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你倒是聰明靈巧,惹人喜愛?!彼焐线@么說著,心理卻不這么想,但是這個太監還有利用價值,她自然不會放過,“小禮子?是平時我不在的時候,給皇上侍書的那個?怎么,他經常輸嗎?” “正是啊,娘娘?!彼宦犘鞀y洗這話,更是來勁兒了,“每次來這玩了,有時賺一大筆,有時又輸個精光??倸w是輸多贏少。奈何殿下賜給他銀子多,他也不在意,不像我們,主子給的本來就少……” “等等?!彼驍嗔诵÷纷拥脑?,“你是說,殿下賞給小禮子的多?” “是啊,娘娘,我們是來這玩的,小禮子他是來玩我們的……生活不易啊,娘娘……”小路子哭訴道。 她腦子里有什么念頭轉瞬即逝,像一道光,猛然照亮,穿透混沌。 她每次去了無垢寺,回來的時候,小禮子總是被罵的很慘。她好像又想起了那一張臉,一副氣癟癟的樣子。太子要是不喜歡他,又怎么會給他這么多打賞呢? 除非,這是太子和小禮子演的一場戲。太子打賞他,之所以出手大方,無非是小禮子演得好! 那這樣說來——如果每次利用她去無垢寺參禪的時間來說一些重要的消息也無不可。她每次去無垢寺,一方面是打探一空和尚的消息,另一方面是給齊王傳遞消息。所以她在無垢寺耗的時間越長,太子就越有機會瞞著她,來討論軍國大事。 想到這里,她的心,跳得越發快了。是這樣的,太子一定早就懷疑她了,對她有所防范。 所以表面上對她寵愛非凡,但是實際上等她把這些沒用的真消息都透露出去,取得了齊王的信任之后,再放一個至關重要的假消息,這樣就害得齊王失掉整個大局。 不!她決不能允許這樣事情發生。 她心頭猶如波濤翻滾,但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樓子里的姑娘面對形形□□的恩客時,卻不能表露自己內心當中的真實想法。心里流的血,都化作了臉上的紅妝,笑得分外嫣然。而宮妃又未嘗不是如此? 這本事,她早已練得爐火純青。 她笑著說:“也罷,你們生活不易,此事,我就當沒看見吧?!币桓膭偛胚瓦捅迫说男蜗?。 她此話一出,不只是兩個公公愣了,連玲瓏也愣了。但是很快,玲瓏平復了臉上的表情。 “多謝娘娘,娘娘寬宏大量,奴才們可再也不敢開賭局了?!毙÷纷?、小允子都急忙磕頭謝恩,卻哪知她突然轉過來,添了一句話:“但是,凡事都要付出點代價。你們要想我不說出去,就要一人為我做一件事?!?/br> ☆、第三十六章 入甕 “再也不開賭局?”她笑了,“怎么能不開?當然要開!還要……夜夜開?!?/br> 小路子連忙爬到她的腳邊,哀嚎著說道:“娘娘,您說!奴才一定照辦?!?/br> 她低下頭對小路子一笑,緩緩開口,“不是什么難事,不過是讓你們繼續開賭局,讓小禮子一直輸,讓我家剪月一直贏就可以了。怎么樣,只要你們幾個聯起手來,此事不難辦吧?辦好了,我還有賞銀?!?/br> 她雙手輕輕一拍,悄兒便從袖子里摸出幾個紅包,塞給了兩個公公一個人一個荷包。 小允子拿了銀子越發惴惴不安,思來想去,沒明白她的用意,“娘娘這樣做是何意?” 小允子話一出口,小路子就拐了他一下,責備道:“娘娘的意思豈是我們能揣測的?”說罷,手里緊緊握著銀子,獻媚地笑著。 她眸光微微一撇,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這段日子,我不在之時,小禮子侍書越發逗殿下喜歡了,見不慣罷了?!?/br> 小允子這樣一聽,原來左右不過是女人家妒忌心又犯了。女人家妒忌起來,當真也不分對象的,竟妒忌到了小太監頭上。他心中暗笑,也替小禮子可惜,人紅是非多啊。 “愿意,就來畫押。摁個手印就行?!彼皇寡凵?,悄兒很快就拿出了幾張張準備好的寫了約定的紙和胭脂,擺在眾人面前。 