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海西面色一沉,卻不說話,一個眼風打了過去,旁邊立刻有位穿著醬紅長衣的豪紳站出來叫起了撞天屈:“監軍有所不知,我們雖然有心幫助那些災民,但自打雪災之后,周邊田莊產糧極少,物稀而價貴,本錢高高地擺在那里,刨除運輸和請人的費用,我們做買賣的本就不賺什么錢,總不能再虧本賣出去吧?糧價高低與否,實在不是我們能定的啊?!?/br> 這話雖有些重利,但商人本就是為了謀利才經商,倒也不算過了,海西見姜佑梅花反駁,面上微顯了得意之色,捋須對著那豪紳斥了聲:“不懂規矩的東西,還不退下?!彼f完又微微笑道:“張監軍出身鐘鳴鼎食之家,不知道這些民間瑣事也是理所應當的嗎哈哈哈?!?/br> 這話看起來是幫她解圍,其實就是在譏笑她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姜佑側眼不慌不忙地瞧著他:“論對民間的了解,我自然不如各位,但也知道前些日子朝中運來的大批存糧,揚州府中應該不缺存糧,糧價怎么還會如此之高?” 海西本以為一個少年人,隨意擠兌幾句便能讓他退縮,沒想到他這般難纏。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辯解道:“雪災剛發生時,揚州城里涌來了大波避難的流民,朝廷派發的糧食都分給這些人,這才導致府庫空虛,本官也無奈得很啊?!逼鋵嵞桥Z也被他聯絡商賈,轉手賣了出去。 姜佑漫不經心地道:“所以府庫存糧都不翼而飛了?”她看了眼欲反駁的海西“這事兒暫且不論,朝廷近來又派了一批糧食,本官將會親自監管派發?!彼f完一頓,瞧著那些豪紳面上都帶了驚色,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口:“想必這回揚州糧食之難應當能得解了?!?/br> 朝中派糧還有好一段時間才能過來,而且就算過來了也未必能管多久,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先把糧價壓下來。 海西面色緊了緊,忙牽了牽嘴角,勉強露出笑容來:“監軍在金陵公務繁忙,哪敢勞動監軍監管派發,還是交由本官來吧?!彼f完又神色一肅,加重了語氣道:“說到底本官才是揚州的父母官,怎能讓監軍越權監管呢?” 朝廷的糧食若是運來,有了這不要錢的糧食,誰還會去買那些豪紳手里的高價糧?若是擱在手里積壓久了,只怕就要發霉變質,到時候他們就算不賠個傾家蕩產,也要傷筋動骨一番。 姜佑淺淺啜了口茶:“知府這是在責怪本官僭越了?”她看海西慌忙低頭,毫不掩飾眼底的漠然:“本官受命于皇上,安頓流民,當然要把事情做完,萬一朝廷派來的糧食再被海知府派發沒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br> 海西聽她這話,就差沒指著鼻子罵自己貪贓枉法,氣得‘騰’的站了起來,怒聲道:“你...!” 姜佑壓根不理他,轉頭對著那邊的一眾豪紳道:“我也不瞞諸位,朝廷的糧食只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運過來,這糧食的進價幾何你們心里都清楚,若是趁著還未曾運來的時間降下糧價,到時候你們的屯糧只怕爛在手里也賣不出去!” 底下的揚州豪紳心里都是一涼,他們擔心的就是這個。海西面色一變,他轉頭對著姜佑冷笑道:“監軍這般作為,是在威脅在座的士紳賤賣糧食不成?”他轉過頭定定地瞧著那些人:“本官是揚州的父母官,斷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的?!