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突然,一只手突兀地伸到了他面前,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趙錦辛正朝他做出標準的邀舞姿勢,那帶笑的一對桃花眼簡直勾魂攝魄。 黎朔失笑:“別鬧?!?/br> “來嘛,有什么關系?!?/br> 黎朔看了看周圍,尷尬地整了整衣襟,壓低聲音道:“錦辛,別鬧?!?/br> “你怕什么,跳個舞而已?!壁w錦辛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還高聲吆喝道,“各位長輩們,我和黎大哥來獻個丑啦?!?/br> 周圍人一陣哄笑,紛紛拍手。 黎朔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顯得落落大方,微笑道:“好,我來檢驗一下你的舞技?!彼皇謹堊≮w錦辛的腰,趙錦辛竟也很配合地扶住他的肩膀,充當了女伴的角色。 倆人均受過社交舞蹈的訓練,又都身形挺拔、相貌過人,即便是兩個大男人跳起探戈,竟也有些別樣的風采。引得掌聲、笑聲不斷。 長輩們當然是覺得小輩在開玩笑,可雙方父母臉色都有點不太對勁兒,又不敢表現出什么。 倒是趙錦辛和黎朔,越跳越樂在其中,仿佛周圍的聲音和視線都消失了,即便是如此尷尬的場景,對他們來說也充滿了樂趣。 直至一支舞結束,黎朔額上滲出了一些細汗,他朝趙錦辛眨了眨眼睛:“不錯?!?/br> “好玩兒吧?!壁w錦辛微低下頭,在他耳邊悄聲說,“下次我們找個野外沒人的地方,光著身子跳?!?/br> 黎朔嗤笑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能想偏了?!?/br> “食色性也,我想的是人生大事,哪兒偏了?!?/br> 黎朔止不住嘴角上揚。 這時,主持人突然拿起了麥克風:“各位嘉賓,剛剛我們收到了一份來自祖國的賀禮,這是我們的壽星夫人五十歲壽誕收到的最遠的一份禮物,我一定要給大家展示一下?!?/br>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主持人打開了珠寶盒,黎朔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刻舍利子。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打開賀卡念道:“此一佛舍利為慧矣法師坐化而得,惟祝姑姑生日快樂,體健安康,紅顏永駐,您的侄子——邵群敬上?!?/br> 第23章 黎朔在聽到“邵群”兩字的時候,還愣了一下,以為是麥克風傳播出的聲音失真,或者他聽錯了,他怎么會在大洋彼端一個父親朋友的生日宴會上,聽到這個跟此情此景毫不相關的名字?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趙錦辛來不及收拾的驟變的表情,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邵群……邵群? 邵群是趙夫人的……侄子? 是同一個邵群嗎,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可是……有這樣的巧合嗎? 黎朔感覺視線有些虛晃,腦子里嗡嗡直響,周圍的人、物、空間都扭曲了,他聽到外來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墻,擊打在鼓膜之外,他感覺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幾乎是本能地甩開了。 一瞬間,黎朔恢復了清明,他直勾勾地看著趙錦辛,卻一句質問都說不出來,趙錦辛從未有過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人……他毫不懷疑喜愛著的青年,是他最厭惡的人的表弟?! 那這一切算什么,他和趙錦辛的一切算什么,相遇、相處、相……都他媽算什么? 趙錦辛調查過他,還聽著他在電話里多次提到邵群的名字,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這對表兄弟,從頭到尾,聯合起來在耍他…… 從頭到尾。 