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節
“瞧你那點出息?!逼礁绫梢牡仄持⑸?,“那案子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怕個屁?大家一起往黑子身上栽,怎么會把你折進去?再說了,這上面還有張頭頂著呢。黑子就有一百個嘴也別想說清楚?!?/br> 阿山沉默了一會,自言自語說:“反正我當年肯定沒留下什么證據。要不然后來搶劫被抓,幾個案子一并串,早該把這事翻出來了?!?/br> “是沒證據?!倍琶鲝娺@時也插了一嘴,“你那個同伙潘大寶也死了,這叫真正的死無對證?!?/br> 杜明強并沒有瞎說,因為殺死潘大寶的人正是他。當年他以eumenides的身份翻查這樁積案,憑線索找出了潘大寶,然后又從潘大寶口中得知阿山涉案。但是單從案件線索上來說,的確沒有能直接指向阿山的證據。 阿山看了看杜明強,雖然不清楚對方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但他相信這家伙說的應該都是實情。 “你看看,這事多順溜?”平哥趁熱打鐵,“只要做成功,你以后都不用再提心吊膽的了。而且這事有張頭幫著辦,這種機會上哪兒找去?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 阿山眼睛一亮,看來是被最后幾句話說動了心。是啊,有張海峰和自己在一條船上,這還有什么可顧慮的?想到此處,他終于一咬牙說道:“行了平哥,全都按你說的辦?!?/br> “好。那我們就統一口徑,就說黑子以前吹牛的時候,說起過這樁案子?!逼礁缦肓艘粫?,又展開一些細節,“嗯,他跟小順不是互相不服嗎?小順拿身上的殺人案子壓黑子,黑子不爽了,就把這事給抖了出來。當時大家都在場,黑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人不信!” “對!”阿山覺得這個情節設計得不錯。 平哥沖阿山招招手:“那你現在就是黑子。給我們講講那起案子吧?!?/br> 阿山知道平哥的用意,于是就把九六年那起劫殺案的過程前前后后講了一遍。平哥和杭文治都在仔細聽著,只有杜明強對此了無興趣,他把身體往墻根里一靠,半歪著打起盹來。 “得了吧?!倍琶鲝娀沃X袋說,“這事我比你們清楚多了?!?/br> 平哥一方面拿杜明強確實沒辦法,一方面也相信他確實知道很多事情,所以也不和此人糾纏,繼續專心聽阿山講述。 等阿山講完了,平哥又給理了理頭緒,將眾人應該掌握的口徑都統一起來。確信沒什么問題了,他便起身到禁閉室門口重重地敲了兩下門板。 姜平在外面拉開門上的氣窗,露著半個臉問道:“怎么樣?說明白了嗎?” 平哥信心滿滿地回答:“報告管教,沒問題了!” 姜平把鐵門打開,目光在禁閉室里掃了一圈,然后招呼平哥:“沈建平,還是你先來吧?!?/br> 平哥便出了禁閉室,一路跟著姜平又來到了張海峰的辦公室,卻見另一個管教李銘這會也在辦公室里等著呢。辦公桌后面并排擺了三把椅子,桌上則備好了紙筆。 姜平走到張海峰右手邊的空座上坐下,三個管教構成了一個臨時詢查小組,正式向平哥展開了問詢。其話題焦點自然就集中在小順自殺以及舉報黑子隱案這兩件事上。 平哥講完之后,按順序又換了阿山和杭文治過來。這三人按照剛剛商討好的臺詞娓娓道來,言辭間相互印證,把那兩個無稽的謊話圓的渾然一體、滴水不漏。 這三人問完了,接下來便輪到了杜明強。這人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態度明顯與他的前幾個舍友不同。他懶洋洋地站著,目光則翻來翻去的沒個定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張海峰清咳一聲說道:“杜明強,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希望你能配合?!?/br> 杜明強瞟了張海峰一眼,拖著長腔道:“還問我干什么?你們自己拿著筆錄,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吧?!?/br> 李銘本來已經攥著水筆準備開寫了,一聽這話不太對味,便把筆又放了下來。他求助似地看著張海峰,且看對方如何發落。 張海峰鎖起眉頭,斥問道:“杜明強,你這是什么態度?” 杜明強嘻嘻一笑:“配合的態度啊——不管你們怎么寫,到最后我來簽字不就完了。你我都能省點事?!?/br> 張海峰心中一陣慍怒。雖說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的問詢只是在演戲,但你也不能把話挑得如此明目張膽吧?要擱往常,他早把電棍端起來了。無奈今天事態特殊,只求能平穩渡過此關就好,沒必要再節外生枝。