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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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酉領命,轉身要走時,她噯了一聲,把手爐遞過去,沖門外那人使了個眼色。 她到底還是善性的,就算對很多事不滿,借題發揮也不會不依不饒。她看著小酉跑到門上,看著她把手爐交給他,他僵著手腳遙遙對她打拱,那一拱手卻叫她鼻子發酸,自己太過了,不問青紅皂白對沖他撒氣,細思量真有些不應該。 她把傘放低一點,遮住了眉眼,為什么心里感覺空落落的呢。他在潭柘寺里說過,冬至來朝會向皇上請婚,那時她是答應的,可后來就因為皇上要拿她換他的侍妾,她對他的好感竟蕩然無存了,簡直不講道理。他真是個很好的人,明知道她有意刁難,也悶聲不吭照做。她一輩子沒為難過人,這回一時沖動,事后越想越后悔了。 罷了,嫁誰不是嫁,就他吧!自己喜歡的人有主兒了,找一個喜歡自己又不遜于肖鐸的,老天爺待她也不薄。 ☆、東風欺夢 順貞門上遠遠望一眼,沒有對話,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公主的婚姻,比起一般女孩子要艱巨得多。她有時候聽妃嬪們說起宮外的兄弟姊妹,已經定下親的男女,趁家里不備,還可以私下有往來,畢竟宅院不比宮廷,想見總能夠找到機會。他們不一樣,除了她膽大包天闖出宮門以外,基本沒有任何相處的機會。 婉婉回到毓德宮時,肖鐸已經在檐下等她了,朱紅的曳撒襯著臺階上的積雪,鮮煥得有些扎眼。洛陽花好,非我所有。她心下一嘆,如今和南苑王的親事已經定了,這種惆悵有增無減,大概待嫁的女孩子都這樣吧! 她要好好把持自己,就像太后說的,有了人家,心該收一收了。 她笑了笑,自覺十分得體,“廠臣怎么來了?” 夜幕將垂的當口,因為天氣不佳,更有種荒涼的味道。她輕裘加身,眉眼都顯得疏淡,和以前大不一樣。肖鐸略愣了下,方朝她揖手行了一禮,“臣聽說,今兒殿下上司禮監去了,是為了找臣嗎?” 的確是為了找他啊,可不知為什么,現在卻變得不重要了。她歪著脖子想了想,“也不是特意去找你,不過想出宮走走,恰好到了那里,進去瞧瞧你回來沒有?!?/br> 她一面說著,一面提起裙角上臺階,和她錯身而過,留下一抹輕淺的余香。 摘了斗篷,坐在寶座上盥手,他跟進來,在旁伺候巾櫛,幾回看她,都有些欲言又止。婉婉心里知道,左不過是因為賜婚南苑王的事兒,他也對她的處境表示同情。自己如果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反倒叫他擔心,因做出云淡風輕的模樣,帶著三分俏皮調侃他:“我以往雜事多,常賴你替我周全,這會兒我要嫁出去了,廠臣以后閑得無聊了,那可怎么辦?” 他見她沒有難過的神色,心里的石頭放下了一半,只是嗓音里隱約帶了一點離愁:“金陵距此好幾千里,殿下去后別逗留太久,臣替殿下準備好公主府,殿下要是覺得那里呆不慣,就回來吧?!?/br> 婉婉說好,“音樓上回去過金陵,回來總夸那里山清水秀,我也想去看看。我自小長在紫禁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兒,這回嫁得遠了,也好。只是舍不得這寢宮,還有……”她戀戀地,目光流淌過殿宇的架構和擺設,然后停在他身上,“一直照應我的人。我六歲沒了爹娘,雖然哥哥疼愛我,可好些時候還是孤伶伶的。后來遇見了廠臣,你來我宮里管事,我也不怕你笑話,剛開始是怕你來著,后來慢慢才知道你是好人?!?/br> 她說話的時候心平氣和,提起從前,臉上帶著羞怯的笑,最后到底還是黯然,“我本來想多留幾年的,還記得皇祖母以前收養的湖陽帝姬,好像一直等到二十三歲才出降,為什么我十五歲就急吼吼地打發我呢?;噬舷铝?,國喪以日代月,我心里終歸不受用。