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
“老黃,你對這案子最了解了,所以就請你先講講吧?!卑雮€小時已經過去,羅飛正看著黃杰遠說道,“時間緊迫,大家不可能看得太細——有了你的基礎,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br> 黃杰遠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同時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然后他便把案件的一些細節,以前專案組總結出來的信息以及自己后來創辦“黑魔力酒吧”的思路認真地講解了一遍。在座者知道從他嘴里得到的信息量恐怕比那一整疊的資料還更具價值,所以一個個都在側耳凝聽,不敢有只言片語的疏漏。 對于很多內容,羅飛和慕劍云已經是第二次聽聞。不過這次的狀態卻和前些天在“黑魔力酒吧”時截然不同。當時他們只是把這起案件當作是追尋丁科下落時遭遇的一個插曲,所以只是一聽而過,并未展開針對性的深入思考?,F在再聽時,卻是承受著eumenides施加的緊迫壓力,他們腦子里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調動了起來,全速運轉著,竭力在重重的迷霧中尋找到光明的方向。 尹劍和曾日華也在跟隨著黃杰遠的講述蹙眉沉思,尤其是后者拋出黑色重金屬音樂的殺人理論時,他們更是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終于等到黃杰遠講完,曾日華率先按捺不住地嚷嚷起來:“對對,你說的那種音樂我在網上也聽過。真的是很變態的!我覺得能喜歡這種音樂的人,心理上多少都有些疾病吧?所以你說這音樂有可能就是殺人的媒介,我非常認同。嘿嘿,我還說呢,你怎么會去開了那樣一個酒吧?原來是別有深義的??!佩服佩服?!?/br> 慕劍云瞥了曾日華一眼,覺得對方的廢話稍微多了些。曾日華識趣地停住了口,卻聽慕劍云問黃杰遠道:“老黃,上次我和羅隊在酒吧的時候,你好像是鎖定了一個廚師——后來調查的情況怎么樣?” 黃杰遠搖搖頭:“應該不是他。十年前案發的時候,他的女兒正好出生。我從多方面了解過了,那一陣他整天都在家中照顧妻兒,并沒有作案的時機?!?/br> “那么這么多年的時間里,你就沒有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符合的可疑對象嗎?”曾日華又忍不住插口問道。 黃杰遠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確實是一個都沒有。本身能在酒吧里通過刀功測試的人就很少,偶爾有通過的,要不就是作案時間不符合,要不就是不具備作案環境……” “等等?!痹杖A打斷了對方的話,“我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問題呢!你為什么一定要找刀功非常精湛的對象?即使那些rou片非常薄,難道不可能是用切rou機一類的工具制作出來的嗎?” “用切rou機的話,就不太符合作案者的心理描述?!闭f這句話的卻是慕劍云。 “哦?”曾日華飛了飛眉毛,做出愿聞其詳的表情。 “因為把死者的尸體切成rou片,這本來就是一種變態的行為。兇手一定是在殘害尸體的過程中享受到了某種快感,所以才會實施這樣的行為。如果使用切rou機的話,他所得到的快感就大大的降低了?!?/br> “你的意思是,單單把尸體做成rou片對兇手是沒什么意義的?他要的就是親自動手去切的那個過程?” 慕劍云點點頭:“沒錯?!?/br> “這……這真是……”曾日華咧著嘴憋了半天,擠出幾個詞來,“畜生……不,應該是魔鬼!” “其實未必需要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也能排除使用切rou機的可能性?!秉S杰遠此刻又接著說道,“因為用了切rou機的話,所有rou片的厚度應該都是均勻的。但是現場找到的死者遺塊卻不是這樣。那些rou片有薄有厚,一看就是由人手工切成的?!?/br> “是這樣???”曾日華一邊嘀咕著,一邊從資料里翻出一張堆滿rou片的照片,湊在鼻子前面細細端詳。坐在他身邊的慕劍云原本一直關注著前者的舉動,此刻連忙把目光轉移開去,不愿去接觸那些血腥的畫面。 “確實如此呢?!逼讨?,曾日華把照片放回到桌上,帶著些悻悻的語氣說道。 羅飛很久沒說話了,但他一直在關注著曾日華等人的討論。此刻他又探過身去,把曾日華丟下的照片撿過來,看了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凜了凜,似乎有了些想法。 “你們的思路或許都是對的?!彼来慰戳丝茨絼υ坪忘S日華,“但結論卻未必正確?!?/br> “嗯?”慕黃二人同時用困惑的目光回視著羅飛。 卻聽羅飛又繼續說道:“如果他只是用切rou機切了部分的rou片,其他的都是用手切的呢?然后把兩部分攙在一起,也能造成厚薄不均的感覺吧?” 黃杰遠愣了一下,反問:“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又用手又用切rou機的,從他行為的目的性上來說,本身就無法統一了呀?” “用手切是為了滿足他某種變態的欲望,用切rou機則是為了造成一種混淆的效果?!绷_飛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我仔細看了,現場的rou片里只有一小部分切得很薄,所以我就產生了這樣的猜測?!?/br> “是的,的確是這樣。真正很薄的rou片并不多……”黃杰遠不用看照片,所有的場景和細節早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腦海里,“其他的rou片,普通人想要切出來也并不是很難。