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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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會兒,徐大人、師爺和衙役們先后走進了公堂,徐大人坐到知府的位子上,師爺則坐到了記錄的案桌后,衙役分成兩批,分別站在左右兩邊,另外還有三五個衙役維持著門口的秩序,讓前來旁聽的百姓不要擁擠,也不要打擾斷案。 “升堂!”徐大人驚堂木一拍。 “威武——” “今日,本府就宮女芝兒被殺一案開堂審理,帶疑犯俞放!”徐大人說道。 很快,俞放就被帶了上來。俞放一見到門堂外的俞直,就立刻喊道:“父親,快讓祖父救救我,快救救我!” “安靜!”徐大人再次拍了驚堂木,俞放安靜下來。 “俞放,本府問你。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時,你身在何處?”徐大人問。 俞放跪在地上,低著頭想了半天,再抬起頭,臉上已經平靜了不少,說道:“大人,這么久的事我實在記不得了,大約是在與朋友喝酒,又或者在家睡覺?” 徐大人看著明顯不想配合的俞放,說道:“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時,宮女芝兒被殺害于巷中,有人看到一佩戴海棠玉佩的男子逃入巷子深處。由于玉佩樣式特別,被記住后篩查到了你身上。俞放,你有什么話說?” 徐大人說話間,衙役將那塊玉佩呈到徐大人面前。 “大人,單憑一枚玉佩就說我是兇手,是不是太武斷了些?我從不認識什么叫芝兒的女人,您可別冤枉我?!庇岱藕吡艘宦曊f道。 “一枚玉佩的確無法讓你心服口服?!毙齑笕怂坪跻矝]指望俞放立刻認罪,也不欲與他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對衙役道:“帶昨晚的刺客!” “是!” 聽到徐大人的話,俞放的臉色略微變了一些,但看上去還算鎮定。 很快,三名刺客就被帶了上來。他們還穿著昨晚的夜行衣,表面看也未受什么傷,但臉色卻十分不好。三人跪在俞放身邊,并瞥了俞放一眼。 “本府問你們。昨夜你們潛入禪音寺,用迷香迷倒了眾香客及僧人,又跑到冉三姑娘院中刺殺,你們究竟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徐大人問。 其實這些話昨晚已經問過了,只是需要再復述一次給俞放聽,也是給在場的百姓聽。 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黑衣人說道:“我們乃望月樓的人,六日前,俞放俞公子到樓中來,請我們刺殺萬平伯府三姑娘。正巧三姑娘上山祈福,我們才有機會下手?!笔乱阎链?,他們也沒什么可隱瞞的,至于信用?若是一般江湖中事,他們自然是會保守秘密的??梢坏┥婕暗匠?,他們也明白民勿要與官斗在道理。 “什么?”俞夫人聞言驚了一跳,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完全沒顧忌場合。 “你們不要胡說八道!我堂堂俞家公子,怎么會與你們這些江湖人打交道?”俞放冷笑一聲,似乎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黑衣人也沒客氣,直接說道:“俞放來樓中的時候,的確蒙了面,但身形、聲音是不會變了。當時我正好也在場,自認是不會認錯的。當時俞放前來,說要雇我們殺萬平伯府冉三姑娘。說冉三姑娘身邊平時也沒個會武功的,所以不需要什么高手。于是這活兒就落到了我們身上。在出任務之前,樓內自然是經過一番調查的,我們是江湖門派,做事自然要格外當心。負責打探的兄弟回來說,俞放是因為殺人時,玉佩被那位冉三姑娘看到了,城中正傳的厲害,他心下害怕,才要殺人滅口的。這消息未必全然可靠,但也有幾分可信?!?/br> 黑衣人深知自己是回不去樓里了,自然也不需要再隱瞞,“我們本就是江湖門派,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活我們就接下了。