好歹等滿了三年再叫我出去,可惜……” 她笑著皺眉,搖搖頭,像個上了年紀的人,不忍責怪晚輩匆促挑撻的決定。肖鐸靜靜看她,為自己無力挽留她感到自責?;钤谶@世上的人都不易,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難處。明明那么想保護她,然而自己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時,他還是選擇了保全自己。 人站得越高,越是身不由己,就像爬梯,登頂之后還想原路返回,何其難。她生在帝王家,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他能做什么?唯有提點她,“殿下和南苑王有過幾回照面,見到的大概都是他的冷靜持重,溫文爾雅?;噬线@次指婚,表面看來是極相配的,臣也希望殿下能過得很好。但是殿下,您的婚姻與旁人不同,夫妻之間莫忘留三分心眼,請殿下一定記住臣的話?!?/br> 婉婉的心沉下去,點頭道:“我會謹記的,你不必為我擔憂?!?/br> 他一瞬似乎找不到話題了,沉默片刻才又道:“殿下出降的一應事宜,全都由臣親自打點,絕不叫殿下受半分委屈。臣……以往有不到之處,對不住殿下,還請殿下恕罪?!?/br> 他屈膝叩拜下來,驚得婉婉忙下寶座來攙他,“廠臣這些年事事顧全我,哪里有什么不到的?!毕胂胗质?,“先頭太后淚眼汪汪的,如今你又這樣,我不過是被賜了婚,又不是要問斬,你們何苦叫我惶恐呢。旨意上說了,開春出降,還有兩個月呢,別弄得生離死別一樣?!?/br> 她的話句句像讖語,肖鐸心底里顫抖起來。細細打量她,從她長到十三歲起,礙于她的身份,他就不敢再這樣直視她了,今天才忽然發現青梅初長成,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婉婉笑得靦腆,“廠臣,我好看吧?” 他微怔了下,點頭說好看,“殿下風姿天成,是大鄴最好看的公主?!?/br> 她撲哧一笑,“可不是嘛,大鄴如今只有我一位公主,自然是最好看的了?!?/br> 她轉回身,裙裾翩翩重回座上,“我的婚事,盡量從簡吧。眼下國庫空虛,經不得什么大開銷,別為了我一個人勞民傷財,不上算?!?/br> 皇帝修道煉丹之余,還在計劃建造高逾百丈的摘星樓,她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卻要求從簡,心里果真無時無刻不在惦念天下。越是這樣,越叫人放不下,萬一某日大難來襲,不知她會如何自處…… 肖鐸垂下琵琶袖,說不上來的,滿胸郁郁之氣。應當怎么為她籌辦,自有他的打算,只是不便多說,揖手道:“時候不早了,宮門上要下鑰,臣就告退了?!?/br> 她站起身來,“我送你到門上?!?/br> 他這回沒有拒絕,只比手給她引路。她站在他身側,高高的個頭,已經快達他肩膀了。殿門到宮門稍有距離,她和他慢慢走完,那么多年,這是唯一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婉婉每邁出一步,淚就凝聚一點。她一直想做個了斷,擇在今日最為益。 天地間風雪肆虐,她站在和璽彩畫下,面色溫暖。低頭指了指他腕上的手串,“這個給我吧,我喜歡?!?/br> 他聞言摘下手串,沉甸甸的一百零八顆蜜蠟珠子,向她遞過去,“殿下喜歡,留下做個念想?!?/br> 她撫撫那對天眼石墜角,“我只要這個?!?/br> 只要一小部分,不要全部,她從來不是個極致的人。 他說好,取下來放在她掌心里,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難以傾吐。 