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王仁按著地址打的過去,地址有點熟悉,是高中時鄒允給的那個,鄒家的地址。 鄒家的宅子很大,從外頭看,是完完全全的中式庭院,占地面積很廣,門口放著倆尊貔貅,商家的格局。 王仁站在門口按了門鈴,立馬就有人出來迎接。 來人沒有詢問就直接確認:“王仁少爺,我們家少爺請您過去?!?/br> 王仁一進門也略微吃驚,鄒家顯然是世代底蘊豐厚,a市早已寸土寸金,鄒家的宅院卻是三進后才到正廳,一路上的盆景花草修剪的十分精致,甚至還種著許多名貴植物,王仁還沒踏進正廳,鄒允就過來招呼他。 他隨意穿了件素色的中式的袍子,衣服的質地極好,看起來柔軟又干凈,襯得他皮膚愈發的白,看著整個人就很冷,可他笑得卻非常溫和。 堂上坐著位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半白,梳得一絲不茍,應該是鄒允的父親,他旁邊坐了位婦人,面容干凈,氣質溫和,四十歲模樣,她下方坐著個年輕男人,穿著整齊的西裝,這個人王仁認得,是鄒承。 “父親,這是我的學弟,王仁?!编u允一邊招呼王仁,一邊跟他父親介紹,但他只面向他父親,鄒承母子他連個眼神都沒給。 王仁也應和著禮貌的跟鄒父問好。 鄒父笑得十分慈藹,說道:“我們家允子第一次帶朋友來,你們多聊聊?!?/br> 王仁應著。 這時一旁的鄒承也笑著打招呼:“王仁,你還記得我嗎?上次在馬場你和凌霄...” “走了!”他話還沒說完,鄒允就打斷,扯著王仁就走。 鄒允仍然笑著,只不過笑容已經僵硬。氣氛突然一窒,可沒有人說鄒允半句不是。 王仁笑著跟鄒承示意了一下,就跟著鄒允走了出去。 正廳到東廂經過一段長廊,旁邊種著非常名貴的花草,一簇一簇的非常漂亮,淡淡的清香縈繞著鼻尖,耳邊傳來鳥語。 鄒允走得很慢,跟王仁在同一水平上,他嘴角噙著笑,眼神很冷,看著前方說道:“以后不要理我那愚蠢的哥哥,看到我們著院子沒?我這東廂根本不用他管,他卻給種著這些玩意,這么幾年發著的缺德財,我嫌晦氣!” 王仁沒什么想法,只聽著,沒有說話。 鄒允繼續說道:“他要的東西我都沒興趣跟他爭,以后也不用他養著?!比缓笏麄饶靠粗跞?,也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味:“我跟他沒什么感情,以后你們要是逮著他干了什么不用看著我的面子就留了情了?!?/br> 王仁一時間還沒弄明白他什么意思,說著就到了鄒允的院子里。 院子收拾的非常別致,兩人正打算推門進屋,門就被人從里頭打開,屋里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王仁不認識。 鄒允斜看了王仁一眼,說道:“當初你在凌霄那兒要死不活的,就是他救了你?!?/br> 王仁愣了一下,這才誠懇的向那男人道了句:“你好,因為一直沒見著你的面,我應該早日來登門道謝的?!?/br> 那男人表情淡淡的,回應了王仁的話:“你好,我是鄒金?!?/br> ‘鄒’?也是鄒家的人嗎?但鄒金只說了這句就轉過身去,引著人走到里屋。 里屋已經被鄒允改了,看起來非常廣,放著些實驗器材,卻搭著紅木家具,但也并不別扭。 于易坤就坐在一把椅子上,只兇狠的看著人,也不走。 但王仁出現的那一刻,他身體立馬僵硬,表情非常吃驚,眼神帶著不可置信! 這時鄒金卻看著王仁,他瞳孔是明顯的棕色,看著有些淡,讓人分辨不了意味,開口說道:“你很不錯?!?/br> 王仁一頭霧水。 鄒允接口說道:“他的意思是你研制了藥劑,非常厲害?!?/br> “王仁!你怎么在這里?!你們是一伙的?”這時于易坤出聲了,他的聲音已經發生了變化,非常的沙啞,但已經恢復到能夠出聲,就已經很不錯了。 還沒等王仁說話,鄒允就笑了起來:“他當然是跟我們一伙的,不然他怎么會來這里?” 于易坤卻堅持看著王仁:“你說,我不相信他!” 