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行了,忘了就忘了吧,想起來也沒啥玩意,那個,我叫王暖暖,是你閨蜜,咱倆是高中同學,多年來一直恩愛兩不疑來著,來,我帶你去看看咱們的合影,都在電腦里呢,那個老韓,你去做晚飯吧,晚上我想吃辣子雞”王暖暖拉著閨蜜去敘舊,當做沒看見姜向晚纏綿如秋水一般的眼神。 臭男人,要不是因為你,我姐們兒也不能遭這份罪,想破鏡重圓,等著吧你韓弋苦笑著跟姜向晚道:“再等等吧,暖暖就這火爆脾氣,懷孕之后性子更火爆了” 姜向晚微微一笑:“沒事,兩年我都等過來了,還怕這么一會兒嗎?嫂子向吃辣子雞?我來做吧,阿婉以前最愛吃我做的飯,不過她胃不好,不能吃辣,我給她熬點粥,你家有山藥嗎?” “有,冰箱里什么都有,不行就讓警衛員去買” 姜向晚卷起袖子,露出修長精致的雙手和手臂,瓷白的膚色透著玉質的光澤,讓人為之炫目。 岳明歌半躺在沙發里,叼著一根曲奇棒,笑嘻嘻的道:“多做點,兩年沒嘗過你的手藝了,饞死我了”等姜向晚進了廚房,他一躍從沙發里蹦出來,小聲跟韓弋道:“唉,老三沒事吧?我怎么看著那么不對勁,那么滲人呢?老三對阿婉一貫占有欲很強,誰說幾句過分的話都急,在美國的時候,那么多男的追求阿婉,老三想了多少花招把人家弄走了,現在,阿婉跟陳歸人那孫子在一起呆了兩年啊,他就跟沒事人兒似的,我怎么看著那么別扭呢?” 韓弋咬牙冷笑:“別扭?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都是不共戴天的,哼,你等著吧,老三肯定不會放過陳歸人的” 韓弋、岳明歌幾個都是出身名門,公子哥的習性是根深蒂固的扎在骨子里,在他們的圈子里,女朋友和老婆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女朋友是用來玩和炫耀的,有時候泡個小明星小模特之類的,還可以大家一起玩玩,但老婆不同,那是自個的女人,誰的女人要是被人睡了,這男人這輩子都會被人笑話的,在這個圈子里也就甭呆著了,基本上只剩下灰溜溜的去國外一條路了。 姜向晚雖然不在帝京的公子圈里,可h省的圈子也不小啊,何況,姜向晚為了找岳沉婉,在網上懸賞了上千萬,全國皆知,在帝京的上流圈子里,姜向晚也是絕種好男人的代表,對媳婦不拋棄不放棄的典范,很多世家女孩見了姜向晚,頓時有君子如玉溫潤翩然之感,還有許多等著盼著希望岳沉婉已死,可以取而代之的。 可現在,人的確是找到了,可這后續工作就麻煩了廚房里,姜向晚把洗干凈的排骨扔進沙煲中,帶著耳機子跟手下講電話:“對,讓那個叫阿柳的把嘴巴閉緊,讓她簽下協議,對,我只相信合約,賠償金額定的高一些,再好好敲打一下她,務必讓她把嘴巴閉緊,賞金照舊給她,另外,把曲悠然弄回去,先關著,等我回帝京再說,那個劉彩鳳不用管,那是陳歸人的事情,他自己會弄干凈的,好,就這樣” 沙煲氤氳而起的霧氣讓他精致的眉眼朦朧起來,沒有人讀得懂他眼底深沉的隱忍。 王暖暖的敘舊一直持續到吃過晚飯,忍無可忍的韓少將實在受不了媳婦連養胎這樣的事情都拋諸腦后,居然要和岳沉婉來個聯床夜話,干脆的把媳婦打包帶回臥室休息。 姜向晚則一臉理所當然的進了客房。 這一天經歷了太多風波,昨晚沒睡好,此刻的岳沉婉已經睡意朦朧,正打著哈欠趴在大床上,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干,穿著王暖暖的藍色睡衣,她看上去十分孱弱,瓜子臉雪白的透明,唇色是淡淡的櫻粉色,像一朵輕薄的要飛離枝頭的櫻花。 “你怎么進來了?”岳沉婉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很久沒有這么累過了,王暖暖似乎要把她一輩子的信息在一天之內都灌輸給她。她聽的頭暈腦脹、昏昏欲睡。 