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也沒說什么,只是戴悅和盛蔚提到了孩子的事情,問她有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姜昕當時紅了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們只當她害羞。 還是謝柏儀笑著說:“二嫂年紀小,她肯定沒想過這事,你們太心急了?!?/br> 盛蔚說:“心急什么,你二哥年紀可不小了,再說我們謝家已經好多年沒有添丁了,本來之前盼著溫佩的,哎,造孽?!?/br> 戴悅神色暗了幾分,倒也沒有催她,“順其自然吧,我隨口提了提,你不要有壓力?!?/br> 姜昕斂了眉,答:“好?!?/br> 沒有壓力是假的,無論是謝家二少夫人的頭銜,還是謝柏衡這個人,都不是她能夠掌控的,更不消說這樁婚姻本身是一場交易。 她絕不可能懷他的孩子。依照謝柏衡的性子,懷上了肯定要生下來,之后呢?她想都不敢想。 姜昕后悔了,她實在不應該來趟泥潭,所謂泥潭,只會越陷越深,永無出頭之日。 她害怕極了,草草寫了份協議,她太需要心安。 他卻不愿意給,姜昕自嘲的扯出一個笑,見了鬼的不放心,見了鬼的承擔不起后果,謝家二少爺怕過什么?胡扯。 謝柏衡下樓找她,她也不開燈,一道纖長的灰影立在窗邊,看上去三分寥落七分蕭瑟,他心里忽的生出點不好過的滋味。本來他是帶著怒意的,頓時沒處發作,小孩子不知事,他讓一讓她又有何妨。 吐了口濁氣,他踩著樓梯往下走,拖鞋發出嗒嗒的聲音。 姜昕聽見了,但她沒回頭。 謝柏衡打開燈,走到她跟前才發覺她一只手在外面淋著,胳膊上沾滿了水珠。 他額上青筋跳了跳,抓著她離開窗邊,隨手扯了沙發上的薄毯拭干,動作粗魯。 “姜昕,你最好不要感冒,否則我慢慢跟你算賬?!笨跉庖膊缓?。 她恍若未聞,垂下眼簾看不清情緒,只是抿緊了唇。 謝柏衡聲音沉了沉,“不說話?” 姜昕抬起頭,“你急什么,感冒了難受的也是我自己,不關你的事?!?/br> 謝柏衡磨了磨牙,“你這壞脾氣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 她存心氣他,“天生的?!?/br> 謝柏衡氣的反而笑了,“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胡鬧,若換了別人,任誰都沒有這個膽子?!?/br> “倒也是,我的膽子都是你給的?!?/br> “還算有自知之明?!?/br> “是啊,如果你哪天不想給了,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也自然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所以沒有自知之明可不行?!?/br> “總有一天我非得把你這張嘴撕了?!敝x柏衡恨恨的,說著拿出那頁紙遞過去,“收好?!?/br> 姜昕怔了一怔,抬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接過來。 龍飛鳳舞的謝柏衡三個字,剛勁有力。 她輕輕吁了口氣,“謝謝你?!?/br> “謝個屁,睡覺了,大半夜的折騰個什么勁?!?/br> 他轉身往樓上走,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過身,“還站著做什么,快點?!?/br> “哦?!苯口s緊跟上。 他牽住她,“戶籍頁和身份證在哪里?” “放在以前住的家里,東西還沒來得及搬過來?!?/br> “明早過去拿,我們把證領了?!?/br> 所以一大早被謝柏衡從被窩里拎出來姜昕一點都不意外,繞了半個a市回到龍灣的住宅取了兩樣證件,再繞回去前往民政局。從昨晚開始雨一直未停,天氣驟然涼快下來,提不起半點精神。她本來只睡了四個小時,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索性窩在車里睡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謝柏衡正在查閱郵件,看上去愜意而慵懶。 姜昕揉了揉脖子,“你怎么不叫醒我,到了多久了?” 他收起手機,“時間還早?!?/br> 兩人牽著手走進大廳,一眼掃過,坐著幾十對等待辦理結婚手續的新人。由工作人員領著填寫婚姻申請表和照相,再回大廳排隊等候。 謝柏衡一直牽著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把她的整個包在掌心里。溫熱而厚實,格外心安。 姜昕想,他好像特別喜歡這樣牽她。 起先隨意找了位置坐,實在是謝柏衡過于矚目,眼光從四面八方投過來,各種意味都有。