只是不想被俞放誆騙,冉三姑娘身邊根本不乏高手,這才落到了官府手中,我們三兄弟也認了?!?/br> “呵,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從不知道什么望月樓,你們說,是誰指使你們誣陷我的?”俞放一臉正義的大聲呵道。 “俞放,男人就要敢做敢當?!焙谝氯苏f道。 “我沒做過,憑什么要認?!”俞放冷聲問。 黑衣人也不懼他,哼哼一笑,說道:“大人,我身上有那日俞放到望月樓時留下的錢袋。那日要先收定金,俞放就直接把荷包丟了過來?!闭f完,黑衣人從衣內拿出一個荷包來,交給衙役,衙役呈交給徐大人。 在屏風后的冉凝看了鐘溯,她不知道關于那個望月樓要殺她的事鐘溯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但肯定是提早知道才護得了她的周全。雖然事情才審到這兒,但冉凝覺得已經看到結局了。 見她在看自己,鐘溯給她添了茶,問道:“無聊了?” “不是?!比侥⒉粶蕚浒炎约旱南敕ㄕf出來,她覺得自己早晚會知道答案的。 “中午想吃什么,讓小五去買?!毖瞄T的飯菜對他來說已經算做得不錯了,但他總覺得給冉凝吃有些委屈了冉凝。 “不用麻煩,衙門的東西做得雖粗糙了些,但不難入口?!比侥膊皇翘籼薜娜?,不是她不會挑剔,而是老萬平伯從小就教育她隨遇而安,在該挑剔的時候不能委屈自己,在不該挑剔的時候就讓自己融入環境。所以她雖未吃過什么苦,卻也不懼怕吃苦。 徐大人看了看荷包的繡功,他雖分辨不太出來,但也知道每個府上幾乎都有等屬于自己的且不外傳的花樣和刺繡方法,只要讓一些擅長女紅的女子辨別一二,就可知曉。而在這枚荷包的一角,還小小地繡了一個“放”字,一看就是特地為俞放繡的。 “俞大人,俞夫人,你們可有荷包在身上?”徐大人問。 俞直和俞夫人都不說話了,顯然并不想拿荷包出來做為參照。 徐大人又問:“可有擅長女紅的女子在?若沒有,本府就要去請繡娘了?!?/br> “大人,民婦是輕羅坊的繡娘,愿為大人效勞?!币粋€婦人打扮的女子上前一步,說道。 輕羅坊是京中很有名的成衣鋪子,里面繡娘的繡功自是不必說的。 “甚好?!毙齑笕藢⒑砂唤o衙役,衙役拿給了女子。 徐大人又問:“沒有俞家的荷包做對比,可否能辨別得出?” 繡娘說道:“大人無需擔心,民婦看看俞大人與俞夫人衣裳和手帕上的繡工也可知一二,若辯不出,再讓人找來荷包便是了?!?/br> “好?!毙齑笕它c點頭。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冉凝很清楚,俞家的針法很是特別,繡出來的東西也十分漂亮。這些俞氏都繼承了,俞氏年輕那會兒,也給冉姌繡過不少。但現在上了些年紀,眼睛經不得累,繡的東西就越發少了,最多是給萬平伯繡上幾樣小物件罷了。 鐘溯看著冉凝放桌上的修長的手指和修得漂亮的長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 發現了他的目光,冉凝問:“怎么了?” 鐘溯問道:“你可會女紅?”他只知道冉凝的琴技出眾,但并未聽說女紅方面的功夫。 “自然是會的?!比侥p笑,這些東西她也不敢落下。 鐘溯的手指伸到離冉凝指甲極近的地方,幾乎是要貼上了,然后輕輕點了點桌面,問道:“可還方便?” 冉凝的笑容深了些,說:“嗯,只是慢一些而已?!?/br> 鐘溯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說道:“無論你繡成什么樣,我都會戴的?!?/br> 冉凝笑著抿了抿嘴角,臉上有點熱,婚后妻子是要向相公贈送荷包、手帕之類的物件的,鐘溯承諾會帶,對冉凝來說自然是很暖心的,心下也開始盤算著要買一塊什么樣好料子,才能配得上鐘溯。 作者有話要說: 即使旁聽堂審,也不忘秀恩愛??! ☆、第24章 暗藏 第24章暗藏 繡娘仔細看著荷包的繡法和縫制的手法,又告了聲得罪,翻看了一下俞夫人用來摸眼淚的帕子和袖口花紋。半晌后,才向徐大人行了禮道:“大人,民婦可以確定這荷包上的針線與俞夫人手帕及袖口上所繡的桃花和長春花針線一致。