姜向晚從浴室拿了一條干毛巾出來,小心的給她擦拭頭發:“頭發不干就睡覺,會頭疼的” 岳沉婉有些尷尬的笑笑,感覺很別扭,一個原本一直在夢中的男神級別的帥哥忽然出現在生活當中,非說是你老公,然后各種溫柔體貼柔情蜜意,這感覺怎么那么別扭呢?也說不上是受寵若驚還是膽戰心驚,反正,她覺得別扭。 “我自己來吧”她試圖擊過毛巾,姜向晚推開她的手,神色溫柔淡然,聲音輕柔的近乎縹緲,仿佛他手上碰觸的不是頭發,而是神祗一般:“你以前最喜歡我給你擦頭發,吹頭發,我好久都不做了,現在給你擦頭發,感覺很溫馨” 岳沉婉被噎住,悻悻然的皺皺鼻子,喜歡給媳婦擦頭發?還溫馨?這人原來是個賤皮子吧? 陳歸人也曾經給她洗頭發來著,手僵硬的要命,還拽下她好幾根頭發,自己提出意見,他就沒好氣的吼:“老子一輩子也沒給誰洗過頭發,你榮幸去吧你” 她氣的抓起洗發水砸他,兩人打做一團,弄得滿院子是水,被劉彩鳳罵一頓。 那時正是杏花盛放的暮春時節,滿枝頭雪白晶瑩的花朵開的如織如錦,風一陣陣吹過來,開老的花朵就離了枝頭飄搖著墜落,流風回雪般散落了一院子杏花疏影,陌上少年,彼時,春意正濃。 嗯,怎么好好的,忽然想起陳歸人那個騙子,那個壞人,那個混蛋,那個“我想你留在我身邊,希望你做我的妻子,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我愛你,你知道嗎?”明明是強占人妻,卻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無恥無畏,如此,哀傷凄涼,為什么她會覺得凄涼?甚至有一絲不忍? 她忽的盤膝坐起,推開他的手,歪著腦袋看看他,忽然一笑,道:“說說吧,咱們是怎么認識的,怎么結婚的,我是怎么被炸傷了?暖暖就說了一些我們同學之間的事情,還有她是怎么跟我認識的,還有我的家庭什么的,其他的,你說說吧?” 姜向晚看著她,苦澀的笑了笑,低頭看看自己修長的手指,神經質的蜷曲,伸展,她毫無羞澀,爽朗的像對待朋友,她對他仍有戒備! “好,就從我們初相識說起吧,那年,我十七歲,你十四歲,我遭遇了一場極為嚴重的車禍,骨盆受傷,雙腿癱瘓,從一個天之驕子,成了一個殘疾” 正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節,軍區大院松濤洶涌,觸目所及,蒼濃的綠色在幽深的夜色中帶著凜冽的寒意,有長夜的風攜著往事踏著如水月色而來,吹碎這枝頭草間晶瑩欲滴的撲簌盈盈的露珠,便如這往事中,豆蔻梢頭二月春光中,曾經春意曼妙的少男少女,也曾經恩愛不疑的美好時光,曾經干凈無垢的愛情,終究還是抵不住世間壁壘森嚴的寒冷,塵世間權利*構筑的圍城,脆薄如琉璃,一朝盡碎原來,世間最蒼涼最悲哀的兩個字,是“曾經”二字。 姜向晚講述了他和她的故事,從最初的相識相愛,到最后的愛情崩塌,毫不隱瞞,毫無遮掩,他脊背挺直,目光虔誠,仿佛在做一個漫長的告解,尋求著最終塵埃落定的解脫。 “我喜歡算計,喜歡商戰,喜歡與人勾心斗角,喜歡一臉純善,背地里做盡齷齪的勾當,陷害他人、安插商業間諜,用不正當的手段收購合并重組他人的公司,這些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我從不認為是錯的,謀劃岳氏,是我做的最大的一次計劃,從十七歲起,我就開始謀劃,每每想到能將全省最大的企業收入囊中,就覺得刺激,覺得興奮,愛上你之后,我也曾經想過,放棄這個計劃,終究,還是不甘心,總想著,那些雖然是你的親人,可他們對你從來就不安好心,一心一意想要害死你,取而代之,我就這樣,自欺欺人的走到了最后” 他苦笑,緊緊的攥著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手掌,刺破皮膚,感覺到疼痛。 “直到,你失蹤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才發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失去了你,就算我得到了岳氏,就算我得到了全世界,又能怎么樣?我一點也不快樂,只覺得后悔,可后悔也不能改變現實,不能改變曾經發生的錯誤,我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原諒我,我們才能重新走到一起,我只是,”他抬眸看她,女孩一手拄在膝蓋上,歪著頭,表情平靜,眼神中有些興致勃勃的好奇,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沒有什么難過的意味。 他艱澀的開口,眼中晦暗中有著難以琢磨的決絕,他的手指無意識的痙攣,心底只盤旋著一個泣血般的聲音,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失去她,不管她想要什么,哪怕自己的命都可以“告訴我,阿婉,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原諒我?哪怕你要我去死,也可以” 岳沉婉放開腿,腿盤的太久,有些麻了,一邊用手捶著,一邊驚嘆:“我這輩子還真夠傳奇的!”想了想,又笑笑,道:“你過來”她伸手拉過姜向晚,抬手將他白襯衫的袖子卷起來,上面是數十道傷痕,重疊著,蜿蜒扭曲,最近一次的傷口還紅腫著,沒有完全愈合。 岳沉婉的手指在那些傷口上一一拂過,冰涼的指尖拂過那些起伏的粗糙疤痕,心底是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這和想起陳歸人那種帶著傷感的溫暖截然不同,每次想起這個男人來,源于心底深處那種尖銳刺骨的傷痛都讓她感覺非常難捱,仿佛那種凜冽的傷痛讓她無比清醒,同時也滿懷憤懣,總想要做些什么去痛快淋漓的發泄一下。 “你怎么會知道?哦,你的夢”姜向晚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被“啪”的甩了一巴掌,他愣住了,而后,又是一巴掌,兩頰頓時一片火辣辣。 岳沉晚正色看著他:“第一巴掌,是為你騙了我,你說你愛我,可你愛我的方式就是騙我,毀掉岳家,明明是你爭強好勝,拿商戰來做棋局,利欲熏心的想要更多,卻打著什么愛的旗幟,我很不齒你的做法,這一巴掌,你欠我的,第二巴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用自殘的方式來向我道歉,你是痛快了,可我能得到什么?一個傷痕累累的丈夫?還是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伴侶?”她眉梢飛揚,下頜微微揚起,干脆的甩甩頭發:“這兩巴掌,是你欠我的,現在,我們兩不相欠,恩怨俱了?!彼寄坷嗜?,眉宇間是一片荼蘼般的決絕灼烈。 也許這才是唯一救贖他的方式,痛快淋漓、旗幟鮮明的了結他的悔恨。 愛和恨都是相伴而生,有多愛,就有多恨,正是因為這對面而立的情緒強烈到無法忽視,才有著許多欲罷不能的愛恨情仇。 原諒與不原諒,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即便此刻決裂而去,從此天涯陌路,此生永不相見,誰又能泯滅多年的恩愛不疑,誰又能真的忘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誼,愛,從來是一份寬容的成全,歷經生死后,人往往更容易寬恕自己和他人,就是因為明白了生者不易,倏忽一夢,人生幾十年過去了,歷經滄海桑田之后,沒有什么仇恨是永遠不能化解的。 