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要不,你也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穆珍珍嚇了一跳,急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剛進莊子就被老嬤嬤教育過的,無論如何不能跟主子一起吃飯,那是沒有規矩,是犯上的。 溫非池苦笑一聲,讓她起來。繼續安靜的一個人吃飯。 他想起那個時候他偷偷的看著凈語軒,看到大哥和大嫂在院子里吃飯,沒有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兩人熱熱鬧鬧的說話吃飯,有時還開幾句玩笑,那是他生命中從未有過的熱鬧,屬于紅塵中最世俗最普通的歡欣,有著煙火味道的飽滿,有著溫馨安然的歲月靜好,那是他渴望,卻不可及的。 “二公子,隱魂教傳來消息,教主失蹤?!?/br> “失蹤?” “是,一個月前,教主找到了蘇姑娘,然后就留下一封書信走了,說要將教主之位傳給你!” “傳給我?”那不是驚喜的聲音,而是萬分懊惱的聲音,為了這個位置他準備了十年,收買人手,鏟除異己,籌備武器,用了那么長的時間,布了那么久的局,本以為會是一場鏖戰,甚至做好了不成功則成仁的準備,童教主居然揮揮衣袖飄然遠去,將教主之位給了他,好比是自己攢足了勁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他說不出的懊惱和沮喪! 好吧,教主還是要坐的,即使那個位置高而寒冷,望盡天涯路,再無歸程,還是要向前走。 他苦笑,將所有的畫收起來付之一炬。 前方,是他的路,他將高高在上,教眾無數,也許會稱霸武林成為至尊,可感情上,他將風流散盡,謝罷舞裙,那些他曾經向往的溫暖,他曾經迷戀的美麗,從此只能收藏在心底的角落。 世事茫茫,人生翻覆,貞娘,保重! ☆、285故事三婉心 楔子: “請19645號顧客到125號窗口來辦理轉生手續”麥克風中中規中矩的女聲回蕩在每一個角落。不知從哪一個角落沖出一個瘦高個的鬼魂,歡呼雀躍的跑到柜臺前去了。 岳沉婉看了看手里的號碼牌——97867號,深深的吸了口氣,唇角溢出一絲苦笑來,前路漫漫啊,自己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事實上,她已經忘了自己死了多久了,在地府中游蕩、游手好閑的鬼魂隨處可見,新來的鬼魂拿著號碼牌去咨詢臺詢問,咨詢小姐禮貌的回答千篇一律:“實在是抱歉,由于汶川地震時死亡人數巨大,人間現在出生的新生兒完全無法滿足這么大的轉生需求,所以只有請您再等等了,抱歉,我們也很遺憾” “去他媽的遺憾,遺憾個頭,奶奶的,老子還他媽的要等到什么時候”新來的鬼魂明顯的是個粗人,不滿的罵罵咧咧,一旁就有資格老的鬼魂警告他:“別鬧事,這里的巡警很嚴格的,一個不小心就將你扔到畜牲道去輪回了”新鬼一縮脖子,四處看看,不吭聲了。 岳沉婉懶散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伸個懶腰,摸摸兜里的錢,還有許多,她死的時候大概很多人給她燒紙,她在地府銀行也算得上是大客戶,是個有錢的鬼魂。 她準備去地府酒吧消費一下,在漫長而無望的等待中,消費似乎是唯一能讓她覺得開心的事情了。 地府其實跟人間差不多,用這里工作人員的話說,哪里都要講究個與時俱進嘛!因此超市、酒吧、咖啡館、圖書館、酒店等等一應俱全,用句經典的話來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事實上,這里唯一與人間不同的地方就是沒有白天和黑夜,只有永遠霧靄蒙蒙的天和死相各異的鬼魂。 酒吧的老板是個十分精致嬌媚的美女,人人都叫她貓姐,據說這位貓姐是民國時就死了的,按理早就應該轉生去了,可這位jiejie不知怎么靠上了地府軍部的一位高官,根本就不想轉生,就在這里開了這間酒吧,酒吧的地下室還有賭場。 貓姐看到岳沉婉,從里面的吧臺飄然走過來,稔熟的倒了杯蘇格蘭威士忌給她,一只蘭花指夾著根細細的木耳,側首笑道:“怎么,小富婆,又來散散心?” “無聊而已!