于易坤坐著,王仁站著俯視看他,他把手cao在胸前,嘴角微抿,斜著眼,瞳孔閃過一絲冷意,突然他就笑了起來,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說,我為什么一定要救活你?” 于易坤只盯著他不說話,但他的心已經沉了下去,因為他看見了王仁冰冷是眼眸。 王仁沒有辜負他的猜測,他的聲音非常的淡,就像是每一次讓他堅持時一樣,溫和的,人畜無害的,但他這時眼睛卻能看見,他看見了王仁眼底的無盡惡意,緊接著話語傳進耳里—— “當然是想看著你求死不得,延長著痛苦,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折磨呀——” 然后他看見王仁指著那些實驗器材:“看到這些玩意了嗎?就是為你準備的,當然我們還準備了更有趣的東西,比如說剛剛研制出來的怪物,正缺一只測試品——” 于易坤愣在原地,他手腳冰涼,幾乎瞬間連心跳都停止了,并不是聽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未來。而是在這剎那間,他的信念轟然崩塌—— 原本那個救贖他的,剛剛全身心信賴的人,突然變成了惡魔,把他拉下深淵。 這一瞬間,他就像是突然失聰,世界霎時間安靜了下來,這一生就像走馬觀燈一樣的快,快得就像眨眼一瞬似的—— 他一向不是什么好人,年幼就混跡街頭,一開始圓滑討巧,少年時又暴戾成性,穩定下來后又攻于心計,擅于籠絡人心,冷漠的看著他人的悲歡,不相干的人的生死在他眼里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是弱rou強食的!他這么對自己說。不需要去同情弱者,年幼的他與meimei,又有誰同情了呢? 強者生,弱者死——每一個悲慘的例子都這么在教他!被利用的人是弱者,被打敗的人,被圍堵的人,被制約的人通通不用同情!更別說是那個時候讓他心中帶刺的王仁了! 這么脆弱的仿佛自己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人,為什么會得到meimei的青睞呢?人類不是一直向往著強大嗎?不能忍受的,想要毀掉這個人—— 直到meimei離開,直到他被當成實驗品,他對自己說:死掉的人是弱者,死了的話就什么也沒有了,無法找到meimei,無法獲得原諒,無法得到許許多多想要的。 但他堅持的活著,卻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弱者,任人魚rou,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握! 直到有一天,王仁出現了,他告訴自己,你可以活下去,我可以救你! 為什么每一次碰見這個人,就開始懷疑自己呢?為什么有人會救贖弱者?是假仁假義嗎?可這個弱者變成了自己,親身的去體會,什么是假?什么又是真? 就像是冥冥中觸碰到了一絲因果,仿佛自己欠下的累累孽債瞬間呈現在他面前,理不清,剪不斷,他垂下眼,跪在地上—— “是我欠你的,我的命任你處置?!?/br> 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 第六十五章 王仁的冰冷的笑意慢慢收起,他嘴角垂下,面無表情,眼神偏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看不到于易坤的眼睛,只看到那高挺的鼻梁,以及被灼傷的皮膚,一時間他也不說話。 片刻后。 “起來吧,騙你的?!彼犚娮约旱穆曇?,略帶冷意。 可于易坤依舊不動,就跟沒聽見似的。 鄒允兩人也不知道其中的恩怨,就這么看著。 這時,王仁也蹲了下去,跟于易坤持平,于易坤這才抬眼看他,眼神空洞就這么睜著,但王仁只看了他眼睛一瞬,接著用手摸了摸他耳朵,沾上了粘稠的血—— 他的雙耳不知何時,流下了兩道血。 王仁皺眉,看著他問道:“怎么回事?你的耳朵?” 對方只是看著他。 “你聽得見嗎?” 沉默回答了他的話。 他心里突然堵了起來,異常的煩躁,大聲道:“你聾了嗎!” 他定眼看去,耳膜也沒有什么損傷。 