她看姜向晚,像看一個自己曾經珍愛的孩子,犯下了錯誤,傷害了自己,垂著頭沮喪著認錯,乞求她的諒解。 有什么不能原諒呢?如果在危難時刻,自己愿意以身相替,把活下來的機會留給他,自己去死,她愛這個男人如生命,那么還有什么不能原諒? 姜向晚愣愣的看著她,良久無語,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設想了阿婉不肯原諒自己,執意要回到陳歸人身邊去,如果真的那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她居然只是挨了兩巴掌,阿婉的性格一貫干脆利落,言出必行,她說放下就一定會放下,她,真的原諒自己了?還是,有其他原因女子卻沒空理會他不敢置信的心情,轉身就走向門外,姜向晚嚇了一跳,急忙拉住她:“你干什么去?”她是要跟自己決裂嗎? 岳沉婉眨眨眼睛:“你說了這么長時間,我都餓了,我要去廚房找點吃的”聲音軟軟的,有些委屈。 “你會做什么?” “西紅柿炒雞蛋”就這個菜還練了兩個月呢。 姜向晚嘆息,莫名其妙的被打了兩巴掌,卻覺得心里忽然輕松了許多,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石頭仿佛瞬間被移開了似的,春雨化物,干裂的土壤中有蠢蠢欲動的碧綠小芽即將破土而出,帶著毛茸茸、松軟軟的喜悅“還是我去吧,給你煮點面,你要吃雞蛋嗎?” “要,還要放點青菜和火腿” 頂著兩個鮮明的巴掌印的姜少爺美滋滋的去煮面了,捧著鮮香四溢的面回來時,女孩卻已沉沉睡去,折騰了一天,本就元氣大傷的身體早就疲憊不堪,甚至連姿勢都沒怎么變,就那么想后一仰,四仰八叉的睡的昏天黑地。 姜向晚放下碗,拿了薄被輕輕的給她蓋上,眸光深深的描摹著她的每個曲線,巴掌大的瓜子臉,有些微微吊起的眼梢,眼線斜斜飛起,如春日歸來的燕,漆黑的翅膀優美的一勾,就劃出春水蕩漾的明艷,大約病了太久,嘴唇再不是當年的殷紅,成了淡淡的粉,如暮春時節的櫻花花瓣一般,嬌柔脆弱,輕薄明媚。 他輕輕的伸出手,卻怕擾了她清夢,終于不敢落下,只好安靜無聲地嘆息,阿婉,你怎么能,那么好?好的,讓我不敢相信 ☆、第368章 婉心第八十一章 陳歸人住的醫院是帝京最好的私人醫院,院長是英國牛津大學的一位教授,這里匯集了全國最好的醫生團隊,針對的患者非富即貴。 陳少爺大手筆的包了一個最頂級豪華的房間,房間外面盡是手下小弟,個個橫眉立目,一身江湖氣質讓來往的醫護人員膽戰心驚。 岳沉晚一看見陳歸人就樂了,陳少爺剃了光頭,腦袋上還貼了好幾個監測用的圓形貼,鏈接著床頭的儀器,看上去十分可笑。 “你這是怎么了?打算去少林寺出家了?” 陳歸人沒好氣的瞪她:“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幸災樂禍?有人性嗎你?” “你得了什么病???” “腦袋里長了個瘤子,媽的,做了手術,說是良性的,還行,大夫說沒啥事”他懶洋洋的打量了岳沉婉,兩個月未見,女子的面色又好了一些,粉白清潤,眉目朗然,似乎心情很好,忽然沮喪起來:“聽飛魚說了,姜向晚找到你了?” “嗯” “準備怎么辦?” 岳沉晚仔細的看看他,忽然笑道:“你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怎么辦?怎么這么問?你這種一根筋的性子估計見到姜少爺就找不到北了是吧?看你這德性就知道你打算吃回頭草去了,枉費少爺我對你的一番真情,女人,你真沒勁!”陳歸人的語氣干澀,眼神蔑視,仿佛岳沉婉這樣不爭氣讓他十分丟臉! 岳沉婉笑笑,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他瘦了差不多十多斤,臉上的棱角突出,看上去更加冷而硬,臉色卻紅潤,棱角分明的薄唇殷紅光亮,臉上卻掛著嘲諷的冷笑,這樣的神態讓他看上去更年輕,像個倔強不肯認輸的少年。 