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萬萬沒想到,衛欽釗只怔了一會,便稍稍欠開身體:“過吧?!?/br> 居然讓開了? “你、你怎么讓開了?” “我不是擋了你的路嗎?” “話是沒錯,可是少將軍說讓就讓,實在有失少將軍的威嚴也折損了將軍府的顏面?!?/br> “……” 這么嚴重?衛欽釗凌亂了,走回她面前,站了好一會兒又讓開:“這樣可以了?” 言逡月咬唇站在原地不動。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言逡月抬眼,余光掃到一家綢緞莊,心里一橫:“少將軍,您的束發帶太難看了,下官陪您去選條新的?!?/br> 衛欽釗:=_=居然質疑我的品味 “少將軍請?!?/br> 剛一踏進綢緞莊,衛欽釗就有點想走,整個店的風格都洋溢著一個字:俗。 言逡月將他攔下:“少將軍,發帶還是要試一試才好,下官幫您帶上如何?” 言逡月精挑細選了一條皮質束髻,微微踮腳,到衛欽釗頭頂仍是有些吃力。 “夠不到?”衛欽釗暗笑。 “有點?!毖藻以律砹枯^許多男子已算高挑,在衛欽釗面前仍有些嬌小。 “那我坐下罷?!?/br> 言逡月想將他原來的發帶取下,不過也不曾這樣服侍過別人,手法很生疏,認真盯著琢磨了一會。 衛欽釗嗅到她身上的陣陣幽香,不禁臉頰微燒,垂下眼眸清咳一聲:“言逡月,太近了?!?/br> 逡月沒反應過來:“嗯?” “臉太近了?!?/br> 言逡月趕緊后退兩步:“對不起?!彼掷锬弥前l帶:“少將軍要不要自己來帶?!?/br> “你站在我身后給我帶?!?/br> “唔……好?!?/br> 言逡月繞到他身后,仔細將發帶系好。 衛欽釗一個大男人,自然做不出在店里對鏡端詳自己臉這種事,微微轉頭問言逡月:“如何?” “皎如玉樹臨風?!?/br> 雖不知她是敷衍還是真心,總之這個回答,衛少將軍很滿意。 當天晚上,衛欽釗取下束髻,凝視片刻,那丫頭今天如此反常,難不成只是想送我一條發帶?她究竟知不知道送發帶意味著什么,如果知道,難道她……對我有意? 衛欽釗搖搖頭,暗笑自己居然也開始惦記起這檔子事了。 *** 夏歷三月,言逡月帶著貼身侍女若皈去了涵清湖一帶,那里有一座敬曲山,她每年都要在山間寺院住一陣子,養精練氣。 時值三月初三,按照古代習俗,應是人們于水邊相聚宴飲,方可祓除不詳的日子。上午的修行結束,若皈來找她:“郡主,若皈發現這里有條環曲水流,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吧,順便……為夫人祈福?!?/br> 言逡月本無興趣,聽了她最后幾個字:“嗯,也好?!?/br> 言逡月隨若皈至渠邊,不料卻看見了衛欽釗和他幾個兄弟,以及一位長相甜美可愛的棗衫姑娘,正在上游備酒。 “他們怎么在這?”言逡月不知為何有些不悅。 還不待若皈回答,衛欽釗銜過話頭:“剛到?!彼詭σ庾哌^來:“怎么,言點檢似乎不太想見到我?” “不想?!?/br> 衛欽釗微一挑眉,這是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吧,脾氣這么大。 “若皈,我們回去吧?!毖藻以滤剖呛芷@?,對那一行人行了個禮:“少將軍,告辭?!?/br> 衛欽釗是多會討人煩的一個人,邁了兩步搶在她前頭:“你既然來了,便隨了古人習俗,與我們玩玩這流觴曲水,去去晦氣?!?/br> 言逡月冷笑一聲:“最晦氣的不是正擺在我面前嗎?” “那你就不想看看,這晦氣是去得掉去不掉?”衛少將軍竟完全沒有動怒。 “郡主,您看衛公子都這樣說了,您再走豈不是太失了禮數?” “……嗯?!?/br> 言逡月靜靜坐在水渠邊,名叫棕秋的棗衫姑娘將酒杯置于上游,那酒杯隨水流淌,竟流到了言逡月面前。 “你喝了罷?!毙l欽釗轉頭說。 言逡月猶豫片刻,掩袖飲盡杯中酒。 衛欽釗微微笑:“你既然喝了我們的酒,就要再在這陪我們坐一會?!?/br> 他那幾個兄弟聽見這話笑得歡,哪里就“我們”、“我們”的了,分明就是你自己吧。 “無賴?!?/br> 衛欽釗撇撇嘴,當日送我發帶時你是怎樣的態度,女人啊,真是說翻臉就翻臉。 言逡月腳下發軟,其實也沒有力氣馬上走,她找了一塊磐石坐下,枕著自己雙膝,隔開一段距離觀望他們。 她與這些所謂的“地痞流氓”接觸了這么久,發現其實每個人也各有過人之處,還有衛欽釗,他雖然不像傳統的王孫公子,身上的貴族習慣倒是不少,偶爾也會帶他們玩些風雅的東西。更讓她意外的是,那位棕秋姑娘竟會彈奏失傳已久的五弦琵琶和花邊阮,幾個少年圍在她身邊唱歌,衛欽釗大概是不好意思開口,只坐在一旁合著節奏拍掌。 其實也有點美好,如果她不是實在不舒服的話,大概也會一起拍手吧…… 說起身體不適,她從幾天前開始,小腹就隱隱有些沉悶的疼痛,一種從身體內部傳來的鈍痛,剛才喝了那杯酒,這種疼痛忽然猛烈起來,她像是被這種墜痛折磨得斷了帶一樣,弓起身子把臉埋在雙膝之間。 “郡主你沒事吧?”她模糊地聽見若皈叫她,便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覺天旋地轉。 衛欽釗接住她搖搖晃晃的身體:“言點檢?言點……逡月?”他才注意到她蒼白到不正常的面色,以及臉頰上幾乎密布的冷汗。 “你家小姐病了?” “回少將軍,奴婢不知?!?/br> 衛欽釗皺著眉頭,欲將她橫抱起來,手伸到她腿彎處,卻覺濡濕一片,他攤開手掌,竟有殷紅血跡。 棕秋眼尖,她大逡月一些,頓時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忙掩在二人身前,向身后少年們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山下旅店,這里有我們就夠了?!?/br> “秋兒?” 棕秋看那小丫鬟形容尚小,完全不知所以,只是焦急得不成樣子,再看身邊這位威風八面的少將軍,把人抱在懷里還以為人家快要死了,一瞬間真不知道先跟誰說比較好。 她湊到若皈耳邊,說了癸水兩字,若皈雖小到底是女孩子,登時明白過來,卻是口無遮攔道:“來月事會痛成這樣?” 衛欽釗依然不懂:“什么月事?”棕秋趕緊捂他嘴,耳語對他解釋。他聽得面紅耳赤,懷中人卻揪緊了他胸前衣襟,似是痛苦更甚。 他也沒心情害臊了,抱著人向寺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棕秋:“怎么會這么痛?” “有些女孩子是會這樣的,碰了酒或是著了涼都會更嚴重,郡主這樣大概要休養幾天了?!?/br> 不能飲酒……衛欽釗神色一凜自責起來,早知道便不勸她喝酒了。 “寺院里都是和尚估計也沒人會處理,欽釗你先把郡主抱回房間,我去問山間農婦買些干凈的棉布?!?/br> 衛欽釗按照棕秋說的做,抱她進了她這幾日住的那間禪房,幫她蓋好被子。好在禪房很暖,沒過多久,她悠悠轉醒:“少將軍?”這時身下忽然一陣熱流涌出,她雖然沒有經驗,不過多少懂得些,她這大概是……來了癸水?雖然小腹的墜痛一波一波不曾停歇,但是衛欽釗怎樣也是個男人,她登時有些臉上發燒。 “你先出去……” 衛欽釗平日能言善辯,如今這件事,他卻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支支吾吾地:“恭、恭喜你……” 言逡月簡直不想理他,語氣極為虛弱:“……出去?!?/br> 她覺得衣衫下擺已經濕透了,痛得語無倫次,閉著眼睛念叨:“是不是弄臟了床褥……” 她的唇已經失了血色,微微發抖。 “還是很痛?” 言逡月雙目緊閉悶哼一聲,忽然感覺一只溫熱手掌摩挲到她小腹處,隔著被子和衣服覆了上來。 “少將軍……別……” “言逡月,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這樣你會舒服點?!彼眢w各處除了可以引火,也可隨心所欲散發些熱量。 言逡月雖覺不妥,卻本能地安心下來。 “你不要管床褥了,等下棕秋拿棉布過來給你換上,這些床褥我去洗?!毙l欽釗此刻的嗓音低頻而溫柔:“好好睡一會,我在這里?!?/br> ☆、第42章 番外:視夢(3) *** 言逡月在敬曲山修行結束后不久,便被安王爺單獨帶去了棺山,這件事與衛欽釗聯系甚淺,因此司空差爵在夢境中也無法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只能依稀看到她從棺山回來后的某一天,蜷在羅盤狀的巨石中央,像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畫面忽然又清晰起來,他不知道那是多久后的事情,眼前的言逡月一襲白衣,雖然身處酒肆之間,依然有遺世獨立之風。 那日是棕秋的生日,陀火會的據點叫做野徑樓,樓下是間酒館,衛欽釗和兄弟們聚在那里為她慶祝,只是一時興起邀言逡月來,沒成想這位清冷寡言的都點檢竟同意了。 棕秋是陀火會唯一的女孩子,很討大家喜愛,幾乎整個陀火會都來慶祝。她坐在中間,大家圍起來聽她彈琵琶,紛紛沉醉進去。 唯獨衛欽釗,眼神始終落在言逡月身上。 “沒想到言點檢愿意賞我這個面子?!?/br> “只是因為難得有人會彈五弦琵琶,想來請教?!?/br> “哦?言……” “棕秋姑娘在彈奏,少將軍可否等一下再說話?!?/br> 衛欽釗被她噎得滿心不悅仍舊住了口,他看她望著棕秋,眼里贊賞之意不絕,便也稍稍轉臉看向棕秋,無奈對這宛轉的絲竹之音竟是一點都聽不進去,須臾又將目光移回她臉上。 “少將軍?”灼熱目光始終盯在她臉上,言逡月想無視也無視不了。 “你跟我過來?!毖藻以逻€未來得及拒絕,已被衛欽釗抓著手腕帶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