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節
當你不想改變對方的收入時,你還可以改變對方的成本。如果這個成本足夠大,大到令對方堅持的收入都變得毫無意義時,一個理智的商人一定會做出戰略改變的,這個改變多半會導致一個雙贏的局面。 商人決不會拒絕雙贏,他要的只是自己不輸就好。這就是豹頭解決眼前問題的思路基礎。 不要去想該怎么滿足他,而去想怎樣去增大他的成本,增大到令對方無可忍受的程度。豹頭相信自己能找到適當的方法,畢竟他也曾在鄧驊手下打拼了十多年,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事物,這個事物就是他最難以割舍的成本。有人貪財、有人愛名、有人戀情、有人守義……所以對不一樣的人要有不一樣的處置方法,只要看準了他最在意什么,你就能控制住他的成本。 所以當豹頭出發前往新城開發區的時候,他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趕緊和對方見上一面,他要親自找到拿捏這個“商人”的死xue。 從市中心驅車前往開發區用了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作為原先的郊區鄉鎮,這里的建筑多半以低矮的平房為主。隨著近幾年土地開房熱潮翻涌,這個相對偏僻的地段也成了一塊香餑餑。高額的拆遷補償讓不少當地“土著”一下子搖身變為富翁,在這樣的背景下,難免有人鉆眼打孔地想要攙乎進來分上一杯羹。 豹頭已提前和房主約好了今日的談判。行至半路的時候,小弟撥通對方的電話再次確認,那邊倒也爽快,直言早已做好準備,就等著他們來呢。 豹頭心中更覺有譜,至少對方看起來也很樂意解決這個問題。接下來無非就是個討價還價的過程而已。 汽車開到一片平房民居外,因前方巷道狹窄,無法再繼續開入了。豹頭等人下了車,有個小弟伸手往前方一指說:“錢總,就在這條巷子里了,58號?!?/br> “嗯?!北^左顧右盼地掃了一圈,對身邊的手下們說道,“你們幾個就在車里等我吧?!?/br> 立刻有小弟提醒這個新來的老總:“錢總,那家伙麻煩得很,還是人多一點比較保險?!?/br> 豹頭笑了:“人多有什么用?我們又不是來打架的,是談判!一張嘴還不夠嗎?人多了,反而沒有誠意?!?/br> 小弟們只好陪著干笑幾聲,心中多少有些嘀咕。豹頭的名號他們以前都有所耳聞,知道他是省城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打手,今天第一次跟著這位大哥出來辦事,人家卻只想著談判。這還有什么好談的呢?能談的話以前胡總早就談定啦,又何必有勞您老人家出馬? 不過想想也就罷了,他們可不敢違抗老大的意愿。于是在諸小弟略帶困惑的目光中,豹頭獨自一人向著巷道的深處走去。 行了大約有百十來米,標著58門牌號的小院已跳出在眼前??粗莻€數字,豹頭愈發相信對方是個商人。58,諧音正是“吾發”,此人在一片小區中專門挑了這個小院,肯定就是討的這個彩頭。 院門是虛掩著的,并未落鎖。豹頭上前在門板上輕叩了兩下,院內卻無人應聲??紤]到剛剛還有過電話聯系,豹頭也懶得磨磯,直接伸手把門一推,邁步來到了院內。 這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四合院,總共有四間平房構成,中間圍出的泥土地卻被主人打理成一個小花園,種著些看不出名堂的花花草草。一個男子背對著院門而立,手中提著一只水壺正在澆花,看起來很專注的樣子。 “請問你就是這里的房主嗎?”豹頭停下腳步問了一句。 “你們來了?”男子一邊反問,一邊悠然轉過身來。 “我是通達拆遷公司的……”豹頭的自我介紹剛剛說到一半便愕然停住了,因為他認出那澆花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皇宮夜總會的經理嚴厲,也是他曾經的兄弟。 嚴厲卻未顯出任何的驚訝,他甚至還笑嘻嘻地調侃了一句:“我知道,你是通達公司的錢總。嘿嘿,新官上任,兄弟還沒來得及趕禮,錢總可不要見怪?!?/br>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豹頭事先所有的預想都在瞬間變得毫無意義。他的腦袋像是過了電一樣,各種思緒飛速地運轉起來,片刻之后他終于穩住了心神,也笑著回復道:“什么錢總不錢總的,你還是叫我豹頭吧。趕禮更是罵我的話,倒是我應該請大家喝酒啊?!?/br> 這番對話聽起來仍像是兄弟間的調笑,但那笑容背后已經沒有了曾經的親密感覺,也沒有了相互之間熱情的擁抱。 “身份不同了,稱謂當然也得改改?!边@時嚴厲又看著豹頭說道,言語中隱隱透出些其他意味。小院中的氣氛也因此變得尷尬起來。 豹頭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有意岔開話題:“你怎么沒在打理夜總會,跑到這兒澆花來了?”當然了,他這句話純屬明知故問——嚴厲出現在這里,顯然就是專門等著自己來的。 