這種繡法在收尾時非常有特點,民婦做繡娘這么多年,見過的針法繡工不少,但從未見過這等樣式的,相必并不是流傳開的,應該是只屬于俞府。若大人不信,可以請其他人來看看,但凡會女紅的應該都可以看得出來收尾針法的一致?!?/br> 繡娘說得有條不紊,思路清楚,一看就是從事這一行業的人,所以在專攻的問題上毫不含糊,也免了徐大人再多問。 俞放聽完后臉色開始有些發白,俞家人臉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俞直瞪著眼睛盯著俞放,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似乎就要問俞放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徐大人將目光轉向俞放,問道:“俞放,你可還有要辯解的?” 俞放眼睛快速轉著,似乎是想到了理由,抬頭看著徐大人,說道:“我在外也丟過不少荷包、手帕之類,誰知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拿了我的東西去做研究?然后又冒充我到什么望月樓去雇殺手,還故意將這荷包留了下來?” 黑衣人似乎是被他氣笑了,說道:“俞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能找到我們望月樓也是動用了不少關系的,否則我們一個江湖門派,怎么會跟你有交集?只要大人花點時間去查,介紹你到望月樓的人定能查出來,到時候還豈容你狡辯?” 俞放一聽,頓時有些xiele氣。 見他的表情,徐大人哪還能不知道,立刻說道:“俞放,你可還要繼續否認?” 俞放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好,我承認這三個人是我雇傭的。我想殺冉凝純是個人恩怨,并非為什么玉佩之事,為玉佩之事殺冉凝只是望月樓栽贓于我罷了。我就是看不慣冉凝的種目中無人的樣子,總讓我覺得很沒面子。至于那個什么宮女,可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聽到他承認雇殺手殺光冉凝,俞直恨不得抽俞放兩個大嘴巴,他沒想到俞放居然真與江湖人有勾結。俞夫人倒是倒吸了口氣,這要弄不好,他們俞府可就要和萬平伯府鬧翻了。 俞放只認找人刺殺冉凝這事,罪名反而沒有殺芝兒大。畢竟冉凝無恙,殺手也被抓了。俞直若從中周旋一二,說不定賠些銀子,這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冉凝皺了皺眉,她知道俞放這是在故意避重就輕。但她現在不可能出去與俞放理論。 鐘溯看向冉凝,輕聲問:“你真得罪過俞放?”話中那態度大有一副如果真是這樣,就幫冉凝處理掉俞放這個大麻煩的意思。 冉凝搖搖頭,小聲對他道:“俞放雖是母親娘家的侄子,但對我來說仍是外男。我與他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都未深交談,何來得罪一說?唯一一次與俞放多說了幾句的,就是大jiejie婚宴那天傍晚,我故意試探著說了玉佩的事罷了?!?/br> 鐘溯點點頭,他也覺得冉凝并不是目中無人之人,平日待人也很溫和,不說別的,僅看她對碧竹的態度,就知道冉凝并不難相處。 “既然你只認刺殺萬平伯府冉三姑娘一事,不承認殺害宮女芝兒,那本府必定要讓你心服口服才行?!毙齑笕艘膊恢?,反正今天他一定要將這個案子審透了,“來人,將匕首呈上來?!?/br> “是!”很快,那把插入芝兒腹中,致其死亡的匕首就被送了上來。 徐大人問俞放,“這把匕首你可認得?” “不認得?!庇岱藕敛华q豫的否認。 徐大人也不在意,說道:“這把匕首看起來普通,但實則并不是一般百姓買得起的。本府經過多方打探,找到了鑄造這把匕首的鑄造師,請他來辨認一番便可知究竟。來人,傳鑄造師上堂!” 鑄造師已經等侯多時了,聽到傳喚,就從一側的證室走了出來,在黑衣人和俞放身后跪地行禮,“草民曹勝見過大人?!?