除了喝酒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岳沉婉端起酒杯,晶瑩的水晶玻璃中金黃色的液體在蕩漾,散發著濃烈的芬芳,淺淺的啜一口,一道火辣辣的感覺從喉管穿了過去,真好! “早就跟你說了,出點錢,我給你找找人,可以提前轉生,你不是沒錢,可就是不肯,呵呵,怎么,你也不愿意再做人了?”貓姐身上有一種古典的風情,指尖略略順著大波浪卷發一抿,眉宇間媚色橫生。她很喜歡這個姑娘,眉宇間有著亮烈鮮明的氣質,可眼睛中卻有著絕望的苦澀,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她和岳沉婉的相識很有戲劇性,在岳沉婉剛剛來到地府的時候,正是心里滿懷痛苦和絕望,這種無處發泄的痛苦讓她不知如何排遣,就經常在酒吧里買醉,后來更是在賭場里豪賭,岳沉婉在賭上有這非凡的天賦,幾乎是場場贏,終于引來了老板貓姐,貓姐見這年輕的女孩子手法嫻熟,卻怎么也看不出出千,親自上場,百年老鬼居然也輸了,可貓姐是個豪氣的人,愿賭服輸,岳沉婉雖然年輕,卻十分聰明,懂得黑道上的規矩: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干脆的收手,兩人反而成了朋友。 “做人?”岳沉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喜歡酒液經過喉管火辣辣的刺激,喜歡醉后在黑暗中長久的沉睡,大腦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會想起,什么也不必想起?!拔乙呀浰懒?,死去原知萬事空,挺好的,貓姐,你不覺得嗎?” 貓姐用手駐在吧臺上,托著腮,慵懶嬌媚的看著她,橫波流轉,風情萬千:“小丫頭,jiejie都死了上百年了,什么沒見過,你是自殺的,是為了男人吧?是他辜負你了,還是他移情別戀了?或者他謀奪你家產?愛上你的姐妹了?不過都是些相似的劇情罷了,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些無聊的小事情” 男人?她的腦海中馬上就浮現了一張男人的面孔,秀眉的眉毛,潔白的皮膚,深深的雙眼皮,長長的睫毛,輪廓分明的唇線,那是一張秀美絕倫的男子的面孔,姜向晚,她的丈夫。 岳沉婉用力的搖搖頭,又喝了一杯,笑嘻嘻的將頭放在柜臺上,看著貓姐出了會神,忽然道:“jiejie,你長的可真好看,我都想愛上你了” 貓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我對蕾絲邊沒什么興趣,不過我這兒新來了一批鴨,有幾個水準不錯,你要不要點一個?jiejie給你八折,怎么樣?” 岳沉婉鄙視的聳聳鼻子,懶洋洋的一揮手:“jiejie你為了掙錢還真是無孔不入啊,鬼魂還有做這個的?” “切,小丫頭,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有些人生前就是干這個的,死了之后還想重cao舊業,這是職業也是愛好,還有一些呢,死的時候還很年輕,家里面的人因為是早亡也沒給燒紙,或者是信教,干脆就讓這些人清潔溜溜的下來了,你也知道,咱們這里也是要消費的地方啊,你總不能讓這些鬼就這么干著見天喝風吧?所以呢,就下海來做鴨了,有幾個還是研究生和博士生呢,喏,這個叫雷景天的,你瞧瞧,生前是燕山大學的哲學碩士,小伙子長的一表人才吧?怎么樣?喜不喜歡?” 岳沉婉瞇了瞇眼睛,指著雷景天身后的一個男子道:“那個,叫什么?” 那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一臉桀驁不馴的架勢,似乎正在跟人爭執,她清楚聽見他在跟一個男人吼叫:“滾你的蛋,老子就是窮死,也用不著來做鴨” 貓姐笑嘻嘻的道:“妹子,眼神不錯啊,那個叫陳歸人,生前是個小幫派的老大,你看他身上的刀疤,長的也很man是吧?身材高大結實,看著就是功夫不錯配置超高時間很長的那種,怎么樣?你喜歡這種?粗獷型的?” “對,我要他!”岳沉婉跳下椅子,直接走了過去,身后的貓姐瞪大了眼睛,嘀咕一句:“靠,要不要急成這樣?小妹子還真是饑渴大發了” 陳歸人陰狠的看著面前正在游說自己做鴨的男子,據說是叫什么虎哥的,心想自己真是他媽的背,活著的時候被人砍,死了之后還要做鴨,想著自己要不要惹點事去畜生道輪回一下,做人做鬼都沒什么勁,就見一個女子幾步走到自己跟前來,張口就是:“你跟我走!” 