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兩個人走到休息間里,這是劇組臨時辟出的一件屋子,一切桌椅擺設均不能觸碰,演員只能在地上放一張折疊椅,化妝品和道具服都攤在打開的大箱子里,屋里一團亂。 西棠找到小寧給她備好的一大壺紅棗茶,給青青倒了一杯,特別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這工作環境太亂?!?/br> 青青捧著杯子暖手:“沒關系?!?/br> 說完了青青才想起來,將手上拎著的點心盒子遞給她:“瞧我都忘記了,舟舟給你的,今天他司機挨家送了幾份,送到我們家時,本來司機要繼續往你這兒送,我說下午我正好過去,就免了他這一趟了?!?/br> 西棠愣了一下,笑容有點勉強:“是什么?” 青青仍然微笑著:“芙蓉糕。他家保姆祖上是老旗人,做的點心比京城哪家老字號鋪子都地道,她每隔一陣子就做一些,本來有好幾樣呢,他獨給你挑了這一樣兒,大概是知道你愛吃吧?!?/br> 西棠心底微微觸動,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只笑笑說:“謝謝了?!?/br> 青青爽快地回:“謝他?!?/br> 西棠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愣了幾秒提議說:“我們去花園里走走吧?!?/br> 青青笑著說:“我看行,京城里好幾個王府花園,就屬這個最漂亮?!?/br> 兩個人在湖邊的長廊上慢慢地走,南路的游賞區山石環水,冬天的樹葉已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上面掛著雪渣子。 西棠寒暄著說:“怎么有空過來?” 青青笑著答:“我跟同事過來,剛剛工作完了,就想說順道過來看看你?!?/br> 青青一向挺關心她的:“我以為你還在懷柔,沒想到已經回了城里了,怎么回來了最近不見你出來了?” 自從吳貞貞婚宴回來的那一次吵架,快半個月,趙平津再也不找她。 西棠面色恢復了笑容:“我這兒比較忙,這個場地超級貴,大家進來后,工作幾乎都沒停過?!?/br> 青青抬頭看西南角山峰上的閣樓,倒也沒懷疑她的話:“嗯,我們新年要在宋慶齡故居辦個展覽?!?/br> 西棠估算一下,這個王府要用作電視劇拍攝,申請下來非常不容易,他們只能拍三天,主演都基本一天就只休息兩個小時,攝制組更是輪流不間斷地拍攝,加上前前后后,結束時剛好在十二月下旬,到時候這個宅子另有用處了。 青青熱情地說:“到時候你如果想來看,我給你留著票?!?/br> 西棠想了想,委婉地答了一句:“不知道到時候還在不在北京?!?/br> 青青回頭望了她一眼,拉著她在游廊邊上的長椅坐了下來。 青青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來:“西棠,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你又回北京來,說實在,我挺高興的?!?/br> 西棠嘴角始終有一點點溫柔的笑意:“青青,我很感謝你對我這份好意?!?/br> 青青心直口快地說:“即使舟舟不帶你出來,我們還是可以見面的?!?/br> 西棠看著她,眼神是溫和的,卻輕輕地搖搖頭:“青青,你知道的,如果沒有趙平津,我們是沒有什么機會再見面了?!?/br> 青青望了一眼她的眼睛,里面的清楚和冷靜讓人害怕。 青青半真半假的開玩笑道:“怎么會,西棠你成了大明星,不會不理我了吧?” 西棠也笑了:“不會?!?/br> 青青立即說:“那就好,得空我約你出來?!?/br> 西棠依然在笑,卻仍是搖了搖頭,聲音輕聲細語的,卻帶著一股溪水的清凈:“青青,我們的世界,不太一樣?!?/br> 青青趴在闌干上,一張純凈的圓臉兒,她一畢業就結婚了,這么些年了過去了,她容貌似乎仍繞停留在二十出頭的樣子,西棠都不禁有點羨慕她,青青依舊在跟她絮絮說話:“我家里就我一個女孩兒,小時候整個解放軍大院里都是野猴兒一樣的男孩子,我一直沒什么女孩子的朋友,當時你離開北京,也沒有告訴我一聲,我還問過你同學呢?!?/br> 西棠有點歉意:“嗯,忙忙亂亂的當時,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br> 青青試探著問了一句:“當時舟舟已經出國了,你為什么不留在北京,繼續拍戲?” 西棠輕輕地說了一句:“嗯,我媽生病了,我得回去?!?/br> 青青關切地問道:“阿姨現在身體沒事了吧?” 西棠客氣地對她笑了笑:“沒事了,挺好?!?/br> 歐陽青青自然也是玲瓏剔透人,她不愿深談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青青轉而笑著說:“最近不見你來吃飯,舟舟每次都自己來,匆匆忙忙的,話都說不上兩句?!?/br> 提起他來西棠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囫圇地答了一句:“他估計挺忙的吧?!?/br> 青青點了點頭:“他們公司好像近期在爭取一個全球競標的能源項目吧,風險好像挺大的,前期準備的注入資金太大,連朗佲都說,舟子這次有點冒進了。上個周末曉江未婚妻回國來,帶出來跟大家正式見面,他快十點才過來的,匆匆扒了半碗飯就走了?!?/br> 趙平津的事兒她插不上嘴,西棠只好微笑:“陸曉江未婚妻怎么樣?” “人挺好的?!?/br> “西棠——”青青終于問了一句:“你對舟舟,還有感情嗎?” 