嚴厲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是一嘆,顯得頗為感觸:“我在這里種花可有一陣子啦,只有你不知道。唉,你是太長時間不跟兄弟們聯系了……” 的確。自從龍哥出事之后,豹頭自知和阿華等人已難容水火,從此便再無任何往來?,F在嚴厲既然把話題挑起來,豹頭便順勢接過話茬道:“哦?那今天倒是趕巧了,咱們兄弟正好能聊一聊?!?/br> “好??!”嚴厲一拍即合,他放下了手中的水壺,招呼豹頭說道,“來來來,現在聚一次不容易,就在我這兒好好坐坐?!?/br> 豹頭順著嚴厲招呼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見院子的蔭涼角早已擺好了一張小桌和幾張矮凳,顯然是有所準備。他一時還想不透對方想賣什么藥,暗忖坐下來聊聊倒也好,至少也算個緩兵之策。 于是兩人便一前一后坐在了小桌前,那小桌緊挨著院內的花園,頭頂搭著竹棚,幾綹藤蔓從花園里爬將上來,半遮住陽光,營造出一份頗為雅致的所在。 坐定后發現,雅致的還不光是院落內的景致。在小桌上居然還擺了套紫砂茶具,胎質細膩,造型精美。嚴厲端起茶壺,淺淺地斟了兩杯清茶,說道:“這是上好的龍井,來,品品看?!?/br> 豹頭有些啞然失笑,他翻眼看了看嚴厲:“我們兄弟以前都是喝酒的,怎么今天改成喝茶了?” “以前是以前?!眹绤栆槐菊浀鼗卮鹫f,“現在你已經是錢總了,喝酒豈不是太俗?必須喝茶才能體現出你的身份和品味,來,我先敬你一杯?!?/br> 說話間,嚴厲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雖說是在喝茶,但那姿勢做派卻與喝酒毫無二致。喝完之后,他甚至還“滋”地拉了個酒尾巴,像是回味無窮似的。 嚴厲這副附庸風雅的樣子令豹頭覺得頗為有趣,后者于是也舉起茶杯說:“好,我陪你干了?!比缓髮⒈械牟杷駠魍滔?,那龍井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卻是一點都沒品出來。 “好茶啊?!眹绤柶€要晃起腦袋,大贊了一聲。 “你的愛好什么時候變了啊,又是養花,又是喝茶的?”豹頭饒有興趣地問道,“我記得你以前只喜歡喝酒玩女人啊?!?/br> 嚴厲似乎就等著豹頭問這句話,他馬上把手里的茶杯輕輕放回桌上,壓低聲音說道:“這件事說起來話可就長了,要追溯到半年之前……” “哦?”豹頭看著對方那副神秘的樣子,好奇心還真是勾了起來。他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兩人似乎都把先前的對立狀態拋到了腦后。 嚴厲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自己點上一根,然后又作勢要扔一根給豹頭,豹頭卻搖搖手說:“不用,我還是一邊喝茶一邊聽你講故事?!?/br> 嚴厲便深吸一口煙,吐出一串煙圈之后說道:“半年前,我在情感世界中再一次受到傷害,這件事你應該知道的吧?” 豹頭依稀有點印象,當時有個女孩經常光顧嚴厲的場子,一來二去這兩人就好上了,不過這種事情本來就不靠譜,沒多久兩人便又分開,各奔東西。 “你說的就是那個天天泡夜場的女孩?這種女人有什么好留戀的?玩玩也就算了,你還真在意了?”豹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嚴厲。要知道后者是個出名的感情混子,手上過女人就像換衣服一幫頻繁。 “話是這么說,但我這個人情義重啊?!眹绤柭N起二郎腿,把胳膊搭在腿上彈了彈煙灰,然后抬眼仰望蒼空,哀怨滿面地說道,“當她對我說出‘分手’兩個字的時候,真的是深深地觸到了我內心最深處的脆弱?!?/br> 豹頭新倒了一杯茶,剛剛要喝,便領教了嚴厲這番雷死人不償命的深情表演。他一口氣沒憋住,被水嗆了喉嚨,止不住地連連咳嗽。 “怎么了?你不相信?”嚴厲瞪眼看著豹頭,感覺深受侮辱似的。 豹頭努力調整好氣息,敷衍了兩句:“我信,我信……行了,你別跟我扯這些了。趕緊說正題吧,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種花?” “你別急啊,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說?!眹绤栍殖榱丝跓?,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這不是感情受傷了嗎?變得特別頹廢,整天靠酒精度日,連場子也不想看了。華哥一看這樣不行啊,就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我一想也是,我嚴厲大好男兒,不能就這么廢了吧?所以我決定聽華哥的話,出去旅游,就這么地,我就來到了云南?!?/br> 眼見對方三兩句話一跳,話題卻又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南,豹頭心中暗自無奈。但看嚴厲那副神態知道催也沒用,只好耐下性子繼續聽他閑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