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盧氏也是真心欣賞那位薛大公子,若非自己就江眉一個閨女,年紀又這般小,她肯定要將這好女婿給定下來了。盧氏沒將甄寶璐當外人,這才有什么話就直說了,再者她也能看出甄寶璐同薛大公子表兄妹的感情好,她說說倒也無妨??蛇@會兒,她見身旁的小姑娘話突然少了,才意識到這種事情,不該同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說。 小姑娘臉皮薄,哪里好說旁人的親事。是她自個兒考慮不周了。盧氏暗下笑笑,又細細瞧了身旁這小姑娘,越瞧越覺得生得美。 盧氏想,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同那位薛大公子站在一塊兒,倒是極匹配的。 第61章 馬車到了齊國公府門前,甄寶璐提著裙擺踩著馬凳小心翼翼下來。 而剛剛睡醒還一臉迷茫的江眉輕輕“咦”了一聲,看到甄寶璐下去了,才眨了眨大眼睛,乖巧道:“璐jiejie,眉眉送你?!毙∨藓芄郧?,同甄寶璐一道下來,一副要送她到門口,親眼看著她進去的架勢。 甄寶璐原先想說不用的,可江眉太過懂事,她有些不忍心拒絕。 甄寶璐朝著門口瞧了一眼。 往昔她回來的時候,每回都是榮哥兒巴巴的再等她的,不過昨兒榮哥兒受了驚嚇,被煙熏得也比江眉嚴重些,還在榻上休息呢??蛇@個時候,甄寶璐看著門前立著的一個矮矮胖胖的團子,穿著寶藍色小袍,一張白嫩的小臉一本正經的,在她下馬車的時候,才朝著她這邊看了一眼,卻要面子的沒過來。 甄寶璐倒是有些驚喜,沒想到尚哥兒會等他。不過她知道,肯定是榮哥兒的意思。她這弟弟,雖然面無表情的,卻是個心軟的。 甄寶璐手邊的江眉,看到立在門前的小男娃,開心的笑了笑,然后像只活潑的小白兔似的“噔噔噔”跑了過去,歪著腦袋叫他:“榮哥哥?!?/br> 小女娃的聲音甜糯糯的,笑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又軟綿綿的問道,“榮哥哥還難受嗎?為什么不好好休息,怎么出來了?”小孩子之間的友情一向來得快,何況昨兒小江眉和榮哥兒也算是經歷了生死,小小的年紀,的確算是不淺的緣分了。 她很關心他,見他不像昨日那般笑容燦爛,以為還難受呢,便伸出rourou的小手握住他的,甜甜道:“聽眉眉的話,乖乖去休息。等榮哥哥生病好了,眉眉就找你來玩兒?!?/br> 尚哥兒和榮哥兒是雙胞胎,倆小家伙雖然容貌極像,和尚哥兒比榮哥兒略高些,也沒榮哥兒那般圓潤,身邊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善〗疾潘臍q,哪里曉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哥哥不是昨日同她一起玩的榮哥兒。 尚哥兒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眼前這個粉嫩嫩的小女娃,才頓了頓,而后抿著唇,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往日不喜歡旁人碰觸的小家伙,這會兒倒是由著小江眉握著他的手。 咦? 江眉煩惱的蹙起了眉頭,到底是個聰慧的小女娃,這個時候,倒是有些看出面前這個“榮哥哥”的異樣了,而后才求救般的望著身后的甄寶璐,喊道:“璐jiejie……” 甄寶璐本來還擔心尚哥兒對江眉態度冷淡,在看到江眉握他手的時候,尚哥兒定然會將手抽回來的,正想著若是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可不好了。沒想到尚哥兒除卻板著一張臉,旁的倒是沒說什么。 在甄寶璐看來,這已經算是極給面子了。 甄寶璐對著尚哥兒道:“這是江家的小meimei,叫眉眉,昨兒和榮哥兒一道玩的?!庇置嗣嫉男∧X袋,說道,“這不是榮哥兒,是榮哥兒的雙胞胎哥哥,尚哥兒?!?/br> 江眉小小年紀,倒是知道什么叫雙胞胎的,她在柳州的時候,認識的小伙伴里,也有雙胞胎的,長得一模一樣。這會兒江眉倒是明白了,不好意思的將握著尚哥兒的手放開,笑嘻嘻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大抵是覺得非常丟臉,江眉收回手,小小的身子就躲到身后的盧氏邊上,粉粉的小嘴一張一合,喃喃道,“好像啊。