心臟如同被狠狠捶了一拳,那種悶痛和隨之而來的羞辱讓黎朔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干凈。 怎么會這樣,怎么他媽的會是這樣! “黎……”趙錦辛僵硬地抬起手,想扶住黎朔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沒想到會這樣曝光,他不想這樣…… “小朔,你怎么了?”黎夫人過來拉住了他的胳膊,“哎呀,怎么臉色這么難看???不會跳個舞就累了吧,你看我和你爸爸都不累?!?/br> 黎朔用大手包住了他媽的手,微微一笑:“媽,我沒事兒,酒有點上頭而已?!?/br> “哦,那你去外面吹吹風,醒一醒就好了?!?/br> 趙錦辛沉聲道:“我帶黎大哥去吧?!?/br> 黎朔深深地看著趙錦辛。真是神奇,僅僅是前后不過兩分鐘,他就覺得這個曾經赤裸相見過的人陌生了,陌生到面目可憎。他將手揣進了褲兜里,暗自握緊,用指甲狠狠扎進掌心的刺痛,換來大腦的清醒。他停止了腰板,禮貌地朝周圍人點頭微笑:“我出去醒醒酒?!比缓蟠蟛匠T外走去。 趙錦辛咬了咬牙,緊隨其后。 倆人走出宴會廳,稍往右一拐,就是開放式的大陽臺,黎朔走進陽臺,看著城市的星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黎朔……”趙錦辛輕聲叫了一句。 黎朔背對著趙錦辛,平靜地說:“邵群是你表哥?!?/br> 趙錦辛深吸一口氣:“是?!?/br> “是他讓你來接近我的?!?/br> “是?!?/br> “因為李程秀?!?/br> “……是?!?/br> 黎朔猛地轉過了身來,面容猙獰,全無了平日的溫和紳士,他掄起拳頭朝著趙錦辛砸了過去。 趙錦辛沒有躲,甚至眼也沒眨一下。 黎朔的拳頭擦著趙錦辛的臉頰而過,重重擊打在了他身后的墻上。 趙錦辛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眉頭也擰了起來。 黎朔看著趙錦辛的臉,這張喜歡撒嬌叫他黎叔叔,在床上卻有著十分獸性的臉,這張會出現在他的甜夢里,讓他時不時想起來就會嘴角上揚的臉,這個他喜歡的心好像都要飛起來的人的臉。 他下不去手。 他向來不喜歡暴力,又怎么能用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他只能瞪著猩紅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你怎么敢這么耍我!” 可如果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個局,那他對趙錦辛的喜歡,也只是幻覺吧。畢竟那個率性的、可愛的、賴皮的,有各種各樣面貌的趙錦辛,有可能都是裝出來的。想到這個,黎朔就感到不寒而栗。 趙錦辛抓住他的手腕,看著他拳頭上滲出來的血:“我幫你處理一下?!?/br> 黎朔抽回手,他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心亂如麻”。 趙錦辛低著頭,像個在檢討的學生:“我一開始是因為我哥才接近你的,但是我也真的喜歡你?!彼銖娦α艘幌?,“黎叔叔,我們談談好嗎?”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崩杷氛娴臎]有勇氣再去看趙錦辛。一想到這短短三個月內發生的事,他就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迷魂咒。被一個比自己小了11歲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這沒什么,可對方從頭到尾都在耍他??! 他真的很想知道,趙錦辛是抱著怎么樣嘲諷的心態,看著自己被一步步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究竟有多蠢,多可笑?就在幾分鐘前,他還以為自己可能是遇到了真愛,接著現實就狠狠扇了他幾個大耳刮子,那種被欺騙、玩弄的羞恥和憤恨幾乎要從心肺里炸出來! 邵群,又是邵群,你竟然想到這種方法愚弄我…… 黎朔意識到自己現在必須找個地方靜一靜,否則他會做出嚴重違背修養的行為,他一把推開趙錦辛,大步流星地往酒店外走去。 趙錦辛追了幾步又頓住了,他看著黎朔的背影直到消失,才一腳踹翻了垃圾桶。 