他倒不覺著不自在,神情一派鎮定,姜昕受不了,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們換個地方?!?/br> 他側過頭看她。 “我不喜歡被人觀賞?!?/br> 他目光淡淡看了一圈,眉心微蹙,起身牽了她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你要習慣這些眼光,謝夫人?!?/br> 他英俊的面龐上有著一本正經的笑意。 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這人真是。 依舊有不斷回頭看他們的,謝柏衡擋在外面幫她避開了,姜昕心想她以后絕不會再找這么引人注目的男人,不安生。不過很快她便在心底悄悄嘆了聲,不會了,再也沒有比他更引人注目的男人了。 她的眼光落在其他的新人身上,他們笑逐顏開,看上去甜蜜而幸福,周身散發著喜不自禁的訊息。再看看身邊高大冷峻的他,雖然這人是自己最親密的枕邊人,但終究是不一樣的。執子之手容易,與子偕老,卻是妄想。 一年之后的今日,她將與他分道揚鑣,自此陽關道和獨木橋,各不相干。 她垂下頭,數著手腕上青玉珠子的數目,一顆、兩顆、三…… “你在想什么?” 六顆、七顆…… “姜昕?!?/br> 她嚇了一跳,“什么事?” “想什么呢?” “沒什么?!?/br> 他神情不悅,明顯不信。 “待會兒一定要去許家嗎?我不太想去?!彼f,“這兩天簡直太累人了?!?/br> “不能壞了禮數,我們就去走走過場,不累?!彼肫鹚皟扇栈丶液髴醒笱蟮哪尤滩蛔⌒α?,結婚禮節多,確實累人。 姜昕朝他笑了笑,心底卻掀起波瀾,她方才低落了嗎?因為想到最終要和他分開而低落嗎? 她一驚,慌忙收好思緒,不可以,不應該,不能夠。 她一遍一遍的囑咐自己:姜昕,絕對不可以對他動感情,你惹不起,玩不起,也輸不起。 既然結不了果,那么開花的時候,一定切記把它折了,折得干干凈凈的。 大概等了一個小時才終于輪到他們,流程很簡單,工作人員檢查清楚證件,貼了照片打印內文,最后蓋上大紅的鮮章,塵埃落定。 工作人員把其中一本遞給姜昕:“二位真般配,祝你們幸福?!?/br> 她扯出笑,“謝謝?!蹦睦锇闩浜?。 又把另一本遞給謝柏衡:“恭喜,從今天開始二位就是合法夫妻了,祝你們白頭到老?!?/br> 他難得如沐春風,“謝謝?!币欢〞?。 ☆、第8章 雨一連下了四五天,八月過后,下一場雨便涼一分,眼看著熱天已經緩緩向尾聲靠攏。 姜昕禁不住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啊,很快就要立秋了,初候涼風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蟬鳴。 宋瑜最喜歡這個季節了,她喜歡這種不冷不熱而心曠神怡的節氣。 那時宋瑜說話總是眉飛色舞的:“夏天太熱,冬天太冷,春天又太短,所以我最喜歡秋天。早晨的霜露,夜間的白月光,還有紅楓葉和黃銀杏,秋風兒輕輕一吹,落葉伴隨著裙舞飛揚,簡直太棒了?!?/br> 姜昕經常笑而不語。 宋瑜就會纏著她問:“你不覺得很棒嗎?真的不覺得很棒嗎?一點也不覺得棒嗎?” 而且無比有耐心,鍥而不舍。 她實在被問得煩了,就告訴她:“抱歉,我實在感受不到?!?/br> 宋瑜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笑嘻嘻的,“也是,你肯定感受不了我這樣高深的藝術情懷?!?/br> “我看是矯情的情懷?!?/br> “胡說?!?/br> 其實宋瑜形容出來的,她也很喜歡。 想到她,姜昕面上浮起一抹笑,卻在還未及眉梢之時,垮掉了。 她看著窗外靜默而立的棕櫚,喃喃自語,“宋瑜,你說的棒極了?!?/br> 眼里起了一層水霧,不管是早晨的霜露,還是夜間的白月光,或者是紅楓葉黃銀杏,一個人看著半點意思都沒有。 “宋瑜,我開始不喜歡秋天了,怎么辦?” “宋瑜,我想你了,又怎么辦?” 姜昕記得之前看過的書上寫著: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當你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莫如將一切都交給時間。它能讓痛的不再痛了,讓放不下的放下了,把想不通看不透的東西認清,把那些念念不忘的人忽然遺忘,沒什么能敵得過時光。 呵,哪有那么容易,有些時候,不是忘不了,而是不想忘。 只要一想到要將宋瑜忘掉,姜昕就覺得五臟六腑被絞緊了似的,痛得死去活來。 她只有一個宋瑜,怎么舍得遺忘? 電話響起,是一串陌生的座機號碼,姜昕的思緒被扯回來,她吸了吸鼻子。 “喂?你好?!?/br> “你好,請問是姜昕小姐嗎?”那邊傳來甜美職業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