是眉眉太笨了?!?/br> 盧氏對著甄寶璐相視一笑,而后沖著自家閨女道:“眉眉乖,叫尚哥哥?!?/br> 有娘親在,江眉倒是不怕生,將躲在盧氏身后的小腦袋探了出來,叫道:“尚哥哥?!币浑p大眼兒撲閃撲閃的望著尚哥兒,仿佛是要從他臉上找出和榮哥哥不一樣的地方來。 尚哥兒喊了一聲:“江meimei?!倍蟛判〈笕怂频某R氏行禮,“江夫人?!?/br> 盧氏雖然驚嘆尚哥兒小小年紀便有大人般的成熟穩重,卻也知道尚哥兒身為長房嫡長子,自然是被寄予厚望,怕是從小就嚴苛的教育,所以才成了這般的性子。如此想來,盧氏便覺得這孩子當真是乖巧的讓人心疼。 送走了盧氏和江眉,甄寶璐才問尚哥兒:“榮哥兒好些了嗎?” 尚哥兒難得有些心不在焉,許久才“嗯”了一聲。抬腿跨進大門的時候,尚哥兒靜靜站在,又轉身看了一眼遠去的江府的馬車,小眉頭忽的蹙了起來。 甄寶璐可是看出尚哥兒的異樣了,蹲下身子同他平時,眨眨眼道:“怎么?尚哥兒也覺得眉眉可愛?那尚哥兒長大后娶眉眉當媳婦兒,怎么樣?” 她本是隨便打趣兒的。畢竟這尚哥兒才六歲,江眉也才四歲,小孩子之間,開開玩笑很正常的。哪知她一說話,便見尚哥兒一張rourou的小臉紅了起來,漆黑的大眼睛難得小孩子氣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掀袍,一本正經的、邁著小短腿走了。 甄寶璐“噗嗤”笑出了聲。 甄寶璐經過影壁,穿過垂花門,在長廊上,倒是遇見了甄寶璋。二房住在西院,倆人算是難得遇見。 今兒甄寶璋一襲淺杏色繡梅花褙子,娉娉裊裊,卻很是端莊秀氣。身邊是她的貼身丫鬟拂冬。往常甄寶璋是不給甄寶璐好臉色看的,便是見著,也是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久而久之,甄寶璐自然也習慣了,哪知今兒倒是微笑著迎了上來。 “六meimei?!?/br> 甄寶璐倒是覺得有些奇了,這會兒她二嬸嬸不在,這甄寶璋居然還對她這般客氣。甄寶璐道:“三jiejie怎么在府上,今兒不用上女學念書嗎?” 甄寶璋道:“上午有事請了假?!庇謫栒鐚氳?,“六meimei呢?這是去哪兒了?” 甄寶璐這才明白為何甄寶璋對她的態度這般好,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她如實道:“昨兒大表哥救了榮哥兒,我今兒就去瞧瞧?!?/br> 甄寶璋自然是知道的,昨兒那玲瓏館后院閣樓走水,榮哥兒和江府的小姑娘被困在里頭,是薛讓奮不顧身將他們二人救出來的。她本是不愛管這些閑事的,只是恰好看到甄寶璐同徐氏急急忙忙上了馬車將榮哥兒帶回府去,而薛讓則因為救人受了傷,右臂灼傷了好大一片。她在馬車上看得膽戰心驚,卻見薛讓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甄寶璋本就對薛讓有好感,如此一來,更是佩服他的英武和男子氣概。 甄寶璋問道:“那薛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問這個的時候,甄寶璋語氣淡淡,仿佛是隨意問問罷了,只是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甄寶璐。甄寶璐瞧著她那樣兒,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念著薛讓。她固然不喜歡她,可這個時候甄寶璋對薛讓的關心卻是真的。 甄寶璐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一種“自己家的表哥甄寶璋這么關心做什么”的心情??杉毤毾雭?,她同薛讓也不過是名義上的表哥,因為jiejie的緣故,她才同他有這層表兄妹的關系。 甄寶璐有些不想說,淡淡道:“有勞三jiejie關心了,我大表哥沒事兒?!?/br> 甄寶璋原不過是打聽打聽,她都腆著臉過來了,沒想到這甄寶璐半點面子都不給她。 到底是個姑娘家,甄寶璋對薛讓也是心心念念的,目下聽著甄寶璐的話,一張俏臉“唰”的一下紅了。 她道:“成,是我多嘴了。六meimei,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钡降撞桓姨米镎鐚氳?,甄寶璋說完這話才憋著氣走了。 