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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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驛站還在考慮,余棲遐在邊上站著,她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我已經很久沒有同皇上通信了,這兩天所見所聞,是不是應當據實告訴他?”她回身看他,“朝廷的兩只眼睛總盯著南苑,殊不知這樣正使親者痛仇者快。依我的想頭,哪處都不能掉以輕心,鎮安王,甚至烏思王、平涼王,都不能放松鉗制。你說……我這樣寫,會不會令皇上懷疑我,一心向著南苑?” 余棲遐略帶憐憫地看著她,大概曾經吃過那位皇兄的虧,所以她也不像以前那樣天真無憂了。人越長大,想的事就越多,為什么小時候玩在一處,親如一人,慢慢被權力浸yin,會變得諸多猜忌,乃至骨rou相殘。長大真是一件殘酷的事,長公主十六歲,已經可以體會冷暖,連信里的用詞都要再三斟酌。抬頭寫上“吾皇萬歲”,落款寫上“臣妹跪啟”,欲親近,親近不得,真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殿下忠君之事,皇上怎么會猜忌您!不過依臣淺見,殿下只要將災糧丟失一事寫在信里,順帶提一提那糧販子是貴州司人就成了,其余的,容皇上自己考慮?!彼t恭地呵著腰道,“皇上是明君,那樣深的謀略,什么事猜不到呢。您說得太透徹,反倒不好,還請殿下三思?!?/br> 婉婉聽了他的話,對他刮目相看起來。他到了她身邊,辦事說話一向謹慎,很有肖鐸的風范。說皇帝是明君,分明有夸大之嫌,否則怎么樣呢,總不好說他心眼兒狹窄,喜怒無常吧! 她笑了笑,淺淺的梨渦,優雅澹泊。頷首道好,“就依你的話,只是恐怕要回了南京才能送出去了,這地方人手不夠,又亂得厲害,不能給他添麻煩了?!?/br> 余棲遐略猶豫了下,方問:“殿下和王爺,如今再無芥蒂了吧?” 她的筆抓在手里,頓了一會兒才道:“他用計尚主,這個無傷大雅,我可以原諒他。只要他以后守本分,我想……應該再無芥蒂了?!?/br> 余棲遐掖手道是,“臣明白殿下的意思,王爺是要陪伴殿下一生的人,殿下瞧得開,臣等也為殿下高興?!?/br> 她聞言眨了眨眼睛,“無論如何,對弈還是少不得余承奉。余大人就在我公主府長久供職吧,將來也別回京了,我身邊缺了你們不行?!?/br> 他涌起淡淡的笑意來,拱手道是,“臣今生不離殿下左右,京里的事,早前就已經交代清楚了,臣除了公主府,已然無處可去?!?/br> 斬斷后路,只能勇往直前,長公主在一片落日余暉下,面容平和,像寺院里鎏金的菩薩。 天熱起來了,再過幾天就是端午,入夜到處都是蟲袤的叫聲。一輪月亮升起來,驛站里掌起了燈。這驛站有點西域風情,建在官道邊上的空曠地,全木搭建的二層樓,四面合圍,組成一個口字型的大院落。有人走動,露天的樓梯上蹬蹬一連串的腳步聲,時間久了,她已經能分辨出哪個是良時,不緊不慢地,天塌下來,我自悠然的勁頭,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了。 婉婉推窗看,他從樓下上來,朱紅的曳撒隨他的步伐開闔,他走得端穩,一步一步,恍如丹陛登頂。她想起乾清宮前的大哥哥,曾經也是風華絕代,可惜后來玉碎,現如今魂魄也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她起身到門上迎他,他給她送衣裳來,端端正正疊好了,兩手平托,姿勢莊重。見了她,璨然一笑,一點也不覺得難堪。 她伸手接過來,不大好意思,“多謝你?!被厣磉M屋,他自然也跟了進來。 “我已經著人準備晚膳了,燃眉之急暫解,咱們小酌一杯吧?!?/br> 婉婉本想說自己不會飲酒,又怕掃了他的興,便點頭說好。他含笑看她,美人眄睞,一顧一盼俱是風情。她先前開窗,窗屜子后面露出半個身子來,簡直像一副工筆仕女畫。 桌上散落了一些文房,她回去慢慢整理,手探得長了,袖下露出一截皓腕來。他上去幫忙,瞧準了時機,長長嘆了口氣。 她抬起眼問怎么了,“又出事兒了?” 他支支吾吾地,“白天不是把衣裳晾在房里了嗎,滴下來的水淋濕了褥子,今晚上不能睡了?!?/br> 婉婉目瞪口呆,“難不成你把衣裳晾在床架子上了?” 他又不傻,怎么能干那么出格的事兒!不過靈機一動,端了盆水潑在床上,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為了她的衣裳連住處都沒了,她好意思不收留他嗎?其實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做給人瞧罷了。之前在長公主府分房睡,除了她身邊的人沒人知道,現在在外頭,眾目睽睽之下依舊這樣,那些戈什哈固然不敢明目張膽譏笑,漱泉的嘴卻已經咧到耳朵根了。照他的話說,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毛病全改了,這回的本兒下得夠大。他覺得也是。不過給她洗衣裳洗腳,這些都不算什么,要緊的是得同房,即便各睡各的也成,至少讓他掙回點面子。 他說:“屋里沒處晾曬,況且常有人來回事,怕他們看見,只好放在帳子里了?!?/br> 婉婉雖覺得他有點缺心眼兒,但仍舊十分過意不去,“真不好意思的,帶累你了。怎么辦呢,叫他們給換一床褥子吧,明兒曬曬就好了?!?/br> “我問了,說沒有多余的褥子替換,全拿去給災民了?!?/br> “那和二爺睡吧,哥兒倆熱鬧?!?/br> 他哀怨地望著她,“我已經成親了,哪有和媳婦分房,和哥哥一頭睡的!叫人知道了,會傳閑話的?!?/br> 婉婉咽了口唾沫,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摸摸自己的耳朵,耳垂guntang,掙扎一番后放棄了,“你想留下就直說吧,沒關系,應當應分的。這種事兒還得你拐彎抹角提點我,是我的不周,叫你見笑了?!?/br> 她這么痛快,他反而一驚,頓時訕訕的,“我沒有旁的意思……” 驛丞帶人送酒菜上來,站在門外叫了聲回事,兩個人方回過神來。嘴里讓進來,同時伸手歸置泥金紙,兩下里一觸碰,都澀澀然別開了臉。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橫豎早晚有這一道的,婉婉倒也不計較。只是面對面的時候很尷尬,那些菜品也味如嚼蠟。 他給她斟了酒,杯子很小,一杯至多一口。知道她酒量欠佳,自己干了一杯,請她隨意。 “我不是催促你,你千萬別誤會?!彼戳丝次葑铀闹艿?,“這也不是個好地方,沒的……委屈了你。我今晚上只借住一夜,明兒……” “明兒也住這里?!彼似鸨游⑽⒚蛄艘豢?,不知是個什么酒,入口一陣辣,辣過了倒好了,回味居然是微甜的。她擱下杯子喟嘆:“我這個福晉不稱職,你心里八成怨過我吧?” 他說從來沒有,“使人有乍交之歡,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前者容易辦到,我正使盡渾身解數達成后者?!?/br> 她笑了笑,“多謝王爺體恤?!睜科鹦渥咏o他布菜,見他只管喝酒,輕聲道,“吃點菜墊一墊,仔細傷了胃?!?/br>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腕子,“婉婉……” 他掌心的溫度驚人,她遲疑了一下,把手覆在他手背上。 ☆、第47章 露濃花瘦 臥房里只有一張床,兩個人終究要睡在一起。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大婚第二天,他們曾經同床共枕過,卻因為他意圖親吻她,氣得她連夜返回了長公主府。那次的事到現在也沒隔多久,可是回想起來就覺得很好笑,親了又怎么樣呢?夫妻間的相處,這是最基本的。她是個孤高的人,也不完全因為身份的緣故,習慣和人保持距離。那時候沒想到自己能和一個男人靠得這么近,他吻過她,就像在心上蓋了個戳,她的人生已經定格了,注定要和他糾纏不清。 “我的毓德宮里,有一棵西府海棠,每年開花的時候掛一根紅綢,我母親說,這樣可以祈求月老給我一段好姻緣。后來母親死了,我每每走過那棵樹下,都要屏息凝神,想一想我將來的駙馬是什么模樣……高高的個子,很年輕?!彼恐厍皾嵃椎闹幸抡f,頓下來,抬頭審視他,“和你不一樣。我以為應該和我差不多年紀,少年夫妻,就像朋友,一起長大,感情可以更深一些?!?/br> 他有點不滿,“你是變著方兒說我老?” “其實也沒有,不過兒子生得早些兒。你們祁人十三歲就得有通房,這毛病真壞!瀾舟要學你,我算算……你三十二就該當祖父啦?!彼p輕笑,“到時候可以蓄胡子,那么老長的……我給你修剪,修得像五爺一樣?!?/br> 她到底年少,有時候頗稚氣。他眼前浮起一個畫面來,清晨坐在滴水下,胸前圍個圍子,半仰著頭等她舉剪子過來,左一刀右一刀……怎么像花匠修剪花草似的! “老五那胡子不好看,出城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羊倌,和他的一模一樣?!彼炖镎f著,一手在她背上輕撫。她只穿寢衣,靈巧的肩胛,像兩面香扇。他閉起眼睛,努力不去看她,然而她身上幽幽的荼蕪卻擋也擋不住,在他鼻尖縈繞。 他嘆息:“你都嫌我老了,留了胡子更老態。等我五十歲吧,那時候你也四十出頭了,咱們依舊很相配?!?/br> “我四十二歲的時候,不知道成什么樣了。rou皮兒松了,長了褶子,眼睛也往下耷拉……我不想老,永遠年輕多好!”她惆悵起來,真的感受到美人遲暮的無奈。 他的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她腰上,在那方寸之地徘徊兜轉,“傻話,世上的人,哪個不會老?別怕,有我陪著你呢……” 她的嗓音飄忽,并沒有接他的話茬,自言自語著:“你對一個人有情,這個人應當很幸運。你對一個人無情,那這個人的下場一定很凄慘……沙縣令的夫人,據說死了?!?/br>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你從哪里聽來的?” 她說:“白天在災民堆兒里走動,偶然聽見的。從驛站回去就吊死了,是不是你的手筆?” 他睜開眼,牽了一下唇角,“怎見得是我?她男人犯了事,問罪殺頭都有了,她自覺沒了生路,殉節也未可知?!碧衷谒a上捏了一下,“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壞么?但凡死了人,必定和我相干?你說相信我,不過嘴上敷衍,我都知道?!?/br> 婉婉噎了一下,當時頭一件想到的,的確是沙夫人遭了他的黑手?,F在再一盤算,這個懷疑來得沒道理,不能因為人家示了一回好,就把人殺了吧! 她縮縮脖兒道歉,“我失言了?!?/br> 他微笑,和她靠得更緊密一些,“不過你的話沒說錯,我愛誰,就對誰掏心挖肺。不管外頭怎么折騰,在你跟前只是尋常丈夫?!?/br> 他氣息融融地,心頭火熱,不知花了多大的力道才克制住自己。一個被窩里躺著,全拿來閑聊,實在可惜了的,但又不敢莽撞,頭一次應當找個美麗的地方,要有花有月,絕不是在這簡陋的驛站里。 只是難耐,連吻她都不敢,怕一點火星子就把人點燃了。