币羌Z食低價賣出,他這邊就什么都撈不著了。 他這話隱露威脅,本來已經盤算降價的豪紳又難免猶豫起來。姜佑并不接他的話,而是給坐在豪紳中的重嵐打了個眼風過去。 重嵐立刻會意,起身揚聲笑道:“監軍既然如此說了,我等也不好不遵從,左右如今周遭城鎮糧價穩定,降價賣出仍能賺上些子?!彼f著神色一正:“我今日代表重氏商行答應張監軍,將以低價賣出糧食,用以救濟災民?!?/br> 重嵐行商,聲譽極好,而且皇商重家在商場上也赫赫有名,她一開口,有幾人對視一眼,也站起身響應:“我等愿意遵從監軍安排!” 她話剛一說完,就見海西猛地扭過頭,雙眼恨怒地盯著她看,他當初為了納她,特意散出風聲去,想先敗壞了她的名聲,如今揚州誰不知道重嵐將要給她為妾,她今日這般幫著姜佑,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 他勃然大怒,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兒把她怎么樣,只能壓低了聲,一字一頓地威脅:“你在揚州還有大半個家當,可要想清楚了慎言??!” 重嵐嫣紅的嘴唇彎出恰好的弧度,正正地瞧著他,頗有些氣概:“多謝海知府關心,草民自然是想清楚了才做的決定?!?/br> 海西狠厲地看了她一眼,高聲道:“糧價事關民生,豈能說高就高說低就低?監軍莫要好心辦了壞事!” 姜佑冷哼一聲,還是沒忍住叱罵道:“揚州的流民病的病死的死,海知府還有臉跟我談民生?真是不知羞恥二字怎么寫!”她對著底下人沉聲道:“往日的事兒我不想追究,只要你們保證了朝廷運糧這段時候的糧食供應,你們原來干了什么我都既往不咎?!?/br> 她說到這里,看著面色各異的眾人,下意識地模仿著薛元往日的架勢,負手看著底下,一派胸有成竹的神態,淡然道:“若是你們不愿意也無妨,本官會從金陵鎮江暫且調來糧草?!彼徛赝祥L了腔,聲音清越,偏偏字字都像是敲在人的心頭“只不過前些日子的哄抬糧價之事,咱們就得好好地清算了?!?/br> 底下一時鴉雀無聲,靜默了半晌,坐在原處的豪紳們緩緩起身,異口同聲,躬身應和道:“我等愿意遵從監軍的安排?!?/br> 海西像是被踩住尾巴一樣,高聲對著姜佑道:“本官要向上彈劾你逼迫士紳賤賣糧食,你一再脅迫眾人,到底意欲為何!” 姜佑撇了撇嘴,彈劾就彈劾唄,反正那折子最后也要到她這個皇上手里。事已經辦成,她也懶得多看海西一眼,一揚手道:“諸位一心向著朝廷,本官很是欣慰,籌備糧食還需要時間,都散了各自去準備吧?!?/br> 她說完率先往回走,對著海西連敷衍都欠奉,重嵐跟在她身后,路過海西身旁的時候被一把拉住,他死死咬著牙根,壓低了聲兒道:“你這賤.婢,為何和他合起伙來算計我!莫非是瞧上了這個年輕的不成?!” 重嵐呵呵兩聲:“大人自重,您也不想在背上貪贓之名后,再背個調戲民女的名聲吧?!彼贿呎f一邊抽回了手,對著他嬉笑著作揖:“張監軍年輕俊美,自然沒人不愛?!闭f完便振袖揚長而去了。 她對‘張東嵐’倒還真沒什么心思,兩人地位相差太遠,她又不想給人做妾,這番話不過是為了激怒海西。今日她和姜佑來的目地一是為了壓低糧價,二就是為了激怒海西,逼她露出馬腳。 海西此人頗有些病態,他雖不把府里女子當人看,但卻不允許別人染指分毫,聽完重嵐的話,氣得雙目赤紅,在原地喘個不住。旁邊的管事慌忙過來攙他,小心探問道:“大人,您...怎么了?” 海西一把把他搡開,氣得指尖顫抖,眼底滿是暴戾:“去,去想法子把重嵐給我抓到府上,本官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驛館里頭,薛元坐在花草繁盛的院子里頭,就著日頭垂眸看著手里的閑書,旁邊成北怕他曬著,撐著傘站在一邊擋著日頭,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這時候驛館正門一開,燕南邁著大步走了進來,在他面前單膝跪下:“督主?!?