她緊緊攥著那對墜角,喃喃說:“我的珠串上就少了這個,十眼纏絲,真是難得?!?/br> 一個公主,什么樣的寶貝沒有見過。她還記得小時候和底下人鬧著玩,把滿盒的珍珠寶石倒在地上打彈子,最后只收回來大半盒。有一部分永遠找不見了,她知道是被人昧了,但是沒有提起,害怕把宮里弄得昭獄似的?,F在貪圖他的天眼石,并不為了它稀有,就像他說的,留個念想,因為以后未必再有機會了。 她心滿意足了,喚小太監給他送了一把傘,“就到這里了,廠臣路上走好?!?/br> 他向她作揖,把手串一圈一圈重新繞回腕上,少了墜角,總有些形單影只。 他邁出宮門,婉婉目送他,在他上夾道前收回視線,讓人把門關上了。 還有兩個月,兩個月后就要出降,時間上來看有些趕。外面忙得天翻地覆,她躲在毓德宮里并不知道。只聽說音閣已經正大光明和皇帝同進同出了,小酉和她說起時滿臉的不屑,“真真叫人看不過眼,皇上也忒急了些兒。他不顧自己的面子,也不顧殿下的面子?” 婉婉不應,他們的破事兒壓根連聽都不愿意聽。 宇文良時因為要大婚的緣故,在京里多逗留了幾天,比方公主出降的一些禮儀,都有人專門教授。大鄴以前并沒有公主嫁給藩王的先例,隨駙馬就藩的流程也得全部現改,拉拉雜雜,腦仁兒都疼了。饒是如此,他也能托人送些小物件進來,甚至去香山專門采了楓葉,在上面題詩作賦,正正經經像個談情說愛的樣子了。 婉婉對他的感覺,實在有點說不清楚,那天能耐得住她這么作弄,可見是個靜水深流的人?,F在呢,又活泛得極擅討好,哪一個是他,讓人捉摸不透。但是女孩子,通常經不起誘哄,加上大婚就在眼前,便也安安穩穩歲月靜好起來。 “我看這個駙馬不錯?!毙∮线@么評價,“好也罷,歹也罷,不見他有多大起伏。主子讓他罰站,他當真在順貞門外站了那么久,我去的時候,凍得嘴唇都紫了,他也是金貴人兒,可見沒受過這種罪?!?/br> 銅環一副任他東南西北風的架勢,“不管那位藩王是不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只要對殿下好,一切還可商量?!?/br> 禮部的大婚流程定下來了,公主下降走水路,二十艘披紅掛彩的福船做主艦,另有八十艘哨船前后護衛,十里紅妝和這相比簡直不夠瞧的。至于駙馬,沒有在京迎娶的道理,需回封地接長公主下降,所以藩王的地位,從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 婚期越來越近了,對婉婉的要求基本沒有,除了將來跟著過門的管家嬤嬤教她一些床笫之間的事以外,她原來怎么樣,現在還怎么樣。 那天皇帝打發人來傳她說話,要議一議南京公主府的事兒,因為公主下降大多不入駙馬府,這樣也顯出君臣有別來。婉婉的意思是不必麻煩,開支能減免就減免,皇帝是個死要面子的人,所以務必要她當面謝絕才管用。 歷代帝王,做著成仙夢的不少,如今這位明治帝算是把所有希望都落到了實處,跟著一個不知哪里來的道士開始修道。西海子那片苑囿成了他的道場,他已經不住紫禁城了,搬到那里整天煉丹,弄得烏煙瘴氣。婉婉遵令面圣,也得從堤岸上過去,等到了太素殿,又說他在北池子跟真人學呂洞賓打坐,她只好留下來等他。 這里的妝點,倒和宮里很不一樣,沒有雕梁畫棟,沒有精美的陳設,帳幔掛靠也素凈,頗有道骨仙風之貌。據說皇帝要摒除雜念,服侍的太監只留零星一兩個,所以她到了這里,別說上茶上點心了,連個請安的人也沒有。她轉了一圈,沒看見椅子,靠墻的地方設了重席,好在地下有火龍子,皇帝陛下返璞歸真之余,也不會虧待了自己。 婉婉走過去,在墊子上盤腿坐下,一坐便笑了,其實也蠻有意思。 轉頭看墻上的字畫,都是皇帝的親筆,婉婉也懂些詩詞,便細細斟酌起來。正入神,忽然聽見山水屏風后有人嘶地吸了口氣,另一個聲音響起來,“主子醒了,腰又酸了?” 婉婉一聽就知道是誰,不由皺眉。打算起身出去的時候,音閣問:“今兒王爺回南邊去了?” 