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張桂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晃動著打量著自己的頭發。 新年第一天之后,大年初二,按例都是要回娘家的日子,王家在這一天對底下的人也有恩典,允許家里的丫頭回自己家里歇一天,和父母團聚團聚。春兒也回了家一趟,她因為是王玉燕的貼身丫頭,特權本就比別人多一些,何況大年初一的時候已經回家了一趟,所以這次就在家里吃了個飯,午后就回到王家來了。剛進了院子,就看見有個小丫頭領著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張桂芳的院子,于是她就問旁邊的一個丫頭:“那是誰???” “那是小姐從外頭請來的理發師,聽說是縣城里請過來的,要給臺太燙頭發呢?!?/br> 春兒聽了很是吃驚,捂著嘴巴問道:“是太太要燙頭發,還是小姐要燙頭發,你莫不是聽岔了吧?” “怎么能聽岔呢,剛剛我們都還偷偷議論呢,你說太太不是最看不慣小姐的發型么,說不西不中的,怎么今天她卻要趕時髦,也跟著燙起頭發來了呢?!?/br> 春兒趕緊回了屋,果然鍵王玉燕不在自己院子里,問了伺候的小丫頭,小丫頭說:“小姐去太太那里了?!?/br> 它覺得這事居然有說不出的詭異喜感,第一時間就想到要跟宋安非分享,于是立即去了他屋里,告訴了他這件事,笑著說:“太太這樣古板的女人,居然突然也學起了西洋那些做派了,你說太太燙了頭發之后,會不會也跟著穿起旗袍來了呢,我見城里頭那些太太,都穿一水的旗袍,婀娜多姿,別提那腰肢而有多軟了?!?/br> 旁邊的陸嘯昆聽了眉頭一皺,要笑不笑地說:“你確定太太也有你說的腰肢兒?” 宋安非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手搭在他肩上,說:“你這人嘴巴也太壞了?!?/br> 陸嘯昆一本正經地說:“她多年養尊處優,身材這樣富態,哪還有什么腰肢兒可言,她真要床上旗袍,還真不知道扭不扭的起來?!?/br> 這倒是真的,要穿上旗袍,對身材其實要求很高,要想穿出那搖曳生姿的美態,還真不容易。反過來說,如果沒有這樣的身材卻還要穿旗袍,那還真是自取其辱了。 陸嘯昆這樣調侃張桂芳,卻不知道張桂芳突然的這種轉變,和他多少爺有一點關系。晚飯時候,前頭突然傳話來,要他們去前廳吃飯。 宋安非和陸嘯昆都很吃驚,要知道他們在王家住了那么久,還真從來沒跟張桂芳他們一起吃過飯,他們在王家的身份其實是很尷尬的,他們也盡量不跟其他人來往,說話最多的也就春兒一個而已,王家似乎也默認了由春兒在中間傳遞消息,他們雖然住在王家,卻更像是一個獨立的一戶,輕易不出這個院子的,所以聽到張桂芳要他們到前廳一起吃晚飯,宋安非確定了好幾遍:“你沒聽錯么?” 春兒笑著說:“要是這話是老爺或者小姐說的,我或許會聽錯,就算聽真切了,也未必會讓你們到前頭去,不過這一會卻是太太親口跟我交代的,我如果不確認,怎么敢擅自做主請你們過去呢?” 他們就到前廳去吃了飯,整個吃飯的過程自然是有些怪異的,幾乎沒什么他說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說話的理由,一場飯吃的跟打仗一樣累。合讓宋安非沒想到的是,這居然只是一個開始,從此之后他們每頓飯都在一起吃了。 —————————————————————— 本來想具體寫張桂芳的心境變化的,但是看評論有讀者除了攻受別的人都不想看……我只能想辦法快進咯,如果后面覺得突兀不是我的錯哦 152 第二春 飯雖然一起吃了,但是大家的關系卻沒見融洽,這就導致每頓飯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果不其然,陸嘯昆有一次吃飯回來,就對宋安非說:“咱們要不搬出去住吧?” 宋安非說:“覺得不自在么?” 陸嘯昆點頭,說:“在這是吃得好住得好,可是我這心里,始終不自在,到底我跟王家沒什么關系,住在這里別說別人怎么想了,就是我自己,也決得不自在,我是這么打算,我先搬出去住著,你帶著壯壯繼續留在這里,看看情況再說。你覺得呢?” 宋安非自然不想讓陸嘯昆搬出去,可是他也知道陸嘯昆心里的不自在,心里有些猶豫,便說:“你出去外頭,我怕何文才找上門來,你……” “我可以先去親戚家躲幾天看看情況,這你不用替我擔心?!?/br> “那你在親戚家跟在王家又有什么區別呢,這樣,咱們先讓春兒找人打聽打聽情況再說?!?/br> 宋安非立即就去找了春兒,春兒說:“這事兒咱們倒是可以問問王大哥,他人脈最廣了,外頭什么情形,安全不安全,他肯定知道?!?/br> 春兒就去外頭找人請了王通過來問了情況,回來說:“王大哥說了,何文才如今已經重新在臥虎山安營扎寨了,最近一直下山擾民,這亂世為非作歹的就更多了,聽說他們臥虎山如今頭日本人撐腰,比先前還要壯大呢?!?/br> 陸嘯昆和宋安非聽了都是憂心忡忡,春兒說:“陸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是如今真不是出去的好時候,你們家又在臥虎山腳下,我怕何文才報復你們,何況壯壯還那么小,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他可怎么活。你就是為了壯壯,也暫且忍耐一會吧?!?/br> 陸嘯昆笑的有些苦澀,說:“也談不上忍耐,不過我心中有些羞愧罷了,身為男人,連自己最親近之人都保護不了,還要仰仗王家的庇護。