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站在一旁的徐繡心看著甄寶璐同她一樣,心里倒是舒坦的彎了彎唇。 扔出去第九個,只堪堪碰到那小木人的邊,卻又被彈了出去。 徐繡心已經開始笑了:“璐表妹真是好準頭啊?!闭f著還拉著身旁的沈沉魚,道,“你看她……” 甄寶璐才不理會徐繡心,靜靜低頭看著手里最后一個鐵環,想著若是再套不中,那她就不要了。 徐承朗見狀,便走過去道:“璐表妹,要不……” “阿璐?!?/br> 甄寶璐聽到身后有人在叫她,還沒聽清徐承朗的話,就轉過腦袋去看了。她瞧著過來的俊美少年,大眼睛一亮,才登時眉開眼笑,驚喜道:“大表哥?!?/br> 薛讓微微頷首,淡淡掃了一眼徐承朗,又見她手里拿著鐵環,便站在她的身后,很是自然的輕輕我著她的手。 “我幫你?!?/br> 聽到耳畔悅耳低沉的聲音,甄寶璐微微一怔。 甄寶璐是見識過薛讓投壺時候的樣子的,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便是大材小用了。甄寶璐忙應下。這會兒也不急著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只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身后之人握著她的右手,稍稍一抬,然后將手里的鐵環扔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穩穩當當的將那個瓷人套中。 甄寶璐開心不已。 這小木人據攤主說,還是個西洋貨,叫吉祥娃娃,將外面的小木人拿開,里面還有一個,只是比外面的一個小一些,而再將這個小一些的拿開,里面又會出現一個。這小木人兒做得精致,統共有九層,甄寶璐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精致的玩意兒。 卻說徐繡心看著,羨慕不已,便去問了那攤主,結果那攤主說就這么一個,可是將徐繡心給氣壞了。 徐繡心氣得將那攤主大罵了一頓,這才隨沈沉魚和徐承朗離開。 沈沉魚覺得丟人,可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徐承朗,還是溫溫和和的安慰徐繡心,說道:“這玩意兒我在宮里倒是見過,若是繡心喜歡,我下回進宮的時候,問皇上要一個?!?/br> 徐繡心喜歡那吉祥娃娃是一回事,更氣的是自己喜歡的東西落在了甄寶璐的手里。她氣鼓鼓道:“那薛讓可真討厭?!?/br> 沈沉魚黛眉一蹙,想到方才那個氣質矜貴的少年,也是一陣小鹿亂撞。 她看了看徐承朗,又想了那位薛大公子,這會兒比較起來,倒是覺得徐承朗比那穩重內斂的薛讓要遜色許多。 沈沉魚靜靜想著。她分明去過好幾回安國公府,怎么就沒瞧見過這位安國公府的大公子呢?不過一想到這薛讓是個不受器重的,而徐承朗卻是自小就出類拔萃,在皇城的名聲也極好,當下這猶豫搖擺的心,也就漸漸平穩了起來。 回去的時候,宋執見薛讓在,這送兩位甄姑娘的好差事兒,自然也輪不到他了。宋執心下抱怨了一會兒自己的好友,可想著今兒和自己喜歡的姑娘牽了手,一道說了許多話,也就知足了,臨行前只叮囑薛讓道:“那就麻煩你了?!?/br> 薛讓見自己這位好友,春風滿面,便淡淡道:“倒是麻煩宋兄今兒照顧我這兩位表妹?!?/br> 聽聽,這叫什么話?他日后是安國公府的女婿,他才是自己人呢。宋執心下不滿,卻也不好說什么,抬手拍了拍薛讓的肩膀,便同meimei一道回去了。 甄寶璐得了這吉祥娃娃,卻是將它當成了寶,又撩開馬車簾子看了看,見著外面的大表哥,眉宇間也染上了笑意。甄寶璐轉頭看jiejie,笑嘻嘻的問道:“今兒jiejie玩得開心嗎?” 甄寶瓊雖然害羞,可心里的確也是開心的,可她不好意思回答,只抬手去捏meimei的臉。 甄寶璐便也伸手去撓jiejie的腰。 騎在馬上的少年,聽著馬車中清脆悅耳的笑聲,也不自覺的勾了勾唇。 待下馬車,甄寶璐將薛讓來扶自己,便也欣然接受,只將手放在他掌心的時候,面對面看著他道:“大表哥要進去坐坐嗎?” 薛讓望著她的眼睛,半晌才錯開眼,聲音低沉道:“不用了,我改日再來?!?/br> 甄寶璐也不過是客氣客氣,聽了便點點頭,之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裙擺,跟著jiejie一道進去了。 薛讓站在原地,靜靜望著,待瞧不見二人的背影了,才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這頭甄寶璐隨這甄寶瓊姐妹二人先去了老太太的壽恩堂,順道看看倆胖弟弟,而后再去宜安居看爹爹。哪知一進去,便見里面氣氛凝重。 老太太面前跪著一個挺直的身子。 見老太太顫著手指著跪在地上的人,臉色鐵青,很是氣惱道:“你個逆子,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甄寶璐嚇了一大跳,她還沒見過老太太這么生氣的樣子。 待稍微走過去一些,甄寶璐又愣住了。 ——跪在老太太面前的人,是她二叔。 