西棠愣住了一秒,嘴角仍有笑,但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了一句:“我跟他之間,選擇權從不在我?!?/br> 青青的母親跟周老師是校友,常常有空一塊兒在王府半島喝茶,她自然是知道趙家在籌備婚事的。. 他們之間的事情,也的確不是她能夠過問的,青青終于不再追問:“我看到你們劇組的新聞了,你演的是大格格?” 西棠談這個顯得輕松多了:“嗯?!?/br> 青青有點唏噓:“原著小說我看過啊,大格格最后結局挺悲慘?!?/br> 西棠小聲地跟她透露:“編劇重新寫了,結局是好的?!?/br> 青青瞄了她一眼,笑了:“真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 36 章 趙平津下班已經近八點,方朗佲托人給他從福建帶了幾盒好茶,他過去他家里坐會兒。 方朗佲不是長子,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子承父業在沈陽軍區工作,方朗佲清華畢業后進了新華社,后出來做獨立攝影師,方家對這個小兒子溺愛成分居多,他一直活得比較自在,兩口子結婚后從家里搬出來,住在天鵝灣的一套兩層復式小樓里。 保姆將趙平津領了進來。 方朗佲正在工作室里,聞聲走了出來:“來了啊,正好,吃了飯再走?!?/br> 趙平津低頭換鞋:“不用,我從朝陽門那邊過來的,一會兒還得回公司開會?!?/br> 方朗佲沖著樓上喊:“青青,舟子來了!” 青青在樓上應了一聲:“哎!” 腳步聲蹬蹬響起,青青從樓上跑下來。 方朗佲在一樓客廳著急地說:“慢點兒!慢點兒!” 趙平津斜睨了方朗佲一眼:“這是有了?” 方朗佲摸了摸頭:“還沒,這個月奮斗過了,結果還不知道,這萬一我兒子正在成形呢?” 趙平津累到憊懶說話,只無奈地舉頭望天表示了自己的心情。 青青挪了挪沙發上的抱枕:“你們先坐會兒,舟舟,我讓阿姨多添一個菜?!?/br> 趙平津坐進沙發里,靠著沙發捏了捏鼻梁:“不用了,我這就走了?!?/br> 青青坐在他身邊問說:“品冬姐生了嗎?” 趙平津堂姐趙品冬,他大伯的獨生女兒,大學畢業后去了美國,嫁了一個華裔美國人,早兩年已經辦了移民。 趙平津依舊是憊懶的樣子,漫不經心地答:“沒呢了,快了,月底吧?!?/br> 青青笑著說:“去年春節見過她一次,轉眼而就又快一年了?!?/br> 趙平津聲音有點沙?。骸坝惺裁纯?,我這一年到頭忙得不見日月,青青,你今天見過她了?” 青青在一邊笑著看看他:“西棠?嗯?!?/br> 方朗佲給他遞了一杯茶:“青青說她在后海那兒拍戲呢,你不去看她?” 趙平津接過茶,神色停了一秒,說了一句:“我挺忙,算了?!?/br> 青青接過杯子,給方朗佲泡茶:“你托我問的事兒,我問了?!?/br> 趙平津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青青聳聳肩說:“她說她mama生病了,她要回去照顧?!?/br> 趙平津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也沒有說話。 方朗佲松了口氣:“聽起來很合理啊。你上次不是查過嗎?” 趙平津神色有點郁郁:“嗯,她出院之后在北京休養了一陣子,還去了你倆的婚禮,后來就回老家了?!?/br> 青青忍不住的追問:“那西棠跟我說的是真的了?” 趙平津無風無雨地回了句:“她mama是生過病,她確是在老家待過好幾年?!?/br> 趙平津的確差人查過一下,從黃西棠離開北京時開始,但當時她跟他分手之后,就跟他這邊的人切斷了一切聯系,她離開北京時是悄無聲息的,沒有任何知情人,倪凱倫替她處理了她當時所有的電影合約事宜,解約賠償的財務上沒有任何問題,他還查過她母親生病的事情,只是她家住址上的戶口本名字在仙居甚至杭州各大醫院都查過,不管是她的名字還是她母親的名字都沒有任何病歷記錄,看起來似乎唯一知情的小地主,負責調查的人找了個女孩子假裝黃西棠的同班同學去住他的酒店,他媳婦兒一無所知,那小啞巴嘴嚴實得很,只介紹人去她家吃面。 青青沖著趙平津眨了眨眼:“我還問了句你沒交代的,你想聽嗎?” 趙平津舉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一下:“什么?” “我問了她你倆的事兒——”青青停頓了一下,望了一眼依舊不動聲色的趙平津,又望了望身旁的給她遞眼色暗示委婉點兒的方朗佲,青青一回頭,擱了杯子,一字不動地將原話轉告了:“她說,你跟他之間,選擇權從不在她?!?/br> 趙平津眼底微微一顫,顯然是聽明白了,他皺了皺眉,臉色有點蒼白。 方朗佲看了他一眼,趕緊打圓場,笑著插了一句:“我倒覺得西棠現在挺好的,性格比以前安靜多了?!?/br> 青青拉了拉丈夫的手臂:“你懂什么,那是她跟我們在一塊兒,能不安靜么,你沒發現,她基本不跟我們打交道,話也不說,能躲則躲?” 方朗佲納悶地說:“這我倒沒注意,為什么?” 青青有點難過:“西棠說,我們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方朗佲望了一眼倚在沙發上的趙平津:“嗨,這結論下得,真是,你媽當年沒少給人上老虎凳辣椒水吧?” 趙平津淡淡地瞥了一眼方朗佲,到底沒理會他的調侃,人依舊沉默著,臉上晦暗不明。 青青忍不住問了一句:“舟舟,你到底想把人家怎么樣?” 趙平津臉色依舊不太好,懶懶地說了一句:“我能把她怎么樣?” 青青可不放過他:“你結婚后,她怎么辦?” 趙平津回了句:“她該干嘛干嘛去?!?/br> 青青站起來,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男人要是翻臉起來,還真是心狠手辣?!?/br>