黎朔給他爸發了條短信,說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了,打車回了家。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摸黑躺在床上,黎朔都感覺自己的大腦還處于發熱狀態,憤怒和難過沒有減弱一星半點,反而隨著思維的發散,變得更加難以控制。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戳破了美夢的乞丐,怨恨打擾他做夢的人,更怨恨讓他做夢的人。 他不是個會為了感情歇斯底里的人,他能寬容背叛,如果對方愛上了別的人,那也許是他做得不夠好,他也能釋懷拒絕,畢竟他不是完人,又怎么能讓所有人喜歡,可他接受不了徹頭徹尾的愚弄,因為那一開始就是抱著惡意的。 而他居然把那惡意的愚弄當成甜點吃了下去,吃到胃里才發現是玻璃碴子,早已經割穿了內臟,鮮血淋漓。 事到如今,他已經分不清,傷心和羞辱,究竟哪個更讓他痛苦。 趙錦辛啊,那個給了他無限驚喜和喜悅,讓他迸發出激情和活力的人,只是在玩兒他,他一頭扎進這坑里,跌得鼻青臉腫,站在坑上面的邵群,心里該怎樣的嘲笑他、鄙視他。 黎朔死死抓著被子,在黑暗中發出一聲憤怒地低吼。 邵群,趙錦辛,你們欺人太甚…… 黎朔不知何時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抱著腦袋坐了起來,頭疼欲裂,足足緩了五分鐘,才下了床,進了浴室。 鏡子里映出一張沮喪和疲態的臉,一身休閑西裝已然皺的沒法看,整個人看上去都很不好,非常不好。 黎朔機械地脫掉了衣服,打開了花灑,冷水毫無預兆的傾瀉而下,把他澆了個透心涼,他忍不住低罵了一句,手成掌狀,朝著瓷磚狠狠地拍了好幾下,直到腕骨好像要被震碎了,他才顫抖著停了下來。 他就著冰冷的水,洗了個澡,至此,他才覺得自己冷靜了下來。 上一次這樣失控,已經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了,失去理性是一件非常不好的體驗,而且還會衍生出非常不好的后果。他很慶幸昨天沒有在趙錦辛面前過于失態,被耍得團團轉已經夠丟人了,若是連一個灑脫的姿態都托不住,他這三十四年也算是白活了。 是,趙錦辛在玩兒他,事實已成事實,再糾纏于自己為什么會犯傻,也毫無意義,還是應該挺直了腰板,幫助自己度過心里的難關。 這個難關便是——他喜歡上趙錦辛了。 這可真是難辦啊。 黎朔苦笑著搓了搓頭發。 幸好,倆人相識不久,也沒培養出什么刻骨銘心的感情,喜歡這回事,情濃時簡直是要死要活,過了那個勁兒,也就過了,他是喜歡趙錦辛,但他也可以不再喜歡,只要給他些時間,什么不能淡掉呢。而那些讓他怦然心動的、回味無窮的甜蜜往事,也一定能被塵封于記憶深處,變得不再有意義。 黎朔就這樣安慰自己,努力地拼湊起被崩得七零八落的自尊。 手機滴滴響了起來。 黎朔拿起來一看,有不少短信,幾乎都是趙錦辛發來的。 “黎叔叔,我們談談好嗎?” “黎叔叔,還生我氣嗎?我沒有騙過你?!?/br> “黎朔,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談談?!?/br> 黎朔把手機扔到了一邊。他腦子里甚至能勾畫出趙錦辛發這些短信時的表情。一開始還在撒嬌,試圖弱化這件事對倆人的影響,然后逐漸意識到需要端正的態度去面對。仔細回想起來,趙錦辛一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他,所以最初相遇時那個風流放蕩的趙錦辛和后來的趙錦辛,真的不太一樣,他一直在根據自己的反應調整對付自己的策略。 趙錦辛,到底是抱著怎樣深沉的心機在和他談情說愛?! 簡直讓人膽寒。 談,他們當然要談,他的合同還沒簽,以后回了京城,還有后續的一系列合作要談。 至于他和趙錦辛,一個膽敢這樣愚弄他的人,在他心里已經做了判決。 第24章 黎朔借口不舒服,一天都沒有下樓。倒不是因為什么食不下咽,他只是需要個封閉的空間自我調節,這幅沮喪的樣子沒有理由讓任何人看見。誰都不知道,他默默地把吃進去的玻璃碴子消化掉,就行了。 恰巧下午有個朋友約他,他雖然格外疲倦,但還是決定出去喝兩杯,換換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