第50章 甄寶璐雖然好奇,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進去。這時候恰好老太太身邊的李嬤嬤走了出來。李嬤嬤生得極和藹,說話也是溫溫和和的,朝著她們行禮說道:“四姑娘,六姑娘,這會兒老太太有事兒要同二爺說,兩位姑娘還是先回去,晚些再過來吧?!?/br> 甄寶瓊也曉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見meimei還呆呆的立在那兒,便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說道:“meimei,咱們回去吧?!?/br> 甄寶璐道了一聲“好”,這才朝著里邊兒又看了一眼,便隨jiejie回去了。哪知姐妹二人剛走出壽恩堂,便見原本應當躺在榻上的甄如松走了過來。 甄寶璐嚇了一大跳,趕忙過去道:“爹爹怎么下榻了?不是還沒好嗎?” 甄如松穿著一身石青色家常直綴,臉色虛弱,唇色也有些發白,顯然尚未痊愈。 雖說那云鶴先生醫術高明,可這會兒甄如松還需要靜養。 望著腿邊嬌小活潑的閨女,甄如松嚴肅的表情變得溫和,伸出寬厚的手掌在她的臉上輕輕撫了幾下,聲音如尋常一般溫和,道:“放心,爹爹沒事?!?/br> “爹爹!” 甄寶璐撅著嘴有些埋怨,怨他不將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只有她知道,她有多希望爹爹平平安安,一輩子護著他們一家人。她嘗過沒有爹娘的滋味兒,害怕經歷第二回。 甄如松十分享受閨女的關心,微笑道:“爹爹和你祖母說完話就回去休息,嗯?”他言辭溫和,又看著身旁亭亭玉立的長女,繼續說道,“瓊兒,領著阿璐回房吧?!?/br> 甄寶瓊是個細心的,想著方才老太太發怒的表情,便乖巧點頭,牽著meimei的手回呦呦軒去。 甄寶璐回到呦呦軒,這擰著的眉頭卻再也沒有舒展過。她同這個二叔接觸不多,只是上輩子她爹爹死后,二叔便管了家,成了齊國公府的主人。而比起她二嬸嬸程氏,二叔對他們姐弟還算關照,只是二叔到底是男人,要忙的事情多,沒有那么多時間管他們的事情。 老太太一共有三個兒子,分別是她爹爹,二叔,還有三叔。 她爹爹性子穩重,應是長子,從小就嚴苛教導,好在也沒有辜負長輩的期望。而娘親呢,天生就對小兒子偏袒一些,她三叔是個放蕩性子,雖然不務正業,可對孩子們很好,還經常會給她弄些新奇的玩意兒。至于她這位二叔,夾在她爹爹和三叔的中間,自然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一個。 可她記得,她這位二叔很聰明,也很能干。上輩子她二叔管家,齊國公府在皇城的地位的確是蒸蒸日上,也是因為如此,她那位三堂姐甄寶璋才能嫁給當時最受寵的三皇子靜王當王妃。至于后來那位三皇子靜王有沒有當上皇帝,她就不得而知了。 今兒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二叔做錯了什么事情……想到方才甄如松也匆匆忙忙過去了,甄寶璐越發好奇。 難不成這件事情和她爹爹有關? 丫鬟香桃提著一個小竹籃進來,見自家姑娘板著一張小臉,仿佛是在想事情,叫了好幾回,姑娘才反應過來。香桃道:“姑娘在想什么呢?可是餓了?” 甄寶璐搖搖頭,對上香桃手里提的一籃黃澄澄的枇杷,才眉開眼笑道:“這是哪兒來的?” 香桃道:“奴婢正要說這事兒呢。這枇杷是薛大公子身邊的小廝送過來的,奴婢自作主張替姑娘收下了?!?/br> 甄寶璐撿了一個瞧了瞧,有些眼饞,說道:“那正好,可以做枇杷膏?!鳖D了頓,吩咐香桃道,“等明兒做了枇杷膏,你去趟安國公府,給大表哥送一些?!?/br> 接著,甄寶璐就低聲喃喃道:“也不曉得他愛不愛吃……”不過又想到她大表哥風寒才剛好,這枇杷潤肺化痰、止咳平喘,左右是對身體好的,吃些也是無妨的。 甄寶璐笑笑,里邊香寒正在收拾房間,手里拿著今兒甄寶璐剛套來的吉祥娃娃,說道:“姑娘,這個可要收起來?” 甄寶璐看了一眼,就說道:“不用了,放在床邊就成了?!彼芟矚g的。 這廂壽恩堂,老太太氣得不成樣子,看著跪在地上的二兒子甄如柏道:“若非這回老大命大,遇著神醫云鶴先生,你大哥這條命就沒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老太太氣血上涌,斷斷沒有想到,平日里低調安靜的二兒子,心思竟然會如此歹毒。 甄二爺跪在地上,聽著老太太的話,靜靜沒有說話。 老太太氣急了,拿起手邊的茶盞就往甄二爺的腦袋上砸去。便聽“嘭”的一聲,茶盞落地,而甄二爺的腦袋上,也砸出了一個血窟窿。 甄如松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他急急忙忙走過去,扶著老太太顫抖的手,道:“娘,你這是做什么?” 老太太關切道:“你不好好養病,過來做什么?” 甄如松看了一眼地上的甄二爺,才道:“兒子聽說娘你在訓斥二弟,就過來瞧瞧。二弟都這么大個人了,他若是做錯了事情,你好好說不就成了嗎?” 