周邊的幾位都嚇了一跳,陳歸人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的女子,身材欣長,半長不長的頭發,一張俏麗的瓜子臉,五官清秀,身材火爆,氣質冷傲,手腕上有一道翻開的刀口,一看就是割腕自殺的。 他一驚,瞠目結舌了半晌,才叫道“阿婉?” 一旁的虎哥也愣住了,岳沉婉是老板的朋友,一擲千金的大客戶,跟這個桀驁不馴的小子認識? 岳沉婉也不吭聲,拉住他的手摔下幾張千元大鈔,轉身就出去了。 身后的貓姐聳了聳肩,笑的意味深長:“原來是熟人啊” 一直到自己的住處,岳沉婉才松開陳歸人的手,抱著肩膀看著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高大挺拔的身材,短短的板寸,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俊朗的五官,一雙鷹一般銳利冷酷的眼睛,唇很薄,唇角向上微微的翹起,有一種似笑非笑的邪惡味道。 兩人對視良久,透過生前的記憶審視著對方,這是他(她)記憶中的模樣吧,穿越了死亡,在人事全非的地獄中,重逢,沒有喜悅,沒有唏噓,居然只有沉默的相對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阿婉,你,一直沒有轉生?” “轉生系統幾次崩潰,加上現在人間時興丁克,新生兒少,轉生的機會也少,我甚至不記得我死了多久了”岳沉婉從茶幾上拿了一盒煙,扔了一支過去,陳歸人接過來,兩人頭碰著頭點燃。 陳歸人貪婪的吸了口煙,晃著腦袋打量了一圈岳沉婉的居所,三室兩廳,大概一百多平米,收拾的干凈利索,裝修的風格是很清新的英倫鄉村風,粉綠色小碎花。 “看起來,你在地府過的比人間強” 岳沉婉冷漠的看著自己噴出的煙圈:“還可以,我死之后總有人燒錢給我,甚至還有游艇和別墅,估計是我舅舅和小姨他們吧”自己的叔叔和爺爺是不用指望的,不燒個詛咒下來已經不錯了。 陳歸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問問姜向晚怎么樣了?” 仿佛一把鋒銳的刀割入剛剛結痂的傷口,鮮血淋漓,痛徹心扉的疼,她沒有表情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心里很納悶,提到他的名字居然還有心疼的感覺,真是奇怪,原來死亡都不能減輕人心上的痛楚。 她看著陳歸人,活著的時候,他們并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敵人,雖然自小就認識,可彼此不對盤,他在她的眼里是個無惡不作的流氓,她在他的眼里是個傻乎乎的大小姐,兩人見面只是泛泛的點頭之交而已。 他向她提及姜向晚,當然是不懷好意的,他不滿面前這個傻乎乎的大小姐死了也能過這樣好的生活,而自己居然要被人勸說去做鴨。 他看著她眼底瞬間迸出的鋒銳明亮的火焰,亮的刺眼,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有一雙極美的眸子,澄凈明亮的鉆石一般,每一個棱角都有鋒利的光澤,明晃晃的映出那些滄桑鮮明的過往那些屬于她和他的一生。 ☆、286楔子 岳沉婉的生平是復雜的、充滿尖銳瑣碎的矛盾的一生。 在h市,有三大家族,排名第一的就是岳氏家族,岳家自清代就是紅頂商人,買賣遍布全國,及至民國還和國民黨高層有密切的往來,岳家每一代都有擅長經商的人,可不知為什么,人丁卻越來月稀少,到岳沉婉祖母的這一代,居然只得岳君媚一個,無奈只好招贅了一個家境貧寒的大學生陳建亨為婿,并要求陳建亨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姓岳,承接岳家煙火。岳君媚育有三子,長子岳平之,次子陳祥之,小兒子陳茂之。