橋市公安局剛才發來邀請電函,要求我們盡快派出痕檢、法醫專家趕赴麗橋支援?!?/br> “麗橋?”我說,“那里命案不多,信訪倒是不少。不會又是信訪案件吧?” 我們正在“清道夫專案”上進行沖刺,平時熱衷于出勘現場的我,此時有些懈怠。 “不,這次是命案?!睅煾刚f,“一個年輕女人被殺死在自己家中。從初步的勘查結果來看,兇手對現場進行了打掃和清理?!?/br> 我默默點了點頭,雖然積案要抓緊時間清理,但是現發的案件也要確保趕緊破掉,絕不欠賬。 我掛斷了電話,環視了一下辦公室里的同事們,說:“麗橋命案,馬上出發?!?/br> 大伙兒都站起身來準備東西,只有大寶仍坐在座位上,一邊翻著卷宗,一邊扳著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算什么。 “喂,命案現場哎,不去會長痔瘡的?!表n亮調笑道。 我抬抬手,用征求意見的語氣問大寶,說:“不如這樣,麗橋的這個現場我們幾個去,讓大寶留下來繼續看卷宗,如果有必要的話,組織市局法醫復檢尸體,怎么樣?” 大寶點點頭。我們幾個人都非常驚訝,這個平時不出現場就睡不著覺的法醫,怎么會放著一個現發命案不去,而愿意守在家里啃那塊難啃的骨頭? “我看大寶是和寶嫂剛穩定下來,所以想減少出差吧?”林濤坐在車里問道。 我搖搖頭,說:“看寶嫂的性格,之前和大寶鬧分手并不是不支持他的工作,而是覺得大寶不在意她。寶嫂何其賢惠,才不會阻攔大寶出差?!?/br> “如果大寶都不出差了,那‘出勘現場,不長痔瘡’的典故可就不復存在了?!表n亮笑道。 我低頭想了想,說:“我總覺得,大寶好像發現了點兒什么,只是他可能還沒有做好和我們說的準備?!?/br> “不管怎么樣,趕緊清掃現行命案吧?!备瘪{駛座上的陳詩羽冷冷地說道。 應麗橋市公安局的要求,我們的警車開進了麗橋市的老城區,那里的建筑都被保護成原始古民居的樣子,里面有七彎八拐的小巷子。警車在一條巷子口處停住,因為麗橋市公安局的吳響法醫正在巷子口等我們。 “我最討厭這些小巷子了?!绷譂萝噥?,說,“蠻恐怖的?!?/br> 陳詩羽捂嘴笑了一下,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膽小的警察?!?/br> 林濤硬了硬脖子,說:“我膽???什么樣的尸體我都見過好不好?除了法醫,還有人敢說比我膽大嗎?我不過就是有些怕鬼罷了?!?/br> 我們在吳響的引導下,穿過迷宮似的巷子,來到了其中一個較小的門臉。 門口的巷子被兩條平行的警戒帶切斷,十幾個警察擠在警戒帶兩側,要求住在附近、需要穿過此巷子的居民繞道走。 “我討厭這樣的巷子,還有別的原因?!绷譂噲D挽回一些面子,補充道,“這么窄的巷子,門口的痕跡幾乎是不復存在了?!?/br> “現場就是這里了?!眳琼懻f,“像林科長說的那樣,我們到達的時候,就對這門口的巷子地面進行了勘查,可惜,新鮮痕跡太多,無法分辨哪些才和犯罪有關?!?/br> 我扭頭看看四周,說:“既然門口沒有痕跡,不如就把警戒帶拉在門口吧,現在這樣會嚴重影響四周居民的出行和生活?!?/br> “不行?!眳琼憮u搖頭,說,“這四周都是些古建筑,一般都是一家一個小院子。但現場不是,現場這扇門進去就是一個套間,在門口就能直接看到現場里的情況。歷史上,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懲戒房,是個大戶人家在自己的院落后側建起來的一個獨立的小房間。犯了錯誤的用人,會在這里面壁思過。后來解放了,這一片房子都被分割成數個獨立小院,分給老百姓了,這一間和隔壁那個小院子是屬于一個房東的。房東在龍番市住,每年回來一次收取房租?!?/br> “這兩間,都是租給什么人???”我轉頭看了看隔壁門口正在接受民警詢問的一對中年夫婦。 “隔壁那間,是一家賣夜宵的主兒?!眳琼懻f,“一家四口,夫妻倆和兩個孩子。據說,昨天晚上十一點鐘,他們全家就去市里步行街那一邊擺夜宵攤子了,一直到早晨六點多才回來睡覺。我們找到他們家的時候,確實都在睡覺?!?/br> “這個我聽說過,麗橋的夜宵也算是全省有名了?!绷譂蛱蜃齑秸f。 “死者呢?”我說,“租住這么一個小屋子,條件也應該很差吧?” 