兩個小太監很快就畫押完畢,到了玲瓏,她手上已經按了紅印,卻遲遲不肯按下手印,她低聲問道:“夜夜辦賭局,要開到什么時候?若如今日一樣被抓了,奴婢豈不是也要供出娘娘?” 她心里冷笑一聲,不愧是太子妃的狗,倒是有幾分厲害,臉上卻笑道:“開到我說不開的時候。你且放心,我沒叫停,絕不會出岔子。這事辦妥了,我便當面給你們燒了這東西?!?/br> 玲瓏如今受制于人,也只能任人宰割。她之所以肯畫押,只不過是這個妖女這次要害的不是自家娘娘,若是牽扯到太子妃,她是一千個不愿的。 回去的路上,剪月一直唉聲嘆氣的。徐妝洗在前面走了兩步,猛地停下,轉過頭來呵斥道:“你有話就說,少在那哼哼唧唧的?!?/br> 剪月眼睛珠子一轉,說:“娘娘剛才說的,把贏了銀子都給我,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彼浇枪雌鹨粋€弧度,似笑非笑,“同樣的道理,只要你給我辦一件事?!?/br> 沒過幾天,她正躺在貴妃椅上烤著暖爐,悄兒就將簾子一掀,進來了,臉上藏不住的喜色:“娘娘,如您所料,小禮子來了。您要見嗎?” “哦?”她一笑說:“他現在欠下了多少銀子?” 悄兒說:“欠了一屁股債,都夠買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了。有時故意給他贏一點小錢,一輸就是一大筆。他欠得越多,剪月逼得越緊。以他的月銀,根本不夠還,就只能接著賭,結果越欠越多。他這一輩子,是別想還清了。昨天還賭了斷手局,明個兒就要斷手了,如今不就自己上門了?” “好?!彼痔苫亓速F妃椅上說:“不急,先給給他好茶好吃的供著?!?/br> 又過了一個時辰,她才緩緩而出,看見桌子上的茶和糕點他一點沒動,心里已經知道這個小禮子真是被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境界,急的連東西也吃不下了。 小禮子一見她就跪了下去,連忙磕頭說:“娘娘,奴才罪該萬死。萬萬不知道剪月姑娘玩的是娘娘的局,如今欠了娘娘一只手……還請娘娘高抬貴手。小的若是真斷了一只手,等殿下回來之后問起,小的也不好解釋……” “銀子我可以不要?!彼Φ?,“只需要,你給我講個故事?!?/br> 一個時辰以后小禮子告辭下去了。小禮子走遠后,她卻再也笑不出來。 小禮子說的話,和她猜測的不錯。太子早有意瞞她,只不過她沒想到,太子如今正在籌劃的,是這樣一個事情。太子與高大人此時正在以修葺東宮為由,動用國庫銀子,實則招兵買馬擴建勢力。 這話大概不假,鄭旭被封為太子已久,卻遲遲沒有搬進東宮,他既不著急也不常提起,那么說明其中必有利益所在。 若真如小禮子所說,此時必須盡快告知齊王,由齊王稟告皇上,便可逆轉大局。 但是,太子如同狡兔三窟,只怕不可能輕易扳倒。那就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即使可以讓太子損兵折將,對齊王來說,都是大有裨益。 除了這些,她還得知目前這些事情都由高大人親自經手,但是就在不久前,因為連月大雨,益江河水決堤,皇上想起了高大人以前擔任地方官時治理水患有功,所以這次水患點名了高大人來負責。 高大人這一走,就少不了三月不在都城。如今,主管這一職必須易主。 她想得入神,直到,悄兒打斷了她的思路,“娘娘,前幾日來投靠您的徐氏的親戚,您的表哥,徐遠公子求見。娘娘,是不是還是不見?” “表哥?”她仔細著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人。 悄兒如果此時不提,她只怕早就忘了。之前她從未見過也沒聽過這個表哥,誰知道他怎么找上門來的?又是如何得來了這消息? 