岳君媚是個殺伐果斷的女強人,將岳氏越做越大,可再大也擋不住中國大環境的影響,文革之初,岳家就倒了霉,幸好岳君媚有個身在高層的朋友,得知風向要變,安排了她和陳建亨帶著二兒子偷渡去了香港,因為事情緊急,大兒子和小兒子都在奶奶家,沒來的急帶上,文革期間,身為資本家狗崽子的岳平之當然要受到再教育,扔到東北的偏遠農村接受了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并在那里娶了一名村姑做媳婦,就是岳沉婉的母親丁香。 丁家是個看似庸碌實則神秘的家族,岳沉婉的姥姥叫額樸納,是鄂溫克族人,是薩滿教的傳承人,薩滿教起于原始漁獵時代。薩滿教的理論根基是萬物有靈論。但是,直到各種外來宗教先后傳入之前,薩滿教幾乎獨占了我國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壇。它在我國北方古代各民族中間的影響根深蒂固。 在北方農村,薩滿也被稱之為“跳/神”,一般人家有了不同尋常的現象或疾病就愿意請人來跳神,因此薩滿在北方農村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幾乎比村長說話還管用。 當然也有很多假借跳神欺世盜名的神棍,借著跳/神騙錢騙色。解放后,民間對這樣的現象統統稱之為封建迷信的毒草,尤其在文革期間,被廣大紅衛兵嚴重打壓過一陣??稍谄h的農村,老百姓仍然保持著對薩滿的恭敬和虔誠,尤其額樸納這樣素有神跡的薩滿,村民們幾乎是自發的形成了一種保護意識。 岳沉婉出生后,額樸納就將外孫女視若珍寶,她說這是她家族的傳承人,這個女孩子有一雙天眼。 是的,岳沉婉是個生來帶著神跡的女孩,她可以看見鬼魂,有時還會夢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通常都會發生。自小,額樸納就告訴岳沉婉,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你能看見這些是騰格里給你的恩賜,你是注定要拯救世人的。 可惜,文化大革命結束了,額樸納在文革的第二年病死了,岳君媚回國,將岳平之一家接了回來。改革開放后,岳君媚動用原本在海外的部分資金又開始了創業。 年僅五歲的岳沉婉跟著父母回到了城市生活,小女孩還不明白自己有著拯救世界的重大責任,只是牢牢記住了姥姥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異能,對自己眼中別人不能看見的那些東西保持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是個沉默桀驁冷漠的孩子,只喜歡一個人呆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岳君媚甚至認為自己的這個孫女智力有問題,催促這兒子和兒媳婦再要一個孩子。 可惜,這個愿望一直沒能如愿,在岳沉婉十二歲的時候,岳氏已經成為富甲一方的集團公司了,她的父母卻在一次空難中遇難了,岳君媚對兒子的死萬分悲痛,沒多久就得了肝癌,她自知不久于人世,雖然不喜歡這個唯一姓岳的孫女,可也不想岳家百年的心血改換門庭,就立下遺囑,在岳沉婉生下第一個兒子并承接岳家香火后可以繼承屬于自己的岳氏集團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在此之前,她沒有任何享受岳氏的權利。于是,最貧窮的富家小姐誕生了,岳家大小姐,岳氏唯一的繼承人,最窮的時候兜里甚至只有十塊錢。 陳建亨在岳君媚的陰影下生活了一輩子,終于活著挨到了自己當家作主,當然不能放過任何機會,他苦心孤詣的將集團進行了重組合并,大舉開放沿海市場,掌握了集團的實權后開始研究孫女手中那將要繼承的股份,岳君媚是個十分精明的女人,早就看出了陳建亨的野心,遺囑做的滴水不漏,連律師都是請了國際知名的律師事務所,陳建亨咬牙切齒,和兩個兒子商議很久,終于找到了一個機會,趕上亞洲經濟危機,集團運營出現了財政問題,需要和當時h市的另外一個家族姜家聯手,姜家提出聯姻,要岳家的女兒嫁給自己最小的兒子姜向晚,陳建亨答應了,因為姜向晚是個下肢癱瘓的人,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岳沉婉只要嫁入姜家,以姜家人護短的心性,是決不能讓岳沉婉紅杏出墻的,所以她這輩子都不能生下姓岳的繼承人,集團將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陳建亨當然樂不得的做。 