她似乎根本不懂他的痛苦,至多有些害羞罷了,僵直躺著不太舒服,一條腿往前一伸,嵌進了他心窩里。 他震動了下,蹙起濃眉,“別亂動,仔細出事了?!?/br> 她被他夾住了,不好動彈,覷了他一眼,他鬢角有汗,表情不耐。她識相地歸置好手腳,后來就不說話了,只聽見他的氣息在她頭頂咻咻,她慢慢睡著了,他也追進了她夢里。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認識,會隨時間推移不斷加深,他在她心里,慢慢變成一個神通廣大的角色,即便懷寧的糧倉被碩鼠運完了,他在很短的時間內也可以重新使之運轉起來。老百姓吃了兩頓飽飯,民心也逐漸安定了,見他經過跪地磕頭,“王爺,您是活菩薩”……百姓只認那個讓他們不挨餓的人。 他把一切布置好,就帶她返回南京,來的時候走陸路,回去改走了水路。 一葉輕舟在山水間搖曳,婉婉有時候去找他,他點著一爐香,閑適地坐在窗下看書。見了她招招手,她在他對面跽坐下來,他把香案挪開,然后拍拍身側的位置,請她坐過去,以便耳鬢廝磨。 婉婉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漂泊無主,哥哥雖然親厚,但他們有他們要忙碌的事,她想見他們,不是隨時能見著。比如大哥哥得病那陣子,太后不許后宮女眷去探望他,所以直到他駕崩,她也沒趕上見他最后一面。 婚后才知道,這世上只有丈夫會圍著你轉。她慣常寂寞,現在有了他,似乎日子逐漸變得有滋有味起來了。 她跟他回了藩王府,以后那座長公主府大概就得空關著了。馬車進了坊院,隱約聽見吵嚷聲,打簾看,家里大大小小都在門前候著呢。瀾舟和瀾亭上來打千兒,“阿瑪和額涅一路辛苦?!?/br> 他攙她下車,瀾舟很快扶住了另一只胳膊,揚著燦爛的笑臉道:“額涅上懷寧,兒子是其后才得著消息的,要是早說,兒子一定隨侍,伺候額涅左右?!?/br> 良時對他的殷勤感到別扭,“看來你的課業還不夠繁重啊?!?/br> 瀾舟臉上黯淡下來,婉婉覺得他阿瑪不近人情,忙安撫道:“就是怕打攪你,才不讓告訴你的。那頭鬧饑荒呢,人又多,又不干凈,你到了那里怕不好?!?/br> 他才有了笑模樣,“兒子知道額涅為兒子著想……先前聽說災糧全被人侵吞了?那個沒王法的,真坑苦了百姓!”一面扶她進門,一面道,“額涅,兒子已經讀到《禮記儒行》了。溫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回頭我背給額涅聽?!?/br> 良時面色不霽,這是什么兒子?他一出現就占據婉婉的全部視線,自己竟又變得可有可無起來了。只是目前不好發作,看著那小子額涅長額涅短的,和他這個阿瑪除了那一聲請安,就再也沒有任何交流了。 太妃上寺里進香去了,不知道他們今天回來,他無事可做,被冷落在一旁。視線一掃,掃見了瀾亭。 “亭哥兒,你的課業如何了?《孫子兵法》的謀攻篇,背全了沒有?” 瀾亭像海子里的鹿,愕了半天,眨巴著眼睛冥思苦想。前面背得還算順溜,到了用兵之法,就開始胡背一氣。 “五則倍之,倍則攻之……” 他阿瑪狠狠呸了一聲,“是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你這個糊涂蟲,這么長時候了,這句死活背不出來,你是干什么吃的!” 婉婉見他罵孩子,自己也有點怕,瑟縮地看看瀾舟,“你給亭哥兒說句好話吧?!?/br> 對于瀾亭挨罵,幾乎是家常便飯,他一點都不感到驚慌,上前拱了拱手道:“阿瑪息怒,昨兒外諳達嘉獎亭哥兒了,說他騎射了得,比兒子都好?!?/br> 他阿瑪根本連聽都不要聽,外諳達瞎了眼才會這么說! 瀾舟見無果,又換了個方向:“近年大小琉球不斷擾攘,上月登威海衛擄掠,驚動了朝廷。阿瑪還不知道,皇上欽點都指揮使談謹出戰,蕩平蠻夷……”言罷略一頓,“東廠提督肖鐸隨軍督戰,兩日前水師已經從天津碼頭出發了?!?