如果王家和我們關系融洽也就罷了,我也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偏偏王家和他又是這樣的關系……”他看了遠處和壯壯說話的宋安非一眼,繼續對春兒說:“如今我們欠王家的越多,越是讓他在中間難做人?!?/br> 春兒嘆了一口氣說:“安非的心思,他雖然沒有跟我說過,我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唉,怎么說呢,如今這世道,什么又是要緊的呢?依我看,命最重要,眼下先保住命最重要。你怕因為自己讓安非將來難做人,我卻不是這樣想的。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是怎么樣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么。我想如果讓他二者選其一,他肯定會選你的?!?/br> 陸嘯昆聽了沉默了一會兒,他自己何嘗不知道,自己對宋安非來說,已經是最重要的人,他們之間的情意是深的,可是亡母的醫院對宋安非來說同樣重要,不要說什么死去的人沒有活著的人重要之類的鬼話,他如果未來自己的私欲卻違背了當初對母親的臨終承諾,那他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吧。如果宋安非一直對亡母心懷愧疚,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就不會圓滿。雖然這世道艱難,他不該存著圓滿之心,可他還是想盡可能地讓他跟宋安非之間沒有任何阻礙。 “我知道如果讓他二者選其一,他肯定會選我,只是……”他看了看遠處的宋安非,語氣十分堅定的說:“只是我并不想讓他做這個選擇?!?/br> 春兒微微一愣,抬頭看著陸嘯昆,陸嘯昆那臉龐愈發顯得堅毅,說:“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我知道輕重緩急,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我也不會讓他有任何為難?!?/br> “唉,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你說明明她跟安非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見了面也沒有好臉色,何必非要每天見面?!贝簝赫f著眉頭又微微揚起來,笑著說:“不過幸而我看太太對你還是好的, 并沒有因為安非的緣故對頤指氣使,我看她完全把你當成女婿來看待了,好久沒見她對人這樣客氣了?!?/br> “就是她對我親切,我才覺得奇怪,”陸嘯昆眉頭皺起來,問春兒說:“你不覺得奇怪么。不說遠的,就說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前一秒還瞪著安非呢,下一秒就對我熱臉相迎的。我知道她和安非之間素來有心結,對他態度惡劣也能夠理解,可是我對她來說,又有什么值得親近的地方呢。她從前也是有點看不起我,我也不傻,不會看不出來。所以她如今對我這樣客氣,我反倒是不自在?!?/br> “或許她是感念你當初仗義,救了我們小姐一命呢。陸大哥,不是我夸你,你這樣的漢子,有情有義,打著燈籠未必能找到第二個來。王家感激你,那是因為你人好。以后你就只管這樣想,管太太是為什么對你客客氣氣的呢,反正是好事,你就糊里糊涂地領受著唄?!?/br> 陸嘯昆聽了嘴角微微一笑,卻聽見門口有人敲門,進來的是一個模樣甚為乖巧的丫頭,說:“春jiejie,太太讓姑爺……”那丫頭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叫錯了,臉一紅,趕緊改了口,或許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陸嘯昆,所以直接伸手指向他說:“太太讓他……讓他過去一趟?!?/br> 陸嘯昆愣了一下,問說:“找我么?” 小丫頭點頭:“是?!?/br> 陸嘯昆和春兒互相看了一眼,春兒也是有些吃驚,陸嘯昆站起來,說:“那我去一趟?!?/br> 陸嘯昆說著就走了出去,春兒走到床邊,正在跟壯壯說話的宋安非回過頭來問:“誰找他呢?” “是太太?!贝簝哼七谱?,說:“太太最近有些舉動也實在有些奇怪?!?/br> “不會為難他吧?”宋安非有些擔心地站了起來。 春兒笑道:“你別替他擔心了,剛才我還跟陸大哥說呢,太太對他,可比對你好多了。你與其替他擔心,不如替你自己擔心?!?/br> 宋安非嘴角微微一咧,說:“她對他好……黃鼠狼給雞拜年,安不了什么好心?!?/br> 陸嘯昆發現自己去見張桂芳,居然有些緊張,雖然他跟張桂芳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不過都是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叫到她屋里去,又只有他一個人,卻還是頭一回。他也不知道張桂芳到底要干什么。心里還盤算著,如果她又要說宋安非什么不是,自己該如何應對她。 就這么想著,就聽前頭領路的丫頭停下來,回頭說:“太太在里頭呢?!?/br> 他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張桂芳屋子門前,丫頭在外頭通報了一聲,就聽見張桂芳在屋里頭喊道:“讓他進來?!?/br> 小丫頭聽了朝陸嘯昆一笑,自己垂手立在門邊。陸嘯昆推門進去,身體剛邁進門,就聽張桂芳說:“快關上門,冷氣都進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