她長久的注視看的陳歸人毛毛的。 “喂,你看著我也不說話,什么意思?” “給我催眠的人在哪里?可以解開催眠術嗎?” 陳歸人悻悻的撇嘴,往后仰了仰靠在枕頭上,道:“那人已經死了!” “死了?” “對,死了,那老頭是印度人,都已經九十多歲了,去年年初死的,你不信的話可以上網查,我可以告訴你姓名,再說了,你解開干嘛?既然要跟姜向晚重新過日子,記起來有什么好的?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真的記起來,估計就不想跟他過了” “他跟我說了他做了什么,我已經知道了,我想重新找回記憶,不是為了這些,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缺少一塊,不過,記不起來也沒什么,人走要往前走的,回憶永遠停留在原地,所以,只有回憶是永恒的?!彼袂榈?。 兩人又聊了幾句,姿態不像曾經想愛一場的情侶,倒更像多年不見的朋友,那晚,電話那邊那個深情執拗的男人似乎忽然頓悟了,想開了,以那種輕松如朋友般的姿態跟她開著玩笑,胡說八道了一會,最后,提起他們的公司:“咱們的公司已經上了軌道,現在發展的很快,安墨和夏小排一個負責行政管理,一個負責金融資金的投放和業務拓展,兩個人合作的不錯,加上秦姨和小舅小姨的三人組合,咱們公司現在可謂日進斗金” 岳沉婉感慨:“我還一直覺得對你特愧疚呢,原來這么長時間我花的是自己的錢啊,我還以為我就是個警察,原來還是個隱形的富婆呢,哎,我賬面上到底有多少錢???” 陳歸人說了個數字,岳沉婉咂舌,原來自己這么有錢,估計就是什么都不做,躺著花錢也夠一輩子了。 又聊了一會,岳沉婉就告辭了,她的背影剛剛出門,陳歸人的臉色就變了,伸手拽了一張濕巾,用力的擦臉和嘴唇,冷濕的濕巾一點點拭過,蒼白的臉,青灰色的嘴唇一點點的顯露出來,似乎連擦拭都讓他費力,擦了半晌,才放下手,喘了一會,門在此時打開,木頭匆匆的走了進來:“大哥,按照你的吩咐,已經辦好了,咱們現在就走嗎?” “走,不走等什么?老子反正也就這樣了,還他媽的等個什么勁?”又喘了一會,他費力的起身,讓木頭給他穿上外衣,木頭咬著牙道:“干嘛要這么匆匆忙忙的出院?老大,你的身體怎么還要住上一段才行,你這么急著走,身體能行嗎” “別他么廢話,阿婉那妞兒心眼多著呢,她就住帝京,肯定還要來看我,時間長了露陷怎么辦?”四五個手下都涌進來,七手八腳的把東西收拾好,陳歸人環視了一下病房,眼睛死死的盯在岳沉晚帶來的那束白色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花瓣有些像蝴蝶蘭,純凈的白色花瓣,帶著晶瑩的露珠,深綠的寬闊葉子,筆直的莖,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不很濃郁,有些微微的涼,安靜而純粹,一如送花的那個人。 “你們誰知道這是什么花?” 其中一個小弟仔細的看了看,欣喜的道:“是姜花,我女朋友最喜歡這種花,香味特別好聞,花語也好,將記憶永遠留在夏天” 將記憶永遠留在夏天? 是啊,夏天,那年夏天,她在院子支起搖椅納涼,還拿了老大的蒲扇扇風,一下一下搖著,像個退休享受生活的老太太,他在旁邊歡快的啃西瓜,那西瓜真甜啊,一口咬下去,滿嘴沙沙的汁液。月似眉彎,清淺的月光灑有透著微微的銀白色,周圍浮動著芍藥、梔子、薔薇混合而成的香氣,濃郁甜美,草木間是流螢點綴的星光,浠水河淙淙流淌,不知名的小蟲長久的鳴叫,叫聲清亮,一聲聲如玉捶般敲擊著夏夜的幽靜。 彼時,正是情濃時,看著她,即使不說話,只是沉默,也覺得歲月靜好,此生無憾。 