甄寶璐抬眼瞅了瞅甄寶璋遠去的背影,瞧著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和婀娜的身段,倒是覺得這甄寶璋也挺好看的。 如果大表哥知道甄寶璋喜歡他…… 甄寶璐低頭看了看自己攥著的雙手,煩惱的蹙起了眉頭,待身后的香寒叫了好幾次,才應了一聲。 · 這廂靜王特意去了安王府看薛讓,進薛讓臥房的時候,便見他靜靜坐在榻上,手上執著書。靜王是當今宣和帝最寵愛的皇子,意氣風發,最是春風得意,同這位安國公府的大公子也是一見如故的。當下便如普通好友般道:“在想什么呢?” 薛讓抬眼,見是靜王,便作勢要下榻行禮。倒是靜王三兩步上前,將他扶住,爽朗笑道:“得了,這里沒什么外人,你傷還沒好,不用行禮了?!彼蛑吷蠑R著的食盒和糕點,倒是微笑打打趣兒道,“怎么跟個娘們兒似的喜歡吃糕點?” 靜王容貌酷似宣和帝,生得儀表堂堂,也算是俊朗不凡的。他語氣隨和,儼然是將薛讓當成了好朋友。事實上,他的確非常欣賞薛讓。而且,旁人同他比賽騎馬射箭,都讓著他,讓他覺得沒勁兒,唯獨薛讓不會。 想著這茬,他拍拍薛讓的肩膀道:“你這傷得趕緊好起來。本王給你帶了一些補身子的藥材,你吃著,不夠本王再去拿?!?/br> 薛讓道:“多謝王爺?!?/br> 靜王笑笑,不拘小節的一屁股坐了下來,道:“你同本王客氣做什么?”靜王的性子非常隨和,加之他本就只有十八,又被宣和帝和沐貴妃寵著,更是有些孩子氣。他閑著無聊,瞅著這幾盤點心紅紅綠綠做得倒是精致,便伸手去拿。 哪知他還沒拿到,便聽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王爺,這糕點太甜,我讓人給你換些別的?!?/br> 靜王一笑,倒也沒拿了,瞅著薛讓的模樣,才眨眨眼道:“怎么?心上人送的?”他的語氣很是羨慕。 出身皇家,雖然有至高無雙的尊貴身份和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就是因為如此,才看不清身邊人的人心。便是有姑娘送糕點來,都要用銀針試試有沒有毒,這么一來,哪里還有什么甜甜蜜蜜可言? 既然是人家心上人送的,那靜王自然也不吃了。 不過他同薛讓雖然認識不久,卻是知道他至今還沒成親呢,他方才進四和居,也是看到身邊照顧的都是小廝,連個像樣點的丫鬟都沒有。他還真沒想到,薛讓會有心上人。 靜王面上看著大大咧咧的,可到底是皇家人,有些細心是與生俱來的。當下便道:“心上人送糕點來探病是好事兒,可本王進來的時候,看到你臉上可是沒有半分喜悅。若說你不喜歡人家姑娘,那你也不會寶貝這些糕點,可若是喜歡嘛,怎么連絲笑意都沒有……”很快靜王便得出一個結論,鳳眸含笑道,“那么結果只有一個,你是單方面喜歡人家小姑娘吧?” 不得不說,這靜王能得宣和帝的寵愛,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聰慧。 薛讓細細回憶方才小姑娘義正言辭的拒絕,看向靜王道:“王爺可是在笑話我?” 靜王道:“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種事情,本王怎么會笑話呢?”他不但沒有笑話,反而相當理解,雙手環臂說道,“姑娘家其實挺好哄的,你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身份樣貌樣樣不缺,就是臉皮太薄了些,你慢吞吞的,人家小姑娘哪里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真中意,便直接點,拿出你在馬場上的氣魄來,保管人家小姑娘死心塌地?!?/br> 薛讓難得勾了勾唇,還真想不出她對他死心塌地的樣子。他也不提這事兒,只問道:“王爺此番前來,除了探病,可還有別的事情吩咐?” 靜王立馬道:“沒有,本王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的?!?/br> 薛讓淡淡勾唇,緩緩道:“王爺有心了?!?/br> 靜王見他這副病弱書生的模樣,還真沒法把他將馬場上的那個勇猛威武的男子聯系在一起。他眸子沉了沉,之后繼續含笑。 · 自打這回甄寶璐去安國公府探望過薛讓之后,兩人便斷了來往似的。加之快到年末了,甄寶璐功課多,除卻頭幾日煩惱了些,后面倒是習慣了。 