底下人應個是,“大婚就在眼巴前了,再不回去籌備,只怕來不及?!?/br> 音閣哼笑一聲,拖著長腔,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她話里的寒意,“這下他可算遂了心了,我活長這么大,沒見過這么能算計的主兒。莫說我,就是那幾個給他生養了的,未見得比我高到哪里去。拿我換長公主,真真兒一本萬利,長公主殿下可憐,落進他的算盤里了,我呢,跟皇上算是跟著了?,F在肚子里有個小的,將來音樓那個端妃的位分我是瞧不上了,我的兒子,還要當太子呢……” ☆、黃雀在后 婉婉聽著,一字一句真真切切。音閣是沒想到她會到西海子來,所以她和婢女間的對話,應該不會摻假。 原來如此,讓自己的妾侍去勾引皇帝,自己充當了忍辱負重的角色,投入一點臉面,換了尚公主的好處,果真妙計也! 她原本已經信他了,瞧他在風雪中受凍,覺得他是拿真心待她的,誰知轉了一圈,結果竟是這樣。 她擱在矮幾上的手緊握成拳,因為憤怒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銅環唯恐她傷情,滿臉憂慮地望著她,這個時候怎么勸慰都顯得蒼白,她的痛是切膚的,誰也沒法替代她。 婉婉心里難受,現在回過頭來想,所有的糾結都很可笑。早就已經成了人家的盤中餐,她還在為他惋惜,為他開脫。 她站起身,銅環上來攙她,被她推開了。她理好裙裾徑直走進后殿,揚手一揮,龍鳳落地罩上的簾幔高高飄揚起來,簾后人回首看見是她,狠狠一驚,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她的視線移下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還要當太子,你好高的心氣兒!” 音閣咚地一聲跪下來,扒著地板不住磕頭,“奴婢……奴婢信口胡說,殿下萬萬不要當真。奴婢不知……不知殿下駕到,未及迎接殿下,請殿下恕罪……” 婉婉的心都涼了,說話自然透著冷酷。她哂笑一聲道:“我朝不得妄議立儲,后宮尚且不敢做非分之想,何況是你!你剛才的話,要是拿到臺面上去,只怕連皇上都保不住你?!?/br> 音閣嚇破了膽,她一向知道這位姑奶奶不哼不哈的,肚子里樣樣明白。就沖上回她在御花園里對皇帝說的那番話,后來皇帝談及都隱隱對她發怵,自己犯到她手里,且有好果子吃的。 暈頭暈腦回憶,剛才到底說了些什么?這一思量不要緊,立刻又驚出一身冷汗來。她可以不問誰當皇后,誰當太子,但對于休戚相關的婚姻大事,還能那么寬容大度嗎?音閣拿眼瞥身邊的婢女,早就跪地抖作一團,指望她向皇上求救是不可能了。這種情況下長公主要是想處置她,她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還不任她揉搓么! 她頓首不止,“求殿下……求殿下看在奴婢腹中孩子的份上,饒了奴婢這回。奴婢再有錯,孩子是無辜的……” 婉婉輕蔑地審視她,涼聲道:“你也不用拿孩子來賣乖,宮里有十來位正經皇子,我最不缺的就是侄兒。你聽好了,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但你最好據實說明,你剛才的那些話,究竟是不是實情?你同皇上走到這步,果真是南苑王一手安排的嗎?” 音閣頭大如斗,這件事似乎已經進了死胡同了,怎么回答都有風險。要是把南苑王供出來,不知他將來會怎么收拾她;倘或現在糊弄長公主呢,不說她發起狠來會干出什么事,光想想她背后還有一個肖鐸撐腰,就足以叫她心驚膽寒了。 她伏地痛哭不止,“殿下,奴婢是草芥子一樣的人,眼光又淺薄,說話也不經腦子,一時得意脫口而出,不過是想自抬身價罷了,殿下何苦拿那些玩笑話當真。您如今叫我說,我說不出所以然來,全是我的一面之詞,我怎么給您交代呢!” “這話就搪塞了,你現在修成了正果,本該捧高踩低才對。