他又是哭又是扮可憐的終于說服了涉世未深的岳沉婉,剛剛讀大學年僅二十歲的岳沉婉嫁給了當時二十三歲坐在輪椅上的絕美青年。 只有利益關系的婚姻當然是不幸的,可更不幸的是,兩個年輕人在同一個屋檐相處久了,居然產生了愛情。 自卑而驕傲、善良而腹黑、聰明絕頂又沒有任何感情經驗的姜向晚,愛上了桀驁明亮、冷漠激烈的女孩,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矛盾重重,每一次甜蜜過后就有爭執,兩個人都是初戀,又都很年輕,不懂的怎么樣對對方更好,想要更加親密,想要更用力的去愛,反而生出了不虞之隙、求全之毀。 他們的婚姻生活持續了很久,這樣的分分合合長達八年,在他們終于成熟了,可以冷靜理智的看待愛情的時候,他們面臨了更為痛苦的抉擇,他們的婚姻沒有□,姜家請了全球最好的醫生也無法讓姜向晚重新站起來,重新做一個丈夫。 他愛她,因為愛,所以舍不得放手,也因為愛,舍不得讓她在無性的婚姻中受委屈,這樣的矛盾和痛苦中,兩人如同共同取暖的刺猬,靠近了疼,分開了冷,舍不得、放不下,彼此折磨,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重要的女配出場了,岳沉婉的堂妹陳靜初,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女孩,因為童年時一點記憶猶新的矛盾,一直在等著看這位堂姐的笑話,偏偏岳沉婉是個吃什么也不吃虧的個性,幾次找碴都落得自取其辱,陳靜初想出了一個極為惡毒的辦法,在岳沉婉的生日宴會上,介紹了一個知名企業的小開,著名的風流公子給岳沉婉,并且對媒體散播了兩人秘密拍拖的新聞,還設計讓姜向晚看見小開送岳沉婉回家的情景,本來就自卑又尖銳的姜向晚當然起了疑心,兩人起了激烈的爭執。 之后岳沉婉在酒吧買醉,被小開在酒里下了藥,兩人春風一度,清晨醒來的時候,姜向晚將兩人堵在了床上。 如此一來,無論岳沉婉如何解釋,姜向晚只有兩個字“離婚”,岳沉婉絕望了,她順從了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情景,在簽署離婚協議書的前一晚在酒店的浴缸中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死時年僅二十八歲。 陳歸人的生平要比岳沉婉簡單的多。 h市三大家族中唯一靠黑道發家的陳家,他是陳家掌權人陳龍的私生子,母親是個私人會所的王牌陪酒女,一夜春風不小心留下了種,以為這顆種子發芽能給自己帶來更為顯赫的身份和巨大的利益,誰知陳龍是個軟硬不吃的猛人,看著跟自己一摸一樣的兒子,看著dna鑒定報告,干脆的扔了一張支票出去,還有一句話“滾的遠點,老子不吃這一套,你能生就能養,指著這個崽子敲詐老子,想都別想!” 母親恨的牙根癢癢的,干脆將兒子扔在陳家門口,自己走了,年僅七歲的男孩茫然的站在關閉的緊緊的大門外,頂著漫天大雪,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還是陳家老爺子不忍心,讓人開了門將男孩子帶了進來,問叫什么名字,男孩朗聲說“叫陳貴人”,老爺子嘆了口氣,在紙上揮毫寫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钡溃骸澳阋院缶徒嘘悮w人吧!” 陳歸人是陳家不受歡迎的人,當家大嫂對丈夫的野種當然沒什么好感,湊合著不餓死就行,至于管理學業,那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自己管好自己的倆兒子就行,滿了十八歲馬上一腳踢出陳家,可以自立了,愛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陳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記得自己有這么個兒子,看到了基本跟沒看到一樣。 