/br> 所以果不其然,肖鐸不愿留在京城,這是打算來一出死遁了吧!也好,一樁心病根除了,他此一去定然有去無回,因為即便再回京師,那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也不一定是他的了。 他轉過頭看婉婉,她的神情有些哀凄,大概在為京中那為數不多親近的人逐個分崩離析,感到痛心吧。瀾舟有意在她面前提起,也是為了讓她死心。她果然悵然一嘆,“死的死,走的走,到底曲終人散了?!?/br> 她站起來,讓小酉和銅環扶著,回她的院子去了。 如果音樓還活著,借這個時機逃到海上,是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吧?他們和她早斷了聯系,內情她全不知道,只有靠自己臆測。最好都活著,情愿他們在別處安身立命,也不希望是肖鐸絕望后的孤注一擲。相比兩個都死,留下一個也好。 銅環備好了香湯,讓她沐浴洗一洗連路的塵土。她慢慢坐進水里,隔了一會兒問府上幾位庶福晉,是不是都打發了。銅環說是,“三位主兒都上松江府去了,太妃原本想讓陳庶福晉家去的,她沒答應。說自己終究有了名分,回去也不招人待見,還是愿意和那兩位一道,橫豎這些年已經習慣了?!?/br> 丫頭出身的,自小進王府伺候太妃,后來做世子通房,又升了庶福晉,對于那樣的人家來說,是天大的體面?,F在要是忽然回了娘家,話就變成“討不得主子歡心,被人轟出府了”,親人大概真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說算了,“聽她自己的主意,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庇謫?,“兩位小爺那里,有什么說法沒有?把他們的母親遠遠打發了,他們怨我么?” 小酉拿皂角給她洗頭,一面道:“有什么可怨的,上松江府照樣呼奴引婢,不比寄人籬下好么。王爺又不搭理她們,戳在眼窩子里,也是各自難受,還不如去了,活得自在些呢。兩位小爺留下,已經是殿下的恩澤了,他們知道好歹,不會怨怪殿下的?!?/br> 但愿如此吧,只不過母子終究是母子,就算嘴上額涅叫得親,心里怕還是惦記母親的。等再大些,會恨她不容人……這也沒法兒,她總有心眼兒窄的時候,貴為長公主,還要和人分男人,那天底下的尋常女人們又怎么活? 草草洗漱了出浴,太妃禮佛回來還是要拜見的。如今到了這府里,正經有個過日子的樣子,再不能拿大了。 她從屏風后頭出來,穿著薄薄的春衣,頭發濕漉漉披散在肩上,那料子因沾了水,隱約可見里頭的景象。抬眼見他來了,并未察覺不妥,只問他太妃回來沒有。 他說沒有,擺手讓屋子里的人都出去,自己上前來,拿巾櫛仔仔細細替她擦干頭發。 湖風輕拂,吹得窗下竹簾嗒嗒作響,她偏身坐在瓷凳上,他的手溫柔在她發間穿梭,半晌道:“肖掌印此一去,怕是再也不得回來了,你會難過嗎?” 她回過身來,仰臉看他,“那就是說音樓還活著,對嗎?” 他頷首,“福船那么大,哪里藏不下一個人!他必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才決意出海的?!?/br> 她惘惘的,低下頭,輕薄的領褖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似乎是在調整情緒,想通之后便釋然了,“他們相愛,海角天涯,活著就好。只是可憐皇上,他應該也很喜歡音樓,不過帝王權術,常常把感情掩蓋住了。他瞧音樓的時候,那眼神是真的,我看得出來……” 他聽后一笑,“你能分辨眼神么?那瞧得出我心里的想法嗎?”他拉她起來,和她面對著面,離得很近,眼睛定定望著她,“瞧出什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