然后他站起身,看著鄒允:“有什么儀器給他測一下?” 鄒允:“這個倒沒有,不過看樣子是聽不見了,如果是功能性耳聾很難辦??!” 然后鄒金端詳了片刻,敘述出來:“聾了?!?/br> 鄒允:“那就是了?!?/br> 王仁就這么站著,眼睛微垂,瞳孔的淺白看著有些冷,這一刻他的心異常的平靜——這個他前世叫了十幾年大哥的人,這個曾經利用他信任害死他的人,就這么跪在他面前任他宰割,只因為聽了一段虛假的恐嚇就這么聾了?被自己信任的人拉下深淵的感覺就像轉著轉盤轉了一世又轉到了他自己身上。王仁往窗外看了過去,日頭這個時辰照不進房間,精致的簾子隨風輕輕飄著,沁人心神的香氣慢慢氤氳進來,風輕云淡。就像一段恩怨了卻輪回報應波瀾收起,水中的漣漪消散于無,終歸于平寂。 他慢慢的走到書桌前,未干的毛筆還擱著,王仁在白紙上寫了字,遞到于易坤面前。 ‘騙你的?!?/br> 于易坤捧著那張紙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跟王仁對視,看不出悲喜。 “需要我做什么?” 他依舊能夠發聲,只不過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沾著血手伸到自己眼前。 王仁看向鄒允,鄒允這才答道:“讓他待在特殊部門很麻煩,眼睛太多了,讓凌霄先著急一會?!?/br> 王仁心想:這可不是著急一會的事吧?而且凌霄布置得幾乎天衣無縫,他們到底是怎么把人帶出來的?然后他問出了聲:“你們怎么帶人出來的?” 鄒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卻并不回答,只聽他緩緩說道:“他這張臉看著膈應,先給他修個吧?不過在此之前,得把事情問出來,在我這待這么久了,什么都不說,你來?!?/br> 王仁看了于易坤片刻,問道:“我問你點事,你可以回答嗎?” 話畢才想起于易坤已經聽不見了,于是他就走去寫字,剛走一步就被于易坤拉住,接著就聽他說道:“不用那么麻煩,我看得懂唇語,但你要說慢一點?!?/br> 鄒允嘖了一聲,笑道:“估計人在凌霄那兒,也得你問?!?/br> 王仁只看了鄒允一眼就開始問,他吐字非常的清晰緩慢:“什么人抓你?什么人實驗?你見過哪些人?” 于易坤反應了片刻,才答道:“抓我的是幫派的人,不過后來他們的下場跟我一樣,只不過他們都死了。實驗的人都帶著口罩,不過我記得有一個人沒有帶口罩,看起來像負責人?!?/br> 王仁一怔,立馬問道:“什么樣子的?” 于易坤:“五十多歲,帶著眼鏡,方型臉,淡眉,眼睛很有神,看著和善。他沒有注意我,只過來的一次,身高大概一七五,我也說不準,如果能再次見到,我一定能認出?!?/br> 王仁皺眉,這樣特征的人太多,而且于易坤也不便出去。 這時又聽見于易坤繼續說道:“后來我還聽見有人說話,聽口氣應該不是做實驗的人,當時有實驗體叫喊著,我記不得那人聲音特征,但我聽見了大致內容——他們想復活死人!” 王仁、鄒允、鄒金三人都是一怔,王仁開口:“復活死人?你沒有聽錯吧?” 于易坤很確信的說道:“沒有聽錯,當時我非常清醒?!?/br> 聽他這么說,王仁就不再懷疑,因為前世于易坤就記性非常好,什么人說了什么話,甚至一個小人物的名字他都記得,因為這點,籠絡人心如魚得水。 這時鄒金開口了,這是王仁第一次見他有那么點表情,他眉頭微皺,瞳孔印著暗光,就像是帶著憐憫:“生死不可逆,碰不得,造孽?!?/br> 鄒允也跟慢慢說道:“這可了不得,不能由著了?!比缓笏碾p眼突然像放空了一眼,轉頭看向窗外:“這個代價,可不是人類能承受的——” 王仁看著兩人,他一直覺得鄒允雖然慢慢引導著,卻總感覺他置身事外,然而這一刻,就像他下了決定,要趟水了。 他轉頭一看,見于易坤仍然在看他,像是等著他說什么似的,王仁了然。 他緩慢的說道:“他們倆沒有惡意,帶你來是為了保證你安全,你暫時最好不要去找你meimei,如果你不想拖累她的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