之后,那次見了之后,這人先是說了些自己如何如何考上進士,然后又說了些她所謂的父親徐大人年少時的故事,然后就明里暗里地讓她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幾句。徐妝洗怎么會覺得感興趣?越聽越無趣,隨便答應著,就打發他走了。 這個徐氏表哥,讀的書不少,說不了兩句,就是孔夫子曰過,所以人是個榆木腦袋,但是做的卻是偷雞摸狗,?;吆箝T的事,反而有些不倫不類。 這人肚子里有些墨水,但是如今也沒個一官半職,只怕這人就是迂腐過度了,才使人討厭。 她之所以肯見這個表哥,并不是因為有什么親情。而是做給那個所謂的父親看,證明自己如今高高在上了,再也不用向向他低頭。她一句話,可以叫徐氏一族落魄,也可以叫徐氏一族風光。 他們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每每想到這里,這都好像是一個心靈慰藉,來救贖她,讓她忘記過去十幾年過的人不如狗的生活,忘記她為了逃脫她悲哀的過去,迎接新的生活而斷送了的一個無辜生命。 見她走神了,悄兒打斷了她的思路,“娘娘若是不想見,奴婢這就出去將她打發了?!?/br> 她猛然清醒,說:“見,當然要見??旖兴M來?!?/br> 那個叫徐遠的表哥一進來就給她跪下了,但是又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摸出一沓厚厚的銀票,呈了上去,宛若背書一般,面無表情地說道:“見過太子良媛娘娘,這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這里有五百兩……” “表哥,你不就想謀個好差事?”她親切地走上前來扶起他,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徐遠心里還以為當真是銀票起了作用,笑得有些尷尬,只聽這個之前素未謀面的表妹說道:“表哥,我這里有個肥差……表哥以前可做過磚瓦活兒?” “做過吧……”徐遠一皺眉,他父親是個大字不識的鄉紳,老在那些文人墨客面前抬不起頭。他在家以前就是讀書,整日里就聽父親在耳邊嘮嘮叨叨,說你叔叔就是考上了功名,這才成了大官,如今多風光多風光,他哪會什么磚瓦活兒? 可是考上了功名,名次不好,就是個小小進士,哪有好差事輪到他?其實,也就是在家里坐著,吃吃老本,當當米蟲,啃啃家里糧。他爹急得跳腳。 但是如今說不會,只怕此事要變卦。 如今,聽說這表妹,如今成了皇家妾,這不才馬上拿了家里大半的積蓄,來求個又輕松又流油的好差事?如今她問起,哪能和她說實話? 她一聽這不肯定的語氣,心里早猜到了這話有多少水分。只是,那也還算巧。她面不改色,反而裝作驚訝的表情說道:“那巧了,表哥,修葺東宮正需要一個你這樣的人才?!?/br> 等徐遠千恩萬謝地走了之后,她眼睛瞇成一條縫,像一只千年的狐貍,“悄兒,你可知道我這么做是何意?” 悄兒心里雖然疑惑,卻沒說,只說:“總歸是娘娘要贏了,只不過不知道輸家是誰?!?/br> 她哈哈一笑,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角都逼出一顆淚珠,“除了我,都是輸家?!?/br> ☆、第三十七章 嫁禍 她思量許久,緋紅的唇輕啟,皓齒咬著蔥指說道:“我們就先用這個榆木腦袋去試一試太子,倘若太子拒絕了,那便是已經防著了,我們便轉告齊王,在找到確切證據前,小心行事切勿打草驚蛇;倘若太子答應了,那就先把這個榆木腦袋送進去,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套得什東西?!?/br> 才第二日,榆木腦袋就來謝恩了。 “你說……殿下才一見你就錄用了你?也沒考問你一下?”她重復著榆木腦袋的話,一邊細細揣度。