于是他只沉沉一哼,說:“既然是問詢,當然是你先說,我們才能記錄。照你講的我們先寫,然后你來簽字。這算什么?你當你是領導,請你來披閱文件的么?” 杜明強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樣子:“你們非得要我說?我這個人說話可沒譜,如果說了你們不想聽的,那你們到底是記還是不記???” 這番話實在說得太過囂張,姜平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杜明強,你……” 張海峰搖搖手,及時止住了姜平正欲發作的脾氣。同時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杜明強,目光中好像帶著銳利的錐子一樣。 杜明強迎著張海峰的目光并不躲閃,眼神中則充滿了無所謂的態度。兩人便這樣對視了片刻,張海峰的心緒慢慢沉重起來。 按照刑警隊羅飛的說法,眼前這家伙是個非常棘手的角色,所以他才有幸成為四監區有史以來守看的第一個短刑犯人。不過自從入監以來,杜明強還從未有什么出格的表現,他既不參與犯人間的幫派爭斗,也從不和管教找任何麻煩。他似乎只想安安穩穩地服完刑期,早日出獄。這樣的犯人其實是最明智也是最好管理的。 可是今天,偏偏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他卻為何突然跳將出來,擺明要來觸自己的霉頭?張海峰倉卒間想了想,似乎只有一個理由可供解釋。 在今天發生的這場意外事件中,杜明強是唯一一個洞悉內情卻又完全不會受到牽連的人。這樣一來,當其他人開始策劃權宜之計的時候,杜明強便有了拿高姿態的資本。這恐怕就是他此刻如此張狂的原因吧? 混蛋!就算我現在有求于你,你以為這就有資本來挑戰我的權威了?張海峰在心中暗暗咒罵道,等這事過去了,我會讓你嘗到后悔的滋味! 心里恨歸心里恨,這會面子上還得留著一手。張海峰想清楚原委之后便把目光收了回來,然后對李銘說:“你就結合其他人的筆錄寫一下吧,反正他們都是一個監舍的,現在事實又這么清楚,應該不會出什么差錯?!?/br> 李銘無奈,只好按張海峰的吩咐做了。筆錄寫完之后還要拿給杜明強簽字,還真像是給領導匯報工作似的。 雖然受了點憋屈,但總算四份詢問筆錄都順順當當拿到了手里。小順自殺、黑子另涉重案這兩件事也就有了依據。事態總算是順著張海峰的思路再發展,眼前的關卡應該能有驚無險的渡過吧。 另有些帳,以后終有清算的時候!看著杜明強被帶離辦公室,張海峰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暗自發誓。 第八章 鷸蚌和漁翁 對于阿華來說,省城機場無疑是個痛苦之地。 去年的那個深秋,叱咤一方的鄧驊正是在這里的候機大廳內中彈而亡,從此也拉開了龍宇集團盛極而衰的轉折帷幕。而就阿華來說,鄧驊之死對于他情感上的沖擊更要遠遠大于此外的任何意義。因為在阿華眼中,鄧驊絕不僅僅是一個老板這么簡單——那是一個曾經給過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他們之間除了主仆關系,還維系著一種超出血脈的親情。 那天晚上,阿華眼睜睜看著鄧驊倒在自己面前,那種悲傷和絕望如同融化的冰川一樣,將他瞬間吞沒;他更無法忘記:當時那個肇事的黑影就站在候車室高處俯視眾人,像是倨傲的蒼鷹俯視著草原上的無處藏身的鼠兔。雖然那人用強烈的機場背光掩藏住自己的形容,但阿華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目光像刀子一樣掃蕩過他的全身,而他則嬰兒似的赤裸裸毫無防御之力。這一幕深深鐫刻在他的心底,注定將成為他一輩子的恥辱。 好在阿華并不會因為恥辱而逃避,他也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痛苦。恥辱和痛苦只會點燃他的怒火——復仇的怒火! 所以當阿華再次來到省城機場的時候,他的步伐仍然堅定,他的腰背仍然筆直。雖然他在這里輸過一場,但只要他仍在戰斗,他就相信自己還有扳回的機會。 阿華等待的航班還有一個小時才會抵達,他便在大廳內找了家咖啡館先坐一坐。店里的客人不多,阿華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這個位置不僅能看到店外大廳內的情形,而且還正對著店門,每一個進出的身影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自從明明出事之后,阿華已有足夠的理由去留意身邊的任何風吹草動。好在以他多年保鏢生涯積累的能力,要想自保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