老太太只道是長子還未知曉,指著甄二爺歇斯底里道:“你問問你這個好弟弟,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甄如松眸色淡淡,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他扶著老太太坐了下來,波瀾不驚的說道:“兒子知道?!?/br> 這話一落,不但老太太詫異,連跪在地上的甄二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老太太努力平息怒火,說道:“既然你知道,這件事情便交給你處理。咱們齊國公府,還沒出過這等心思歹毒之人,我只當沒有這個兒子?!?/br> 甄二爺聽了,才笑道:“從小到大,你又何嘗真正在意過我這個兒子?你的眼里就知道長子和寶貝的小兒子,我對你而言,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我表現出色,你也不會夸贊一句,而大哥和三弟,即便是做錯了事情,你也不過隨便說幾句。小時候,我跪過多少次祠堂,您又真正關心過我幾次?” 甄二爺笑著,眼神陰鷙,額頭被茶盞砸出的地方流著血,一路淌下來,模樣頗為猙獰。 老太太看得有些愣住了,這才道:“就是因為這個,你連你自己的親哥哥都害!若非我查出來,你這回沒得手,下回是不是要繼續下手!” 老太太氣得發慌,甄如松忙扶著老太太的背,替她順氣:“娘,這件事情,就讓兒子來處理吧?!?/br> 老太太道:“成,就由你來處理,我不管,我沒有這個兒子!” 老太太被李嬤嬤扶回房間,甄如松才走到甄二爺的面前。他低下頭,稍稍彎腰,才將地上的甄二爺扶了起來。 甄二爺表情驚訝,緩緩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大哥,等他剛站穩,卻見他大哥揮起手便在他臉上揍了一拳。甄二爺一個踉蹌載到在地,而后面露狠色,起來就一拳揮了過去。 甄如松是三兄弟中武藝最好的,樣樣都出色,而甄二爺瞧著普通,其實若真的要比起來,也是可以同甄如松一較高下的。當下甄二爺便不再隱藏,狠狠同甄如松拼命。 邊上站著的丫鬟小廝們正要上前,卻聽甄如松吼道:“出去!” 一時倆兄弟毫無章法的扭打在一起。 若是換做往常,甄二爺自然不是甄如松的對手,可甄如松是病了數日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這會兒自然是抵不過甄二爺了。倆兄弟你來我往,之后才各自掛彩坐在地上休息。 甄如松眼角和嘴角都被打出了淤青,胸前起起伏伏的喘著氣,才冷冷一笑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早一日,自己差點會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甄如柏,你當真是好本事,明著不來,你來陰的!” 甄二爺也沒好到哪里去,因額頭砸出了血,這會兒大半張臉都染了血,瞧著相當嚇人。 甄如松的語氣平靜了些,又道:“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么嗎?”他頓了頓,看向身旁不言不語的二弟,說道,“我在想,若是我就這么去了,我那妻子會不會將過錯歸咎在阿璐身上。我又在想,我真的死了,那我那剛定親的長女,才三歲大的兩個兒子,該怎么辦?我想著我的妻子,想著我的兒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璐……” “二弟,阿璐小的時候,你也抱過吧?我記得你還挺喜歡阿璐的。你說娘從小忽視你,其實阿璐又何嘗不是?可是她心地善良,從來不會記恨,頂多是當面表達自己的不悅??赡隳??你一個大男人,竟連一個孩子都不如?我死了,這齊國公府就由你當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你的大哥,咱們是兄弟!” 甄如松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有再看甄二爺一眼,聲音冰冷道:“你去祠堂跪一個月,好好思過。之后你同二弟妹他們就住到旁邊的西院,日后能少走動就少走動,我不想再看到你?!?/br> 他頓了頓,又道:“……你好自為之吧?!?/br> 這便舉步出了壽恩堂。 甄二爺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兄長離去的身影,這才輕輕笑了笑。 之后甄二爺便跪了整整一個月的祠堂。 在祠堂思過回來之后,甄二爺的雙腿有些不利索,聽著大夫的意思,怕是就算養好了,也要落下病根兒。而程氏這一個月早就哭紅了眼,前幾日還巴巴的跑去壽恩堂求老太太,后來曉得老太太是下了狠心,就只能數著日子等。 甄二爺的腿還沒養好,老太太卻沒半點心疼,直接發話讓二房挪到西院去。 齊國公府大,老太太和三房都住在東院,熱熱鬧鬧的,西院那邊沒什么人住,便有些荒廢和冷清了。 這件事情鬧得這般大,連著一個多月,整個齊國公府的氣氛都是陰沉沉的。而甄寶璐每日除了去玉磐山房上課,其余都乖巧的待在屋子里做功課做繡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