在這樣一個連傭人都敢歧視欺負他的家庭中成長起來,陳歸人想當然的長成了一個乖戾狠辣、桀驁不馴的男孩,出了陳家就去混幫派,今天砍人,明天被砍,靠拳頭和兇狠贏得他人的畏懼和敬愛,慢慢的也混出了點名堂,成了一個小幫派的頭目,當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三十七歲這一年,終于在一次火拼中被手下人出賣,被人砍死。 這便是他和她的一生,都不美好,充滿了尖銳和鮮血、矛盾和冷漠、誤解和拋棄,以一個冰冷的絕望的收梢結束。 她看了他很久,終于在唇角綻放了一朵明晃晃冷漠的微笑:‘“他怎么樣了?” 陳歸人譏誚的哼了一聲:“還以為你能做到冷酷的不聞不問呢,你死的挺干脆的嘛!”他懶洋洋的吐了個煙圈:“你死后,姜向晚看到你的遺體就瘋了,抱著你的遺體怎么也不肯讓人抬走你,最后姜家的保鏢用了麻醉槍才把你的遺體搶下來,后來他就被送到了國外的療養院休養,聽說一直處于幻覺當中,不肯認為你死了,整天要做飯給你吃,說你的胃不好,嘴又刁,只愿意吃他做的飯”他幸災樂禍的看著她:“看不出,你還能把一個男人弄的這么癡狂,呵呵,姜向晚自小就驕傲的要命,居然也為了你成了瘋子” 他是惡毒的,用力戳痛別人的傷口,讓他有一種快感,他討厭出身高貴的他們,正如他們永遠俯視身為野種的自己。 岳沉婉將臉埋進手心,她的眼睛很疼,可怎么也流不出眼淚,她的心如被絲線層層勒住,勒出一道道的血絲,疼的入心入肺,每呼吸一次都疼的渾身發冷。 他瘋了,而她死了,這場傷筋動骨的愛情中,他們全都輸了,輸的很慘,她記得他溫暖的手,他殷紅的唇,記得他抱著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滿足的用手摩挲她的頭發:“你真是個傻姑娘”語氣那么溫柔寵溺她想,如今他也許也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溫柔的注視著懷抱中的虛空,寵溺的說著他的傻姑娘,在幻覺中永遠的寵愛著她的傻姑娘,這個想象讓心如刀絞,到底是誰的錯?他?還是她?如果重來,他們會不會過的更好?會不會如普通夫婦一樣恩愛爭吵一直到老? 沒有人能告訴她,正如沒有人能重新來過她無奈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刀口,用壁紙刀劃開的,當時用了很大勁劃的極深,現在看起來也很恐怖。 “你就住這吧,那邊有一間客房,里面的東西都全,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知道他討厭自己,自己也同樣不喜歡他,可那又怎么樣?死都死了,沒有什么恩怨,不過是曾經認識的人而已,在這永遠沒有盡頭的孤獨中,有一個敵人都好過一個人沉默面對四面墻。 ☆、287楔子2 “砰”“啪” 偌大的武道場里,只有兩個身影在打斗。男人和女人迅捷的出拳、閃身,拳頭毫不留情的擊打在對方的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兩個人都沒有任何表情,可眼睛中閃爍著兇狠和冷酷,仿佛對方是仇人一般,全力以赴的準備擊倒對方。 兩人的對戰持續了很久,終于都筋疲力盡,女人飛身側踢,男人被踹出去很遠,可在此之前,他的一拳也迅捷的擊中了女人的腹部,女人也倒在地上,兩人喘息著躺在地上,半晌,男人才低低的笑道:“看不出,你的身手這么好?”兩人同住了很長時間,陳歸人經??匆娫莱镣褚粋€人在武道場練習,看的無聊,一時興起就跟她對打起來。沒想到,看起來纖弱的女孩身手居然相當不錯。 女人眼神空寂的看著屋頂,淡淡的道:“我五歲開始學習詠春,十一歲練習跆拳道,十七歲成為黑帶,跟我能打成平手,你也很不錯了,你的拳頭沒什么章法,可又狠又準,是在實踐中練出來的吧?” 陳歸人嗤笑:“是挨揍挨出來的,開始是陳家的幾個小混蛋找茬揍我,后來在學校里也挨揍,挨揍挨的多了,就總結出經驗了,呵呵,揍別人,比自己挨揍要好,下手要狠,要準,要一擊即中,” 盡管陳歸人一副疲懶的痞子相,可岳沉婉還是聽得出其中的辛酸和痛楚,被母親拋棄,被父親嫌棄,被陳家所有人厭惡鄙視,那樣弱小的孩子從此一步步的走上一條血腥、暴戾的路,他的出生源于一個女人的貪婪,可那并不是他的錯,他沒有辦法選擇他的生母,他的人生,可所有人將這一切錯誤歸罪于一個無辜的孩子,迫使他走上一條充滿怨恨和掙扎的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