南苑王是舊主,舊主不如新主,你沒有瞧不上他,反說他好算計,這是什么道理?”婉婉問這些的時候條理清晰,其實心里已經有數了,仍舊不甘心,不敢相信自己落進了別人的網兜里。這世道太復雜,知人知面不知心。若說他長袖善舞,她也相信,可是他竟能出讓自己的妾侍,不單是騙了她,連皇帝也一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了,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 音閣是個無關痛癢的棋子,她知道。他們說不上誰利用誰,充其量狼狽為jian罷了。如果南苑王果真這么厲害,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直剌剌供出他,所以她換了個話頭旁敲側擊:“你不愿說,我也不逼你,只問你一個問題,你中秋進京來,最初是誰的主意?” 這已經是網開一面了,音閣明白,自己要是再死咬不放,明天大概就得胎死腹中了。權衡再三,她只得放棄,顫聲道:“回殿下的話,是……南苑王的主意?!?/br> 是了,她和音樓原本就不親厚,何必巴巴兒送了來,熱臉貼冷屁股。既然是南苑王要她同來的,那么一切就說得通了。 婉婉垂袖而立,像打了一場惡仗,背上的中衣都汗濕了。她的處境變得很尷尬,賜婚的詔書已經詔告天下,悔婚只會淪為笑柄。就算音閣是南苑王為了尚主下的餌,皇上上鉤了,音閣懷了身孕,這都是事實,無法改變。所以她現在只有前進不能后退,因為皇帝無論如何不會允許。 她從太素殿出來,仰起頭,雪片落在臉上,渾然不覺得冷。銅環替她打傘,小心翼翼問:“殿下接下去預備怎么料理?” 她向北望,隱約能夠看見北池子的翹角飛檐,緊了緊斗篷說:“上北邊去,見皇上?!?/br> 皇帝打坐耗時很久,她到那里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沒有硬闖進去求見,情緒也沒有大的波動。銅環一直憂心忡忡,唯恐這個時候她控制不住自己,鬧到無法調和的地步,可她似乎一瞬間長大了似的,帝王家的沉穩已經被建立得極好,再也不需要她提點了。 她掖著兩手,站在長廊上看天色,“下了幾天雪了?” 銅環說:“今兒已經第四天了?!?/br> 她嗟嘆著:“今天雨雪太密了,只怕又有災情報進京來?!鳖D了頓問,“還有幾天過年?” 銅環勉強擠出個笑容來,“小酉已經在預備臘八粥了,今兒是初八,還有二十多天就過年了?!?/br> 她哦了聲,遲遲點頭,日子過得真快,一年一年的,全都虛度了。 身后終于傳來皇帝的叫聲,她回頭看,他穿云錦長袍,光著腳,披散著頭發,如果腰上別一把劍,真有點像呂洞賓。他站在門上招手,“來、來,外頭不冷嗎,看又作病了?!?/br> 婉婉進了他打坐的地方,檀香點得太濃了,混著蠟燭的煙火氣兒,熏出了她兩眼的淚。 皇帝卷著袖子給她擦,這時一點不像個九五之尊,還像小時候兄妹倆相依為命那陣子似的??墒撬难蹨I怎么擦也擦不干,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哭了,當下愧疚已極,卻無話可說。 婉婉掖了掖鼻子,低頭說:“我失態了,就是舍不得哥哥。出降的日子越來越近,往后恐怕沒有機會和哥哥這么面對面站著了?!?/br> 皇帝黯然,“做姑娘就是這點不好,早晚要離家嫁給別人??赡銊e怕,京里有你落腳的地方,我讓廠臣把公主府置辦得漂漂亮亮的,等你回來省親好用?!?/br> 今天本就是為了商議公主府的事,她來之前是想好的,用不著那么麻煩,一切從簡為宜??墒莿偛懦隽四羌?,就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歸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