/br> 薛元合上書問道:“皇上那邊怎么樣了?” 燕南向來緊繃的面皮露出些笑來:“皇上事情辦得利索,那起子jian商已經答應把糧價降下來了?!狈讲庞袞|廠的探子混在那園子里頭,因此他復述起當時的場景來十分生動。 薛元原本神色平平,聽完了嘴角卻噙了笑,成北欲言又止,半晌還是沒忍住插了句嘴,笑著道:“皇上處事兒越發利落了,奴才瞧著倒是跟督主行事倒有些相似,都一樣雷厲風行,直取要害?!?/br> 薛元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垂下長睫,聲音淡淡的:“她素來是極聰明的,一點就透,更何況在我身邊耳濡目染了兩個年頭?!彼麄妊劭粗鹤永镩_的盛極的芍藥:“一眨眼就這么大了?!?/br> 成北見他心緒不高,訕訕地住了嘴,薛元似乎有些出神,他把書放在一旁,兩手交疊搭在膝頭:“你以為她今日只為著把糧價降低才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她真正想要的在后頭,不懲治了這起子jian人,這事兒她不會罷休的?!?/br> 成北正想著怎么接話,卻見他微閉了眼,自語一般地道:“我跟她相處的日子不算是最長的,但細論下來,我有意無意教她的東西比先皇教她的還多...” 他性子毒辣多疑,玩弄權術的事兒做了無數,也從沒覺得自己這樣有什么不好,但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姜佑變成跟自己一樣的人。 他想著想著,莫名地焦躁起來,一輩子平安喜樂有他護著有什么不好?為什么非得跟人鉤心斗角的?成北見他忽然就皺了眉,也訥訥不敢多言,正沉默間,忽然外院來報:“張監軍回來了!” ☆、第109章 姜佑還惦記著這兩天薛元對她不咸不淡的態度,特意拐到小吃街上買了蟹米分獅子頭和雞絲卷,用食盒裝上,興沖沖地提了回來。 她進來的時候發現薛元正坐在院子里看書,她忙上前幾步,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諂媚:“掌印用過晚膳了嗎?我買了好吃的給你?!?/br> 薛元收斂心思,漫不經心地掀開瞧了瞧,輕輕揚了揚眉梢:“蟹米分獅子頭,雞絲卷?皇上怎么買了這個回來了?” 姜佑一怔,撓頭道:“前幾天用膳的時候看你對著這兩道菜多夾了幾筷子,還以為你喜歡吃呢,難道不合胃口?” 他向來沒什么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怕被有心人瞧見了利用,吃飯的時候每道菜也都是淺嘗輒止,沒想到只多了幾筷子就被她瞧在眼里記下了,面上微微和緩,不過仍是道:“我沒什么愛吃的,就是愛吃的也不會多吃,免得被人留心瞧見了,人在高位不得不提防著些?!?/br> 姜佑本來垮了臉色,聽他說完又心疼道:“按說你這個身份想吃什么吃不著,現在卻連口喜歡吃的都不敢多吃,這也太累了些?!?/br> 她命人擺了碗筷,干脆就在院子里用膳,抬手給他夾了個渾圓的獅子頭,然后眼巴巴地看著他:“你嘗嘗這個合不合口味?” 薛元慢條斯理地吃完,又照舊把每樣菜先嘗了一遍,才敢讓她動口,沖她微微一笑:“甚好?!?/br> 姜佑松了口氣,吃到一半嘴卻閑不住,跟著他不住地說今天的事兒,說完又意猶未盡地道:“如今米價已經降下來了,海西投了那么多心血進去,這回定然忍不住,只要他露出破綻,咱們這回就可以把這起子人連根拔起來?!?