在女學的時候,薛宜芳也會同她說起薛讓的情況,這般養了一個月之后,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這么一來,甄寶璐也算完全放心了。 待薛宜芳生辰的時候,甄寶璐難得去了安國公府。只是她身子有些不適,來晚了一些。 薛宜芳在皇城貴女圈子里人緣素來好,每回她生辰,都是辦得熱熱鬧鬧的。薛宜芳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再過一兩年就該出嫁了,自然得珍惜這美好的閨閣生活。 待瞧見甄寶瓊甄寶璐姐妹倆的時候,薛宜芳忙迎了過去,道:“總算是來了,我巴巴的瞧了好幾回了?!?/br> 今兒薛宜芳穿得一身桃紅色繡牡丹花褙子,梳著隨云常髻,很是明媚端莊。 不過今日雖是薛宜芳的生辰宴,可小姑娘的心思就是這般,但凡有點姿色的,便想著法兒的艷壓群芳,一時來的這些個小姑娘,一個個錦衣華服、云鬢珠釵,很是養眼。 特別是福安縣主沈沉魚。見她身上穿得一身水紅色繡桃花瓣對襟長衫,下面一條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腰間系著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絳,髻上戴著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簪,這簪子不僅做工精致而且璀璨奪目,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晃動,那盈盈柔光打在她的臉上,便使得這沈沉魚原本只有七分的容貌增加到了十分。 見著她的姑娘,沒有不上前夸贊的。 沈沉魚抿著嘴矜持的笑著,可心里卻是相當受用的。 相比之下,甄寶璐一身水波紋新芽嫩綠長衫和月白繡花小披風便是有些普通了。加之因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甄寶璐的臉色的確不好。 不過今兒到底是個喜慶的日子,甄寶璐總不好頂著一張虛弱的臉去,便在唇上稍稍抹了一層口脂。 這口脂顏色不及沈沉魚那般紅艷,粉粉潤潤的,很是適合她這個年紀,而且是甄寶璐最喜歡的葡萄味兒。 再說沈沉魚,雖是精心打扮,可就是身上穿的戴的每樣都太精心了,反而失了特色,頭一眼覺得驚艷會被吸引,只是看第二眼的時候,便會覺得也不過如此。 二房的薛宜蓉看到沈沉魚來了,忙上前招呼。 薛宜蓉的身旁還有一個穿著碧色衣裙戴著白珠金簪的姑娘,便是在安國公府借住了好幾年的表姑娘——周娉婷。 往常甄寶璐對周娉婷不感興趣,可想著這周娉婷一心愛慕薛讓,這會兒倒是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 周娉婷的家底身份擺在那兒,身上的衣裳自然不是上乘料子。不過,雖然不及其他貴女的出彩,在一些小配飾方面,倒是下足了功夫。她打扮的清新脫俗,干干凈凈的,笑容恬靜婉約,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甄寶璐垂了垂眼,身旁的甄寶瓊小聲問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甄寶璐搖搖頭,沖著jiejie笑了笑,道:“沒有?!彼@jiejie,便是對她太過小心了,總覺得她像是個一碰就碎的瓷人似的。她看了一眼正在同沈沉魚說話的周娉婷,瞧她這架勢,也是想結交沈沉魚,攀上這位縣主的高枝兒。 待人到齊了,大家會兒才一道落座。 玩的都是尋常的對對子、行酒令之類的。往常甄寶璐喜歡玩兒,加之她聰慧,每回都能玩到最后??山駜荷碜硬贿m,倒是提不起精神,前面幾局便輸了,還罰喝了一杯桃花釀。 沈沉魚見甄寶璐今兒狀態平平,嘴角倒是翹了翹,越發是興致勃勃要繼續了。 甄寶瓊瞧著meimei身子不適,喝了一杯桃花釀就臉頰緋紅,便無奈捏捏她的臉道:“得了,我同宜芳說一聲,你趕緊去休息休息?!?/br> 甄寶璐沒轍,只得借著身子不適為由去客房小憩一會兒。 哪知甄寶璐剛出薛宜芳的香雪塢,便碰上了剛剛過來的薛讓。 他今兒穿得一襲寶藍色錦袍,頭戴白玉發冠,很是溫潤儒雅,打扮的仿佛是要做客去似的。也不曉得是不是許久不見的緣故,甄寶璐覺得今兒的薛讓格外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