我看了看現場緊閉的大門,問道。 吳響搖搖頭,說:“根據對死者的身份核實,死者是麗橋周邊農村的女孩,兩年前就到麗橋了,一直租住在這里。女孩叫楊燕,二十四歲,未婚。據隔壁呂氏夫婦說,女孩性格非常內向,做了兩年鄰居都沒說過幾句話。女孩上午出門,下午回來,不知道從事什么工作。有的時候,晚上會有男人過來?!?/br> “男人?賣yin女?”林濤問。 吳響搖搖頭,說:“這個,不敢確定。隔壁呂氏夫婦也說不好,他們看過幾次,究竟是不是一個男人,也沒在意。但從女孩平時的為人和打扮看,很清純,不像是賣yin女?!?/br> “目前,我們正在組織力量,對楊燕的謀生手段進行調查?!币幻麄刹閱T說。 我穿戴好勘查裝備,推開大門走進了屋內。和從外面看迥然不同,房間里一派溫馨的裝飾,還很涼快。 我抬頭看看墻壁上開著的空調,說:“現場的空調不能隨便亂開的!” 吳響點點頭,聲音從口罩后面傳出來有些減弱,說:“我們進來的時候,燈、空調、電視都是開著的,電腦是屏保狀態?!?/br> 房屋是一個套房結構。從大門進來后,是一個狹小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衛生間,衛生間的門口是一個簡易的灶臺,放著一些鍋碗瓢盆。狹小的走廊盡頭,是一個房間,擺著一張大床、一個床頭柜、一個寫字臺和一個電視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房間到處掛著卡通公仔,床單也是粉紅色的,讓人感覺很溫馨。 正對走廊和大門的一面墻是整幅粉紅色的窗簾,窗簾上掛著一個相框。相框里的女孩子穿著一身校服,對著鏡頭癡癡地笑。雖然照片中女孩子的打扮很是過時,但是也掩飾不了她秀美的臉龐和迷人的微笑。 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子現在全身赤裸著,趴在電視柜的旁邊。 “地面有大量拖擦痕跡?!眳琼懻f,“潛血實驗都是陽性的。我們跟著拖擦痕跡的方向,找到了衛生間的拖把,拖把上也是有血的?!?/br> “死者有出血?”我看了看趴在電視柜下方的赤裸的女尸。 “是?!眳琼懻f,“我剛才初步看了看,應該是頸靜脈破裂?!?/br> “那這個現場打掃得還真挺干凈的?!蔽叶自诘厣?,看了看地面。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地板上曾有過大量出血的痕跡。既然連血跡都被完全打掃干凈了,更不可能在現場地面上找到什么足跡了。 “那現場有什么翻動的跡象嗎?”林濤問。 吳響搖搖頭,說:“這完全就是一個性侵害的現場,沒有任何侵財跡象?!?/br> “性侵害?”我皺起眉頭問道,“死亡時間你們可有判斷?” “室內開著空調,設定溫度是二十六攝氏度?!眳琼懻f,“考慮到空調溫度不恒定,而且尸體直接位于空調出風口下方,我們認為尸溫下降得要比一般情況快。結合尸僵和角膜混濁的情況,我們初步分析死者是在昨天晚上十二點之后死亡的?!?/br> “也就是說,是午夜之后?”我問。 吳響點了點頭,說:“這個時間,隔壁的呂氏夫婦都不在家。最近的鄰居也在數十米開外了,所以附近居民都沒有聽到搏斗和呼救聲?!?/br> “那兇手是怎么進入現場的呢?”我走到位于大門對側的窗戶旁,掀開厚重的粉色的窗簾,看到窗戶是緊閉的,窗戶外的金屬護欄也是完好無損的。 “調查看,死者性格內向,不與人交往?!眳琼懻f,“窗戶那邊也沒有任何撬壓、破壞的痕跡。所以,兇手的出入口應該是大門?!?/br> “我看過了,大門外側是一個普通的木門,但內側有個加厚的防盜門?!绷譂窃诜辣I門鎖眼處看了看,說,“大門沒有撬壓、破壞的痕跡。外面的木門也是正常狀況?!?/br> “是誰報案的?你們最初到達現場的時候,現場是什么情況?”我問。 吳響說:“是住在距現場大約一百米處的一個叫作包林傲的中年男子報案的。他說今天早晨七點鐘,他經過這個巷口,發現房門大開,從門口就能看到房間電視柜下的女尸。所以就報案了。派出所到達現場的時候,就只有報案人一個人對里面探頭探腦的?!?/br> “七點多了,這里還沒人經過?”我看了看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