/br> 薛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皇上英明?!?/br> 姜佑被他淡然的眼神一看,如同兜頭潑了盆涼水,悻悻地道:“朕自然英明,當初你不在京里的時候,朕都是這么自己理事的,不英明點一不留神就被那起子文官繞進去了?!?/br> 薛元不咸不淡地道:“那真是恭喜皇上了?!?/br> 兩人之間一時又沉默下來,姜佑一時氣悶,一張臉揪成了包子樣,忍了半晌還是沒忍?。骸澳愕降资窃趺戳??”當皇上真不容易,在外面要跟那起子官宦鉤心斗角,回家還得猜媳婦心思,真是太辛苦了! 薛元頓了聲:“沒什么,近來天熱,總覺得煩悶?!?/br> 姜佑積極地幫著出主意:“要不要吃兩粒清心丸?” 薛元皮笑rou不笑地道:“我是煩悶,不是有病,更沒有邪火入體?!?/br> 姜佑又碰了個軟釘子,但在他面前發不出火來,只能低聲嘀咕道:“我看你火氣挺大的,還不如先吃著,省得到時候上火了長口瘡?!?/br> 薛元道:“勞皇上掛心臣了?!?/br> 姜佑瞠大了眼瞧著他,要不怎么說男人變心快呢?在床上的時候一口一個‘心肝兒’‘寶貝’,還誘著她叫夫君,變著花樣哄她親近。下了床又成皇上和臣了,她站起來撂下筷子:“掌印說的是,君臣有別,你今晚上搬到西邊院吧!” 其實近來連日奔波,兩人自頭次以來行那事兒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但這也不妨礙兩人晚上膩在一處親近。她住的院子在東邊,離西邊院子最遠,要是隔開了那真是難見幾面。 薛元并不答話,也不跟她置氣,見她發火,神色反而松快了幾分,輕飄飄看她一眼,對著她纏綿地笑了笑。 姜佑被笑得毛骨悚然,一擰身往自己寢室走,她進屋坐在凳子上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走,忽然聽見門栓一聲響,薛元優哉游哉地進了屋。 她抿著唇瞪他:“掌印不是要去西邊院子住嗎?還來這里做什么?” 薛元在她對面撿了張凳子坐下,輕輕按著額角,嘆了聲:“約莫是年紀大了,近來總愛想些有的沒的,為難你了?!?/br> 姜佑對他這張臉發不出火來,原本繃著的臉松了松,撅嘴鄙夷道:“少拿年紀說事兒,你哪里大了?你這樣的都算大,那些花甲老翁該怎么活?” 薛元兩手交疊著撐起線條優美的下巴,沖她曖昧地笑了笑:“我哪里大,皇上還不清楚嗎?” 姜佑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葷話,紅著臉啐了口:“你不要臉!” 他不知何時走過來,將她輕輕抱在懷里,用嘴唇摩挲著她的脖頸,跟她膩在一處:“臣的身子都是皇上的了,臉自然也是皇上的,要來何用?” 姜佑被他身上的淡淡香攪的心慌意亂,一時把什么事兒都拋在腦后了。 ...... 那邊重嵐正指揮人收拾東西,打點行囊,她前日就跟姜佑商量好了,這次議事會上她不光全力支持姜佑,在議事之前她也找了好些相熟的豪紳威逼利誘,所以糧價下降之事她功不可沒。 也正因為如此,海西絕不會輕易放過她,因此兩人商議,等糧價下壓的事兒一定她就離開揚州,糧食買賣的事兒交給手下掌柜管理。 她今日不光是為了支持姜佑,同時也是為了表明態度,她今天擺明車馬要跟海西對著干,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打了他的臉,官員最重官聲,她就不信海西經過這事兒還想著納她為妾。 她一邊盤算一邊摸著下巴暗自點頭,對著底下人吩咐道:“準備好了嗎?咱們早些動身,揚州只怕不久就要有一場大亂子呢?!?/br> 她手底下最倚重的掌柜對著她苦笑道:“東家,您何苦這般得罪海知府?