可惜,命運從來不肯成全他卑微的愿望,哪怕僅僅是一點,那些溫軟的歲月注定成為他心底永遠也不能遺忘的傷痕,流光荏苒,有一日,他也許也會成為她心上帶著血痕的記憶,姜花的幽涼和那個夏夜,靜好的溫存。 陳歸人臉色木然的站在那里,目光閃爍深邃,反復的咀嚼著這幾個字,良久,唇邊才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來,聲音低的像一聲綿渺的嘆息:“傻瓜”。 手下們簇擁著陳歸人上車,他回頭,看了一眼冰冷的白色大樓,上了車,車剛剛啟動,司機就見前面忽然多了一道身影,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女子站在車前,冷冷的看著他們。 是去而復返的岳沉婉。 陳歸人大驚,打開車門下車走了過去。 “你怎么又回來了?” “你跑什么?你別告訴我,就這么半個小時的功夫你就忽然好的可以出院了?” 陳歸人苦笑:“我生意上有急事,要趕緊回h省,大小姐,我是老板,我陳家做的是刀頭舔血的營生,一時片刻都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不懂,快回去吧” “是嗎?什么生意重要到要讓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不顧一切的回去主持,不如你告訴我,我來幫你” “你能干什么?再說,我病的也不重”他停下話,恍惚想起自己剛剛卸去了妝容。 兩個人都不說,半晌陳歸人才苦笑:“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的手臂脖子跟臉色完全不一樣,給你化妝的人心太粗,你大概也忘記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是警察,陳歸人,能不能不要再騙我?騙我就那么有意思?你騙了我這么久還不膩?”岳沉晚冷著臉,抱著肩膀,野蠻的用一只腳踩著高貴的賓利車幾十萬一個的保險杠,下頜仰著,眉毛燕翅般烏黑重彩,飛揚著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張揚鋒銳。 陳歸人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對面的女子就用下巴點著他逼問:“說啊,你不是挺能說的嗎?”站久了累,干脆一屁股坐在車前蓋上,里面的司機心疼的直咬牙,可一向神勇無比的老大對上這姑娘都一副受氣包的樣子,自己下去估計也解決不了啥問題,還是老實呆著吧! 陳歸人被問到啞口無言,脾氣也上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沖著岳沉婉就吼:“對,我是病的重了,病的要死了,那又怎么樣,跟你有個屁關系?你不是要跟你那個三少爺和好如初,相親相愛去了嗎?那你還管我干什么?我死了不就正好成全了你們”岳沉婉靜默,臉色慘白,半晌才冷冷的看著他道:“cao,你他媽這是玩韓劇呢?拿自個兒當男主了?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你打算用這種方式成全我?成全自己?陳歸人,你他媽不覺得你自己特虛偽,特傻逼?我的幸福不需要你來成全,你也給不起,別他媽跟我裝情圣,姑娘不稀罕,你要是死了,我正好可以拍拍屁股跟我老公花前月下去,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你” “cao,你這個沒心肝的女人”陳歸人快嘔死了,這女人就不會溫溫柔柔的安慰人嗎?什么好話擱她嘴里都能把人氣死! 兩人怒目相向,活像兩個準備戰斗的斗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