嗯,只要是經常做飯的家庭主婦,應該都能做到?!?/br> “但是那一小部分很薄的rou片,已經可以引導警方的思維,讓警方覺得:兇手一定是個刀功非常細致精湛的人——進而會對這個人的職業范圍進行初步的劃定?!?/br> 羅飛的語意已經非常明顯,黃杰遠愕然道:“你是說,那個家伙在殘害尸體發泄欲望的時候,故意用切rou機處理了一部分的rou塊,目的就是要讓警方做出錯誤的判斷?” “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性?!绷_飛保持著嚴謹的措辭,“因為這些rou片的切割水準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黃杰遠卻難以甘心:“這也許和兇犯作案時的心情有關吧。有的時候壓力大,水平就發揮的差一點;或者說每次剛開始的時候做得很細心,漸漸的就會失去耐心,動作越來越粗糙呢?” “這也是合理的猜測?!绷_飛先是點點頭,然后又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道,“不過十年前警方就鎖定了醫生、屠夫等相關人群進行了重點排查,此后你又數年如一日地布下了精心設計的陷阱,而這些工作卻沒有任何收獲。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應該改變一下思路——或許當初在第一步劃定偵查范圍的時候便已經出現了偏差?” 黃杰遠沉默了。確實,既然存在著不同的可能性,那么把“用刀技巧”作為甄別兇犯的標竿顯然是不合適的。良久之后,他才苦笑著自嘆道:“難道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至少從現在看來,我們應該把搜索的范圍在擴大一些,不僅僅是醫生、屠夫、廚師這些特定的人群,也不僅僅是技術高超的刀手?!?/br> 曾日華接著羅飛的話茬說道:“老黃啊,你就不該在酒吧里設置那個檢驗刀功的道具呢。如果沒有那個東西作怪,或許你早就把一一二案件的兇手抓出來了?!?/br> 黃杰遠卻又無奈地搖搖頭:“如果不設那個道具,那值得懷疑的對象實在太多了。我已經不是警察的身份,根本沒有能力對所有的人展開調查?!?/br> “這倒也是……”曾日華推推眼鏡片,自覺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味兒。 “兇嫌的范圍還是必須要界定的——偵破這樣的無頭案,這是警方必須要面對的首要任務。只是現在我們得從其他方面重新考慮界定的方法?!闭f到這里,羅飛便用目光掃視著在座的眾人,“有誰愿意提出些見解嗎?”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主動去接羅飛的眼神。大家都在沉思著,畢竟一個貫徹了多年的思路剛剛被推翻,要想建立起令人信服的新體系是需要時間的。 片刻之后卻聽尹劍說道:“我覺得老黃關于重金屬音樂的那套理論很有意思,也許我們應該朝著這個方向再深挖一下?!?/br> 羅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顯得并不興奮。因為這本不算什么新的觀點,而且黃杰遠在這個方向上已經探詢了近十年,能挖的東西只怕早已挖遍了吧? “慕老師,你對此有什么看法呢?這和犯罪心理有關,我們都想聽聽你的分析?!币鼊τ洲D頭對慕劍云說道。作為會議現場的秘書,他似乎有意識地想挑動一下沉悶的氣氛。羅飛暗自贊許:思路是需要互相激發的,如果能形成熱烈討論的氛圍,那效果會比眾人各自獨思要好得多。 “在這一點上,我贊同老黃的分析——”慕劍云被成功地逗開了口,“——另類的音樂很可能便是聯系兇犯和死者的紐帶。因為這是死者生前的愛好,而這愛好又恰恰和死亡、暴力及性有關。根據這一點,再加上當年其他人對死者的描述,我們可以大致揣摩出死者生前的性格特征:她應該是個敏感的女孩,思維的復雜性要超過同齡人。這使得她在學校里顯得有些孤僻,因為她覺得其他同學很難與自己產生思想上的共鳴。于是她把交際的目光放到了校外,兇手和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識的吧?!?/br> “等等?!痹杖A忽然擺了擺手,“我們會不會想復雜了呢?情況也可能很簡單:那個變態的兇手和受害人之間只是偶然相遇,而并非一種社交性的犯罪。如果這樣的話,那愛好和紐帶之類的分析不僅多余,甚至會誤導我們的思路呢?!?/br> “不可能是偶發案件的?!秉S杰遠立刻提出了反駁,“因為兇犯能夠對死者尸體進行如此細致的殘害,說明案發現場一定是個私密性非常好的空間。而以死者那種敏感而又內向的性格,決不會跟隨一個陌生人進入這樣的空間。所以兇犯在作案之前,必須先通過某種方式打動死者的內心世界,獲得對方的信任才行?!?/br> 曾日華恍然地“哦”了一聲,不再說什么。羅飛也點點頭,同時吩咐身旁的尹劍:“這里有一個推論,兇犯在作案時應該有一個獨居的住所,這個住所具備分尸的基本條件——你把這條先記下來?!?/br> 尹劍依言拿起筆,在筆記本上記錄到: “兇犯特征: 1、獨居,居處隱秘,能提供分尸場所?!?/br> 羅飛這時又看向慕劍云:“慕老師,請你接著往下說?!?/br> 慕劍云便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可以嘗試一下,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分析兇犯會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剛才說了,死者性情敏感,思維的成熟性要超出一般的女孩,所以同齡人很難博得她的青睞。兇犯要想獲得死者的認可,從心理年齡上來說至少要比死者超出五歲以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