咱們日后還要到揚州來行商,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br> 重嵐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吩咐下去,咱們的生意,除了糧食買賣,其他的買賣都給我從揚州撤出來,小心別給人捏住把柄?!彼f完一撩衣擺跨出門,正了正頭上的帷帽:“反正咱們是行商,大不了不在南邊混了,我帶著你們去韃靼放羊,做皮貨買賣去?!?/br> 自家東家是灑脫之人,身為手下人也只能陪著苦笑。 重嵐倒不是很擔心這個,海西為著官聲,總不會明目張膽地對她做什么,只能用職權之便想法子讓她傾家蕩產,不過她倒不是很在乎這個,天大地大,哪里還做不了生意了?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海西現在就算沒瘋也差不太遠了。 她帶來的東西不多,收拾停當之后就帶著人直奔碼頭,她思慮周全,自己的船上回被燒毀了,這回便從可信的船幫里租借了一艘,和船老大打了個招呼之后便上了船。 遠看瞧不出來,等她彎腰進了船里,才發現往來的除了船老大,其他的竟然都是生面孔,她面色微變,忙讓雇來的護衛護在神色,冷著臉地轉頭問道:“你們這是搞什么?” 船老大弓著身子,諾諾不敢應聲,這時候從底下緩緩走上來一個人,正是海西的府上管事,他對著重嵐微微笑道:“重老板,我們大人請您過府一敘?!?/br> ...... 海西站在游廊里,探手逗弄著架子上的鸚哥,忽然轉頭對著旁邊呵著腰站著的管事問道:“人帶回來了?” 管事彎低了身子賠笑道:“您的吩咐,船行的人敢不應嗎?” 海西面上露出些笑,自打‘張東嵐’一來他就諸事不順,今日總算有件能讓他稍稍寬慰些的事兒了。他慢慢道:“她也算是個機警的了,一直沒給我拿住錯處,今日多虧了她急著要走,不然還不一定拿的著她?!彼㈤]了閉眼,散漫問道:“這事兒...沒讓什么人瞧見吧?” 管事笑道:“您放心,她那幾個護衛還不夠看的,全給綁住沉了江,小的帶著她抄小路回來,不會有人瞧見的?!?/br> 海西這才放下心來,想到重嵐媚態天成的模樣,心頭一陣火熱,一撩袍袂轉身往暗室里走去,一進去就看見重嵐皺著眉坐在放置好的紅木高腳凳上,他立在她身前冷笑道:“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是你肯痛快給本官為妾,又何至于落到這個下場!本官告訴你,你現在就是我府上的奴婢,一輩子見不得天日!” 他說這話,就是想看見重嵐痛哭流涕,滿面驚慌地對著他苦苦哀求的樣子,沒想到重嵐只是靜靜地坐在原處,雙眼直勾勾地瞧著對面墻壁。 海西有些不耐:“賤婢,還不說話,嚇傻了不成?!” 重嵐這才回神一般,慢慢轉過頭來,沒想到反而把海西嚇了一跳,她眼里布滿血絲,面容陰慘,頭發披散著,顫聲兒道:“這屋子...是不是死過人?” 海西心里一驚,這屋子里是他尋歡作樂的所在,有不情愿跟他便自盡的,也有失手被他玩弄致死,當然出過不少人命。他心慌了一下,隨即沉著臉喝道:“賤婢,你胡說什么呢!” 重嵐靜靜地瞧著他,原本滿臉驚駭欲絕的表情漸漸凝了下來,就這么半人不鬼地瞧著他,原本修長的倩影被燭火照的忽明忽暗。 海西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正想叫人好好整治這個不知規矩的賤.婢。就見她慢慢咧開嘴,紅潤飽滿的唇像是喝了血似的,嫣紅的唇扭曲出一個可怖的弧度,聲音輕柔飄忽:“我知道的,我瞧見她了?!?/br> ☆、第1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