按理,太子并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如此順理成章,只怕其中有詐…… 那榆木腦袋又千恩萬謝的說了好些話,她跟著敷衍了一會兒,說什么大概是得了殿下眼緣的話,這榆木腦袋才喜滋滋的走了。 “殿下!”一向沉穩如老狐貍般的高大人也再坐不住,剛進了太子書房,就忍不住說:“殿下,這是何意?老夫剛剛聽說你安排了了個新人頂了老夫推薦給您的極可靠之人!” 鄭旭看著高大人這怒發沖冠,眼如銅鈴的模樣一笑,說:“舅舅不要著急,本宮自有打算?!?/br> “打算?”高大人氣不過,說出了心里話,“您的打算就是寵著那徐氏?老夫在路上聽了些風言風語,說是那新來的小子是那女人的遠房親戚?!?/br> 太子將茶杯一擱,說道:“舅舅有所不知,那人說話吞吐,動不動便引經據典,是個榆木腦袋,死讀書的人。本宮這么做,只是為了找個替罪羊。徐氏這樣來央我,若不是剛好撞上了,就是已經聽到了什么風聲。倘若此事敗露,我們需要一個替罪羊。大事還是由舅舅所薦之人經手,只不過名義上是降為副手罷了?!?/br> 高大人聽到這里才有幾分明白,不禁感嘆太子心思細膩,又為自己這樣冒冒失失趕來感到羞愧。 “舅舅,你所推薦之人,可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平日里,若是徐氏的人對他呼喝,也萬萬不可走漏風聲?!?/br> 高大人一拱手說:“這個殿下放心?!?/br> 太子又想了一會兒說:“舅舅,今日我與你的言論萬萬不可外傳。尤其要瞞著太子妃陳氏,本宮怕她心眼太死,做出傻事,壞了本宮的算計?!?/br> 悄兒送了徐遠回來,臉上一份不安的神情,手上不停地絞著帕子。自知瞞不過徐氏,只好噗通一聲跪下了,求饒道:“請娘娘責罰奴婢,娘娘剛才交代了,送徐遠公子出去別讓任何人看見。哪不知,居然撞見了太子妃的丫鬟玲瓏?!?/br> 她聽了悄兒的話,一開始先是氣憤,但是突然腦子里一道光閃過,沉思一會兒,不怒反笑道:“巧了?!?/br> 悄兒不明白她說的話,只覺得那日里自從娘娘經歷寺廟一鬧之后,說話就越發有些玄乎。 她并不是無故笑起來,而是心里有的新的算計。太子答應的如此爽快,那必然是正中太子下懷。那就是說,只怕太子早猜到了她派人來的用意,反將她一軍。 悄兒送徐遠出去之后,她細思恐極,越想越不對,只覺得自己走錯了這步棋。倘若,太子私藏兵器一事敗露,大可栽贓是徐遠一人所為,她與徐遠也算是親戚,若是最后殺頭,株連九族,只怕最后無法脫身的是她自己。她現在只想找個人把那個榆木腦袋換出來。 但是,這事,既然被太子妃的人看見了,那不妨好好利用一下太子妃。倘若,能讓太子妃陳氏家族出人來負責這個件事,太子私自招兵買馬這件事情一旦曝光,即使太子不倒,陳氏也必然脫不了干系。高陳聯姻就可以一舉擊潰。 所以,破局之點就在于如何讓太子妃心甘情愿地把自家人送上這看似金碧輝煌實則卻是一條不歸之路上。 太子妃恨她入骨,她不是不知道。就從那日捉了他們幾個人開賭局一事,她就發現這個玲瓏對她不恭,眼神里都有著恨意,可見她不僅是個忠心護主的狗,更可以得知太子妃平日里對她的言論和評價了。 倘若能夠利用這一點。區區一個廚娘,太子妃都不肯放過,如果是一個修葺東宮的頭子呢?那必然要與她爭搶了,那不就正中她下懷? “悄兒,你過來?!彼蚯膬赫姓惺?,在悄兒的耳邊低聲嘀嘀咕咕了一陣。 這幾日,玲瓏負責帶著小世子在花園里散步,小世子三歲多了,眼見著入夏就整整四歲了。 “姑姑,姑姑……你看,怎么有人跟著我們呢?”小世子童言無忌,隨手一指,指著那不遠處的假山說道。 “世子殿下,您看錯了?!绷岘囆睦镆痪o,連忙拉著小世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