/br> 鑄造師曹勝大概四十來歲,身材魁梧,肌rou明顯,皮膚偏銅,臉上泛著油光,指甲中殘留著炭灰,看上去臟兮兮的,完全一副鐵匠的模樣。 “曹勝,你辨認一下這把匕首是否出自你手?!毙齑笕苏f著,讓衙役將匕首拿到曹勝面前。 “是,大人?!辈軇偈墙裉煸缟媳徽襾淼?,聽聞自己做的匕首涉了案,也不敢有半點馬虎,趕緊跟著衙役趕了過來。 曹勝仔細地翻看著匕首,不知道是碰到了那一處的暗扣,匕首手柄處彈出一個指甲大小的鐵片。曹勝看了一下那枚小鐵片的反正面,說道:“回稟大人,這的確是草民所鑄的匕首,這種鐵片的設計草民不敢說獨草民一家,但上面的字、鐵片的位置和暗扣的工藝絕對是出自草民之手。這鐵片正面是草民的名字曹勝,背面是草民為這把匕首取的名字,叫溜紫,其實也沒什么意思,就是個代號罷了,方便記錄?!?/br> 冉凝看向鐘溯,她猜這匕首中的玄機鐘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鐘溯似乎看出了她想問什么,直接說道:“一般人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買這種防身的東西回去一方面是有用,另一方面大概只單純的覺得好看。但對于我這種常年與兵器打交道的人來說,這種暗扣并不是什么秘密。鑄造師無論水平高低,除非是皇家統一鍛造的武器,否則他們都會在自己打造的兵器上盡可能的留下自己的名字,這對鍛造師來說也是一種名望的象征。至于名字要刻到什么地方,每個鍛造師有自己的一套,像暗扣這種都是不想留在兵器表面影響美觀,才會選擇的一種方式。這種東西徐大人不可能知道,畢竟他是文人,但只要拿給一個有些能力的武人,他們都可以找到這些鑄造師留下的信息?!?/br> “原來如此?!比侥X得自己也是長見識也。當初她祖父那里也有不少兵器,只不過她從來沒有碰過,更談不上細看和研究了。 徐大人聽了曹勝的話,點點頭,指了指俞放,問道:“既然是你所鑄,那你辨認一下,買你這把匕首的可是這個人?” 曹勝聞言,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俞放一番,又考慮了片刻,才十分肯定是說道:“回大人,并非這位公子。草民也從未見過這位公子?!?/br> 聽到他的話,徐大人和冉凝都是一愣——難道他們真是懷疑錯人了? “你可確定?”徐大人又問了一次。 “自然。草民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兵器這東西,作為賣家總是要留心一些的,所以但凡來過鋪子的,草民都會有些印象?!辈軇僬f。 話到這里,最得意的莫過于俞放了。俞放立刻揚起頭,也不見了剛才的忐忑,說道:“我就說不是我,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宮女,徐大人你這樣冤枉我,我們俞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到曹勝說匕首不是俞放的,俞直也松了口氣,說道:“徐大人,我就說我兒不會做出這種事,冉凝的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你可不要為此就把事情全部推到我兒身上?!?/br> 俞夫人也立刻哭道:“我可憐的放兒啊,憑白被人冤枉了??!” 一邊聽審的百姓也紛紛議論起來,似乎冤枉了俞放比俞放雇人行兇未遂更惹人關注。 聽著公堂上的嘈雜,徐大人再次拍響了驚堂木,“安靜!” 眾人被驚了一跳,也立刻安靜下來。 “大人?!边@時,曹勝又開口了,“草民鋪子里有武器的買賣記錄,若取來查上一查,定能找到買走溜紫之人?!?/br> “甚好!來人,去曹勝鋪中將買賣記錄取來?!毙齑笕朔愿赖?。 “是!”捕頭很快應下,挑了三個人去鋪中取東西。 按照北鑫律例,凡販賣兵器者,都需記錄買家的身份,畢竟這些兵器是可以傷人的,有這這些記錄也是方便在出事時查閱,同時也給買這些東西的人一個警醒。 曹勝的鋪子離衙門不算遠,衙役騎馬來回,很快就將東西取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